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日（六首）

二十世纪的烟火

日子在水中吐着气泡，石斑鱼醒了

红绿格吊灯戴上耳坠在落日后赶来探班

迷雾一般的花园在卡座上等待临幸四季的虚空里，

只有烟圈翻动日历

踏上通往二楼的台阶，迟疑如远方的天空，

看见未知的二十年空旷无人诧异

从楼底升腾出一束矩形火焰让焦灼的脚步

排列出地砖的菱形组合

穿过座椅像走过陈年往事的仪仗队

年轮的头发卷出几丝亮色，在昏暗中

像书页翻动诗篇的军队，番号散落又连结在角落，

你占领城堡登上海浪的桅杆

岁月编织成风帆，从这里驶向涅瓦河

在无数个狂风暴雨中走上神坛多少次，在钟声里

你拿起烟与历史对火任由纬度变化，身躯的田野

在烟雾中长满荒草

世纪忧伤成一颗跳动的烟火

你流亡在黑深的夜晚，在文字里沉沦

将酒杯叠放在粉红色的窗台

用青春解放被囚禁在脸部褶皱里的时代

今 夜

我见过最璀璨的星空在你身后

闪着银色的光辉像无数双眼睛，弹奏灵魂的乐章

而今夜，我只有夏园和教堂广场上空的钟声

伴我在空无一人的索里杨街区游荡

很多次，我在黑夜的殿堂探寻你的嘴唇

它始终带着新古典主义的修饰，我记得

所有旁白漾着黑夜松饼的香味

今夜，我等着被审判和流放透过窗子，

寒意流进双眼用音乐驱走罪名的不安

夜色因为跟不上思维而显得空旷

时间在温度计中凝固成记号只有等待在两处繁忙

今夜，我要回到橡树上的屋子等你

用长长的名字叩门一起让语言在另一个国度流浪

零度以下

天空閃烁冷艳的目光

将落叶悉数扫进了沟渠

寒冬冒着白气吞噬大地的声响

只听见雪花在心间绽放

旷野像披上白色睡袍的狮子

松开了所有无法掌握的时光

零度以下，无数期待和丰收

都在冻结，连同隐忍多年的思念

记忆是过期奶油，奄奄一息

如积雪塌陷，露出尘嚣的麻点

往事已被冻僵，像隔离的种族

在墙角树下屋顶褶皱处蜷缩

那曾被期待拥抱入怀的热烈

总在盛大的仪式之后被人遗忘

分 別

距离像被锁进抽屉里的糖果，隔开了

孩童放学后回家作业与晚餐之间的念想

日光西沉，在天边泛着红晕追逐奔驰的车流

像一首完整的钢琴曲，不再分割回家的路程

在夜的掩护里，她像鸬鹚站在船头，梳洗

因寂寞而悲伤的羽毛，时而眺望

抑或是用长长的嘴啄伤自己，任由伤口

流出鲜血，顺着水迹将体温带到远处

你的面前，连同傍晚最后的微光，被风

扭曲的树影，像冰上芭蕾飞旋出彩色的舞姿

除了拥抱无须复杂的词汇去勾勒别离的酸楚

而距离仍站在原地，虚张声势地伸展四肢

企图拉住夜晚与黎明之间，过渡的颜色……

她像一个幽灵

她像一个幽灵，总是在夜晚出现，

波浪般悄无声息地吞噬，夜的古铜神龛。

隐秘的荒凉之夜，被无数猛兽厮杀在角斗场。

她又虔诚得像个信徒，用盛满陶罐的积雪擦拭身体。

在轰鸣的喇叭声里，被人轻易篡改了信仰，

自由女神的神庙，把无数星宿拆解成动人的骸骨。

她透过黑色的脸颊黑色的眼睛，

读懂一本世纪元年的家谱。将散落在荒漠的魂灵，

手挽手地铸造成新的生命。

取而代之的虚空里，

她和一个人影夜夜厮守。

假 日

就在午后，

阳光斜照在窗台

她用掌心轻轻抚触金针菇的额头

像清风吹过，在水面撩拨起无数波纹

屋里有爵士乐，和空气翩翩起舞

仿佛一道屏障，在分割日子与尘世的距离

猫在院里打盹，做着沉沉的梦昨日微雨，

已告诉它深秋的消息远处飞过几声鸟鸣，

落在了银杏枝头

好像母亲的絮叨又在耳边响起

她喜欢这种安宁喜欢一朵小雏菊的吟唱

作者简介：亦清，原名周青青。写诗、摄影、画画。现居湖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