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析歌唱语言在歌剧中的应用

周烽

［摘 要］歌剧是一门综合性的音乐表演形式，歌唱语言在其中扮演了不可或缺的角色，它对于音乐旋律的进行、剧情的推动、人物形象的塑造都有着不可替代的作用，可以说歌唱语言就是歌剧中的“润滑剂”。本文以意大利歌剧《爱之甘醇》中男高音角色内莫里诺的咏叹调为例进行分析。

［关键词］歌剧；歌唱语言；《爱之甘醇》；内莫里诺

［中图分类号］J652.5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7-2233（2024）06-0105-03

《爱之甘醇》创作于19世纪初期，是意大利著名作曲家盖塔诺·多尼采蒂（Gaetano Donizetti）的代表歌剧。19世纪的一大特点是文学与音乐的紧密结合，歌剧作为音乐领域中与文学结合最紧密的体裁，又成为浪漫主义文学的最快反映者和最大受益者，而这种浪漫主义文学也体现在歌唱语言之中。歌剧作为一种具有多元性的艺术表演形式，其构成中渗透了许多其他艺术因素，如剧本、表演、诗歌、舞蹈、舞台艺术等，歌唱语言则是其中最为重要的部分。因此本文将以《爱之甘醇》中男主角内莫里诺的咏叹调为对象从三个方面分析歌唱语言对歌剧的作用。

一、歌唱语言伴随旋律线条进行

对于一首乐曲而言，旋律的进行往往是讲究章法逻辑的，它对于情感的表达、音乐主旨的传递起到了不可或缺的作用。而在歌剧之中，歌唱语言往往伴随着旋律线条的进行，从而能推动后续剧情的发展、推动人物形象的塑造。

谱例1：《多么美丽，多么可爱》第1～14小节

以《多么美丽，多么可爱》（谱例1）为例。引子（1～5小节）一开始承接之前农民合唱欢快跳跃的感觉，让悠扬婉转的长笛与温柔稳重的单簧管合奏，营造出一种朦胧害羞的浪漫氛围，为后续A乐段内莫里诺表达爱意烘托气氛，调性为C大调，以最为常见的k46-D-T的收拢式终止结尾，引入A（6～13小节）乐段。A乐段整体为a+a1的两个再现的乐段，音乐整体感觉十分欢快，旋律起伏变化不大，但却又是级进、跳进相结合，同时辅以一些十六分附点，更给音乐增加了几分欢快的情绪。一开始“quanto bella”中的“quantoè”运用了一个小附点，而“bella”则落在g1和e2一个六度大跳上，乐曲由一开始的平缓逐渐变为跳跃，表现出了内莫里诺完全被阿迪娜的美貌、婀娜所吸引，直接抒发出来对于阿迪娜的爱慕。而后的那句“ma in quel cor non son capace，lieve affeto a dinspirar（在我心里情不自禁涌起爱慕她的心意）”最高音达到了g2，比a乐句最高音还高了一个大二度，表达出了内莫里诺内心爱意的一种递进。整个A乐段都表现出了内莫里诺的单纯朴素，以及面对爱情时的喜悦激动。

谱例2：《偷撒一滴泪》华彩部分

又如，在《偷撒一滴泪》最后的华彩部分（见谱例2），是作曲家给演唱者提供的华彩部分，是一段音域跨度很大，同时节奏也很快的跑动，该处是内莫里诺最终渴望收获爱情的一种倾诉，正如歌词所写“non chiedo（不要问我）”在此处是一个大幅度的跑动华彩，从一开始的小字一组的a一直跑到了小字二组的a，就是为了重复这一个“chiedo”，不断加深内莫里诺内心的冲动；而后的“si può morir（死亡也行）”，这就表明了内心对于阿迪娜浓烈的爱，甚至他是一个可以为了爱情去死亡、去牺牲的朴素农村男青年。同时作曲家用了两小节类似的旋律来强调，但最高音从小字二组的g下降到了小字二组的降g，同时力度记号也从f变成了p，最后旋律再次回到了低音，伴奏回到主和弦而慢慢淡去。而后的两句“si può morir”要唱得从容、深情，并且根据音乐的走向，应当是前一句较强，后一句较弱，以此衔接到尾音“d[KG-*3/4]amor”，由此整首咏叹落下帷幕，内莫里诺与心爱女神阿迪娜也即将走向甜蜜的爱情。

二、歌唱语言推动情节发展

歌剧与艺术歌曲最大的不同就在于歌剧始终需要围绕剧情展开推进，需要制造戏剧冲突。而制造冲突最为直接的方式，就是通过语言来进行。

谱例3：《多么美丽，多么可爱》第15～18小节

如，在《多么美丽，多么可爱》第14小节开始，开头两句“essa legge，studia impara（她能读书识字，懂道理）”旋律十分平缓，配合和声带有一定诉说的感觉，语气平稳但其中却饱含了内莫里诺对阿迪娜的爱意与敬佩。谱例1后面的两句，作曲家刻意将两个“non”（不）和“son”（sono的缩写，省略最后一个元音，意为“是”）放在最高音g2的位置上，第一个“non”是表示阿迪娜无所不能，没有什么是她不会的，这里放在高音表示强调；而后的“son”和第二个“non”是一种转折，放在高音处，语气强烈，是内莫里诺对于自己的一种不满与一丝愤懑，认为自己是一个什么都不会的平凡人，只会终日叹息。谱例3三个高音都体现了内莫里诺发现自己和阿迪娜之间身份地位的悬殊，只得将自己对于这位女庄园主的爱慕自己掩藏在心里的忧郁。《多么可爱，多么美丽》出现在全剧第一幕第一场，在农村的广场上，农村青年内莫里诺正与一群农民忙着务农，此时美丽的女庄园主阿迪娜坐在大树下，而此时的内莫里诺注意到了阿迪娜的美貌，暗自感叹二人社会地位的悬殊，唱出了这首略带一丝悲叹意味的咏叹调。正是这种爱而不得，想说又不敢说的情感，为后续一系列剧情的发展起到了很好的铺垫作用，才有了后续一系列的故事。

又如，《偷撒一滴泪》发生在剧情的第二幕，此时阿迪娜在向那位售卖“爱之甘醇”灵药的江湖骗子倾诉自己对于内莫利诺的爱意，但她自己却不愿意通过这个药水来赢得内莫利诺的心，而是想真正获得属于自己的爱情。而此时的内莫里诺却躲在一边，将这些情况尽收眼底，明白了自己爱慕已久的女人也深深地爱着自己，因此喜极而泣地演唱了这首唯美至极的咏叹调《偷撒一滴泪》。开头的第1～13小节虽然只是短短的“una furtiva lagrima，neglocchi suoi spunto（一滴伤心的泪啊，湿润了她的眼眶）”，但完完全全地承接了上下剧情的发展，达到了本部剧的高潮部分。由此表明内莫里诺已经完全知道了他的心意，接下来这首歌曲的内容就是他得知心爱的人也爱慕自己之后的一首欢乐的咏叹。

三、歌唱语言决定人物形象塑造

在歌剧之中最为重要的往往就是人物形象塑造，人物形象塑造的成败往往决定了一部歌剧能否名垂青史，广为流传。比如在本剧之中就刻画了一个不同于以往的普通农村青年的角色。作为农民形象，他朴素、内敛，所以在第一次见到阿迪娜时不敢向她袒露自己的心声，表达自己的爱慕；他贫困，所以第二次买“爱之甘醇”时就需要将自己卖入军队；长期生活在农村，因此他见识短，容易上当受骗，所以直到故事最后他都相信“爱之甘醇”的魔力。而正是这样一个平易近人、栩栩如生的角色才使“爱之甘醇”经久不衰。

《多么美丽，多么可爱》中A1乐段（22～41小节）中前四小节即a乐句与A乐段（6～13小节）中的前四小节a乐句完全一样，此处才为完全意义上的再现乐句，而后面的a2乐句连续出现了两个g2高音，且都在“capace（情不自禁的）”这个单词上，像是内莫里诺内心的爱慕完全止不住了，递进到了最高潮。而后的扩充乐句有13小节，歌词都为“in quel cor non son capace lieve affeto dinspirar（在我的心里情不自禁地涌起对她的爱意）”，伴奏则是停在了第35小节的属和弦上，之后的华彩部分由演唱者自己完成，这里也是内莫里诺在和自己说心里话，直到最后唱完，伴奏才落到主和弦位置上。笔者个人理解是将内莫里诺拉回现实，直到华彩部分结束，人声与伴奏再度一起落在主和弦上，内莫里诺也结束其内心对于阿迪娜的爱慕的倾诉。

而到了《偷撒一滴泪》第17～25小节，是全曲的副歌部分，也是笔者认为全曲最有音乐戏剧性的部分。作曲家先用了一个“p”来提示演唱者前两小节不需要演唱得过于有张力，而这一切都是为了下一句一模一样的乐句作铺垫。仔细观察不难发现，这两句旋律从歌词到音高都几乎一模一样，唯一差别就是前三个字的音高由小字二组的f、c、c变成了小字二组的f、降g、降e，以及最后一个字由小字二组的c变成了小字二组的f，并且时值由一个四分音符变成了唱满一小节，作曲家直接将渐强记号标在了这一小节上。作曲家通过这种方式来提示演唱者包括伴奏乐团，在处理这种两句几乎重复的乐句时要有情绪的变化，也为后四小节的戏剧张力做好铺垫。而后的四小节，不论是情绪还是音高都直接表现出了内莫里诺得知阿迪娜喜欢自己后的喜悦和激动，整个这部分的歌词都是内莫里诺偷偷对自己说的悄悄话，“che più cercando io vo？（我还能奢求什么呢）”“mama，si mama，lo vedo（她爱我，是的她爱我，我坚信）”更是直接明了地表明内莫里诺作为一个农村青年的淳朴简单，但对于阿迪娜的爱却是真挚且深沉。因此在处理时要完全按照谱面标记进行，第一句“che più cercando io vo？（我还能奢求什么呢）”要唱得弱一些，好与下一句进行对比，渲染氛围，引出冲突，而第二句“che più cercando io vo？（我还能奢求什么呢）”，由于“vo”是一个长音，因此在演唱时，要在“io”前做一个小换气，从而保证“io vo”两个音的连贯，并且在长音处是一个渐强，以此来衔接上后面的“mama”，这个“mama”很多人会以为是妈妈的意思，但其实是意大利语双元音省略规则，完整应该是“mi ama”译为她爱我，因此这个地方有一个最为直接的戏剧张力，表现出此时内莫里诺内心强烈的激动与喜悦，到了一种“喜极而泣”的地步，由此才点明本首咏叹调主题——偷撒一滴泪。由此不难看出，两首咏叹调唱段都表现出了内莫里诺对于阿迪娜深深的爱慕之情，同时在一些细节处完美体现了内莫里诺这一农村青年的淳朴、老实，以及他想将这份深沉的暗恋埋藏在自己心底的懵懂与羞涩，但同时他在得知阿迪娜也深爱着自己后，又迫不及待地将这份激动和喜悦表现出来。

结 语

语言是我们人类最重要的交流工具，是构成声乐艺术的重要元素之一。歌唱用人声表现曲调、歌词的有机统一，以音乐化的语言传情达意，塑造完美的艺术形象、给观众或听众以身心愉悦和美的感受。而歌剧本身就是作为一种综合性的艺术形式，要求演唱者不仅在声乐技术上有坚实的基础，同时也要在音乐的艺术性上、人物塑造上、戏剧表现力上有过人之处。因此准确把握好歌剧中的歌唱语言有助于演唱者对于音乐的旋律线条的走向、剧情的发展以及人物的塑造有更加精准的理解。

意大利作为美声的发源地，意大利歌剧也是古典歌剧艺术中的翘楚，其始终占据着歌剧艺术的半壁江山。因此我们可以举一反三，通过准确把握一部意大利美声歌剧中的歌唱语言，将其中优秀的经验用到学习我们的民族歌剧中，让我们的民族歌剧也能更加蓬勃、旺盛地发展。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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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王肖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