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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见木槿花(组诗)

2024-06-24沙瓮

诗歌月刊 2024年6期
关键词:暑气泥塘木槿花

四月

四月,俯瞰一只八哥

飞过榔榆,落在高大的花楸树上

另一只(有时候是一群)从香樟飞入金桂

香泡、广玉兰的枝丫是潮湿的

冬青修剪得很整齐,偶尔会引来几只麻雀

——你的视力已无法企及

矮过冬青的,只有一方方草坪

和草坪下不属于你的泥土

四月,江淮的雨季还没到来

小区的高楼打望着高楼

栖居省城的日子,你手中紧握

两枚一哭一笑的叶芽

短暂的雨季之后,两枚细小的叶片

会在鬓发斑白的花木中起步

然后

开口说话

又见木槿花

一只行踪不定的暮蝉,与一株木槿

相遇于绿轴公园

除了天伦

还能意味着什么

紫红的树梢,暑气未消

树影倒映一方

深达五百里的池塘

而此时,谷粒尚未归仓

牛蹄声愈来愈近

水边,盘旋着成群结队的蜻蜓

我所经历的木槿花

一半开在城里,一半落在乡下

那么,在薄如蝉翼的秋日

谁能紧握人世间

最后的花语?

看雨

高温愈演愈烈

忽然,就下起了一阵雷雨

对面马路上

那久违的雨花,一朵追逐着一朵

一朵则追逐着另一朵

盛夏的雷雨是个奇迹。但奇迹总是

在某一个不确定的时刻现身

然后又突然消逝

像琉璃瓦上遥远的星云

天际,偶尔还有雷声滚过

看雨的人,形销骨立

你看到了雨点

你也就看到了星河

村墟

喝过一年一度的清明酒

你照例从村南走到北,再从东走到西

午后的村庄不见人影

那些熟悉和陌生的

杂草丛生的小巷,有砖瓦的碎骨

还在幽静地

徒长时光

这个饮少辄醉的村庄

或许,不远的将来

连废墟都不复存在。祖辈积攒的宅基

在六百年日月轮回中升起

又在林木,蔬菜,抑或果树下坍塌

村墟,一把锈蚀却锋利的刀

刀刃所及,无非都是生死

以及绕着小河的

快乐与忧伤

最近一次见到兰婶

兰婶还活着,应叔走了

已经二十多年了

应叔是一个外出讨回一碗剩饭

都爱讲个笑话的人

那些陈年的段子,经他嘴里说出

能驱散冬夜满屋的寒意

我最近一次见到兰婶

是在县医院的门诊大楼

有家人陪伴的兰婶,似乎已经把我忘记

我目送老人

消失在医院走廊的尽头

走廊的那头,伫立着老家

殷勤呼唤的巷口

我一直想知道,兰婶当年是否也像我一样

爱听应叔的笑话

但每每话到嘴边,却什么也没提及

在村里活过的老人是不易的

如今大都成了

永远的秘密

夏日晨忆

早晨清新而宁静。紧傍泥塘河的村落

进入夏日,我总是起得很早

黑瓦下的父兄尚未睡醒

随后起来的母亲,夹着一盆衣服

朝门前的河边走去

她打我身旁经过的时候,总会喊一下我的乳名

我光着脚,坐在门口。那时暑气尚未升起

青石板上残留着夜里的凉意

头冠血红的芦花公鸡,在晨风中追逐着一只母鸡

倏尔消失在巷子里

一头刚成年的母牛,倦卧在不远的空地上

我久久地注视它。我想

它会在这个夏天受孕,然后生下一头牛犊

在泥塘河边的夏日

我很享受那些清晨的时光

直到捣衣声渐止

一枚毒太阳,出现在东边的天际

邴哥走了

日前的一次家庭聚餐。二妹

凑近我说,邴哥走了!

妹妹讲的邴哥比我大十岁

当年,不仅是一把庄稼好手

而且还出演过

村里样板戏的主角

近年来,又有几位同辈

先后离世,带走的那些记忆

贫困,劳作,炊烟袅袅,鸡犬相闻

恽伢、奇正、友来,还有这位

外出打工已十来年的邴哥

跟在他们身后,我能听到自己

遗忘在阡陌,但

越来越清晰的脚步

那天的酒席上,小辈们挨个

给我敬酒,我不由得想到

老家西圩一茬又一茬生长的谷穗

因为每一位终将

被死亡收割的生命

我频频端杯,尽兴而归

沙瓮,安徽望江人。有作品发表于《安徽文学》《诗潮》《诗歌周刊》《山东诗人》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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