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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话日报》中的白话文传播研究

2024-06-24赵华一

名家名作 2024年10期
关键词:白话文白话底层

赵华一

[摘 要] 晚清时期的《京话日报》是清末白话文传播的重要平台。该报凭借一种“京味儿”十足的京津白话文风与面向底层、售价低廉的销售策略,在清末的白话报刊中独占一席之地。这样一种独特的白话文传播形式在《京话日报》的繁荣发展和艰难维持两个时期都起到了重要的作用。该报利用白话文建立了传播思想的舆论阵地,让底层民众更顺畅地获取知识与信息的同时,其思想意识得到了进一步觉醒与增强,也对后来白话文运动的展开起到了一定的奠基作用。

[关 键 词] 《京话日报》;白话文;传播策略

一、《京话日报》的白话办报背景

(一)西方文化带来白话形式

清末动荡的社会与颓废落后的政局,使得清政府领导下的中国在政治、经济、文化各方面都受到西方的影响与束缚。西方思想文化的盛行也深刻影响着中国早期新闻事业,如大众报纸逐渐从文言报纸向白话报纸过渡,西方传教士在中国创办的报纸也为日后国内知识分子开展办报活动提供了借鉴。可以说,外国报业促进培养了中国本土第一批白话新闻工作人员。

(二)有识之士看到民众力量

随着“戊戌变法”的失败,再到八国联军攻破北京,一些有识之士逐渐认识到,所谓的高级知识分子以及高官贵族群体,大多是愚昧而麻木不仁的,并没有妥善处理国家危机的能力,而在“义和团”等一系列反帝斗争中,隐藏在下层社会的巨大力量逐渐觉醒,于是有见地的人逐渐将目光从上层社会转向下层社会。清末的中国,“四万万人中,其能识字者,殆不满五千万人也。”[1]西方的侵略与社会现实的颓败让知识分子们提出启迪民智、开阔民风、向西方学习等思想。《京话日报》的创办者彭翼仲就主张白话报是启迪民众思想的有力工具,他提出“如今要开通风气,印书不如印报,印报不如印白话报”。在这样的社会背景下,一大批知识分子投身于白话报业的实践之中。

(三)报业发展推动白话报刊发展

晚清的报刊市场反映了一个事实,当时流行的文言文报刊已严重束缚了新闻业的发展:在内容上,它们主要来自朝廷的谕旨文件和上层官员间的来往通告;在受众方面,仅限于文化经济水准较高的政府官员和知识分子,并不考虑普通大众的需求。另外,老式线装书籍的装订方式和印刷排版字体等方面,也不便于公众的实际阅读。新读者不仅对报纸的内容有更高的要求,而且对报纸的外观也有更多的要求[2]。在清末报业的发展过程中,早期报刊工作者逐渐掌握了丰富的办报经验。如《中国白话报》等白话报刊都已发展有一段时间,这就给彭翼仲创办这样一份白话报纸创造了绝佳的发展条件,他既可以对现有白话报刊进行学习,也可以针对这些报纸的不足提出新的改进举措。

二、《京话日报》的语言特点

(一)“京味”语言形式独特

与江浙等地早期的白话报刊相比,所谓京话是北方白话报刊一种独特的语言形式。南方地区的白话报刊发展较早,早期的《京话日报》在专栏设计和稿件形式方面大多模仿南方白话报纸,当采用在南方白话报刊上刊登过的小说时,会进行一定的本地化修改。如在刊登《海国妙喻》此类白话小说时,往往会有“本馆改成白话”的字样[3]。也就是说,报纸的工作者会重点把南方白话转改为京话口语形式。这种类似转译的行为,暗示了两者之间微妙的形式差异。从一开始,《京话日报》就对以“京话”这一命名带来的语言形式问题有着独特的考虑与要求,除了在绝大部分栏目正文中保证白话之外,所刊出的广告文案也被要求使用白话,也就是北京当地口语性质的语言,在各个环节都赋予白话新的“京话”意蕴。

(二)书面语言面向大众

1897年11月在上海创刊的《演义白话报》首次在报纸名称中使用白话二字。该报在第一期就提出:“天下大势,必须看报,要想看报,必须从白话起头……”[4]从这里我们可以看出,首批白话报刊创办者对世界进步情形的了解有着强烈的诉求,他们认为了解世界进步情形的最好方式就是看报,也只有白话报才能最大限度让国人了解到这个日新月异的世界,才能摆脱受辱的现状。大众传媒改变语言的要求在于书面语言和口头语言的连贯,白话报刊使用的语言来源于百姓生活中的口语,这样才可接近底层民众,达到启蒙目的。同时,生活化的语言也离不开报刊这种形式的润色,借助一定书面规范趋向于严谨与完善,交融磨合的二者推动着语言的现代化转型,实现了晚清启蒙知识分子所追求的“言文合一”[4]。

(三)语法文风贴近口语

梁启超认为,文字改革是实现国家富强和民族发展的必由之路,他认为语言是教学启德、开通民智的重要途径。梁启超大力倡导“时务文体”,这一文体在与西方文法和民间语言的影响下,发展成“新文体”。为了鼓励下层阶级的参与,《京话日报》一向倡导的“不谈文法”的宗旨对广大作者和读者产生了极大的吸引力,有读者来信称:“因为贵报不讲文法,这个不论文法的主意,真对我的劲儿了。”还有读者说:“在下看了《京话日报》,也要想着说一说话……好在《京话日报》不提文理。”[3]所谓“不谈文法”,并非不重视文意表达,而是书面语法规则相对松散,不讲究八股格式,用生活化的口语着重于叙述场景,不要求严格的语法,鼓励文章运用口语化语言,让读者能够读到简单易读的文章,这些也就成为《京话日报》的写作风格。

三、《京话日报》中白话文传播策略

(一)栏目包罗万象,吸引民众视线

以底层受众为主要对象,致力于满足最底层百姓需求的《京话日报》,其内容覆盖面极广、栏目设置极多。主打的有“演说”“新闻”栏目;涉及朝廷事务的“上谕”“宫门抄”;起到消闲扫盲作用的“小说”“故事”“儿童解字”等栏目[2],其规模可谓是包罗万象。这些栏目的设立初衷,就是希望底层民众可以不必通过那些佶屈聱牙的圣贤典籍来掌握文化内容,而是在街头巷尾皆可听到的通俗白话中得到一定生活经验与基础文化知识。如“启事”栏目为人们提供寻物、帮找工作等基本社会信息,“本京新闻”“各省新闻”用朴实易懂的语言报道全国各地的信息,拉近底层民众与上层社会的距离。《京话日报》以一报之力履行着大众传媒的各项职能,以一种对民众生活起到帮助的媒介工具形象,不断吸引着民众的目光。

(二)“演说”接近口语,指导读者生活

《京话日报》中的“演说”栏目的白话写作风格是《京话日报》成功的重要原因。“演说”栏目是主创彭翼仲亲自参与创作最多的栏目,也是最能体现该报办报特色的栏目。它的题材广泛且内容全面,由于作者不固定,因此在风格上流派纷呈。在语言上,通常用口语化的北京话。和其他栏目的白话语言相比,演说这一板块采用更有组织性的语言,通过编辑对措辞的润色,让内容在保持充沛感情的同时,保证了更为严谨的书面格式。

当然,《京话日报》中的白话文章在大部分采用口语化的表达中也不乏文言词汇或是成语,但总的来说,工作者们在传播各类观点时,能够始终采用底层百姓也能充分理解的言说方式。在“演说”栏目《看报比读书强》这篇文章中写道:“认的字多,能看古今书籍,能明白天下的大事……取他人的长处。”作者希望广大读者通过学会一种新的文字从而接触到新的社会信息。愈多的读者能通过白话表达了解到更多的信息,就会更好地接纳白话报所提倡的看报识字的建议。

在“看报”系列栏目中,如《看报可以发财》《看报可以去病》这些文章,作者将看报与困扰群众生存的问题结合起来,强调读报的益处。在内容推广上真正做到了贴近生活、贴近群众,用通俗的白话语言普及着文化知识,指导着民众的生活。

(三)内容雅俗共赏,饱含京津风味

《京话日报》形成了亦庄亦谐、幽默风趣的内容风格,这除了白话文自身通达顺畅的先天优势以外,也是围绕在《京话日报》周围的众多京津地区创作者风味的集中体现。接受主体的满足是传播主体价值需求实现的中介,底层民众的需求在该报刊载的内容中得到满足。百姓见惯了居高临下的晓谕,对形似邻里叮嘱的通俗语言更有所感触,流派纷呈的风格让各色人群在不同栏目中找到兴趣。《京话日报》中北京话的语言底色,在主要读者群体也就是北京地区底层百姓之间产生了更多的共鸣。包括彭翼仲在内的编辑人员利用“演说”这一栏目,将议论文的严肃性与通俗文章的戏谑性做到了极好的兼容,无论是士人文章的指点江山,还是寓言文章的令人回味,都在该报编辑有意识的取长补短中做到了雅俗共赏。

《京话日报》中不乏对本地文化风俗的描写,如传统节日元宵节、端午节等,节日演说文始终是京话日报中不可替代的栏目内容,介绍了游玩景点如颐和园、什刹海、潘家园等,还有冰糖葫芦、腊八粥等小吃。其“融思想性、知识性和趣味性为一炉,实开现代文艺性小品文之先河”[5]。

四、《京话日报》中的白话文传播效果

(一)形成广泛丰富的受众反馈

1904年底11月起,《京话日报》在报纸的“演说”栏目刊登读者的投稿,同时在来函栏目刊登读者的来信。在这些来稿中出现的语病疏漏或语法不畅的情况,编辑们会积极地对来稿进行完善与润色。报纸不仅刊登读者来信,还在“演说”栏目回答读者的问题,无论是新热点还是旧风俗,不同阶层民众之间交流之热烈成为当时报界一奇。借助这一过程,传者与受者双方形成了良好的互动氛围。读者踊跃参与互动的内容成为报纸的重要组成部分,也让《京话日报》在广泛的传播范围里获得巨大影响。除了北京本地市民的投稿外,还有来自其他地区读者的积极反馈。在读者来函的内容中,有的读者诉说了个人在接触报纸以来的感受,同时也希望他人能多读报。如一位读者来信称:“从去年七月,见了这京话日报,十分对劲儿……当初没看这报的时候儿,心里任什么也不知道,如今见这报上,就生了个明白世路人情的心……”[6]在这些踊跃来函的读者中,有些甚至成为《京话日报》的固定作者。

(二)激发细腻真挚的受众感受

《京话日报》以通俗易懂的白话文体吸引了广大读者,打开了底层阶级的阅读氛围。以彭翼仲为核心的编辑队伍,以怜悯包容的视角观察着大众生活,以细腻练达的笔触反映着底层阶级的市井风貌与精神追求,持续吸引着下层民众的关注与支持。这种方式突破了康有为等人致力于启蒙社会的中上层阶级的努力,在《京话日报》的读者来函中,不乏很多底层民众受到鼓舞与启发,开始尝试思索社会前途,不同年龄的读者从个人生活出发抒发个人的情绪,期待新的社会风气的出现。有位14岁的小读者在来函中这样写道:“我今年总十四岁,自从今秋看了贵报,心里觉着,比从前有些明白,实在是贵报开导的力量。”[7]

《京话日报》始终声明不收取版面费,积极接纳来自下层阶级的投稿,社会底层民众的新观念和新思想反映在这些来稿中,开放包容的平台推动着专制时代的底层百姓转变为现代公民。通过议题的设置将公众吸引到社会热点的讨论之中,努力唤醒底层人民的民主意识,与公众平等交流的姿态赢得了广大群众的支持。

《京话日报》的办报活动是一次真正面向底层的启蒙尝试,其主创人员致力于摆脱“代表人民说话”的精英形象,建立一个“听人民说话”的精神家园,在读者投来的稿件中,充斥着对贪官和地主恶行的谴责,表达了朴素的爱国主义情感。长期处于失语状态下的底层民众也有了表达自己情感的平台。

五、总结

1905年之后,白话作文、售价低廉等策略,让以《京话日报》为中心的京津白话报刊界,取代南方一跃成为国内白话文运动的中心。除此以外,坚持“读者优先”的白话办报策略也是其能够大获成功的重要原因。通俗易懂的白话文报刊在当时的社会形态下具备强烈的传播优势,广大受众乐于购买报纸,并积极参与到与报纸的互动之中,京津地区民间社会新的舆论环境逐渐形成,新的社会文化氛围让清末的北京有了一丝清新之感。

应当指出的是,尽管广大读者愿意购买报纸并积极参与和报纸的互动,但每张仅售三文钱的《京话日报》还是令办报人彭翼仲经常处于入不敷出的境地。对广大贫困群众来说,在物质水平实现较大改观前,日常的阅报行为仍是一种高级精神消费,是一种在实际生存中没有价值的消费行为。

清末的白话报刊创办繁荣持续了多年,《京话日报》中一向强调的白话文的传播也为开启下层社会的民智做出了应有的贡献,为长期处于“失语”状态下的底层百姓提供了倾诉的空间,尽管清末白话报刊的传播效果仅仅局限在有限的范围内,并没有真正实现“启迪民智”之目的,但从一定层面上来说,也确实促进了底层社会思想的进步,在促进民主思想萌发以及社会变革方面起到了铺路作用,因此应予以肯定。

参考文献:

[1]刘秋阳,万丽.论清末白话报纸对“下层社会”的启蒙[J].中南民族大学学报(人文社会科学版),2009,29(4):167-171.

[2]石瑜.《京话日报》的白话办报策略[J].青年记者,2018(3):105-106.

[3]王鸿莉.啙窳:用京话写寓言[J].北京社会科学,2012(6):102-109.

[4]刘光磊,孙墀.白话报刊对白话文运动的影响[J].宁波大学学报(人文科学版),2012,25(1):128-132.

[5]啙窳.一定要劝看报[N].京话日报,1905-03-21.

[6]史小倩.晚清白话报刊与民间社会:以《京话日报》为中心的考察[J].河北青年管理干部学院学报,2017,29(5):94-98.

[7]赵嘉琛.来函[N].京话日报,1905-01-15.

作者单位:西藏民族大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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