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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向日葵的花语

2024-06-03刘金星

少年文艺 2024年5期
关键词:向日葵

刘金星

落日余晖静静地铺洒在古镇的每一片屋瓦砖木上,暖意融融的光斑,裹着花草的香气跌进人们的怀里。曹桐搂着黄晴的肩膀漫步往家走,嚼着奶糖的曹桐声音含混地说:“说实话,真没想到汤老师这么快就结婚了。”

一手甩着喜糖袋子的黄晴感慨着:“前几天还听说俩人又吵架了,看来是谣传。”

远处响起了一声清脆的口哨声,许楷骑着自行车迎面飞驰而来:“嘿,离远了看你俩可真像一对早恋的学生,真想不明白你为啥剪成短发。”许楷的描述让黄晴笑得前仰后合,曹桐斜著眼睛,语气略带不悦地问:“你家不是在豆腐街,来这儿干吗?”

许楷也不回答,只是蹬起自行车,十分潇洒地转了个身,身后车筐里的一束玫瑰花显现在大家面前。

曹桐打量着花束问:“我家的花?”

香槟玫瑰为中心,外围衬上一层米色的满天星,又用一张豆青色的花纸包着,浪漫中透着素雅,花的中间还有一张心形的卡片。

黄晴问:“买花干什么?卡片该不会是情书……”

黄晴还没说完,许楷忙打断:“别猜了,帮我爸买的,今天是我爸妈结婚十四周年纪念日,可惜我爸这人眼光太差,我就帮他挑了一束。”

看着许楷的背影消失在小巷尽头,曹桐眉头紧皱,心里泛起一阵酸意,妈虽然帮每一位客人写着祝福的话,但爸妈离婚后,这种浪漫似乎再也不属于她。而黄晴心头掠过一丝伤感,她在算着妈离开了几年——一场车祸让原本幸福的家变得支离破碎。拥有一个完整的家,似乎是两人遥不可及的梦。

古镇兴建于明清时期,至今仍保留着青砖灰瓦的民居。黄晴家在春晖街的丁字街口处开了一家早餐店,日常卖胡辣汤、煎包、油馍。而曹桐家在街口的斜对面开了一家花店,店里整日被各色鲜花堆满,被花香包裹。

曹桐每天放学后会帮忙打理,修剪枝叶,清理残花,遇到桐妈比较忙的时候她也能帮忙包花。她对各种花的花语都很熟悉,比如雏菊代表的是快乐和希望,栀子花表示守候,风信子寓意怀念等等。但也有曹桐想不明白的,像向日葵的花语是沉默的爱。一种热爱阳光的花,怎么会沉默呢?

曹桐推开屋门时,桐妈正斜靠在一把椅子上揉着腰。曹桐问:“妈,你怎么了?”桐妈皱眉冒汗却又故作轻松地讲:“没事,提水的时候闪着腰了。”

曹桐说:“你等我回来帮你提嘛,我有的是力气。”话语中带着一丝嗔怪,但更多的是心疼。桐妈笑笑不作回答。离婚后,桐妈一直很要强,照顾生病的外婆,打理花店,家里的大小事情一直都是她在忙。

“晴儿,你家有红花油吗?我妈这人可真不让人省心,一不留神……”曹桐几乎是喊着进了黄晴家。

曹桐拿到红花油要回去时,看到黄晴家院内晾着的衬衣,脱口而出:“领子都穿出毛边了也不换换。”曹桐走后,黄晴抚摸着毛茸茸的衣服领子,心里很不是滋味,心想:要是妈还在,爸的衣服准会是干净利索的。

入夜,古镇的青砖灰瓦与暗夜融为一色,晴朗的星空、昏黄的路灯、拂过屋脊的风,一切都透着春日万物萌发的暖意。曹桐趴在书桌前,手上红花油的味道呛得她直流眼泪。

斜对角的屋外也洒着一束光,屋内的黄晴正抱着一张照片默默流眼泪。五年前那场车祸带走了黄晴的妈妈,给晴爸留下了一身伤疤,黄晴每次看到爸额头上的那道伤疤,心里便会痛一下。

每次想起妈,黄晴就用被子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地偷偷流眼泪。今晚黯然伤心的原因是爸的那件衣服,她多么希望能有一个人来照顾爸,帮忙打理小店的事情。更重要的是,得有人和他说说话,他现在变得越来越不爱说话,不爱笑了。

黄晴用笔胡乱在日记本上写着什么,脑袋中突然有一种想法闪过。她从抽屉里掏出一枚硬币,心里暗自许愿:“如果是正面,我再也不阻止了。”硬币在桌面上不断翻转,黄晴的心也一直揪着。短短几秒钟内,期待与害怕、担忧交织缠绕。

隔天早晨,黄晴把抛硬币的结果告诉了曹桐,曹桐显得心不在焉。黄晴说:“我心里有点乱,你帮我出个主意吧。”曹桐像是没有听到黄晴的话,只是坐在一侧的小桌边喝汤吃煎包,两眼无神地盯着桌面。

其实曹桐正在想,自己是不是也应该为妈做点什么。

在许楷的帮助下,曹桐与黄晴用了两天的时间,统计出一份特殊的名单。

许楷看着纸上的名单问:“你们猜二班有几个?八个!占了整个班级人数的四分之一。不过你们收集这些名单要做什么?”曹桐顾不上回答他的问题,正忙着在名单上做筛选。

黄晴问:“给大人安排相亲,这么做靠谱吗?”曹桐聚精会神地盯着名单,嘴里嘟囔着:“这小子家不行,上周还见他抢女生东西。”说完用笔在名字下边画了一个叉。

许楷说:“是给你妈安排相亲吗?”

曹桐瞪了他一眼,说:“是晴儿。黄晴她爸。”

许楷一手捏着下巴,圆溜溜的眼珠快速转动几下,问:“听起来是不错,但大人能同意你们的安排吗?”面对许楷的质疑,黄晴有些打退堂鼓,爸是个有主意的人,要是他知道被两个孩子……肯定不会同意的。

许楷挨着曹桐坐下,低声讲:“曹桐,我突然有一个想法,要是你妈跟黄晴他爸能在一块儿的话,我看就挺好的,你跟黄晴关系这么好,好同桌、好闺蜜变成了好姐妹,两家人变成了一家人,好上加好。”许楷说完立马跑开,生怕曹桐会揍他。

许楷玩笑似的提议,使曹桐与黄晴的关系突然别扭起来。曹桐见了黄晴总是红着脸不知道说什么,黄晴一想到许楷的建议就心慌意乱忐忑不安,也变得不再和曹桐主动讲心里的想法。

这种局面持续了一周,一天早晨,黄晴在抽屉里发现一张心形的折纸,大家起哄说:“有人给黄晴写情书了。”害得黄晴脸红发烫,攥着纸条在厕所偷偷打开,上面写着:“晴儿,我们是不是应该试一试,不试试怎么知道……”

在曹桐看来,晴爸脾气好,做事勤快,爱干净。而桐妈让黄晴首先想到的就是那种亲切感,每次桐妈帮她扎头发时,她手掌的温度和味道异常亲切。

抱着这种想法,两人决定立即开展下一步计划:写一封情书。

“哎,这都什么年代了,还要写情书,用其他方式不行吗?”黄晴并不觉得写信是一种非常好的交流方式。曹桐提着一桶向日葵说:“不懂了吧,我妈是干什么的?卖花的。花又代表什么呢?浪漫。她骨子里是一个浪漫的人,每次帮别人写祝福语时绞尽脑汁,别提多认真了。写情书这种事听起来很土,但你换种角度想想,土不就是一种浪漫嘛。”

黄晴点点头,很快又有新的疑问:“谁写这封信呢?我爸连这事儿都不知道呢,他要是知道了,这事儿准得黄。”

写这封特殊的信的任务,最后交给了许楷。许楷当即自信满满地说:“小事一桩,我有办法。”

曹桐揪着许楷的衣领问:“快说,你是不是给别人写过……”

黄晴拉着曹桐的手,说:“别闹了,我心里现在乱极了,真不知道你妈看了这封信,会有什么反应。”

只一晚的工夫,许楷就写好了这封信,这封神秘的信没有署名,信封上也只是画了一株彩色花瓣的向日葵,这是曹桐后来补上去的。

黄晴问:“画朵向日葵是什么意思?”

曹桐咧着嘴,一脸酸意地讲:“勇气吧。我希望我妈能够做一个勇敢的人,勇敢地面对生活中的一切,希望她也能像向日葵那样,永远向阳。”

“哎哟,你说话是越来越有哲理了。”许楷说完,仔细看着那株向日葵。

黄晴笑着打趣:“许楷,你写这种信看起来是轻车熟路啊!”

曹桐听到,丢下画笔,将许楷往角落里挤,一脸坏笑地说:“行啊,你早恋了。”

许楷往角落里退,连连摆手称:“不是不是,我怎么可能早戀呢?可千万别胡说。”看曹桐与黄晴并没有退去的意思,许楷面露无奈地说:“信是我抄的,从我爸给我妈写的信里找了一封,掐头去尾地改了改。”

“看来你爸不仅有情调,还挺有文采。”曹桐说完望着窗外,像是想起了什么,便问:“周年纪念日办得怎么样?”

曹桐特别羡慕别人能有这样和睦的家庭,尽管渴望,但她从不会表露出来,永远给人一种毫不在意的冷漠感。曹桐三岁时,爸妈常因许多琐碎的小事争吵,像是乱放的臭袜子、忘记的纪念日,吵完后两人谁也不理谁。日子久了,再吵的时候,总会将先前的一些事情也串起来,如同糖葫芦般,怎么也讲不完。再后来,曹桐的小玻璃鱼缸消失的那天晚上,曹桐明白他们的关系已经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

在等待桐妈会有什么反应时,焦虑让时间显得过分漫长,嘴角泛着水泡的黄晴问:“你妈最近有什么反应?”

曹桐想了很久,说:“没什么不一样,还是每天上午十点准时开门,有客人的时候就修花,剪花,包花;没有客人的时候就翻翻杂志,插插花,听听音乐,晚上到了九点,准时关门睡觉。”

黄晴也很疑惑,又问:“难道一封信还没有打动她?”

曹桐叹了一口气说:“我妈可没这么容易打动,别看她一见你就嘻嘻哈哈的,她一个人的时候总是自己发呆,典型的悲观派。”

“那怎么办?”黄晴试探着问,“要不要再写一封信?这封信写完后还画向日葵吗?”

曹桐只顾着想信的内容,头也不抬地说:“画,肯定得画,这次你来画。”当黄晴拿起画笔时,却不知道怎么下笔,无奈之下,黄晴便准备按照窗户外的那几株向日葵来画。花盆里的几株向日葵,是用汤老师喜糖袋子里附赠的生葵花籽种的,一个多月的时间它们已经枝叶葳蕤。

这次信送出后,曹桐与黄晴还特意跑到山陕会馆里边绑了许愿带。门口卖许愿带的陈婆问:“小桐,你莫不是跟班里的小男生……你妈要是知道了准会生气,你可不能惹她生气。”

曹桐边挑选丝带边解释:“陈婆,不是你想的那样,哪有人喜欢我这样的,一看就是个假小子,他们喜欢的是黄晴这种的。”被曹桐这么一提,黄晴的脸一下子红到了脖子根。

黄晴问:“你以前长头发挺好看的,怎么突然把头发剪得这么短?”

曹桐扶了一下黑框眼镜,摸了摸自己的短发,讲:“剪头发那天,人家问我剪多长,我说往短了剪,刚剪完的时候我也不能适应,后来对着镜子看觉得自己倒是有点像个男生了。”

黄晴面露不解,问:“你这种打扮,难道就是为了看起来像个男生?”

曹桐说:“对,是为了保护我妈不被别人欺负,如果家里有一个男孩子,会少很多麻烦。”

许愿的时候,黄晴盯着曹桐笑眯眯地讲:“你刚才说没人喜欢你,我看你是在开玩笑呢,我可听说……”黄晴还没说完,曹桐就斜着眼睛,眉心皱成一个疙瘩,说:“别胡说了,现在可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要是让我妈发现了,她能一个月不搭理我的。要是她知道我在给她找男朋友,她肯定又得唠叨我了,不务正业瞎操心,学习的时间都不够用,还有心思管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在他们眼里,我们的生活里只能有学习这一件事,他们总说大人间的事你就别操心了,别打听了,你只管学习。”黄晴说完,两眼望着远处鳞次栉比的灰色屋脊发愣,似乎大人的事情是不可触碰的秘密,是小孩子所无能为力的。

“有人给你爸介绍过女朋友吗?”曹桐问。

黄晴点点头:“有,我妈走了三年的时候,我奶奶托人给爸相过亲。”

曹桐趴在黄晴的肩膀上问:“那最后怎么没有成呢?”

黄晴不再说话,等到曹桐又问一遍时,黄晴便讲:“快回去吧,一会儿我奶奶又要找我了。”

回去路上,黄晴的脑海里浮现的尽是自己当年赌气绝食的事情,现在想起来十分幼稚。那时是几岁,她也记不太清楚,她只记得奶奶托人物色了一个年轻的女人。爸与人见面后,并没多说什么,女人走后,就听奶奶一直在讲,似乎是成了成了。黄晴像是明白了什么,抱着妈妈的照片,躲在屋里哭了一整天,不吃不喝。现在想来,如果当时自己没有这么一闹,爸或许已经不用让大家担心了,或许家里还会有一个小妹妹或小弟弟。

第二封信送出后,曹桐一面在等待桐妈的反应,一面开始主动试探。

“哎,两天没喝黄晴她家的胡辣汤还真想得慌。妈,你去帮我买点来吧,我现在抽不开身。”桐妈低头打量着一款粉色的康乃馨。临近节日,她似乎有忙不完的事情。此时,曹桐正用剪刀做一份手工作业,其实她一点也不忙,就是想给桐妈创造一个机会,但桐妈像是明白她的心思,依然忙着手里的事情不为所动。

“坏了坏了,我怎么给忘了,晴儿说要替他爸给奶奶送束花。妈,我这会儿肚子不舒服,你快送过去吧。”曹桐说完便往厕所跑,一副十分急迫的样子。桐妈不紧不慢地问:“你又耍什么鬼心眼呢?要是没你说的这回事,当心我收拾你。”桐妈恶狠狠的话像是说给自己听似的,曹桐现在早已躲到了二楼的房间窗口,她要看这一场好戏。

结果戏没看成,曹桐这晚被桐妈狠狠地骂了一顿。

“曹桐,你想干什么呀!难道看我天天还不够忙?”曹桐趴在桌前不说话,桐妈接着讲,“小孩子就管好你的那些事情,大人的事不用你操心。”曹桐原本还想忍着,这是她一贯的方法,但她转过身那一刻,硕大的眼泪从眼眶往下掉。曹桐哽咽地说:“我怎么就不能管了?这个家只有你跟我,你是我妈,我怎么就不能管你的事了?”

桐妈见曹桐哭了,声音也软了下来,说:“桐桐,大人的事情要比你们想象的复杂得多,有些事情我真的没办法给你解释清楚,以后我的事你还是别管了,这是为我们大家好。”曹桐怎么也想不出自己错在了哪里,一路哭着去了黄晴家。本来曹桐真打算好好和妈聊一聊这些事,但每次聊不上几句话,便不欢而散,她觉得妈太强势,而桐妈也觉得曹桐总是无理取闹。

“今晚你真要住在我家?”黄晴不太相信曹桐这个离家出走的决定,“你来我家这件事估计她早就知道了。”

曹桐红着眼睛,气呼呼地说:“我才不管呢,反正今天晚上就住你们家了。”黄晴从柜子里翻出一床薄被,两人便躺在床上发呆。

曹桐问:“你爸知道这件事了吗?”

黄晴说:“不知道,没敢跟他说实话,我觉得他有点配不上你妈,我爸这两年人也胖了,头发也不像之前那样茂密,看起来也邋遢了。”

曹桐翻过身,说:“你想问题的方式太简单了,长得好看的也并不一定适合。”

黄晴声音软软地问:“咱们要放弃了吗?”

晴爸生日那天,黄晴一早便来邀请曹桐与桐妈,桐妈一再推辞说店里太忙,让曹桐去就可以,但是曹桐仰头挺胸,一脸不服从指挥的模样。桐妈问:“你,你不会是不想去吧?”

曹桐说:“不是,难道我就这样空手去吗?今天是晴爸生日,好歹要送他点什么,我天天在人家家里蹭饭,怪不好意思的。”

桐妈笑了,说:“看到那边的花束了吗?就是给你准备的。”

黄晴抱着那束精心包装的花束,鼻子凑近闻了闻,花香味扑鼻而来。曹桐看了一眼花,笑眯眯地问:“妈,你知道晴儿喜欢什么花吗?”桐妈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边低头寻找一边说着:“向日葵向日葵,我怎么给忘了呢?”

曹桐与黄晴抱着那束花走出花店时,两人相视一笑,曹桐偷偷从口袋里掏出个东西塞进花束里,曹桐说:“你一定要好好看看你爸有什么反应,这事能不能成就看你爸了。”

整个下午,黄晴总围在晴爸身边。见晴爸去洗餐具时,她就帮忙;收拾桌椅时,她也跟着。黄晴实在看不出爸有什么不一样的表现,按说看完那封超级肉麻的信,爸应该坐在一边发呆抽烟,再或者喝闷酒,可此时他表现得异常冷静。黄晴实在忍不住了,便问:“爸,中午那束花好看吗?”

晴爸“嗯”了一声,又接着干活。黄晴讲:“那束花桐妈包了很久,从选色到包装都可认真了。”

晴爸正用一块抹布擦桌子,说:“嗯,桐妈很有审美眼光,开花店需要这样。”黄晴听完彻底心灰意冷。

事情似乎陷入了僵局,桐妈与晴爸的态度一样冷漠,桐妈每天打理花店,为每一位顾客送去最美好的祝福;而晴爸在厨房里烹制美味的食物,暖胃暖心。曹桐与黄晴真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难道就此放弃?放弃对曹桐与黄晴而言,似乎并没有损失,因为这原本就是她们一次大胆的尝试,只是她们不甘心也不忍心看着爸妈就那样孤独终老。

“要放弃吗?”许楷问。

“就算不想放弃,现在好像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黄晴说完看向曹桐,她的眼神之中分明是有所期待的。黄晴长舒一口气,看向许楷,问:“你有什么办法吗?”

曹桐猛然抬起头,问:“有什么好主意?快说,快说呀。”

许楷说:“有时候,我也觉得你们做的事有点像闹着玩似的,在大人眼里就像过家家。你们不是常说大人不理解咱们,那咱们就把自己真实的想法告诉他们,让他们了解你们这么做的目的。”

曹桐皱着眉头说:“你意思是让我给我妈写封信,还是特煽情那种?”

许楷点点头。黄晴说:“我可没写过,说实话我真的写不出那种话,要写那种话,实在是太丢脸了。”黄晴说完连连摇头。

“怎么開头呀,到底怎么写啊,这么酸的东西我怎么写得出来呢?”曹桐刚写了个开头就连连挠头。同样为此快把笔杆咬碎的还有黄晴:“真的要讲出来吗?可好多事情真的不知道怎么开头呀。”

把两封吐露心声的信偷偷送出去的那个晚上,两人像是除去了一件心事。

漫步在夜色下的小镇中,黄晴说:“桐,要是你妈想通之后,真的不愿意跟我爸,我也没关系,真的,只要她快乐就行。”

曹桐像是安慰般讲:“要是你爸看不上我妈,我也不会伤心,起码证明咱们有一个人成功了。”

两人顺着小巷走了很久,月光下,两只影子忽而拥抱忽而跳跃忽而起舞,仿佛一切烦恼都已被抛诸脑后。

暑假过后,曹桐与黄晴进入了不同的中学,她们相见最多的时候是在周末,平时的日子里,她们早上六点在早餐店吃早餐,吃完后两人骑着自行车在酒厂街分开,一个向东一个向西。

第一场雪正逢元旦,曹桐一边吃着金黄的煎包,一边望着阴云密布冷飕飕的天空。黄晴看了一眼门外,说:“看样子要下雪了。”

曹桐喝完热汤,转身往家跑,黄晴急着问:“你不去学校?回去干什么呀?”空荡的街道传来曹桐的声音:“有礼物送给你。”

见曹桐跑回家里,桐妈问:“找什么呢?”

“你给我织的围巾呢?”

“抽屉下边。”

曹桐找到后转身就跑。桐妈喊住曹桐:“再往里边翻翻,还有黄晴的,刚才我就听见你的话了,有你的肯定就有她的。”

曹桐愣在门口。桐妈指了指钟,说:“再不走你就该迟到啦。”曹桐走后,桐妈自言自语:“五点五十出门,六点一刻吃完早餐,车铃一响就要去学校了。”

街上传来了兴奋的喊叫声:“哇,图案是向日葵呀!”

“不知道了吧,我妈织了半个多月了,反正是织了拆,拆了织,看得我都烦了,不得不说她可真有耐心,要是我早放弃了。”

下午的时候气温骤降,雪簌簌落下,黄晴盯着窗外,心里竟有一丝喜悦闪过。晚自习结束,黄晴在校门口买了两个软软的烤地瓜,这种初雪的日子怎能缺少热烘烘的烤地瓜呢。

黄晴刚到酒厂街的时候,远远就看到雪地上躺着一个人,自行车倒在一侧。那个摔倒的人望着黄晴喊了一句:“晴儿,是你吗?”

晴爸把曹桐送到醫院的那天晚上,因为匆忙,他只穿了一件毛衣。那件灰色的毛衣下摆线头散开,浸透着熟悉的香料味。晴爸背着曹桐的时候,发出沉重的喘息声。曹桐抱着晴爸的脖子问:“黄叔,我是不是胖了?”

晴爸笑着讲:“不重,你啊,还得多吃点饭,学习也是个力气活。”

曹桐抿着嘴笑,说:“我出院的时候,黄叔你能再来背我回家吗?”桐妈瞪了她一眼,示意她别任性胡闹。曹桐声音懒懒地说:“我喜欢趴在黄叔背上的感觉,很温暖。”

曹桐在家休养的时候,每天上午整十点,晴爸提着一只保温桶来敲门,保温桶里边盛着胡辣汤和煎包。曹桐问:“黄叔,加辣了?”

晴爸笑笑说:“加了,按照你喜欢的量加的,还滴了几滴醋跟麻油,就连煎包也是酥得掉渣的那种,还满意不?”曹桐从碗里舀了一勺送到嘴中,高兴得摇头晃脑,笑嘻嘻地说:“还是黄叔懂我。”

几年以后,曹桐又翻到了当时的几封“情书”。曹桐拿着信,面含笑意地讲:“妈,嫁给我黄叔吧。”

发稿/庄眉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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