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湘教授基于“治肝四法”治疗慢性肝病的临床经验
2024-06-14刘黎婷何秋萍李明灯黄木圣刘松华莫湘
刘黎婷 何秋萍 李明灯 黄木圣 刘松华 莫湘
作者简介:刘黎婷,在读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脾胃病的中医诊疗。
通信作者:莫湘,硕士研究生,主任医师,研究方向:消化内科相关疾病的中医诊疗。E-mail:3269216524@qq.com
【摘要】慢性肝病是以慢性肝损伤为主要病理表现的疾病统称,若不及时采取有效治疗,会发展为肝硬化甚至肝癌,严重影响患者生存质量。莫湘教授认为慢性肝病的治疗主要以泄肝达郁、养血柔肝、化湿醒脾、活血化瘀为法则,并根据其多年临床经验总结出“治肝四法”,应用于临床后取得较好疗效。本研究总结莫湘教授治疗慢性肝病的临床经验,结合实际案例针对 “治肝四法”的内涵及其在慢性肝病治疗中的机理进行重点讨论和分析。
【关键词】治肝四法;慢性肝病;临床经验
【中图分类号】R256.4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2096-2665.2024.08.00.03
DOI:10.3969/j.issn.2096-2665.2024.08.030
慢性肝病是以慢性肝损伤为主要病理表现的疾病统称,包括脂肪性肝病(非酒精性脂肪性肝病和酒精性脂肪性肝病)、自身免疫性肝病、病毒性肝炎等,主要症状表现为右胁肋部不适伴有疼痛、身目黄染、肝脾肿大等。非酒精性脂肪性肝病作为慢性肝病的一种,现已成为我国最常见的慢性疾病之一,若不及时治疗可逐渐发展成肝硬化甚至肝癌,极大危害患者生命安全[1-2]。西医针对慢性肝病主要以对症治疗为主,如护肝、抗病毒、抗纤维化、营养支持等。中医在慢性肝病治疗中也发挥了独特的优势,马翠翠 [4]研究证明将辨病与辨证有机结合,以清热利湿、健脾活血为原则治疗慢性乙型肝炎,可达到虚实兼顾效果;吴辉坤[5]研究发现西医方法联合从毒、痰、瘀、虚方面入手的中医药治疗,对慢性肝病的改善效果较好。莫湘教授基于上述研究结果与自身丰富的临床实践,总结出“治肝四法” 治疗慢性肝病,即泄肝达郁、养血柔肝、化湿醒脾、活血化瘀,很大程度地改善了患者的临床症状。本研究整理莫湘教授采用“治肝四法”的临床经验,以期为临床治疗提供参考。
1 病因病机
肝为刚脏,喜条达而恶抑郁,肝脏疾病以气机不畅、血液储藏调节异常为主要病机,可分为虚实两证,临床多表现为实证,中医临床将胁痛、黄疸、积聚、鼓胀等都归于肝系病证。宋代陈无择提出“三因学说”,指出疾病发生的病因主要有七情、六淫及饮食劳倦、跌仆金刃与虫兽所伤等[6]。在七情方面,情志过激可直接伤及内脏,影响脏腑气机,尤易伤及肝脏,如郁怒太过可出现肝气横逆,出现呕血,甚至昏厥等。在外感六淫之邪方面,若机体外感湿邪,湿性黏滞,易阻滞气机,从而影响肝气的疏泄,肝气郁滞,不通则痛,发为胁痛;湿邪壅阻停滞,肝胆失于疏泄,胆汁泛溢于外,则发为黄疸;肝气阻滞,血液运行不畅,致气血壅滞,肝体失和,发为积聚;病程久之则致肝脾肾三脏失调,气、血、水互结,产生鼓胀。所以,莫湘教授认为慢性肝病的发病主要为正气不足、感受湿热外邪、饮食不洁、反复迁延所致,病机特点为湿热内蕴、肝胆不疏、脾胃受损、久则瘀血阻络、多脏腑功能失调。
2 “治肝四法”的基本机理
2.1 泄肝达郁 肝主升发,可使全身气血平和,五脏安定,而肝气的正常升发依赖于肝阴与肝阳的相互协调。肝主疏泄,具有调畅情志、协调脾胃升降、维持血液循环等功能。莫湘教授认为若肝失疏泄,则出现情绪低落、急躁易怒、胸胁胀痛、失眠多梦、胆怯易惊,严重者突发昏厥等,治疗上应以泄肝达郁为主,临床上常用柴胡、郁金、香附等药。以柴胡为例,柴胡虽归类于解表药,但善疏肝解郁,研究表明,柴胡及其有效成分柴胡皂苷具有解热抗炎、抗病毒、保肝等作用,可使全身气机通而不滞、散而不郁,临床常用方剂有小柴胡汤、大柴胡汤、柴胡疏肝散等[7-8]。
2.2 养血柔肝 血具有濡养和化神作用,是维持人体生命活动的重要基本物质。肝主藏血,肝以血为体,其体属阴;肝主疏泄,其用属阳;肝体阴而用阳。若肝阴(血)不足,易导致肝阳偏盛而升发太过,出现肝火上炎或肝气亢逆的病变;肝阳不足而肝阴偏盛,易发生升发不足,可见肝脉寒滞的症状。因此,莫湘教授认为在慢性肝病的治疗中应养血柔肝,使得肝阴充足,才能充分涵养肝阳,达到阴阳协调。临床常用药物有白芍,该药具有养血敛阴、柔肝止痛、平抑肝阳的功效,且现代药理学研究表明,白芍中的芍药苷和芍药内酯苷具有抗炎镇痛、保肝等作用[9]。
2.3 化湿醒脾 肝属木,脾属土,二者同居中焦,在临床治疗慢性肝病时需注重肝与脾的关系。肝脾关系主要体现在疏泄和运化的相互为用、藏血与统血的相互协调。肝主疏泄,调畅气机,协调脾胃升降,疏利胆汁,胆汁可顺利排泄于肠道,促进脾胃对食物的消化、水谷精微的布散与吸收。脾气健运,水谷精微充足,气血生化有源,濡养肝脏使肝气冲和条达,发挥正常的疏泄功能。肝藏血,脾统血,肝与脾共同维持血液的正常运行。脾喜燥恶湿,若脾失运化,则水液运行受阻,水湿痰饮内生,脾气受滞,脾不升发,从而影响肝脏疏泄。若肝失疏泄,气机郁滞,则致脾失健运,形成肝脾不调之侯。因此,莫湘教授认为灵活运用化湿醒脾治法,可促进脾的运化功能,为化生精、气、血等提供充足的原料,进而调节肝气的疏泄,使肝脏发挥正常的作用,该治法常用方剂有四君子汤、参苓白术散等。
2.4 活血化瘀 气行则血行,气滞则血瘀,从气血关系分析,血得温则行,得寒则凝,人体的血液之所以可在脉管中正常循行,是依赖于气的推动、温煦和固摄的作用。若肝气失于疏泄,则会导致血液运行不畅,进而导致瘀血的形成。莫湘教授认为,对于慢性肝病,气、血、瘀贯穿疾病发展整个过程,其疾病发展各个时期对应不同的病机:初期为肝郁气滞,气机不畅;中期为化火伤阴,脉络失养或水湿内停,肝胆湿热;晚期为血瘀于内,虚实夹杂之证。因此,临床治疗气滞导致的血行不畅,首当调气,再配伍活血化瘀,可有效阻止疾病的进一步恶化。莫湘教授治疗慢性肝病时,常用药物为赤芍。赤芍归肝经,其功效为清营凉血、散瘀止痛。此外,现代药理学认为,白芍还具有抗炎、退黄降酶、抗肝纤维化等作用[10]。
3 “治肝四法”的整体观念和辨证论治
人与自然、社会是一个统一整体,因此三因制宜法在治疗慢性肝病上发挥了重大作用。三因制宜法是临床上根据时节、地域、人的体质等具体情况所运用的治疗方法。梧州市气候炎热、潮湿,其主要致病因素为“湿”和“热”,所以岭南人特有的体质为脾气虚弱兼有痰湿、湿热,因此,在慢性肝病的治疗上有以下特点:⑴善用“南药”,重视调节脾胃功能,以气机调畅,升降得度为治病调理的关键。如理气类:陈皮、佛手等;清热解毒类:白花蛇舌草、垂盆草等;祛湿类:鸡骨草、土茯苓等;滋阴养血类:当归、麦冬、五味子、白芍等;活血化瘀类:丹参、桃仁等。⑵处方具有小而轻的特点,因脾胃本虚,因此药味不宜过多,剂量亦不宜过大。
4 验案举隅
4.1 案例一 范某,男,57岁,2023年2月10日初诊,主诉:反复右胁肋部疼痛2个月。现病史:患者自诉2个月前无明显诱因出现右侧胁肋部阵发性隐痛,无放射痛,劳累后明显加重,休息后无明显缓解,伴腹胀、嗳气,平素心情抑郁,偶有胸闷,无口苦、恶心呕吐、身目发黄等症状。曾多次在外院就诊,当时诊断为胁痛-肝气郁结证,治以疏肝理气,予柴胡疏肝散加减治疗,一段时间后效果不明显。现为求进一步治疗遂前来就诊。刻下症见:右胁部阵发性疼痛,劳累后疼痛明显加重,伴胸闷、腹胀、口干、嗳气、心情抑郁,偶有心烦、纳寐差、二便尚调,近期体质量无明显变化。既往有慢性病毒性肝炎病史。查体:舌红、苔薄黄,脉弦细数。腹平坦,腹肌软,右胁肋部轻压痛,无反跳痛,肝区无叩击痛,其余系统查体未见明显异常。辅助检查:血常规、肝功能、肾功能、肿瘤标志物提示无明显异常;乙肝病毒DNA提示阳性;乙肝两对半:HBsAg(+)、抗HBc(+)、抗HBc(+),肝胆胰脾彩超未见明显异常;上腹部CT无明显异常。经四诊合参诊断为胁痛、肝气郁结兼肝阴不足证。治法:泄肝达郁、养血柔肝。方药为柴胡疏肝散合一贯煎加减,组方:柴胡12 g、陈皮6 g、枳壳10 g、香附10 g、川芎10 g、白芍15 g、生地12 g、麦冬15 g、当归10 g、甘草3 g;共4剂,1剂/d,加入800 mL水煎至400 mL,分为2份,200 mL/份,早、晚餐后服用1份。2月15日前来复诊,主诉右胁肋部偶有隐痛,偶有腹胀,无心烦、胸闷,无口干、嗳气等不适。可见舌红、苔薄白,脉弦细。根据患者症状对方剂进行加减,去生地、麦冬,加五味子10 g后再服用5剂,2月20日经电话随访得知症状基本消失。
4.1.1 案例辨析 该患者为中年男性,右胁部阵发性疼痛2个月,根据其症状及病史可知患者由于平素心情抑郁,情绪不佳,导致肝失条达,肝气郁滞,故胸闷;肝气乘脾犯胃,故出现腹胀、嗳气、纳差;病程迁延日久,故耗伤肝阴,阴虚火旺,肝火上犯于心,则偶有心烦、寐差。结合舌脉象,确诊为肝郁气滞兼肝阴不足证,应疏肝解郁、养血柔肝,兼以滋阴泻火。方中君药柴胡苦辛入肝胆,疏泄肝气,缓解胸闷、情绪抑郁症状;香附、川芎疏肝理气止痛,助柴胡行疏泄之力;陈皮健脾行气和胃;枳壳理气消胀,可缓解因气滞而导致的腹胀、纳差之症;白芍养血柔血、柔肝止痛;当归补血养肝;生地黄、麦冬清热滋肝阴,清肝脏虚热,缓解心烦、口干等症状。甘草调和诸药。复诊时患者主症缓解,无心烦、口干,舌象由薄黄变为薄白,可知已无热象,去生地、麦冬,加五味子顾护津液,后症状完全消失。由此总结得出:治疗慢性肝病时应兼顾肝体、肝用,在调畅气机的同时,注重肝血的养护,才能达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4.2 案例二 梁某,女,63岁,2023年3月26日初诊,主诉:反复腹胀1个月,加重1周。现病史:患者自诉1个月前无明显诱因下出现腹部胀闷不适,呈阵发性发作,进食后明显加重,无腹痛腹泻、恶心呕吐、反酸嗳气等不适,未予任何特殊处理。1周前,腹胀不适症状加重,遂前来就诊。刻下症见:腹部胀闷不适,持续性发作,进食后明显,阵发性腹痛、恶心欲吐、纳差、寐一般,小便黄、量少,大便溏烂。体质量未见明显变化。既往有慢性乙型肝炎病毒病史二十余年,否认有其他慢性病史、传染病史。查体:舌质暗红、边有瘀点,苔白腻,脉弦涩。腹部膨隆、腹肌软、右上腹部轻压痛、无反跳痛,肝区轻叩痛,移动性浊音阳性,双下肢轻度水肿。其余系统查体未见明显异常。辅助检查:上腹部MRI提示肝硬化、脾大、腹腔积液。中医诊断:气滞湿阻兼瘀血内结证。治法:化湿醒脾、活血化瘀。方药为木香顺气散合膈下逐瘀汤加减。组方:木香6 g,枳壳12 g,陈皮12 g,厚朴9 g,川芎10 g,茯苓18 g,白术12 g,砂仁8 g,当归10 g,桃仁12 g,五灵脂10 g,牡丹皮、赤芍12 g、素馨花8 g,泽泻12 g,延胡索10 g, 1剂/d,加800 mL水煎至400 mL,分为2份,200 mL/份,早晚餐后服用1份,共服用7剂。4月1日复诊时诉腹胀症状改善,偶有腹部隐痛,无恶心呕吐,食欲好转。查体见舌质暗红、无瘀点,苔白腻,脉滑细。腹部稍膨隆,右上腹部轻压痛,肝区无叩击痛,移动性浊音阳性,双下肢无水肿。根据患者症状对方剂进行加减,加白芍10 g、车前子12 g、淡竹叶10 g继续服药1周,于4月8日复诊时患者腹胀症状明显好转,纳可、无腹痛及其他不适症状,查体见舌淡红、舌苔白腻、脉滑细、腹部无膨隆、腹肌软、右上腹部无压痛及反跳痛、肝区无叩击痛,行腹部彩超提示肝硬化、脾大。对方剂进行加减,去厚朴、延胡索、泽泻、淡竹叶、车前子,加太子参15 g、五指毛桃15 g。继续服药1周,4月15日经电话随访患者诉症状完全消失。
4.2.1 案例辨析 患者腹部胀闷不适1月余,根据查体及病史可知患者脾失运化,水液停滞于腹中,从而出现腹大胀满;舌质暗,边有瘀点,为瘀血内阻之象。因此,判断其证型为气滞湿阻兼瘀血内结证,治以行气健脾、利水渗湿,兼活血化瘀。方中枳壳、木香、陈皮、厚朴、川芎共用发挥行气调血作用,可有效缓解腹胀、腹痛症状;白术、茯苓健脾渗湿,砂仁化湿醒脾,畅达气机,三者化湿邪助行气;泽泻利水渗湿,将腹中滞留的水液从小便排出,减轻患者不适。当归、赤芍养血活血,丹皮活血化瘀,桃仁、五灵脂破血逐瘀;素馨花、延胡索行气止痛,助肝疏泄。后期为加快腹水排出,加车前子、淡竹叶增强利水之功,加白芍养血柔肝;后腹部症状消失,遂去厚朴、延胡索等,考虑患者病程较长,正气应有损伤,加太子参、五指毛桃补益正气。因此总结得出:由于肝脏的病变,导致脾胃运化功能失调,日久化瘀,可以健脾理气为法,顾护中焦脾胃,使脾胃运化功能恢复正常,水谷精微得以化生,再配伍活血祛瘀之法,标本兼治。
5 经验总结
以上两个医案都是以“治肝四法”为原则治疗,虽属于慢性肝病范畴,但病因病机却不同,故选用不同的治法,体现了中医学的同病异治思想。案例一患者主要为肝气郁滞,肝气乘脾,久则郁而化火扰心,故主要以疏肝解郁,兼以滋阴泻火;案例二辨证为气滞湿阻兼瘀血内结证,故以行气健脾、利水渗湿,兼活血化瘀为法。综上所述,莫湘教授认为慢性肝病虽临床表现多样,但是只要抓住其辨证要点和病因病机,也能取得良好的疗效,“治肝四法”可为现代中医学者提供新的诊疗思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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