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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广芩儿童小说论

2024-06-15曾芳马金龙

关键词:叶广芩叙事策略

收稿日期:20231019

基金项目:

2021年度新疆维吾尔自治区普通高校人才社会科学重点研究基地边疆中华文史研究中心开放课题:中华民族共同体视域下新疆当代多民族文学中的民族团结主题研究(BJWSY202104);

2019年伊犁师范大学博士科研启动项目:叶广芩小说叙事主体研究(2019YSBS011)阶段性成果。

作者简介:曾" 芳(1997—),女,四川资阳人,伊犁师范大学中国语言文学学院硕士研究生,主要从事少数民族文学研究;

马金龙(1989—),男,回族,新疆吐鲁番人,伊犁师范大学中国语言文学学院副教授,文学博士,主要从事中国当代文学、新疆多民族文学研究。

摘" 要:

叶广芩是当今文坛最具影响力的女作家之一,她以家族小说引起文坛关注,后以生态、反战题材广受学界青睐。近来她的儿童小说“耗子丫丫三部曲”一经发表便引发热议。叶广芩的儿童小说以爱、顽童和自然为主题,立足童年生活和儿童视角,运用雅俗共赏的叙事语言,巧设穿插和逆时序等叙事手法,具有丰富的教育意义与重塑文化记忆的文学价值。

关键词:叶广芩;儿童小说;多元主题;叙事策略

中图分类号:I207.67"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008777X(2024)02005006

叶广芩是中国当代文坛最具代表性的一位女作家,长期以来凭借独具特色的创作风格备受读者青睐。她凭借丰富的人生经历写成了以《采桑子》《全家福》为代表的家族小说,以《老虎大福》《黑鱼千岁》为代表的生态小说,以《风》《雾》《雨》为代表的反战小说,她的每一次写作都是对生命理解的深化。创作于2018年的儿童小说《土狗老黑闯祸了》《耗子大爷起晚了》《花猫三丫上房了》

被称为“耗子丫丫三部曲”

(以下简称为“三部曲”)更是一改往日风格,从童年记忆出发,续写孩童生活,呈现出儿童视角下的别样天地。这几部儿童小说一经发表,就入围了中国图书评论学会组织评选的2019年度“中国好书”。其中,《耗子大爷起晚了》还获得了包括陈伯吹国际儿童文学奖年度图书奖在内的众多奖项,收获了读者的一众好评。本文试图通过这“三部曲”,阐明叶广芩儿童小说对爱、顽童、自然等主题的书写,分析其叙事语言与叙事手法的构思策略,进而探寻其儿童小说的教育意义与文化价值所在。

一、叶广芩儿童小说的多元主题

丰富的童年经历为叶广芩的儿童小说创作提供了真实的素材,她以北京为原乡,将爱、顽童、自然等主题与故乡独特的人文风貌交融,彰显多元的人生图景。通过这三类主题的书写,作家将目光聚焦于儿童的成长,并以此展现他们真实的生命形态,从而呈现儿童生命自由美的闪光点。

(一)爱的主题

儿童文学一般以母爱、父爱乃至友爱为主题,描绘一个被爱包围的生活天地,叶广芩的儿童小说也不例外。独特的家世和幸福的生活赋予叶广芩充满爱意的写作特色,小说的字里行间都洋溢着浓厚的亲情。父亲与母亲把无私奉献的爱带给曾是孩童的叶广芩,而她也将切身体会浓缩成文字,用小说传达这种幸福的感受。

母亲无微不至的关切是作家小说中母爱的源泉。如《土狗老黑闯祸了》中,妈妈经常关心丫丫有没有吃饱睡好,在学校有没有受欺负,会责怪爸爸“孩子打早晨到现在就吃了两块小白薯头”[1]94。看似稀松平常的话语,背后却蕴藏着母亲对孩子浓厚的关爱。即使对并不是亲生的老七,妈妈也能视如己出,在那个不太富裕的年代,做到了每天订购一瓶牛奶给老七一个人喝。当得知身体不好的老七淋了雨时,妈妈忙前忙后地照顾。丫丫不免怀疑“好像老七是面捏的,黄泥堆的;我和爸爸是铁打的,石头雕的”[1]44。除了这些,“三部曲”中母爱的细致描写随处可见,文字背后无一不充溢着感动和温暖。在叶广芩的笔下,母爱不只是以一种甜蜜的声音来作充满母性的传达,还用妈妈所经历的丰富人生体验来传达感情;母爱不仅表现为对孩子的关心疼爱,还带有母亲的殷切教导。当丫丫未经商量就将小猫带回家喂养时,妈妈会语重心长地教育她做事要瞻前顾后;当丫丫在老七相亲对象面前嬉戏打闹时,妈妈也会耐心告知她做事要分场合、明规矩。可以看出,母亲的慈爱与祥和是通过日常生活展现的,而她对孩子别出新裁的关心与教导也同样反映在事无巨细的点滴中。这类行事风格贴近儿童日常,能够较好地引起儿童的情感共鸣,激发其阅读兴趣。

如果说母爱更多的是教育孩子知书达礼,那么父爱更多的是注重保护孩子的天性、关注孩子的安全。如《花猫三丫上房了》中,丫丫说:“驴骑屁股马骑腰……这样才稳当”[2]27,便是爸爸对安全知识的讲解。祭祖时,丫丫因好奇问了一句萨其马的店名而受到了三哥的指责,对此爸爸却并没有生气,而是打趣地说:“这是小孩子的真性情,太老祖喜欢还来不及,哪里会怪罪”[2]31,可见爸爸的温和开明。值得注意的是,叶广芩笔下的父爱,有别于我们表面上所看到的说教,这位父亲也不同于鲁迅笔下的专断严父,而是通过鼓励孩子做自己和揭示人生难言的奥秘来启发孩子,具有“撄人心”的力量。就像爸爸热心支持丫丫养猫,鼓励丫丫探索问题并耐心地讲解,从身心自由上关照孩子的成长。这种教导可谓是在孩子成长道路上发挥了“撄人心”的作用。虽然母爱不同于父爱,但二者却殊途同归,一同起到了建构氛围、促进发展的作用,它们都是孩子成长道路上不可或缺的重要扶持。

通过故事的叙述,我们可以发现叶广芩在讲述童年趣事时的开心与幸福以及呈现出的温馨场面,而这种温馨往往能引起读者的感受与共鸣。正如她所说,故事本身是儿童小说的基本前提,最重要的是叙述和接受这些故事的氛围。这种独特的氛围和感受,正是她儿童小说的闪光之处、价值所在。

(二)顽童主题

与一般意义上屡教不改、品行不端的顽童不同,叶广芩所说的“顽童”,是指成人视角下性格直率放肆、行为任性调皮的“富有游戏精神的儿童”[3]。顽童小说可以充分发挥儿童天性,让本真形态的童年之花肆意绽放,童年生命的潜在价值浮出水面,熠熠生辉。而且这一主题的故事通常会使读者抛开心中一切道德律令,为文中儿童的行为哈哈大笑,给人以异常轻松和快活的舒服感。就像丫丫不仅不承认偷拿了三哥的画纸,还调皮道:“我像小四儿姥姥养的那些莱杭鸡一样,满地胡刨,没有规矩”[2]56。当去买小鱼时,也是一副大人的样子对掌柜呼来唤去,别人看来很是内行。不仅嘴巴厉害,丫丫上房顶的功夫也了不得。在旁人眼里,丫丫的“恶行”也是不计其数。老七说她嘴里没个实话,早晨说的跟晚上说的不一样,心里还经常憋坏主意,让人捉摸不透。妈妈也嘱咐丫丫:“坐要有坐相……不能胡说八道,胡乱插话,满嘴跑火车。”[2]71鱼塘的主人也说:“小丫头片子还挺横。”[2]214从中都可以看出丫丫顽皮捣蛋的天性。小说中除了丫丫,还有往书包里放虫子、拿皮筋绷丫丫的蹲班生李德利,教同学买东西得摆谱、拉着大家一起去水萝卜地里拔萝卜的臭儿,以及带丫丫攀墙上房顶的小四等,他们都是顽童的代言人。叶广芩十分留恋童年的自由天性,在她看来“这些天真可爱的孩子,应该在阳光下像小狗一样撒欢,奔跑”[1]467。而且这种天性指向的是一种自由自在的健全人格,因此她没有以成人的标准来构画小说,而是充分尊重儿童思想跳跃的天性,所以才能敞开博大的童心,毫不掩饰地、直率地刻画出儿童的任性与调皮的独特气质。她用与正统眼光截然不同但却充满生气的另一种文学眼光构造了一个儿童天地,从质上对儿童小说进行拔高。

顽童主题的存在,不仅符合儿童的阅读心理,有助于激发儿童的阅读兴趣,还一定程度上丰富了爱的主题,使单调的儿童文学变得异彩纷呈。不仅呈现了儿童的独特审美,还激活了儿童内在的自由天性,促进儿童健康成长。具备这种独特的心境与感知的叶广芩,可谓是真正涉猎了顽童的心理,挖掘出了儿童小说的别样价值。

(三)自然主题

儿童与大自然之间保持着纯真而天然的亲密关系,他们不仅在生理上与自然亲密接触,还将自然转化为人类朋友,从而达到了心灵的契合。年龄越小的儿童,他们就更亲近大自然,如同原始的初民与大自然保持着更淳朴天然的联系一样。[4]205叶广芩笔下的自然主题便生动描绘了儿童与自然的亲近和契合。诚如《土狗老黑闯祸了》,去祭祖时,“太阳暖暖地照耀着……蝴蝶儿在身边舞……让人打心眼儿里高兴,光想张嘴唱歌”[1]27;半夜睡不着时,偶然发现“月亮在云彩里走动……虫子在墙根儿高高低低地唱歌”[1]121。这些普通的景物在孩子眼中变得活泼且有生气。当我们跟随儿童的视角与自然交互时,可以看到他们对于自然界的好奇心是如此的活跃,给人一种别样的清新感,让人们体验到与成人生活截然不同的另一种美。除了景物,像耗子大爷、乌龟、花猫三丫、土狗老黑在丫丫眼里都是有生命的活物,丫丫把他们当朋友,承担起照顾他们的责任。另外,叶广芩在文中还借老花匠之口,言明在天上也难见到花开花落的美景,感叹自然这一个充满魅力与意义的存在。

自然这一主题不仅在儿童眼里有着别样的魅力,在成人眼里也具有深厚的哲理意蕴。亚里士多德曾说:“对于哲理的探索,人们总是先惊讶于自然万物。”[5]这种自然意境所营造的消溶感,它们的趣味所诱发的惊喜感,内涵所体现的悠远感,以及包含着自然生物全部真实复杂的那种沉甸甸的质感,形成了一种对异化的现代人至关重要的审美效应,即“超脱感”。[4]218这种大自然所给予的超脱感,刺激着叶广芩进行全新的艺术想象,指引着她笔下的儿童逃脱出固有的怪圈,投入到新的精神生活中去。不仅如此,在这一主题的背后,还蕴藏着作家保护完整性的愿望:既有对大自然完整性的保护,又有对孩童天真童趣的保护。

二、叶广芩儿童小说的叙事策略

叶广芩的儿童小说在语言设计和叙事手法上独运匠心,极为贴近儿童的兴趣偏好和心理需求,因而能够充分调动小读者的阅读兴趣,促使儿童与文本展开积极的交流互动。

(一)独特的叙事语言

1.雅俗共赏的比喻手法

为贴近儿童的生活习惯和认知水平,儿童文学在叙事语言上一般会运用形象贴切的修辞手法。叶广芩的儿童小说也运用了大量的修辞手法,其中包括拟人、比喻、通感等。比喻手法的应用在作家小说中最为常见。因为儿童小说的受众主要是低年龄段的孩童,只有符合他们认知水平和兴趣的作品,才能唤起阅读的兴趣。因此,看似最简单的比喻,实则是最灵活通用、优质高效的修辞手法。叶广芩选择具有生活特征的喻体,既展示其雅致的一面,给读者美的享受;又呈现其接地气的一面,给读者以真实感。另外,作家还使用浅显且有喻词的明喻,从而帮助儿童读者更好地理解文意。

例如《耗子大爷起晚了》中,“胡同里的日子过得飞快,好像刚起床还没有玩够……天就黑了”[6]7。以及“那些拨出来的面条,像一条条欢快的小鱼儿在开水锅里翻滚,生动极了”[1]345。这些惟妙惟肖的比喻往往模仿儿童在日常生活中的感知方式,因而形象生动、便于理解。此外,叶广芩还善于从习以为常的事物中发现别样的美感,而这些来自生活的意趣常常给人一种淡雅的惬意。在丫丫的富于想象的世界中,即使是身旁平常的小动物也充满了奇光异彩,小猫的眼睛勾起了她的奇思妙想,“中午,它的眼睛会变成一条线,晚上关了灯再看,它的眼睛就是两盏游动的小灯”[2]61;树上的麻雀不时地鸣叫,在她眼中宛若一场“盛大”的表演,“阳光照在窗户上……小麻雀在树上叽叽喳喳地叫唤,小尾巴一撅一撅的,像是在演皮影戏”[1]48。极富生活气息的语言描述,则使得比喻十分地接地气。比如丫丫说:“八月的天空云彩变化很快,一会变成大麻花……一会又变成了昂首挺胸的骆驼”[2]180,“我们站在门槛外,朝里边探头探脑,叽叽喳喳像一群麻雀”[1]391。可以发现,叶广芩的儿童小说既没有刻意求“雅”而使小说孤芳自赏,也没有一味重“俗”而使小说陈词滥调,而是在二者之间找到了恰到好处的平衡点,使文章雅俗共赏、趣味横生。

2.传神达意的京味语言

叶广芩从小生活在北京,独特的地域环境造就了她京味语言的浓厚,但她的文笔有别于传统的“痞子”腔,多以雅致的北京腔调为主。其中还包括自然幽默的童谣和歇后语,具有地域化的特点。与此同时,她的小说中还有老北京方言的使用,地道而传神,给人以美妙的趣味感。正如她所说:“京味小说不单是用北京话说北京的事,还要有自己的特色和韵味。”[7]这种传神达意的京味语言,正是她小说特有的韵味。

如她在《土狗老黑闯祸了》中描写丫丫上学全家人紧张和关心的场面,一向调皮的老七却说:“她只上半天课……又不是西出阳关去征战,至于吗”[1]271,营造出一种温馨的场面。当得知丫丫和李德利打架之后,妈妈气愤道:“这是个坏小子,你不搭理他,臊着他,甭跟他一般见识”[1]293。以及《耗子大爷起晚了》中,丫丫用大人语气说乌龟:“你甭跟我客气,随了我是你的福气……”[6]68后面又气着跑去向老李告状,老李也附和着说:“有这等事?这死王八也太托大了,竟敢在我们小姑奶奶跟前摆谱儿”[6]71。这些语句与人物形象的身世、性格等方面相契合,“坏小子”“小姑奶奶”等词汇彰显了人物的独特性存在,还折射出当时邻里之间的和睦融洽。另外这些幽默的京味语言还包含了作家与生活特有的审美关系,使读者从文字间领略生活与人性的暖意。叶广芩对京味语言的灵活运用可以看出她独特身份的表征,也暗含了她对家族文化记忆的认同。叶广芩文笔构思斐然,有别于传统的京派作家,于细腻处见功底。正如邓友梅评价的那样:“不造作,不拿捏,从容舒展中流露书卷翰墨之气”[8],这便是叶广芩独特之处。

(二)多样的叙事手法

叶广芩的儿童小说虽多为短篇,但却蕴藏了众多巧具匠心的叙事手法,使原本短小的篇幅拥有了更加丰厚的意涵。在她笔下,逻辑关系和时间关系退居次要地位,其小说叙事的组成主要依赖于各因素之间的空间关系。[9]80“耗子丫丫三部曲”中最常见的叙事手法便是插叙和逆时序,这两种叙事手法的使用在一定程度上丰富了故事情节,丰满了主人公形象,使故事更加引人入胜。

1.插叙

叶广芩的儿童小说主要以丫丫的童年生活为主线,穿插土狗老黑、耗子大爷、花猫三丫和众多人物的故事,由此展开叙述主人公成长道路上的所见所闻,构成一个完整丰富的故事闭环。而且,小说每一章节都有一个小标题,诚如“老黑闯祸”“北方男孩老多”等,作家将要穿插的内容提前告知读者,利于儿童读者更好地把握故事走向。这种大小故事互相串联,主人公与其他角色相互影响、发展衍化为同一个故事内核的穿插叙事,在叶广芩儿童小说创作中,已然成为一种最独到的叙事手法。这种叙事手法也从一定程度上彰显了叶广芩独特的写作思维和别具一格的行文能力。

在《耗子大爷起晚了》中,除了写丫丫在三哥家的生活,还穿插了性格木讷、不爱说话的北方男孩老多的故事,围绕他初到北京的拘束以及对房顶上小摆件的好奇,讲述了他在北京的所见所闻,而后又通过木工李德厚的讲解,明白了房檐上小兽的名字和古建的常识。既反映了孩子对知识的渴求,也教会了丫丫做事要细致和开动脑筋。其他两部小说中也有类似的人物与情节,如插班生李德利,最后在丫丫和同学的帮助下提高了成绩,也使丫丫明白了要从多方面了解一个人,不能以偏概全。还有美丽可爱的苏慧、调皮捣蛋的小四儿和臭儿等,它们都是丫丫成长道路上的参与者和见证者,是小说必不可缺的一部分。这类穿插叙事的使用,既有效推动了主线故事的全方位发展,又多样化地展示配角的个性,丰富了整个故事的内涵,从内容上引人入胜。从而给小说增添了无尽的趣味性,在激发儿童阅读乐趣的同时引发儿童的思考与经验总结。

2.逆时序

逆时序是一种包含多种变形的线型时间运动。也就是说,尽管故事线索错综复杂,时间顺序前后颠倒,但仍然可以重建一个完整的故事时间。[9]64逆时序主要包括倒叙和闪前两种时间运动轨迹。与一般儿童小说作家基于儿童智力发展因素选择的线性叙事不同,叶广芩大胆地将成人小说的叙事模式运用到儿童小说的创作中去,从故事结构上避免了儿童小说单调叙事致使的冗长无味。“逆时序”手法的使用,在一定程度上超越了一般儿童小说创作的樊篱,一波三折的情节设置使作品内容更加完整丰满,从感官上调动了儿童读者的阅读与想象。

叶广芩儿童“三部曲”的叙事时间纵横交错,需要儿童读者有细致入微的洞察力,才能把握住故事的来龙去脉。在第一部《耗子大爷起晚了》的开篇,描述的是丫丫和颐和园耗子相爱相杀的场景。这篇故事应该是发生在丫丫妹妹小荃出生之后,但是小说开篇并没有介绍相关背景,而是在第三部《土狗老黑闯祸了》中阐述了丫丫搬去颐和园的缘由。不仅如此,叙述丫丫在方家胡同小学的趣事时也是先直接描述老黑现在的模样,而后才娓娓道来他去丫丫家的经历。叶广芩的这三部小说,清一色以倒叙开始,同时在故事中还夹杂着相关人物和事件的追叙进行填充。这种手法让叙述空间变得活跃跳脱,利于儿童发散思维。而且倒叙的运用不仅解答了读者心中的疑惑,还使故事情节跌宕起伏,引人入胜。另外,叶广芩还使用闪前的手法,提前叙述以后将要发生的事情,为后文的故事情节埋下一定的伏笔。例如她在《耗子大爷起晚了》中写到老李卖假酒的事,为后面老李因传染病去世埋下了伏笔。叶广芩通过故事上的指向性引起读者的期待,让读者对后来发生的事件有一个心理准备,使其在回味中领悟其中包含的深意,品味其构思的巧妙与独特。

三、叶广芩儿童小说书写的多重意义

关注儿童成长的文学“自诞生之初便承担着启蒙重责,使得其不仅仅作为一种文学样式而存在”[10],这类作品既要符合孩子价值观念的引导,还需着眼于各类知识的补充,具备教育功能。因此,如何更好地讲好儿童故事,如何在故事中高效地传导价值理念,已成为当代儿童小说需要深入探讨的问题,而这一问题在叶广芩笔下也得到了有效的解决。她立足儿童本位,以儿童视角审视社会与生活,在激发儿童阅读兴趣的同时,既指出了儿童成长路上的教育问题,又彰显了民族文化记忆的重要价值。而且,这种反思儿童教育、肩负文化重塑的自觉意识,对当代儿童文学有着重要的启示意义。

(一)指向现实教育的社会意义

叶广芩从儿童视角出发,观察和探讨儿童的生活领域和生存空间,展现了不易被成人体察的原生态生命情境和生存世界的他种面貌。跟随儿童的眼光我们才能发现儿童内外两面的生活,从而真正深入故事,实现与文本的交流互动,进而更好地完成教育传导。叶广芩在《土狗老黑闯祸了》的后记中记叙到其孙女天性烂漫的一面:“她望着楼下公园晃动的秋千,羡慕地说:‘奶奶,风在打秋千呢!’”[1]466她善于捕捉孩童的纯洁善良,歌颂儿童的浪漫天真,甚至纵容孩子的顽皮嬉戏。在她的儿童小说中,儿童生活“一面固然是成人生活的预备,但一面也自有其独立的意义与价值”[11]。借助儿童的视角,叶广芩得以透视社会的驳杂,更真切地展现儿童园地的纯粹,让读者在童年故事与现实生活的双重体验中获得精神与道德的力量。丫丫成长的故事反映出她对关注儿童独立的精神气质的强调,对儿童教育价值尺度的重建,对儿童本位理念的坚守,以及维护儿童生命尊严和自由生长的价值追求。她用心探求儿童世界的生存方式和价值标准,在探寻孩子更自由、更合理的发展趋向的同时,关注儿童心灵成长,尊重并扩展儿童的生命欲求,既有对现代孩童教育的诉求,又有对现代家庭的反思。

叶广芩的儿童小说既观照了儿童本身的成长与发展,又指出了儿童教育的重要性,还囊括了儿童的审美取向和写实主义等审美要素,在一定程度上弥补了当代儿童教育的缺口。另外,叶广芩所提及的儿童本位的创作观以及幽默书写与教育性融合的真正指归,对当今儿童文学教育也有重要的借鉴和启示。

(二)重塑文化记忆的当代价值

周作人曾说:“世上太多的大人虽然都亲自做过小孩子,却早失了‘赤子之心’,好像‘毛毛虫’的变了蝴蝶,前后完全是两种情状:这是很不幸的。”[12]对人生的整个周期而言,童年是不可替代的一环,是一个价值永存的阶段。叶广芩也强调:“过去和今天是一脉相承的。”[2]354因此她的儿童小说创作正是在追寻和保留人们行将失去的童年和那段独有的文化记忆。她将人生中较为熟悉的人生体验与审视移向了久远的过去和未来,化作了深邃的回忆和无限的期待。通过回忆老北京故事,展示其家族根源和特有身份。回顾所属文化群体的历史和传统,有助于传承和弘扬这一时期的文化记忆,帮助我们更好地理解和把握自身身份。小说中记录的美好品德和精神,是历代智慧和道德价值的传递。作家把这些经验、原则和传统价值观联系在一起,希望人们能够追寻共同的价值理念,并在面临挑战时保持凝聚力和坚守自我。

而且,叶广芩对北京文化独特性的发掘和呈现,使儿童小说的这片园地拥有了更加丰盈、生动的文化内容。读者在感受传统文化的同时,还能捕捉到其中许多无可替代的地域身份信息,从而加深对民族文化的认同。这种映衬在旷远壮阔背景中的现实人生,融浸在浓郁凝重情感里的理性成分,凝聚成一整簇更深沉浓厚的情感,投向了从遥远的过去通往未来的文化的长途。叶广芩的儿童小说绝不仅仅是停留在对孩童成长的关心和对儿童教育的审视,更为重要的是,她在自觉肩负起传递民族文化、发扬优良传统文化的重担,这种担当意识是作家小说创作的灵感之源、精神支柱。

四、结语

叶广芩以儿童为笔,辅以叙事语言和叙事手法的巧妙运用,切开了故事的横截面,将新时代儿童小说提上了一个新高度。关注孩童、反思教育以及文化记忆的回溯,是她情感力量爆破的彰显。严家炎也曾评价叶广芩:“娴熟的故事,渊博的知识,高远的情思,洗练的文字,融和而为一大手笔。”[13]集众多才华于一身的叶广芩,在个体人生经验和阅历基础上的童年生活史,不仅对儿童教育包含的现代性思索开掘至一个更深的层级,也让我们看到了叶广芩建构中华民族传统文化的当代性努力。尽管叶广芩儿童小说并不是儿童叙事的范式,但却无疑为当代儿童文学的多样化写作提供了一种可能性,这背后隐伏着的作为儿童作家的初衷和精神成长,同样具有别开生面的价值。

【参考文献】

[1]" 叶广芩.土狗老黑闯祸了[M].北京:北京少年儿童出版社,2020.

[2]" 叶广芩.花猫三丫上房了[M].北京:北京少年儿童出版社,2019.

[3]" 汤素兰.2013中国最佳儿童小说[M].长沙:湖南少年儿童出版社,2014:5.

[4]" 刘绪源.儿童文学的三大母题[M].上海: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2009.

[5]" [古希腊]亚里士多德.形而上学[M].郭聪译.重庆:重庆出版社,2019:348.

[6]" 叶广芩.耗子大爷起晚了[M].北京:北京少年儿童出版社,2018.

[7]" 叶广芩.我将书写更精彩的人生[J/OL].(2016-10-26)[2023-11-15].htpp://www.workercn.cn.

[8]" 李伯钧.叶广芩研究[M].西安:陕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14:145.

[9]" [法]托多洛夫.文学作品分析[M].蔡鸿滨,译.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89.

[10]张国龙.成长小说概论[M].合肥:安徽大学出版社,2013:43.

[11]周作人.周作人自编集:儿童文学小论中国新文学的源流[M].北京: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2011:111.

[12]钱理群.父父子子[M].北京:北京时代华文书局,2018:32.

[13]朱文杰.叶广芩的修炼门径[J/OL].(2022-12-19)[2023-11-7].http://www.fzwcxbw.com/qlys/vip_doc/25558768.html.

[责任编辑" 张" 敏]

On Ye Guangqins Children Novels

Zeng Fang,Ma Jinlong

(College of Chinese Language and Literature, Yili Normal University,Yili 835000 China)

Abstract: Ye Guangqin is one of the most influential female writers in todays literary world. She has attracted the attention of the literary world with her family novels, and has been widely favored by the academic community with ecological and anti-war themes. Recently, her childrens novel A Trilogy of Consummates has caused a heated discussion since its publication. Her childrens novels take love, naughty children and nature as the theme, based on childhood life and childrens perspective, using the narrative language of elegance and vulgarity, skillfully setting up narrative techniques such as interspersed and reverse sequence, which is of great value to the development of contemporary childrens education and the remodeling of cultural memory.

Key words: Ye Guangqi;Childrens Novels;Multiple Themes;Narrative Strateg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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