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故乡肌肤上的一颗痣(外一篇)
2024-06-24王贤友
王贤友
这是一片丘陵与平原连绵的美丽而萌动的黄土地。没有羞涩、没有诱惑,只有原始的、顽强的生命力!
也许我的笔端是粗枝大叶的,但我情意切切,讴歌乡村人的传统美德。
在这片生长生命的土地上,有多少在痛苦和磨难中奋然前行的父亲或儿子?有多少任劳任怨的母亲或女儿在起早贪黑?
我怎能一去不复返而忘却他们?我又怎能漂泊在遥远的异乡?
泰戈尔说:一个民族必须展示存在于自身之中的最上乘的东西,那就是这个民族的财富——高洁的灵魂。
路是遥遥的,跋涉者从不畏惧内心的茫然。所以,每当我独自与我笔下可敬的人物形象对话时,我总感觉心情并不轻松、满足,在他们富有光泽的品格的另一面,一种沉甸甸、干涩涩的东西压在我心头,堵着我喉咙,那或浓或淡或强或缓的悲剧的色彩影响刺激我的神经,不仅仅是含着敬和爱的泪水模糊了我的双眼……
为什么?为什么这些乡亲有这么多的苦难艰辛,曲折坎坷?面对这一切,他们又为什么如此坚韧忘我?
我忽然想到普罗米修斯盗来的火种、丹柯掏出的心。他们像他们吗?像,又不像。古老的中华民族传统文化几千年延绵不绝,当然因其有极其旺盛的生命力,所以才具有无比强大的延续力。
完美无缺的人似乎只活在文章中,活在人们的想象中。
《被爱情遗忘的角落》《人生》为什么风靡一个时代?我们为什么宁愿不吃饭,偷着翻墙头去寻找电影里的“哥哥”“姐姐”?
我糊涂了,却又觉得悟出了一点什么。
“传统,不是已逝的梦影,不是风干的遗产。传统是一种时空的交织,是在一定的空河范畴内那种有能力向前流淌,而且正在流淌,将要继续流淌的跨时间的文化流程。”我欣赏余秋雨以如此抒情的笔调描绘了“传统”,他使我茅塞顿开。
固然,比喻难以做概念定义,但传统确实是一条源远流长的河,它绵延于过去、现在以至未来。它是在各个时代社会文化心理的深层结构的发展中积淀下来的内在本质。
我们将文字之根深植于民族传统文化的土壤里,热情而偏执地开凿自己脚下的“文化岩层”,从而有以地域为单位的作家群,我以为陈频、阎立秀、汪立伦、张道发他们生机勃勃的创造正在延续和开拓着传统,只要不把传统奉为圭臬,传统就能生生不息。因为地域文化有助于文学个性的形成,而在众多的地域文化基础上形成的中国文学是能跟世界文学对话。
不是吗?威廉·福克纳不断写“家乡的那块邮票般大小的地方”,终于“创造出一个自己的天地”,形成他自己独特的题材与风格,成为美国现代最重要的小说家之一,蜚声世界文坛。
或许,立足自己熟稔又挚爱的地域,更能寻觅到自我,从而超越自我?
在合肥这片美丽而萌动的土地上,其实我早该发现,有着一块富丽的宝地,那便是流淌在我们血液中的地域文化:您府上哪里?贵庚几何?……是神秘的、古老的,似乎使你更真切、更深切地感受到传统的脉搏和气息。
合肥是一座交织着历史与现实的古城,那些文物、古迹,有着多少古老传说?那明清时代留下的手工作坊里,时髦的现代派青年灵巧地给“艺术空间”彩绘,那歪歪斜斜直刺天穹的单砖黄泥烟囱,叫初来乍到的外乡人惊骇,而气派的自动化轨道又分明让你感受到时代的热浪……民族传统文化的自尊和骄傲激起你怆然涕下。
我不过是合肥肌肤上的一颗痣……
旧书店的风月
我们从那些留下来的许多老照片中可以看得很明白,老合肥城区的大部分地区街道狭窄,房屋破败,似乎暮色苍茫,但从另一个角度来看,在思想和意识形态方面,合肥民风还是比较开放、好学上进的。
老合肥的旧书店,从来没有消逝过,只不过时多时少,生意时好时坏。这也是社会、政治的“晴雨表”。
在老城区,明教寺附近,就曾有两家旧书店,一个叫“皖中旧书店”,属于夫妻店,男的姓蔡。我就在他家购买过近百本旧书,主要是民俗书籍,如开创中国近代民俗研究的《歌谣周刊》等多种影印本。后来房东涨房租,“皖中旧书店”就搬走了,遗憾的是不知其搬去何处?另一家在勤劳巷,店面上下二层,叫“三友谷旧书店”,老板姓瞿,我不仅仅从他家淘旧书,还有时委托他从孔夫子旧书网代购书籍,也就成了朋友。
瞿老板是肥东人,吃素,除了买卖旧书,还喜欢“谈自己的观点”,有时谈得比一些所谓的社会精英更透彻。
我在他家买过一本书,叫《黄药眠美学论集》。我回到办公室后,又翻了一下目录,有感而发,在扉页写道:“也许是其他原因,对黄药眠不熟悉,可一见到这个名字,就产生了莫名的感觉——黄药师,一部老少都喜欢阅读的武侠小说中的人物,武功高,行为诡异。不知道这个黄药眠的‘武功如何?作品仔细一看,也好,人性。所谓人性,就是人的本性。老黄(黄药眠)在美学中论‘人性,角度好,对我而言‘新,以前只知‘文学中的人性,后来在民俗中找到人性,现在又在美学中见到人性……人性,无处不在,只是常常被‘枪杀,多么不好的事。但愿,我们人人有人性,不然在高兴时被‘意外击毙,就贻笑千古了。”
旧书店并不都龟缩在繁华都市的一角苟延残喘,也有占据社会“黄金分割点”的。“博学阁书店”就毗邻长江饭店的一侧,面对热热闹闹的长江路,斜视高大上的安徽图书城。老板赵先生科班出身,他对他经营的书籍,丝毫不陌生,是一位懂书人。我在“博学阁书店”淘过一套16册的冯其庸文集,是几次“配齐的”,而胡风的文集则是一次性搞定的。前几日,我从赵先生手中购买了一本《思想的乐趣》,作者是王小波。有感于书名与作者的姓名,我在书的空白之处写道:我有一位初中同学叫丁波,如今在池州从事餐饮业,他很有办法,将生意搞得有声有色,我想起了他。
其实,“博学阁书店”是一家折旧书店,也有旧书销售。赵先生艰难地经营着生意,是一位快乐生活的“文化摆渡人”。
在老合肥城,“增知旧书店”很有影响,一则时间开得较长,二则朱老板是一位有个性的书店经营者,他会因为顾客斤斤计较价格,而将书撕毁,他还是邓丽君的粉丝。我与朱老板很有交情,在他因病去世前,我或购或换或送二百余本书,购的是文史哲类的书,换的是合肥地域文化与图册,他送我的几乎都是鲁迅著作或研究鲁迅的资料。
记忆很深的是我买的《傅雷译文集》和孙犁的《耕堂劫后十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