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EP核算能代表生态产品价值核算吗?
——基于SEEA EA对我国生态系统核算若干问题的探讨
2024-06-12王宏伟景谦平
■ 邱 琼/王宏伟/景谦平
(1.国家统计局国民经济核算司,北京 100826;2.国家林业和草原局林草调查规划院,北京 100013;3.北京中林资产评估有限公司,北京 100013)
近年来,中国一直在积极推行GEP测算[1]。2021年2月19日,中央全面深化改革委员会第十八次会议审议通过《关于建立健全生态产品价值实现机制的意见》(以下简称《意见》),并于4月26日由中共中央办公厅、国务院办公厅印发实施。《意见》提出“针对生态产品价值实现的不同路径,探索构建行政区域单元生态产品总值和特定地域单元生态产品价值评价体系”“探索制定生态产品价值核算规范”“推进生态产品价值核算标准化”等[2]。2022年9月,人民出版社出版了国家发展和改革委员会与国家统计局等联合制定的《生态产品总值核算规范》(以下简称《规范》)[3]。2023年,国家统计局核算司依据《规范》[3],选择北京、上海、广东、重庆等十余个省份作为试点,在地区层面开展生态产品总值(Gross Ecosystem Product,简称GEP)试算工作。本文拟根据生态系统核算的首个国际统计标准和准则《环境经济核算体系:生态系统核算》(SEEA EA)[1],结合我国生态产品总值(GEP)核算在试点过程中遇到的问题,探析GEP核算与SEEA框架下生态系统核算之间的主要区别及联系,并就GEP核算能否被视同为生态产品价值核算或GEP核算能否代表生态产品价值核算提出自己的拙见,供大家商榷。
1 GEP核算与SEEA框架下的生态系统核算简介
1.1 GEP概念的提出及研究进展
1.1.1 GEP概念的国际演进
1997年,美国伊利诺斯大学的Bruce Hannon教授在“生物学和经济学中类比的运用——从生物学到经济学,再反过来”(The use of analogy in biology and economics: from biology to economics, and back)一文中,建议开发一个与经济框架能够有效结合的生态学核算框架,首次提出了生态系统产品总值或GEP(Gross Ecosystem Product)概念。Bruce Hannon教授认为,GEP是指生态系统每个部门所有净产出之和;定义恰当的话,GEP与GNP是对等的,因此GEP是一个很好的衡量生态系统绩效的单一指标。该文依据投入产出模型及影子价格、支付意愿等估值方法,尝试推导了生态价格及GEP等数值[4]。
1998年,Bruce Hannon又发表了“自然会如何评价人?”(How might nature value man?)一文,把生态系统视为开放的、符合热力学定律的系统,并设计了一个包含生态系统流量的生态核算程序,进一步考虑了生态价格(ecological prices)的计算和生态系统净产出(net ecosystem output)及其生产效率的计算。Hannon假设生产单位产出的边际成本和平均成本是相同的,即假定对不同生产规模的回报是不变的,以此构成计算生态价格ε的必要条件;再把每一个生态价格乘以相应的生态系统净产出,然后求和得到GEP。作者指出:在一些情况下,存在人类比没有人类存在时,生态系统净产出可能会更高[5]。
2012年10月,在加拿大渥太华召开的第18届环境核算伦敦小组会上,澳大利亚环境经济核算专家Mark Eigenraam等提交了论文——《土地和生态系统服务:计量与核算实务》(Land and ecosystem services: measurement and accounting in practice)。该文在总结澳大利亚维多利亚州开展了十年的生态市场项目试点的基础上,尝试运用与国民账户体系(SNA)和环境经济核算体系(SEEA)相一致的方法,再次提出GEP这个概念。该文认为:通过把生态系统看作是有生态系统货物(goods)和服务(services)流经它们的经济单位,生态系统就可以表现为具有经济投入和产出的经济单位;从一项生态系统资产中估算生态系统货物和服务的总价值,再确定同一资产所使用的生态系统货物和服务的消耗,取二者之差,所有差额的总和就是生态系统产品总值(Gross Ecosystem Product 或GEP)。该文指出,这种方法允许我们将生态系统流量与生态系统或经济/社会效用联系起来,在生态系统和经济目标之间进行权衡;将一块土地作为一个功能“单元”,生态系统账户可以通过生态系统最终货物和服务与经济账户相联系,并通过金融交易改变生态系统资产的存量或它们产生生态系统货物和服务的能力[6]。
1.1.2 GEP概念的国内演化
2012年,中国学者朱春全提出,要把自然生态系统的生产总值纳入可持续发展评估核算体系,建立一个与GDP相对应的且能够衡量生态状况的评估与核算指标,即生态系统生产总值(Gross Ecosystem Product,GEP)。2013年,欧阳志云、朱春全等对GEP的概念与内涵进行了界定,认为GEP是生态系统为人类福祉和经济社会可持续发展提供的最终产品与服务价值的总和,包括生态系统产品价值、生态调节服务价值和生态文化服务价值[7]。
目前,国内研究人员对Mark Eigenraam等国际专家有关GEP的理论观点极少关注,中国近年来开展的绿色GDP核算或生态系统试算工作大多采用欧阳志云、朱春全等提出的GEP概念模式。根据《规范》,国内GEP核算的基本公式调整为:生态产品总值(GEP)=生态产品物质供给+生态产品调节服务+生态产品文化服务[3]。以下我们重点分析国内GEP核算与SEEA框架下的生态系统核算之间的主要区别与联系,以及国内GEP核算存在的不适问题和它能否代表生态产品价值核算。
1.2 SEEA框架下的生态系统核算
1.2.1 SEEA发展概述
为连贯一致的分析和政策框架提供可比较且可靠的数据支持,是解决争议、指导形成经济与环境相互关系之政策的基本前提。为反映用户不断发展的需求、经济环境核算方面的新发展及方法研究的进步,经过联合国等国际组织多年的不懈努力和实践测试,2014年,联合国等正式出版了环境经济核算体系的首个国际统计标准——《2012年环境经济核算体系:中心框架》(SEEA CF)。SEEA CF是一个由一整套综合表格和账户组成的统计框架,指导编辑一致且可比的统计数据和指标,以便制定政策并进行分析研究。SEEA CF提供了国际公认的环境经济核算的概念和定义,作为一项核算制度,它基于商定的概念、定义、分类和核算规则,扩大了SNA资产范围,成为一部用于理解环境与经济间相互关系的多用途概念框架,把视角放在“单项”环境资产①根据SEEACF,环境资产是地球上自然发生的生物和非生物组成部分,共同构成生物物理环境,可为人类带来利益。其定义是环境经济核算体系的基础。环境资产分类见SEEACF的表5.1。之上[8]。
联合国统计委员会在2021年3月举行的第52届会议上通过了《环境经济核算体系:生态系统核算》(SEEA EA),把描述核算框架和实物量账户的第1~7章确定为一项国际统计标准;赞成第8~11章所述的对生态系统服务和生态系统资产进行估价的国际公认统计原则和建议,后者与正在从事生态系统服务或资产估值的国家的国民账户体系(SNA)概念一致;SEEA EA第12~14章论述了生态系统核算的应用和扩展[1]。这是国际上关于生态系统核算的首部统计标准和准则,它把视角放在测算生态系统之上。
SEEA EA补充了SEEA CF对环境与经济之间关系的衡量,是一个综合的、内部一致的账户序列体系。SEEA CF和SEEA EA共同组成环境经济核算体系(SEEA),通过采用“供给=使用”等核算原则和交换价值等概念定义,整合与环境相关的实物量和价值量指标,以允许与国民账户数据进行比较的方式,构成了一个补充国民账户体系的系统[1]。
1.2.2 SEEA框架下的生态系统核算概念
SEEA EA是一个基于空间的综合统计框架,用于组织生态系统的生物物理信息、测量生态系统服务、跟踪生态系统范围和状况的变化、评估生态系统服务和资产,并将这些信息与经济和人类活动的衡量标准联系起来。SEEA EA是由一个多学科专家组制定的,旨在应对一系列政策要求和挑战,重点是让人们看到自然对经济和人类的贡献,并更好地记录经济和其他人类活动对环境的影响[1]。为此,生态系统核算扩大了SNA生产范围,纳入了比标准经济账户更广泛的人类利益,并为评估经济和人类活动对环境的依赖性和影响提供了一种结构化的方法。
SEEA EA由五个核心账户组成:生态系统范围账户、生态系统状况账户、生态系统服务实物量账户、生态系统服务价值量账户、生态系统资产价值量账户。其中,生态系统范围账户和生态系统状况账户共同构成实物量生态系统资产账户,反映生态系统资产实物量生产基础的大小、质量、组成部分、空间分布等的存量和存量变化,是生态系统核算的起点和核心特征,是实施生态系统核算不可或缺的组成部分。实物量和价值量生态系统服务流量账户分别以实物量和价值量单位记录生态系统资产产生的生态系统服务,以及经济单位对这些服务的使用,在许多方面,是描述环境与经济之间关系的核心组成部分。根据生态系统资产提供的生态系统服务的净现值记录生态系统资产的货币价值,得到生态系统资产价值量账户,据此反映生态系统资产价值量存量和存量变化,最终形成完整的生态系统账户序列[1]。
1.3 GEP核算与SEEA框架下的生态系统核算之间的联系与区别
(1)联系。我国学者提出的GEP,是意在衡量特定生态系统核算区在核算期(通常为一年)内为人类福祉和经济社会可持续发展提供的最终货物与服务价值总和的一个指标,它是一个流量概念,与SEEA EA中的实物量和价值量生态系统服务流量相似。GEP核算则类似于SEEA框架下生态系统核算中的生态系统服务流量核算。
(2)区别。根据《规范》,生态产品总值(GEP)核算的主要工作程序包括:根据核算目的,确定生态产品总值核算区域范围;明确区域内各类生态系统类型及分布;编制生态产品目录清单;确定核算模型方法与适用技术参数,收集数据资料;开展各类生态产品实物量与价值量核算;计算区域内生态产品总值[3]。由此可见,与SEEA EA由五个核心账户组成相比,一方面,GEP核算的主要工作程序仅包括明确区域内各类生态系统类型及分布,却没有明确要求编制生态系统状况账户,没有突出基于生物和非生物特征衡量的生态系统质量,可能导致对实物量生态系统资产状况反映不全,从而可能难以像SEEA框架下的生态系统核算一样比较全面地反映实物量生态系统资产状况及其变化;另一方面,GEP核算的主要工作程序没有涉及编制价值量生态系统资产账户,不能反映生态系统资产的价值及价值变化,没有强调生态系统资产保值增值的重要性,也没有考虑当期的生态产品流量在数量和质量上是否可持续,从而难以像编制五个完整核心账户的SEEA框架下的生态系统核算那样能够比较全面地反映生态系统资产能否实现保值增值的目标和生态系统服务流量的全貌。
2 生态产品与生态系统服务
2.1 生态产品概念的提出及发展
“生态产品”是具有中国特色的概念。2010年12月国务院发布的《全国主体功能区规划》(国发〔2010〕46号)首次提出“生态产品指维系生态安全、保障生态调节功能、提供良好人居环境的自然要素,包括清新的空气、清洁的水源和宜人的气候等”;同时指出:生态产品同农产品、工业品和服务产品一样,都是人类生存发展所必需的[9]。可见,这一概念突出生态功能区主要提供生态系统调节和维持服务。之后,党的十八大报告、“十三五”规划、《全国生态保护“十三五”规划纲要》等重要文件进一步丰富了生态产品的内涵。生态产品具有三个基本属性:自然属性、稀缺属性、时空属性[10]。
2.2 SEEA界定的生态系统服务及相关概念
本文赞同生态产品是独具特色的中国概念,认为生态产品就是SEEA界定的生态系统服务、生态产品价值就是生态系统服务价值。根据SEEA EA,生态系统服务指生态系统(资产)对经济和其他人类活动所用利益的贡献,生态系统资产是由一组独特的生物和非生物及其交互作用形成的特定生态系统类型覆盖的连续空间;在生态系统核算中,所有生态系统服务都在国民账户体系生产范围之外[1]。
SEEA EA把生态系统服务分为生态系统最终服务和生态系统中间服务。生态系统最终服务是指服务的使用者是经济单位的生态系统服务,经济单位包括企业、政府和住户。生态系统中间服务是指服务的用户是生态系统资产,并与生态系统最终服务供应有联系的生态系统服务[1]。鉴于SEEA EA界定的生态系统服务即由它定义的生态系统最终服务,故本文论及的生态系统服务亦指SEEA EA界定的生态系统最终服务。
根据《2012年环境经济核算体系:实验性生态系统核算》(SEEA EEA),生态系统服务包括供给服务、调节(和维持)服务、文化服务。其中,供给服务是生态系统产生或所含的对利益的贡献,例如鱼类或者具有药用特性的植物,相关利益可以在农业系统中或在半自然和自然生态系统中提供;调节(和维持)服务反映生态系统调节气候、水文和生化循环、地表过程和各种生物过程的能力;文化服务涉及人们通过娱乐、知识发展、放松和精神反思从生态系统获得的知识和象征性利益[11]。
SEEA EA指出:生态系统资产这一统计术语在生态系统核算背景下等同于自然科学术语中的生态系统,之所以称为生态系统资产,是为了更好地与国民账户体系相衔接[1]。根据《2008年国民账户体系》(2008 SNA),资产是一种价值储备,反映经济所有者在一段时间内通过持有或使用该实体所产生的某种或系列利益,它是价值从一个核算期向另一个核算期结转的载体,SNA中的所有资产都是经济资产;交换价值指货物、服务、劳动力或资产实际交换的价值,或者可以兑换成现金(货币或可转让存款)的价值;生产是在机构单位负责、控制和管理下,使用劳动力、资本、货物和服务投入而出产货物和服务的活动;产品是由生产过程产生的货物和服务(包括知识载体产品);货物是指对它有某种需求,并能够确定所有权的有形生产成果,这种所有权可以通过市场交易从一个机构单位转移给另一个机构单位;服务是生产活动的结果,通过这些生产活动可以改变消费单位的状况,或促进产品或金融资产的交换[12]。
3 GEP核算能否代表生态产品价值核算
曾有学者提出,为降低初期开展生态系统核算的难度,不宜过分强调与SNA的衔接,生态系统核算的最终目标是给出独立的生态系统生产总值(即当前有关方面提出的GEP)核算结果[13]。然而,这却无视了目前我国GEP核算结果大多数难以避免被用来与当地GDP或其他类似地区GEP数据相比较的现实。众所周知,GDP(Gross Domestic Product)指国内生产总值,是国民账户体系(SNA)生产账户的平衡项和核心指标,是按市场价格表示的一个国家或地区的所有常住单位在一定时期内生产活动的最终成果;其中,P代表 Product,指产品之意,包含货物(goods)和服务(services)[14]。之所以要采纳SEEA EA框架核算生态产品即生态系统服务的价值,是因为SEEA EA界定的生态系统服务正是为了在适当的情况下,可以很容易地记录为国民账户体系中的生产过程的投入;只有按SEEA EA框架核算的生态系统服务或生态产品价值,才能与SNA中记录的生产性货物和服务流量实现有机衔接,并与GDP数据实现一致的比较。
本文拟从生态系统资产的可持续利用、GEP核算原则和估价方法与SEEA EA的差距、《规范》包含的GEP实物量核算指标与SEEA EA表6.3列示的选定生态系统服务、GEP核算的适用性这几个方面进行比较探讨,以期论证国内GEP核算与SEEA框架下生态系统服务核算之间的主要区别,并请读者判断《规范》设计的GEP核算能否满足SEEA框架下的生态系统服务核算或我国生态产品价值核算的要求。
3.1 GEP核算未能考虑生态系统资产的可持续利用
GEP等于在一个核算期内,由生态系统核算区内所有生态系统类型按交换价值提供的生态系统最终服务总和减去中间服务的净进口[15]。由于一开始就想把它与我国现行国民经济核算的核心流量指标GDP作比较,GEP中的G(Gross)意为没有扣除生态系统服务供应中所产生的任何相关生态系统退化[1],就像收入法GDP中的G(Gross)是指包含生产过程中产生的固定资本消耗一样(实践中,限于数据可得性,通常用“固定资产折旧”这一指标来代替固定资本消耗)。
由此可见,《规范》界定的GEP核算未能考虑生态系统资产的可持续利用,仅是片面地考虑了生态系统核算区在当期提供的生态系统服务流量。如果把这样计算出的GEP用作考核指标,难免会像GDP一样引起各地区只追求当期流量的增长却忽视形成流量的基础即生态系统资产,而导致其退化:这与我国保护生态环境、寻求可持续发展道路的初衷是相悖的。
3.2 GEP核算原则和估价方法与SEEA EA的差距
《规范》“第一章 总则”阐述了GEP核算的主要原则:客观性原则、循序渐进原则、基于交换价值原则、开放性原则。与环境经济核算的基本原则“供给=使用”和采用交换价值估值相比,一方面,《规范》没有提及“供给=使用”这一国民经济核算和环境经济核算的基本原则,加之《规范》对生态产品等关键概念界定不严谨,导致实物量核算范围过大;另一方面,尽管《规范》提出的“主要原则”包括“基于交换价值原则”,但其中表3列出的“生态产品价值量核算方法”并没有严格遵循SEEA EA第9章中关于生态系统服务估价方法类型选择的优先顺序的建议,而是对测算的全部调节和维持服务及文化服务中的“休闲游憩”类服务都采用替代成本法进行估值,且通常不满足替代成本法所要求的三个“缺一不可”的适用条件,如果采用《规范》推荐的估价方法,很可能导致生态系统众多调节和维持服务及部分文化服务的价格被高估[3,15]。
3.3 《规范》包含的GEP核算实物量指标与SEEA EA表6.3列示的精选生态系统服务的比较
《规范》表1列出了所包含的GEP核算实物量指标[3],与SEEA EA表6.3——精选生态系统服务的参考清单[1]具有明显差异。SEEA EA在表6.3下文和第6.4节提供了与表6.3中标有星号(*)的生态系统服务有关的进一步解释。通过对比《规范》表1和SEEA EA表6.3我们不难发现,《规范》表1对生态系统提供的生物质供给类服务一词带过;相应地,在计算涉及森林、草地等7类生态系统的生物质供给服务部分,《规范》亦仅是采用了将从各个生态系统获取的不同种类生物质数量直接相加的方法,却未作任何说明。特别是《规范》在关于生态系统供给服务的指标设置中竟然缺失“供水”这项重要指标[3]。众所周知,水是生命之源、生产之要、生态之基。根据SEEA EA表6.3,供水服务反映了水流调节、水净化和其他生态系统服务对为用户提供各种用途(包括住户消费)的适当质量的水的综合生态系统贡献,这些是生态系统最终服务。SEEA EA 6.57指出:与供水有关的生态系统服务,例如水流调节和水净化,可以作为不同和独立的生态系统最终服务进行测量,也可以作为综合生态系统服务来测量,并使用供水作为反映整体生态系统贡献的替代指标。SEEA EA 6.103指出:如果不能单独记录对供水的直接贡献,则应记录抽取的水量,作为生态系统贡献的代替物;该流量应记录为生态系统最终服务;如果采用这种测量方法,则不应存在与这些水量相关的非生物流量[1]。可见,《规范》没有把供水纳入生态系统供给服务范畴,是存在重大缺失的,这样做不仅与SEEA EA不一致,而且脱离了人们的生产、生活实际。
至于《规范》表1、SEEA EA表6.3对调节(和维持)服务、文化服务指标的设置差异,本文不再赘述,谨请读者自行总结。
3.4 GEP核算的适用性
据悉,GEP试算试点省份之一的北京市的有关领导曾向该市GEP核算的工作人员提出,不应过分追求生态系统提供的供给服务和文化服务的数量,以免造成对生态环境的破坏。承担上海市GEP试算工作的崇明区某副区长也向国家统计局核算司调研组反映,上海市把生态保护任务过多地分给崇明区,一定程度上影响到崇明区的整体发展。江苏省统计局有关人员向笔者反映,《规范》对调节服务设计了10项价值核算指标,在这10项价值核算指标对应的十余项实物量指标中,仅“海岸带防护长度”一项可以通过统计调查直接获得,其余皆需要通过特定的模型、方程或测算方法才能得出,《规范》推荐的许多计量方法对统计部门来说都缺乏可操作性。重庆市统计局在GEP试算过程中,为确保统计分类与核算方法具有较强的可操作性和基础数据的可获取性,对《规范》的7个主要生态系统分类做了积极的改进,建立了一套与规划和自然资源部门的土地利用现状分类相匹配且符合我国实际的GEP核算生态系统分类,既有利于获取GEP核算所需的相应数据,也利于减少相关费用支出。
笔者欣闻,为加快形成生态产品价值实现机制工作的推进合力,2024年2月,国家发展和改革委员会资源节约和环境保护司成立了生态产品价值实现机制专家委员会,将对已发布《规范》进行修订并出台正式版。综上所述,我们建议:①生态产品或生态系统服务价值核算方案,应结合生态系统核算的首个国际统计标准即SEEA EA制定,以利于我国生态系统核算工作更好地与国际接轨,并在生态系统核算领域贡献世界公认的中国智慧和中国方案。②生态产品或生态系统服务价值核算工作应由统计部门主导,协调生态产品(生态系统服务)核算与国民账户体系(SNA)的衔接,充分利用现有行政记录和统计调查监测数据,借鉴我国已有的森林、海洋、湿地等资源资产评估和核算规范及实践经验,侧重核算目前还没有纳入国民账户体系(SNA)的调节和维持服务,为政府制定相关环境经济政策服务。③生态系统核算工作需要树立生态系统的系统性和有机整体性的观点,创新性地构建完善监测体系,辅之以大数据、云计算等现代手段,夯实实物数据,实现资源共享,切实开展不同领域研究人员及与经济决策者之间的交流合作,权衡不同生态服务之间的协同和冲突,因地制宜优化生态系统供给服务、调节和维持服务、文化服务的组合供应方案[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