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凯江河的春天

2024-06-23邱海文

剑南文学 2024年3期
关键词:通江

邱海文,男,四川德阳人。中国散文学会会员,四川省作协会员,四川省诗歌学会会员,巴金文学院高研班学员,德阳市作协副主席。有数十万字散文(诗歌)散见于《人民日报》(海外版)、《北京文学》《四川文学》及《星星》《红岩》《鸭绿江》等报刊,曾获四川散文奖等多个奖项,著有散文集《黑龙河》《时光碎影》、诗集《开往春天的火车》。

豆子山,打瓦鼓;阳平关,撒白雨。下白雨,取龙女。织得绢,二丈五。一半属罗江,一半属玄武。

——《绵州巴歌》(隋朝)

从原始社会开始,人们就逐水草而居,逐渐聚集形成部落,再到现在的城市乡村,都与河流密不可分。我的家乡德阳市旌阳区有三条大河缓缓流过。除了被称为母亲河的绵远河,以及秦国蜀郡守李冰“导洛通山”的石亭江,还有凯江河。隋朝时期的《绵州巴歌》描写的就是当时凯江沿岸“涧水打瓦鼓、飞瀑撒白雨”的盛景。

凯江源于安州,流经罗江、旌阳、中江(古称玄武),从三台汇入涪江,全长200余公里。在流经通江钻子口前,凯江以雎水河、干河子、纹江等身份出现,仿佛只有来到这里,才长大成人,被世人接纳和认可。凯江在旌阳境内有10公里左右,虽然行程最短,却是风景最美丽、人文故事最丰富的一条河流,犹如养在深闺人未识的小家碧玉。在这里,凯江走过了高山峡谷和坝地浅丘,时而江宽水阔,深不可测;时而薄如纸片,在浅滩中裸露江渚。平日里清澈见底的河水静静地流淌,像安分守己的乡野村姑,柔情依依,婉转萦回。到了夏秋暴雨时节,又如暴戾的恶龙,穿山破壁,气势汹汹奔涌而下,浊浪排空,混沌一片,有惊涛骇浪之势。闲暇之余,我喜欢独处凯江河谷,看天地万物来去匆匆,听蝉鸣犬吠松涛阵阵,内心就会变得平静和安宁。

仲春时节的周末,天高云淡,风和日丽,应原通江乡党委书记肖方春的邀约,我做客其凯江村老家。汽车沿着沥青油路在连绵起伏的群山中穿梭,如同一叶轻舟在急流中飘摇前行。蔚蓝的天空下,绿色的麦浪在山林中涌动,每片青翠欲滴的绿叶露珠上都有一个太阳的影子在摇晃。麦田当中,一排排桑树并排而立,树干沧桑而倔强。成片的油菜花如大地龙袍加身,顺着层层梯田依次舒展铺开,山风一来,彩色地毯上裙袂飘飘,鼻子里满是香甜的气息。黄绿相间中,一荷锄老农缓缓走来,嘴上烟锅时明时灭,偶有几只燕子从头上轻快掠过。路边几十个蜂箱整齐摆放在空地上,帐篷前追赶花期的养蜂人,戴着头罩仔细查看着蜂巢,成群的蜜蜂进进出出,忙着赶赴与花蕊的爱恋。

抵达凯江河畔,巳时刚过,农舍前有淡淡炊烟。抬眼望,山势巍峨高耸,青松翠柏嫩芽初上,梨花灿若星辰,李花飘飞如雪,三两枝桃花房前屋后粉红娇艳,油菜花像一屉屉新鲜出炉的发糕,一片春色盎然。流水悠然,波光潋滟,山与树、花与草倒映在河中,如一幅流淌的油画,颇有些“两岸青山遮不住,一江碧水向南流”的味道。

我与已过六旬的肖方春相识多年,还曾一起共事,平日里习惯称他为春哥。春哥圆脸微胖,黑发红颜,慈眉善目,性格开朗。端茶让座,一阵寒暄后,他就向我娓娓道来。他从小就生活在凯江河边,一直用清亮的河水洗漱浇园,这条河就像母亲的脐带,是无法割舍的精神家园,也是他年少时一年四季快乐幸福的源泉。他常与伙伴们春天放风筝,捉迷藏;夏天光着屁股下河游泳,摸蟹抓鱼;秋天上树掏鸟窝,摘食野果;冬天拾捡干柴枯枝,背回家烧火煮饭。晨曦的微风吹皱水面,泛起粼粼波光,如夜色中的繁星点点;晚归的夕阳映照在河上,霞光万道,如丝弦跳跃的河水载着光阴驶向彼岸的流年。

高中毕业返乡务农,春哥当过乡村教师、文化辅导员,后来到乡政府工作,奔波在田边沟坎,好似一个以凯江河为支点的圆规,行程始终围着河转。在激情燃烧的青葱岁月,河边树林、草坡留下了他对未来人生的困惑和逃离家园寻找自由的渴望,以及情窦初开时的温馨浪漫,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相依相伴的身影。退休后告别城市繁华,每天头枕着河水,任时光岁月静静流逝。

“只有回到这里,心头才感觉舒服安逸,瞌睡都要香些。”春哥望着黛青色山峦,满含深情地说。

每个人的心中都有属于自己的那条河流。我的老家也有一条莫名的小河从门前流过,虽然与凯江相比渺小、枯瘦得多,但那淙淙的河水,窄窄的土道,河边的小草,草丛中的野花,花中翩翩起舞的彩蝶,还有那岸上郁郁葱葱的油桐、桤木,树梢上的翠鸟,与哥哥一起爬树下河的脚印,都筑成了我抹不去的童年记忆。

通江,古名金锣场,寓“上通罗江,下连中江”之意,有“一脚踏三县”之说。据《中江县志·古迹志》载:“金锣治北,昔人夜见河内金锣一,每年霜降,鸣锣有声,今则杳然。”20世纪70年代公路大桥建成以前,原来的金锣桥是多礅矮桥,桥面为石板及原木架设,每年夏秋季都被洪水肆虐得七零八落,满目疮痍,须待农历冬月水瘦山寒时,重修后方能使用。由于屡修屡毁,故而搭建得也极其随意。

在金锣石桥下方有一渡口,指望不上踱着步过河的人们多以乘船为主。渡口有艘木制小船,常年有船工撑船载客运货。数百年间,金锣渡作为中江北部通往绵阳、德阳的边境渡口,过往客商络绎不绝,挑夫的吆喝声、鸡公车的嘎吱声与棹船的欸乃声此起彼伏。陪同我游览凯江河的春哥介绍,河岸高处过去有一棵麻柳树,树围七八尺,枝繁叶茂,绿荫撑起如盖的大氅,是行人候船乘凉观景的好去处。我不禁想到,这里可曾有过穿碎花布衣、梳粗黑长辫的痴情女子,凭栏守望?也可曾在麻柳树下执手相送泪眼,望着行将远去的情郎,挥动的手帕强捂难以割舍的眷恋。一叶木舟,划过时间的记忆,承载了多少过客的悲欢离合。那个时候,如果我坐这条小船顺流而下,那么将飘向何方?我又将会去往何处成为异乡人?

现在的渡口,已是一片农田,栽种着油菜、小麦和时令蔬菜,在通往河边坡坎下一笼翠竹旁边,有几间砖混平房。几只土黄鸡在门前悠闲散步,见有陌生人走来,便摇头晃脑叽叽咕咕,算是打过招呼。系着铁链的灰白色土狗,则龇牙咧嘴一阵狂吠,宣示主权,对擅闯者发出警告。菜地里劳作的中年妇女直起腰来,体态丰腴,扶锄而立,眯缝着眼投来探寻的目光。听见我询问金锣场位置,便侧身朝前努了努嘴,“就在各里”。“各里”是老湖广话,“这里”的意思。

过去的金锣场约有500多米长的街道,从码头小路走上来,进入巷口门楼的左边是一座火神庙。房屋宽敞,有高大的石头圆柱和威严的石狮子,二十世纪五六十年代曾被改成乡政府的办公用房。院子旁边有一座屋脊高耸、画栋雕梁的戏台,戏台前是宽阔的坝子和街道。在春哥的描述中,昔日喧闹的场景一幕幕在我眼前闪现:晴朗的逢场天,临街排满了砖石木屋的铺面,饭馆、面馆、杂货店、旅社,都是生意。刚出锅的蒜苗回锅肉、粉蒸肥肠冒着热腾腾的香气,酸萝卜坛子映着黄亮亮的太阳。露天茶馆矮桌竹椅摆满了坝子,桌子上盖碗花茶颜色浓淡不一,几十张嘴巴喝茶、说话、吧嗒叶子烟。台子上锣鼓、铙钹“哐扯、哐扯、哐求扯”,敲打得铿锵有力;花旦、小生粉墨弄姿,水袖舞动,“咿咿呀呀”的折子戏唱得正欢。老远就能听到嘤嘤嗡嗡的嘈杂声,仿佛巨大的蜂群在低空中飞旋。茶馆是过往商贩挑夫们谈生意、歇脚、摆龙门阵、冲壳子的好地方。而凯江河对岸的本地农民,也常常过来看戏喝茶饮酒,深更半夜才醉意微醺尽兴而归。月色泼洒银辉把深蓝的山影裁成剪纸,墨黑的河水轻缓流泻,波光闪烁,迷蒙得像在梦中。茶铺酒肆的煤油灯与江边渔火交相辉映,码头船歌与戏台锣鼓应声相合,仿佛大山深处的天上人间。

春哥参加工作的时候,乡政府已从金锣场搬到两里外的公路边了。人声鼎沸、摩肩接踵的繁华,都随烟云被风吹散,只有零散的农房和庄稼地在阳光下静默。山崖下的残垣之中,孤独的“金锣古渡”石碑,依稀残存往日的盛景。在老街岔路口,如今还保存一处相对完整的清末民初建筑。现在的老宅主人叫洪善修,是第六代传承人。清瘦开朗的洪大爷已是耄耋之年, 他17岁开始摆摊做生意,23岁便在老宅坐地为商,后漂泊在外,先后当过工人、采购员,以及司务长和文书,50岁后又回老宅自己开店,直到前些年方才闭门谢客。房屋坐东朝西,一楼一底,中间一个放有石缸的小天井,篱笆隔离,抬梁、穿斗混合式梁架,走马转角全木结构,悬山顶,小青瓦屋面,是川西坝子常见的民居造型。屋子里,有一种静谧,从墙壁,从呼吸,从木桌上的茶壶……从老旧的竹椅里漫上来。沧海桑田,屋子里曾经装满了苦难和欢乐,现如今却已清冷破败。推开老宅后窗,河水在薄薄的雾气中水平如镜,从大山走向大山。

沿金锣场上行约6公里,在春哥老家附近的双碾石桥处,过去也曾有过渡口码头。前些年我在区纪委工作的时候,曾带队结对帮扶凯江村,多次前往旧址探寻。记得一个夏天暴雨如注,山洪泛滥,我到村上了解灾情,车过桥面,望着泥浪浊涛,感觉地动山摇,真是害怕得要命。码头在村委会附近,村委会旁边是当地人称的观音岩。原庙依山势而建,上下共三层,并有山门、凉亭等建筑,第一殿门外两侧石柱上,有清代罗江县令杨周冕所书楹联。现仅存岩下石壁上一龛南海观音摩崖坐像,头戴高华冠,上身裸于脐下,腹部饰璎珞,下身穿裙裤,默然注视前来跪拜烧香的信徒。观音岩前,有一座三层楼阁式惜字宫,塔顶为四角攒尖顶,塔柱为祥云腾龙,塔身有人物、花卉图案。虽已残破不堪,却是人们倾诉心事、让心声通晓天庭的路径。此地濒临罗江县境,水深势缓,徘徊纠结成一湾回水,乃全区最后一处渡口码头。现在的河滩,仍然遗存有拴船的孔眼和杵痕的石头。

正是有了这条昼夜不息的凯江河,通江很早就留下了人类生活的足迹。在八佛、龙洞等村秦汉崖墓出土的土陶铜钱,沿途精美的石刻佛像、残碑遗迹和盘桓两岸的古驿道,都无声地向世人讲述久远的历史。于是当地就有了明朝末期自称“八大王”的张献忠抵抗清军、退守凯江河沿岸洗刷战马时留下的洗马滩,以及其爱妃潘独秀血染沙场,葬身于清水观山嘴处的种种传说。由此可见尽管张献忠是一个很有争议的历史人物,但在老百姓心目中仍有较高的地位。洗马滩我是见过的,缓缓的懒坡伸向河心,凹凸的坑窝不知是否为战马踩踏过的痕迹;潘独秀的坟茔不知所踪,春哥指给我的是残阳下山林深处的阴影。

现在沿凯江河结庐而居的通江先民,祖籍多为湖广人,尹、肖、李、唐等属人口较多的姓氏。明末清初战乱,四川几成荒芜之地,清政府组织移民入川插占土地为业后,各户子孙开枝散叶,聚族而居,形成人数不等的宗族。这些宗族以男性为主,用姓氏来表现血缘关系,按照辈分序列为联系纽带,维护宗族自身利益,并通过宗祠来管理族内事务,行使族权。现在通江境内,仍保存有大量完整的清代祖坟墓碑、族人家谱和宗族祠堂。生于斯长于斯的尹华刚与我算是文友,颇为投缘。前些年他拿出脆薄发黄的族谱让我参阅,也曾带我去尹氏家族祖坟地满足好奇。清明时分,还有幸应邀见识了尹氏家族的祭祖场景。来自四面八方的尹氏宗亲数百人汇聚宗祠,焚香叩拜、清扫墓地、续修家谱,仪式庄严隆重,陌生的亲人找到了彼此的根脉。祖籍年已久远,湮灭在历史长河,凯江两岸成为乡愁新的寄居地。

通过对氏族源头的查访,尽管谱系不甚明晰,但我的先人仍有可能就是在清乾隆年间,携家人从湖南邵阳迁至德阳的叔侄二人中的一位。叔父邱国光在和新镇高治村落户,后举家迁往现东湖街道新沟村;侄儿邱正宋则在通江金锣桥村邱家槽沟生根发芽,让我在冥冥之中也与凯江河有了牵绊。至于为何不迁到土壤肥沃、水系发达的平坝地区,同族长辈告诉我,由于原祖籍地地势低洼,常年遭受洪涝之苦,故迁来后首选便是住在高高的山丘之上。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清晨,初升的旭日爬上山顶,在澄澈的河面上漂一叶扁舟, 戴斗笠、披蓑衣的渔翁撑一枝竹篙,几只鱼凫或船头昂首歇息,或潜入水中追逐鱼群,烟雨凯江如梦境,田园渔歌绕山林,山水之乐犹如古代的隐士。河中游鱼举目可见,鳜鱼肥美,江团鲜嫩,多种鱼类是大自然对人类的馈赠。我不赘述山坡上绿色环保的花生、玉米、红苕,以及八佛沟红润剔透、酸酸甜甜的樱桃,仅是黄府堰大颗多汁、细脆化渣的李子,就足以让人回味悠长。

清康熙年间,湖南武冈人黄同升与同族的叔伯兄弟17人,变卖家产地契,携妻带子一路风餐露宿、舟车劳顿,不远千里来到四川,先是到广汉落脚,后辗转此地开荒种粮,修房造屋。他们在凯江河边修堰、围湖,靠脚踏筒车取水,用水磨石舂粮食,此堰便称为黄府堰。历代黄氏后人不辞辛劳,成片栽植大批李树,形成绵延几公里、数十万株的李树林带。一代代先人渐渐老去,儿孙后辈们散落四处,只有这李树每年依旧花开花落,春华秋实,把根埋在土里,把枝伸向天空。黄府堰的李子,果实扁圆,果色淡黄,肉质细腻,酸甜适度,曾作为贡品扬名川西。

“春国送暖百花开,迎春绽金它先来。火烧叶林红霞落,李花怒放一树白。”和风吹拂,馥郁浓香,漫山遍野的百年李树枝干粗壮遒劲,拇指大小的李花朵朵簇簇,粉白凝脂,如霜似雪。走进满树繁花的世界,我不禁吟诵起李白的诗句。

来碗杂粮烤酒,吃着农家烧土鸡、锅边馍馍和坡坎上随手采摘的折耳根、马齿苋,围坐在黄府堰临时搭建在油菜花田间的农家乐,晌午时分,春哥唤来一帮老伙计陪我推杯换盏。老板是黄家后人,是个耿直豪爽、精干练达的小伙子。碧蓝的天空如清水洗过,遍布的李花、油菜花填满双眼,太阳暖洋洋地照在身上,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花香。酒足饭饱后慵懒地喝茶、闲聊,我已迷醉在花丛中不知归途。

“好个通江湾,十有九人担加班;一家大小吃野菜,逢年过节吃稀饭。” 这是当地流传的一首叫《担加班》的歌谣,“担加班”是指加班加点用担子多挑东西之意。春哥告诉我,通江地处龙泉山脉深丘,土质薄脊,饥馑荐臻,再加上交通多有不便,百姓生活极其困苦。在旧社会这里码头上吸毒、赌博、搞封建迷信盛行,袍哥大爷匪患猖獗,民不聊生,一遇天灾人祸,不少人家食不果腹,被迫行乞。年轻力壮的男子多利用渡口的商贸流通,为过往商贩作挑夫赚取微薄的血汗钱。因为贫穷,本乡姑娘纷纷外嫁,山外的女子不愿进来,有很多娶不上媳妇的老光棍。

“现如今的生活就巴适得很了!”春哥话锋一转,颇有些得意和自豪。新中国成立后,为了改变家乡贫穷落后面貌,当地人架桥铺路的同时,修筑拦河大坝,建起水力发电站,既解决了村民生活用电和提水灌溉问题,又让湍急的河水平息了往日的喧嚣,水缓江阔,变成烟波浩渺的湖面。依托通江李花、油菜花美景,他们推出了“李花民俗文化节”,打造美丽宜居的幸福乡村。在这里你可以陪伴着家人和朋友燃放河灯、与多情的幺妹子对唱山歌,也可以踏青骑行、烧烤露营,和大自然来一场亲密的约会。山乡人扭动舞姿哼唱起“通江嗨起来”的新时代民歌小调,用地域特色文化唤醒乡村振兴的梦想,让淳朴好客的乡民走在希望的田野上。

豆子山层林叠翠,芳草萋萋,举目远眺,连绵群山尽收眼底。在古楼寺观景平台俯瞰大回湾,一条清澈、透明的大河,倏然飘落,似来自那遥远、洁白的雪峰,也似来自那白云缭绕的天空。穿过山岗与山岗之间的谷地,穿过绿树与荒草之间的空隙,迂回曲折,陡涨陡落,一路蜿蜒向东,像一条闪着金光的缎带,在金锣古渡下画出优美的半弧。也许,只有站在云端的雀鸟,才能看清这条大河的行走路线,猜测出它的真正心思和用意。对面的狮子山,不知是哪一位仙子打翻了调色板,金黄的菜花、碧绿的麦苗、苍翠的松柏、青褐的路埂、灰白的楼房……各色颜料顺着山势流淌。山色天光,尽入江水,春色连波,波上寒烟翠,山映斜阳天接水。山河画面壮美,明媚得让人心悸。大回湾现在是乡村旅游的网红打卡地,让久居城市的人们纷至沓来,品美食,观美景,住农家小院,仰望月朗星稀的夜空,重温儿时的烟火气息,体验山村的那份静谧与闲适。

凯江河水盘绕纠曲,舒缓徜徉,把沿岸一簇簇鲜花催开盛放。一江流过水悠悠,河流是洪水创造的遗迹,承载着乡土的记忆,流经的岩石皆是时间的产物。有些岩石表面,留有万古永驻的雨点,岩石下面是喁喁细语的言辞,其中一些只有它们能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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