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舞蹈《骏马图》中骏马形象及民族文化

2024-06-09郭天娇

艺术大观 2024年8期
关键词:民族精神意境舞蹈

郭天娇

摘 要:舞蹈《骏马图》吸收了绘画艺术中的灵感。舞蹈将艺术性和技艺性结合起来,展现了中国古代传统美学中的意境之美和“骏马”形象的塑造在作品中所体现的民族精神。《骏马图》所塑造的“骏马”形象真正做到了“传神”与“传意”,它将形象、语汇与精神三者完美融合在一起,让观众通过作品感受生命的律动,感受舞蹈语言所描绘的民族精神。用中国古典舞语汇塑造的“骏马图”,更似灵魂之舞,触人心弦。独特的身体诠释和传统再造的方式,体现出舞蹈的人民性与时代性,以坚毅承载柔情,道尽中华民族曾经的苦难与不屈之志,彰显民族之精神。

关键词:舞蹈《骏马图》;民族精神;意境

中图分类号:J722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2096-0905(2024)08-00-03

一、《骏马图》中骏马的形象

(一)水墨画中走出的《骏马图》

古典舞作品《骏马图》的创作灵感来自著名画家徐悲鸿先生的作品《奔马图》。徐悲鸿先生所创作的马和现实生活中的马有所不同,先生笔下的马是夸张的,马蹄部分是经过艺术处理后所呈现出的,特别是马的两个前蹄伸出去的这种力量,是一般普通画家所临摹不出的,有力的两个前蹄象征着永远向前奔腾,更是将一种自强不息的精神注入笔下的马中,真正用画描绘出了“神骏展龙蹄,风骨动九州”这八个字。先生所作的马是将西方画的写实和中国传统水墨画进行结合创造而出的,此后,才开始出现了中西合璧的绘画方式,《奔马图》也成了中国画史上的经典之作,它代表了中国人民的民族精神象征,同时也标志着中国现代美术史上的一个重要里程碑。

舞蹈《骏马图》成功地提取到了徐悲鸿先生笔下马的精髓,打破了舞蹈中对马的固有形象,将东方美学中的马形象搬上了舞台。在中国舞蹈的发展历程上,“花”“鸟”“鱼”“虫”的艺术形象频频出现在各舞种的作品中,如二十世纪五六十年代的《孔雀舞》《荷花舞》,八十年代第二届全国舞蹈比赛上的《奔腾》,再到第八届桃李杯的《爱莲说》,第九届桃李杯的《咏荷》,近些年的《老雁》《战马》等优秀的舞蹈作品,这些舞蹈作品被赋予了不同的精神价值,运用托物言志的方式向观众传达中华民族最优秀的文化品质。提到马的形象,我们可以想到在草原上驰骋的骑士——《奔腾》;可以想到顽皮勇敢的小战马——舞蹈《战马》,马形象浮现在观众脑海中的都是自由豪迈的蒙古舞,由此,也对舞台上马的形象定了型。《骏马图》的创作打破了这一固有的观念,使马形象不再属于某一舞种的创作领域,为中国古典舞今后的创作发展拓宽了道路。在作品中,编导老师并没有运用大量的激烈奔跑的动作来塑造马奔腾的形态,而是以“静”衬“动”,在舞蹈的开头部分,舞者大量慢速的撩腿动作,错落有致的起伏,还原了马在奔腾过程中的形象,一瞬间好似从定格的画中走了下来;双臂后夹,放在胯部两侧,好似骏马奔跑起的前蹄……类似于这样的动作还有很多,但是对于马形象的塑造不求形似,但求神意十足。

(二)新语汇绘写下的“旧形象”

古往今来,马一直被寓意着奔放、潇洒、激情的特征,在古代马往往和人同生共死、荣辱与共,它的精神一直被人崇尚。因此,关于马形象的舞蹈创作也层出不穷,如《奔腾》《战马》《战马嘶鸣》等优秀舞蹈作品,但是这些舞蹈作品对于马形象的塑造都是通过“骑士”来塑造的,舞者通过大量的骑马或者是牵马的动作来交代马的形象,且大多数关于马形象的舞蹈作品都是以蒙古族舞为主,舞台上的马形象也逐渐演变为“蒙古马”。《骏马图》的编创是一次大胆的尝试,首次将古典舞与马形象进行结合,用新的语汇绘写一个“旧”的形象,却碰撞出了完全不同的火花。

古典舞语汇下的马与民族舞语汇下的马各有千秋,民族舞下的马形象有少数民族刻在骨髓里的豪放、热情,《骏马图》中的马形象渗透着东方美学的意蕴,特别是在舞蹈中的调度和构图中,为观众以舞蹈艺术的形式“还原”了一幅笔酣墨饱的水墨画。在舞蹈前半部分,都是以散落的队形为主,散点式的队形和错落有致的起伏好似相机定格在了某一个点,简单的灯光与水墨色的服装和舞台调度相得益彰,当灯光亮起,一幅动态的水墨图呈现在观众的面前。作品中的舞蹈动作多以下蹲、向前俯身为主,所有演员身体面向同一方向俯身,仿佛水墨画中的千万匹骏马向前奔腾不息。

(三)动静结合的意境营造

在以往的舞蹈舞台中,马形象的塑造都是热情、激烈的,音乐是十分欢快、悠扬的蒙古族音乐,舞蹈动作更多也是以骑手的形象去塑造骑马的状态,以侧面的角度塑造马的形象。但是在众多马形象中,也有一些与众不同的马。在舞蹈《战马》中,是由六个舞蹈演员扮演一匹战马与边疆小战士的战友之情,六个演员扮演马的各个部分,小战马的不同部分也被赋予了不同的性格,例如,马头是一个大哥哥的形象,马的四个蹄子部分是跟随着大哥的兄弟们,而马尾巴更像是最小弟弟的形象,顽皮、可爱,需要哥哥們的保护……性格迥异的“身体各个部分”组合成了一个新颖的马形象,令人耳目一新,作品中的“马”不再是服装道具的具象模拟,而是被解构为“马”的多重要素,夸张放大后的“马”这一本体被解构为一个鲜活的生命体,编导巧妙赋予其性格特征,生动描摹了小战士与战马之间的深情厚谊,以及草原儿女的民族精神。在《骏马图》中,是由演员饰演中国水墨画中的马,每一个演员扮演的马形象都是一个个独立的个体,编导没有运用激烈、奔跑的动作让演员在舞台上肆意展示成熟的技术技巧,而是大量使用近乎静态的画面来呈现中国水墨画中马形象的美,在作品结尾处,领舞演员在舞台中央近二十秒的屹立不动,是一种生命的隐忍蓄力与坚韧不拔的心怀。在作品中间部分,紧而不乱的弹性节奏促使舞者的身体自由运转,快速敏捷的动作与前后部分形成鲜明对比,以观众的视角代入动态的水墨画舞蹈中,最后戛然而止的音乐与舞蹈动作使沉浸其中的观众一下被带回到现实世界中来[1]。

二、骏马形象的意象表达

(一)意象之景

在作品《骏马图》中,如何既寻找中国水墨画中的骏马形象,并将其典型特征凝练在舞蹈作品形象之上,又守住中国古典舞的韵律底蕴是作品存在的基础,同样也是这个作品的创作难点。面对众多以马为题材与形象的舞蹈作品,马的形象已经深入人心,一提到舞蹈作品中马的形象,就会自然将其与蒙古族舞联系到一起。20世纪80年代以马为主题的蒙古族舞蹈《奔腾》“腾”进了观众的心里,马跃老师通过塑造马背上的蒙古族青年牧民的群体形象,为观众再现蒙古族草原上骑士纵马奔腾的场景,《骏马图》则与《奔腾》完全不同,编导使用了与之前完全不同的舞蹈语汇,重新塑造了一个带有中国古典美学的骏马形象。在编导老师的创作下,马儿们一改之前豪迈、奔放的舞蹈形象,而是静心沉浸在舞台中间,以静态形象为观众用舞蹈的形式再现了一幅中国水墨“骏马图”。在大家固有的思维中,以马为主题的舞台形象一定是热烈、热情的,只有这样才能凸显出万马奔腾之态。而静态又如何塑造惟妙惟肖的骏马形象呢,这并没有阻挡编导的发挥:一如她突破过往动作经验的束缚,她汲取到中国水墨画中奔马形象不同身体部位的用色虚实、晕染线条与动势走向,从而提炼出以两臂弯肘架于身后的挺拔姿态,并且用大量类似这样的静态舞姿去塑造带有中国古典美学的马儿形象,坚挺有力的两掌与顿踏有声的两腿则构成马如钢刀般的四肢,舞者每一次身体的前倾都是万马奔腾之态[2]。

(二)意象之境

《骏马图》的创作则是纯粹的,编导在打破常规的创作基础上,在作品中注入了人生阅历积攒来的“修行”,一改古典舞或是民族民间舞在舞蹈高潮部分的“炫技”,《骏马图》选择真正沉静下来,将生命的运动与驻停化为舞蹈中的动与静,用舞蹈呈现一种诗意的表达,舞者用身体书写中国美学中的意象之境,在整部作品中更是沁入了哲学意味,这都是在前些年的作品中从未出现过的。著名国学大师王国维曾说过:艺术创作有两个层次的形式:第一形式是思想、情感、景物;第二形式是语言、节奏、韵律。《骏马图》的编导十分懂得舞蹈艺术的创作规律,她很善于将所见之物与所感之情凝练成内容充实、形式美强烈的意境。编导先通过提炼中国水墨画《奔马图》中的形,并将其以舞蹈动作形式“临摹”出来,但是“临摹”并不单是外形的临摹,是将这个特定文化群体的生活方式、传统、价值观念注入其中,因此,编导老师创作的都是惟妙惟肖、有血有肉的舞蹈艺术形象,如舞蹈《红珊瑚》《翠狐》《老雁》都是通过某一种舞蹈形象来传递一种精神价值。《骏马图》用形象创造出了意象之境,静谧、沉稳的骏马形象为观众营造出“万马奔腾”的恢宏气势,无论是观众还是表演者都能够从这宏阔的气势中产生对民族文化的强烈归属感和认同感。当观者惊叹全体演员在作品开始竟有半分钟近乎静态的过程,或是作品即将结束时演员孙科也曾耸立近二十秒纹丝不动,生命的隐忍蓄力与坚韧不拔的心怀才是其勇者行为背后的诱因;当俊逸的马匹即将坠落之际突然又蓄力上腾时,动静相间、紧而不乱的弹性节奏促使身体自由运转,腿的摆动与悠动并非姿态,而是基于生命之气韵而自然促成的动作空间。动静有致,如若不是生命在蓄力中强大、在悲壮中重生的吐纳往复,何以让生命融入创作,让境界从艺术中显现[3]。

三、舞蹈《骏马图》中骏马的艺术文化

(一)以动作设计书写民族语汇

舞蹈舞台上马形象常常是以“奔马”的形态出现的,气势磅礴,豪迈热烈。但是舞蹈《骏马图》却另辟蹊径,塑造了“含而不露”的奔马形象,大量静态的舞蹈动作与马的形象形成强烈的反差感。舞者伫立在舞台中央,身体前倾,腿部模仿“马蹄”似前后运动,令人印象深刻。编导老师创作下的“骏马”只要抓住了中国水墨画中马的线条感和基本状态,如演员在仰头下腰等动作中强调的“形曲立直”,在舞蹈中大量急促奔走的动作着重去注意走步的控制力和节奏感,上身的快速转摆动律与脚下零碎舞步的配合,共同为观众塑造出焕然一新的古典舞马形象,彰显中国传统文化与中国人所追求的龙马精神。

值得注意的是,《骏马图》的舞蹈语汇并未有完全运用纯正的“古典舞”,最基本的“圆流周转”“圆曲拧倾”等元素我们几乎在舞蹈中没有见到,但能感受到作品中舞蹈语汇所散发出的“意”和“韵”。编导老师曾说过,舞蹈作品的创作不能去简单地堆砌舞蹈动作,向作品中叠加素材,而是需要根据作品将素材等元素进行转化,就像是葡萄与葡萄酒的关系一样,需要编导在众多元素中不断地提炼、榨干、再发酵,这才是一个舞蹈作品创作转化的过程。[4]《骏马图》也正是如此,将马主题与中国古典舞相融合,经过提炼、发酵,形成了全新的骏马形象,也突破了传统的古典舞语汇。在作品中,首先,舞者对风格和肢体造型的把握十分细腻,动作更注重张力和无限向外延伸质感,这样所刻画出的骏马形象极具灵性。其次,编导跳脱出了原有的语境,在舞蹈的前后部分都有很长一段的静态时间,让马的形象脱离了吵闹喧嚣的奔腾场景,抓取骏马的体态特征,在静态部分中呈现,使骏马形象更有雕塑感。

(二)以舞台构图彰显民族文化

《骏马图》中的骏马形象,不再是辅助人物形象的工具,而是独立鲜明的“马”。舞台的构图同样为马形象的塑造增色不少。在开始部分,舞台的开场的一束定点光,让散落在舞台四处的“马儿”瞬间从水墨画中活了过来,观众在台下仿佛置身于博物馆内,观赏面前的动态“骏马图”。编导对“马儿”的服飾设计也颇为讲究,舞者的服饰没有刻意去模拟马的形象,但需要“马”的符号在其中,特殊的舞蹈语汇要求必须体现出古代文人墨客的风骨,于是就诞生了舞台上我们所看到的精美服饰。服饰中采用了古代的对襟,拉长的对襟像极了马的长脸,水墨色的服装底色与古风的服饰搭配,一个具有傲气风骨的“人”的形象油然而生。人与马的结合不会使人感到突兀,可以说是“凝形而传神”。这样诸多优秀元素的组合构成了一幅极具特色的动态“骏马图”,每一匹马都被赋予了灵性,在舞台上鸢飞鱼跃,肆意洒脱,通过作品整体的画面构图,尽显中国古代艺术之美。

四、结束语

在中国传统文化中,马是忠诚、高贵、奔驰的象征,是永不向困难低头,永远不可征服的。马的神韵,则是马在与人类同生死、共荣辱的历史中所表现出来的一种奉献美的史诗。纵观历史,马,从远古的沙场尘烟中驰骋而来,雄浑、高昂、豪迈。徐悲鸿笔下的“奔马图”系列寓意中华民族像马一样昂扬前进,不屈不挠。这幅《奔马图》不仅表现了马的精神和特征,更赋予了画家自己的个性和理想,为振兴民族艺术而奋斗。舞蹈《骏马图》的灵感来自徐悲鸿先生画中的马,与其一样,对于马形象的塑造不在于“形”而更突出形象所表达出的“情”,这样对马形象的塑造并不会单薄,既是对东方美学的呈现,也是编导对于生命的认识,对于一种民族精神的表达。

参考文献:

[1]金浩著.新世纪中国舞蹈文化的流变[M].上海:上海音乐出版社,2007.

[2]金浩.田露:摹象舞蹈的编创高手——兼谈新作《骏马图》的审美镜鉴[J].舞蹈,2023(03):30-33.

[3]田露,黄际影.传统文化精神的当代转化——田露访谈[J].北京舞蹈学院学报,2023(03):1-6.

[4]江东.带给民族民间舞一份艺术创作上的升华——田露舞蹈创作随想[J].舞蹈,2015(03):28-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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