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机盎然 墨韵奇逸

闫晓雨

磁州窑是我国著名的民间窑场，其地理位置坐落于河北磁县漳河一带，因地处于宋代“磁州”而得名，磁州窑更是以其特有的“白底黑花”装饰艺术表现形式成为我国古代陶瓷史上独树一帜的存在。梅瓶是我国古代瓶器中的重要器形，也是“雅”文化的重要物质载体，宋金元时期是磁州窑梅瓶的重要高光时期，但相关历史记载与就此主题撰写的文献并不多，当充满民间生活气息的磁州窑场与集雅趣意味于器身的梅瓶碰撞在一起时，盎然生机与优雅文化的装饰艺术就此奇妙融合。

磁州窑产出的瓷器品类丰富且实用主义价值凸显其中，小到儿童玩具，文房用品，生活器皿，大到陈设观赏的瓷器，睡觉时的瓷枕以及用来盛放与酿造的酒缸，这些自由洒脱并充满北方民俗的实用气息出现在梅瓶上时，民间生活在文化与艺术层面上的交流和碰撞悄然发生。把宋金元时期磁州窑梅瓶由实用转向美学的生活化发展作为切入点，将磁州窑中民间装饰艺术为探寻方向，以期发掘古代工艺美术中民俗文化与高雅文化之间的碰撞和相互吸引，在追溯民间生活文化和装饰艺术的基础上，试图展现古代地域性民间文化和艺术的独特交融，并探究其装饰艺术审美下的民间艺术缩影与民间生活文化。

一、磁州窑梅瓶的生活化发展

关于“ 梅瓶” 内容的记述在陈浏所撰著于晚清的《匋雅》，民国初版的《增补古今瓷器源流考》，许之衡所撰的《饮流斋说瓷》以及《参加伦敦中国艺术国际展览会出品图说》第二册的瓷器部分中均有出现。以磁州窑“梅瓶”的实物辅作参考，从早期的酒器雅称一步步随着历史的变迁，审美性的凸显并逐步发展为后期以观赏陈设为主的品鉴瓷瓶，侧面显现出其从实用转向美学的生活化发展。

1. 造型的实用性

“梅瓶是一种小口、短颈、丰肩、上腹较鼓、下腹渐收、瓶身修长的瓷瓶，因其造型口径极小，小到仅能插梅枝而得名。”这是关于梅瓶由来的其中一种说法。另一种则为梅瓶早期是用来盛放酒的容器，其所盛酒的名字中有“梅”字，因此人们口口相传得来“梅瓶”的叫法。据相关文献和图像考证可以得出梅瓶确实有盛放酒的实际用途，如1970年山东邹城明鲁荒王墓中出土一件带盖梅瓶，瓶内仍存当年陈酒，另在明青花携琴访友图梅瓶器身绘有挑夫担着盛酒的梅瓶图像。梅瓶在宋代被称为“经瓶”或“酒经”，明代以前并无“梅瓶”一词所载历史文献。宋金元时期磁州窑生产的梅瓶也多为酒器，其造型颀长端庄，上腹部圆润，在宋、金时期更有矮腹梅瓶，若以实用性的角度推断，其瓶口，瓶腹和瓶底的造型设计均有利于酒的良好储存和倒饮，即：瓶口圆滑狭小倒酒不易撒漏，瓶腹饱满可以增加酒的储存与发酵空间，瓶底厚实且大小与瓶身比例相协调，摆放稳定不易倾倒。

2. 审美性的凸显

磁州窑烧造具有实用价值的梅瓶不仅被当地百姓所喜爱，白地书“内府”款梅瓶在元大都遗址中也多有发现，可证明其一度成为宫廷所用酒器，还有南开河沉船遗址中的梅瓶也可说明其曾通过贸易运往其他地区。宋代早期磁州窑梅瓶的造型随着实用性的稳定发展，到了金、元时期，不再只是单纯优美的造型和白釉的装饰（图1），同时伴随着白釉出现了各种装饰技法，磁州窑梅瓶的审美性也逐渐凸显。黑白对比的强烈视觉冲击与多种装饰技法的艺术表现形式相呼应，再结合多样的装饰题材与内容映现在梅瓶上，共同形成了宋金元时期磁州窑梅瓶艺术的高光时刻。磁州窑梅瓶审美性的凸显离不开其自身的民间装饰艺术风格，随着技术与材料的不断完善更新，从实用转向美学的生活化发展也逐步形成。

3. 观赏与品鉴

宋金元时期的磁州窑梅瓶在以酒器为主要使用的基础上，伴随着其瓶身装饰艺术的不断丰富和拓展，其中产出的个别高质量梅瓶已经达到可以陈设观赏以及收藏的程度，这为后来明清时期梅瓶的品鉴与观赏奠定了基础，甚至国内外陶瓷博物馆均以收藏几件磁州窑梅瓶引以为荣。如（图2、图3、图4）东京多摩中央信用金库藏北宋珍珠地划缠枝牡丹纹梅瓶，日本白鹤美术馆藏北宋白底黑剔花龙纹梅瓶以及东京国立博物馆金代白地黑花划束莲纹矮梅瓶等，虽然其收藏与入手的年代无从考证，但可以侧面代表当时磁州窑梅瓶的艺术价值与国际认可。

二、民间的装饰艺术

1. 自由洒脱的笔触

磁州窑系的装饰技法丰富多样，如白地刻画花、白地剔花、白釉黑剔花（图5）、珍珠地划花（图6）、刻花、剔花、印花、釉下黑绘等等。如果说磁州窑梅瓶中民间装饰艺术的笔触蕴含着自由洒脱之意，那么就不得不谈到其融书意入绘画的艺术表现形式。以书法的笔法融入绘画（图8、图10），或者是书画结合是历来工艺美术的热门话题，到了宋代磁州窑的铁锈花已是全面开花，成为潮流了。若探其缘由，和当时宋代对书法的重视以及社会上形成的书法审美风尚密切相关。由书法的书写气韵延伸至绘画和其他艺术领域，磁州窑梅瓶上的自由洒脱便跃然瓷上，加之磁州窑本身的民窑属性，粗犷肆意的民间装饰表达刚好与文人书法的飘逸灵动相呼应，并形成了其独特的笔触特征和装饰艺术特点。

2. 美好期冀的纹样

磁州窑的民间装饰艺术包含着普通大众对于美好生活的向往与寄托之情，主要体现在梅瓶瓶身的装饰纹样方面。以花卉卷草为主要装饰的纹样如牡丹、缠枝、卷草等（图7），蕴含着吉祥与富贵的美好生活寓意；以龙凤或其他动物作纹样装饰是古代农耕文明下普罗百姓对未知事物的好运和祥瑞祈求；还有最独特的一种文字装饰纹样，如元代“招财利市”文字梅瓶，是商人或店主对其商业买卖的财富获取向往，由此也映射出磁州窑梅瓶装饰艺术独特的民间市井气息和古代大众百姓生活的盈盈生机。

3. 追求雅致的主题

对雅致趣味的追求并不独属于文人士大夫，磁州窑梅瓶的装饰艺术同样体现着普通大众对于典雅文化的喜爱与追求。莲花、蝴蝶、山水人物（图9）等主题的装饰绘画以写意和工笔的手法表现在梅瓶之上，一方面是人们对高雅，圣洁，忠贞等人类美好品质的追求；另一方面，山水人物作画于瓷瓶上（图10），既不拘泥于画纸的传统载体又显示出对大自然和“桃花源”等与文士群体一同追寻精神一隅的洒脱之感。或许是还有谋生的困扰，普通百姓对雅致精神的追求总是掺杂着被生活的羁绊，也正因如此，民间的装饰艺术才更有其独特的“烟火气”。

三、艺术的缩影与文化的积淀

磁州窑梅瓶的民间装饰艺术源于其自身地域性民间艺术的映射与大众日常生活文化的长久积淀。

1. 地域性民间艺术的缩影

“磁州”在古代地处于我国北方的经济政治中心区域，地理位置便利，自然资源丰富，更是紧邻漳河滏河水系流域，由此形成了磁州窑地域性民间艺术。除了梅瓶，磁州窑生产的其他瓷器及其装饰都是当地地域性民间艺术的缩影，其深沉质朴、自然洒脱、生机盎然，既墨守成规又敢于尝试拥抱新鲜事物的丰富内涵，由此成就了磁州窑梅瓶独特的装饰审美与艺术价值。

2. 民间生活文化的积淀

自古艺术的焦点从来不锁定在普通大众身上，要么是王公贵族，抑或文人士族。而磁州窑的梅瓶则“接地气”地将目光追踪至平凡微小的每一位普罗大众身上，他们拥有民间审美趣味，他们分散在民间日常生活中的每个角落，也正因每位平凡者的汇集，才促成了梅瓶装饰艺术来源中民间生活文化的深厚积淀。

四、结语

通过探寻宋金元时期磁州窑梅瓶的民间装饰艺术，从梅瓶的实用性向美学的生活化发展过程入手，再深入地归纳其民间装饰艺术的三大特点，即自由洒脱的笔触、美好期冀的纹样和追求雅致的主题。随后揭示其独特的民间装饰艺术来源于所处地域性民间艺术的缩影和长期被忽视的普通大众视角下深厚的生活文化积淀，最终可以得出，宋金元时期的磁州窑梅瓶蕴含着重要的非物质民间艺术价值与充满世俗审美趣味的民间文化，对未来探索其他地域性工艺美术精神内涵和传承磁州窑系非物质民间艺术价值具有积极影响，并试着对磁州窑在当下的重新焕发生机寻找世俗文化艺术的方向。

参考文献：

[1] 陆军.中国梅瓶研究（上册）[M].南宁：广西美术出版社，2013.

[2] 桂林博物馆.古瓷风韵：桂林博物馆藏明代梅瓶赏析[M].北京：文物出版社，2012.

[3] 刘志国.磁州窑梅瓶的收藏与鉴赏[J].文物鉴定与鉴赏，2011（9）：54-57.

[4] 毕克官.中国民窑瓷绘艺术[M].北京：外文出版社，199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