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丑角之美

2024-06-07赵晨

中国民族博览 2024年4期
关键词:丑角戏曲

【摘 要】丑角在中国传统戏剧中属四大行当之一,这个名目从宋元南戏时期发展至今已有八百多年的历史,且贯穿于全国范围内三百六十多个剧种之间,正可谓是“无丑不成戏”。20世纪著名戏剧家,表现派代表人物布莱希特曾观看戏曲,赞叹了戏曲写意虚拟的审美艺术特征,而戏曲艺术与他追求的“间离”之间亦有所共通,脸抹豆腐块的丑角即是打破“第四堵墙”的一枚顽石丑角的出现使戏曲表演中参与的观众,在沉浸和间离中进行切换,这让戏剧的呈现愈加精彩。

【关键词】丑角;间离效果;戏曲

【中图分类号】J812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7—4198(2024)04—130—03

20世纪西方戏剧以布莱希特为代表建立起了反幻觉的“非亚里士多德式”戏剧,强调打破镜框式舞台“第四堵墙”的界限,营造陌生化的表演效果。中国戏曲观演交流关系直接又纯粹。丑角的插科打诨,或讽戒嘲骂、或诙谐幽默、或游戏戏虐,可以于演员和角色之间跳进跳出,能够在看似不經意与无心之失之间评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本文从“间离效果”的角度入手,浅析丑角在中国戏曲表演中是通过何种方式实现“间离”的作用。

一、提示与评判

丑角间离性的提示与评判可以代表观众在传统价值观上做出是非评价。丑角在戏曲表演中往往如润滑剂一般,每当遇到情节发展的“坎”时,它往往可以发挥自身自由性,侧面提出身处为局外人的看法和思考,跳脱于戏剧情境中的角色本身。这种提示能够带动观众看戏的思考让其恍然大悟,从而不被某些戏剧情节和角色的话语带动偏离。在京剧《海舟过关》中,由严庆谷扮演的海舟为能平安护送薄家老小出关,深入虎穴与奸臣刘谨唇枪舌战展开智斗。他的唱词一方面在戏中能巧言令色的获取奸臣信任,另一方面跳脱出戏又能让观众深知其恶贯满盈,另外还采用“戏中戏”的形式,在刘谨面前讲了忠良与奸臣——秦桧陷害岳飞的故事,并问他“这种罪过是轻不轻?”,这也是带观众向演员提出道德的质询和评判,更能让观众联系至角色实际,凸显海舟的正义聪颖。又如当代作家白先勇改编的昆曲《牡丹亭》,人物设置上有一个与剧中主人公性格反差很大的丑婆子形象——道姑,她的常常的上场出现能给予观众提示,另大家从“生死至情”沉重的戏剧情境中解脱出来,破除舞台上的生活幻觉,带来适当的缓解,达到一定的“间离”效果。

另外丑角的站位在戏曲中都比较偏倚于平民百姓,这得因于中国封建社会中人们在现实中往往会受到各种约束,有些事只能选择闭口不言,丑角则可以通过一系列引人发笑的行为动作自然而然的讲出人们不敢说出口的真话,代替人们抒发出平常压抑的苦闷,对社会矛盾做出有力的评判。丑角的戏剧人物可以在戏中自然的对恶贯满盈的狗官发起谩骂,可以对负心薄幸的官人商讨正义,可以对当朝不合理政策律法提出质疑,上至天庭下至家舍,无一处他不敢说不敢讲。就像京剧里,朱世慧扮演的贾桂纵然油嘴滑舌狐假虎威,收受贿赂阿谀奉承,但在戏里一番“做奴才容易吗”的发言,说出了古代封建社会下为奴为俾的苦衷:笑要似笑非笑,哭为最大的忌讳,吃喝玩乐更似命悬一线等,这些都侧面说明了封建社会等级制度下,阶级的极度不平等和束缚压迫黑暗,道出了多少为奴为俾者的怨言和心声。丑角的这种表达手段无疑是打破了角色与演员、剧情与现实、舞台与生活的界限,其言语之间蕴含着对于戏剧提示和对生活的评判。

二、游戏与调侃

丑角的人物造型程式性是脸抹豆腐块的滑稽形象,不禁让人们把“笑”与这个角色联系在一起。其实丑角引发的笑来自于多个方面,既可以装腔愚笨、自嘲自讽,也可以来自于游戏笑闹、玩笑调侃。喜耍之间演员亦可以脱离剧中人物,以演员的身份与观众进行交流,实现陌生的间离,让观众意识到,这仅仅是在演戏,找乐而已并不用较真。京剧《凤还巢》中,陈国林扮演的相貌丑陋的大女儿程雪雁,在角色中将丑角的自嘲发挥的淋漓尽致,作为旁观者还为天下长相平平的女子鸣不平。因与妹妹的样貌、品行、学识相距甚远,戏中所见之人皆因长相姿态取笑他的时候,他唱说“有爱孙猴儿的,就有爱八戒的,一货有一主。”这种比喻一边调侃了戏中的角色,一边愉悦了看戏的观众,让人不明感到其性格爽朗,不自轻自贬,可爱非常。

丑角的游戏调侃还可以拉近与观众之间的距离,产生意想不到的互动效果,既能做到风趣幽默,又能做到顺耳中听。清代的《同光十三绝》十三位京剧名伶中从左往右第四位是的“丑角”名为刘赶三,有一次进宫为慈禧太后唱《十八扯》,在戏中刘赶三扮演皇帝,他发现每次看戏时光绪都只能站旁边而不能落座,有一次在台上他坐着戏谑说“我这假皇上都有个座儿,真皇上倒在那儿站着。”这么一对比引得了慈禧发笑,不仅未曾恼怒还给皇帝赐了坐,此后光绪在看戏时便有了落座的权利。这种言语上的据调侃滑稽不拘束于角色本身也不束缚于观众等级之间,正是丑角“间离效果”魅力的体现。

三、组织与参与

丑角的破坏“生活的幻觉”更大意义上是可以调动观众的情绪,在欢声笑语中加深观众对于演剧的参与意识,从而加强戏曲艺术的亲和力,这也是为什么丑角是群众百姓喜闻乐见的角色原因之一。在戏曲表演中,丑角可以跨越无形的“第四堵墙”,同时置身于舞台戏剧情节和现实观众群体之间,使观众能理性的看待舞台上发生的事情,并制造出一场幻觉——舞台上的事情好像是在没有观众的情况下发生的。就如在豫剧《唐知县审诰命》中,丑角唐成下决心审案,而因自己官位太小无权过问成了难题,他左思右想没有头绪,于是他直接跳脱出舞台像观众进行询问,台下观众建言献策喊出许多主意,他耐心倾听,再接上戏剧情节的发展进行表演,领略之后接着决定直进而行。这种主动邀请观众进行参与的做法,让观众对戏曲描绘的事件有了分析批判的立场,调动了其主观能动性,促使观众能够对戏剧表演内容进行冷静理性的思考,培养了他们对于戏曲观察和观看的不同立场。

丑角常常作为“气氛组”出现,也被喻为肴馔中的“调和面儿”。他们常常朝着观众席吆喝,口似珍珠,声似银铃。“千金口白,四两唱”就是丑角戏曲表演的概括,他们往往主动的牵引观众进行戏剧引领,像贾桂喊得“大家伙儿瞧瞧”、《徐九经升官记》里徐九经呼吁的“您来评评理”、《荒山泪》里胡秦来的“诸君看我如何”等。这些都能够加强观众对于自身是“事外者”身份的认同,确保保持距离以陌生的态度看待演员的表演和剧中人。正如梅兰芳在《舞台生活四十年》第二集中所说:“丑的任务,是扮一个爽朗风趣的人物,说几句明快轻松的台词,博得台下的哄堂大笑,却往往在这中间画龙点睛的指出人民的爱憎来。观众坐久了,精神上容易感到疲劳,或者看到过分紧张的时候,都有用他来暂时调节的必要。”因此丑角的出现使戏曲表演中参与的观众,在沉浸和间离中进行切换,这也会让戏剧的呈现愈加精彩。

丑角可以轻松的穿梭于男女老少之间,可以游刃有余的行走在帝王将相之中,可以或八仙过海或市井无赖。一个转身一句戏虐可道尽三教九流与世间沧桑。他们以夸张的形象呈现舞台,是戏曲表演机制中不可缺少与替代的角色,体现着反思内省后大彻大悟的人生观,是一种对生活中虚伪欺诈、文过饰非等丑恶本质的刻意反叛,呈现了中华民族独特的美与丑的辩证与统一。丑角的“间离效果”是戏曲丑角美学内涵的重要组成部分,集合着戏曲历朝历代丑角表演艺术家们的智慧结晶,这些作用与价值对于丑角的表演艺术仍旧具有指导意义。

参考文献:

[1]曹辉.浅谈布莱希特“间离效果”在戏剧中的运用[J].戏剧之家,2016(19).

[2]易海良.戏曲丑角表演艺术的价值[J].艺海,2018(11).

作者简介:赵晨(1998—),女,汉族,山东济宁人,山东艺术学院戏剧硕士在读,研究方向为戏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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