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能域的演进、特征、挑战与未来
2024-06-03吕尚彬黄健源
吕尚彬 黄健源
【摘要】以人工智能技术为先导的新一轮科技革命推动人类迈进智能社会。在媒介学视域下,媒介技术革命是媒介域变迁的核心动力,智能媒体的崛起与泛化开启了一个新的媒介域——智能域,相应地也带来了社会生态和文化观念的变迁。智能域是智媒时代的全新社会生态系统,具有万物智能化、数据海量化、个人节点化、算法中介化、交互全息化、关系复杂化六大特征。智能域的背后隐含政治、资本、社会等各方面的权力博弈,具体表现为数据安全风险、算法权力争夺、媒介对人入侵、伦理关系解构、网络生态失衡等挑战。为更好地适应智能域的发展,可从主体、关系和机制三个维度构建智能域协同治理体系,完善智能域的“上层建筑”。展望未来,随着人工智能技术不断进化并对媒介域“重新域定”,智能域将呈现出在线域、隐线域和超线域三重境界。
【关键词】人工智能 媒介域 智能域 智能媒体 媒介学
【中图分类号】G209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3-6687(2024)5-087-09
【DOI】 10.13786/j.cnki.cn14-1066/g2.2024.5.012
人工智能对话平台ChatGPT在2022年11月30日发布后迅速受到关注,使用人数不断增长,目前,其用户数量已超过17亿。ChatGPT的火爆是当前人工智能技术快速发展的一个缩影。以人工智能为先导的新一轮科技革命浪潮席卷而来,对人类社会生产生活和社会组织运行方式均带来了颠覆性影响,传媒领域也不例外。人工智能技术正在重构原有的媒介环境,社交媒体、平台媒体、智能媒体等新的媒介形态层出不穷,传媒生态发生深刻变革,推动社会生态和文化观念产生相应的变迁。法国学者雷吉斯·德布雷基于媒介发展与技术、文化和社会之间的关系创建了媒介学。在媒介学的视域下,人类社会发展的文明史就是一部媒介域的更替史。那么,如何从一种媒介域过渡到另一种媒介域?德布雷认为要通过“机器革命”。[1](48)从媒介演进的历程来看,技术是媒介不断向前发展的核心驱动力,并由此开启新的技术—文化关系,形成新的社会生态系统,即新的媒介域。当前新一轮科技革命将对媒介域的演进带来何种影响?人工智能技术是否将开启一个新的媒介域?新的媒介域将呈现哪些特征?带来哪些挑战?未来又如何演进?这些都是本文讨论的话题。
一、智能域:一个新的媒介域
在媒介学的理论体系中,媒介域是一个关键概念。所谓“媒介域”,是指“具有时间和空间特性的传承和运输的技术社会领域”。[1](31)德布雷根据媒介域的特征和历史分期,将其划分为口口相传的逻各斯域、印刷术开启的书写域,以及声音和影像主导的图像域。[2](456)近年来,媒介技术发展迅猛,图像域也许“早就被比特二进制所颠覆”。[1](47)德布雷在2015年与我国学者陈卫星的一次访谈中提出了“数字域”,将其视为图像域后的一个新的媒介域。[3]随着新一轮科技革命和产业变革浪潮的兴起,一个重要的演进趋势是“数字技术”正向“智能技术”跃升。那么,德布雷所提出的“数字域”是否也正向“智能域”演进?
1. 智能媒体的泛化
早在2008年,张雷从“地球脑”学派的视角,对“智能媒体”作了哲学层面的思考。他提出,基于互联网、人工智能等技术的传播网络将地球人连接起来,从而形成“地球脑”,这对人类的进化也将产生影响。[4]人工智能、大数据、云计算、物联网等技术应用使“万物皆媒”的媒介泛化趋势愈加明显。持续迭代的通信网络、越来越常见的传感器芯片构成万物连接的泛在网络,逐渐打通人与人、人与物、物与物之间的间隔。人、机、物与人们周围的环境连接成一个“超级网络系统”,塑造出一个全新的媒介环境。智能媒体作为在线社会信息传播系统,开始向社会各领域泛化,其本质是作为复杂巨系统的不断进化。从这个意义上看,智能媒体的泛化主要体现在:连接进化,从有限连接到硬连接再到智能连接;信息进化,从有机世界到无机世界再到暗物质世界;智能进化,从智能交互到智能增强再到超级智能。[5]可以预见,随着信息技术的进步与下一代互联网的到来,智能媒体的泛化将促使环境呈现越来越多的智慧化特征。
2. 智能社会的到来
技术作为一种物质力量正全面融入人们的工作和生活。人工智能技术、大数据中心、智能计算中心、空间地理信息、智能感知系统、工业互联网等将构成新的社会基础设施,渗透到社会的各个领域。在智能社会,经济和社会结构将发生深刻改变,主要表现有三。一是社会虚实融合。实在社会与虚拟社会成为智能社会的两种基本形态,不同社会领域的活动都需在虚实两个空间中一体化展开。目前,元宇宙成为智能社会虚实融合演进的新探索,通过扩展现实、数字孪生、区块链等技术体系打造一个物理空间与虚拟空间交互映射、人机智能交互的新世界。二是社会结构重组。智能媒体带来的传播革命正根本性地重构着各种社会关系、改造着社会基本形态,整个社会正以新的传播机制、法则和模式重建自身業态和架构。工业时代形成的金字塔式的垂直科层结构,正在加速转型为扁平化、原子化、多样化和网络化的社会结构。三是社会资源集成。智能革命使人类社会的时空极大拓展,物理世界与虚拟世界各种资源融合交汇,形成稳定的货币体系、多元的文化体系、自由开放的社交环境、沉浸式的用户参与等社会系统运行的基础框架,开源性、交互性、自组织、去中心等成为社会运行新的规则与逻辑。[6]
3. 智能文明的生成
在唯物史观视域中,“文明”是社会上物质、文化和制度等各方面发明创造的总和。人工智能技术深度融入人类社会,将生成包含经济基础(智能经济)、思想文化(智能文化)、制度保障(智能制度)在内的全新“人类文明形态”,即智能文明。人工智能技术快速发展推动智能经济的崛起,同时促使传统产业向智能化转型。智能经济将实现社会生产总过程的智能一体化,其结果是社会经济运行更加高效,社会发展面貌焕然一新。[7]智能文化是与智能社会生产生活实践所对应的思想文化。在智媒时代,元宇宙拓展了人类的实践时空,虚拟空间成为延伸人类神经系统、感官系统和意识的“精神现实”。ChatGPT的面世开启了人类与智能机器的真正对话。智能制度是智能社会的规范调控体系。智能社会基于开放、多元、创新的价值理念,通过法律、道德和技术等手段规范和调适人与人、人与机器、人与自然、人与社会之间的关系,明确从技术研发到应用过程的相关制度。
4. 智能域的提出
布莱恩·阿瑟从技术进化的角度提出了“域”的概念。媒介技术域经历了三个发展阶段,分别是:单介质技术域,如报纸、广播、电视;数字技术域,如计算机、互联网;智能技术域,如大数据、云计算、智能算法等技术。[8]具体来看,单介质技术域是前互联网时代的大众传媒技术集群,它是技术发展的初级阶段,主要特点是技术功能单一,缺乏兼容性和扩张性,它对应的是媒介学视域下的书写域和图像域。数字技术域作为第三次工业革命的核心技术集群,基于二进制进行运算、加工、存储、传送、传播和还原,其发轫于20世纪40年代并影响至今,成为互联网产生、发展的基础技术。与单介质技术域不同,数字技术域打破了技术之间的区隔,其核心在于“连接”,构建起新的结构和系统。数字技术域的导入,带来了媒介生态环境的颠覆性改变,以互联网技术为基础的新媒体蓬勃发展。正如德布雷所说,媒介域的演进,需要通过“机器革命”,数字技术域在媒介领域的运用,开启了媒介学意义上的“数字域”。“智能技术域”以人工智能为核心技术,基于机器学习和机器智能发展起来,是新一轮科技革命和产业变革的核心技术集群。从数字技术域发展而来的大数据、云计算等新技术为智能技术域的出现提供了必要的准备。智能技术正在改变包括媒介在内的人类社会生活的各个方面,推动人类社会生活的智能化进程,极大地促进和优化着人类的传播活动。人工智能、量子计算、纳米技术、下一代互联网等新技术不断取得突破,推动数字技术域向智能技术域跃升。
德布雷指出,媒介域是一个动态、复杂的生态系统,并围绕一种处于主导地位、性能最好的媒介组织起来。[2](348)随着人工智能技术在媒体领域的应用进一步深化,其对社会、经济、政治、文化各个领域进行重构,形成一个与之对应的社会生态系统,即“智能域”。在此,我们不妨给“智能域”这一全新的媒介域下一个定义:所谓“智能域”,是指人工智能技术推动传媒智能化和智能媒体出现与泛化所重构的社会生态系统,由此产生与之相对应的社会文化,形成技术、媒介、文化与社会之间相互影响、不断演进的结构关系。
第一,智能域的演进以智能技术为核心动力。从信息高速公路到元宇宙,智能技术体作为一个整体系统,正如复杂的有机体一样进行自主进化。[9](17)尼克·波斯特洛姆认为,当智能技术迭代改良的过程延续足够长的时间,终将产生一场智能爆发。[10]近年来,智能传播技术发展迅猛。在基础层,通信工程、物联网、新材料等技术深度融合,加速万物互联;在平台层,算法技术持续升级,提升了各种智能媒体与人的交互能力;在应用层,基于智能媒体的传播平台正形成新的商业范式。[11]值得关注的是,以ChatGPT为代表的多模态融合模型,通过智能算法实现媒介主体性与中介性合二为一,开创了一种全新的媒介交互范式。未来,ChatGPT等新一代智能媒体有望在信息传播、社交娱乐、教学科研、电子商务、数字治理等各领域广泛应用,成为智能社会的“操作系统”。
第二,智能域的构建以智能媒体为主要手段。在智能域中,智能媒体成为占主导地位的社会传输系统。从媒介学的角度看,智能媒体的本质是数据和算法驱动的信息/意义生产、传输与保存的载体。基于智能算法的实时在线大规模数据流动,是智能媒体运行的显著特征。一方面,智能媒体泛化使人机融合成为重要趋势,人的全方位数据化,塑造了数字自我与数字人格,个人的历史与记忆被投射为多维的数据化轨迹。[12]另一方面,以ChatGPT为代表的AIGC技术使智能机器人成为传播生态新的参与者,人—机交互的新模式将影响人们认知和社会价值观的走向。
第三,智能域表现为智能技术、智能媒体、智能文化与智能社会之间相互影响、不断演进的结构关系。从技术—社会视角来看,借助大数据、云计算、物联网、传感器、图像/语音识别等人工智能技术,可以极大地解放人类脑力劳动,提升人类改造社会的能力,带来社会形态、社会结构与社会文明的变迁。例如,随着虚拟现实技术的发展,虚拟空間将作为新的社会环境,促生各种各样的虚拟人、虚拟组织、虚拟城市等要素,构成一个虚拟的社会生态系统。从媒介—社会视角来看,媒介已成为我们存有的基础设施、栖居之地和凭借之物,具有生态、伦理和存有层面的意义。[13]目前,社会演进呈现“媒介化”乃至“深度媒介化”的趋势,智能媒体成为社会运行机制的重要组成。从文化—社会视角来看,作为关系的文化观念、伦理道德与权力结构将随着智能技术的社会实践不断演进而发生转换。
第四,智能域的本质是智媒时代下的全新社会生态系统。德布雷认为,“生态学理论可以激励我们做更进一步的研究”。[1](97)互动原则、种群原则以及“一个种类,一个小生境”原则是媒介学研究的三种视角。[2](267-269)互动原则,意味着将观念作为关系而非实体来看待。智能技术将成为构建社会生态系统的中介力量,推动人类社会的信息传播与交往模式生成全新的交互关系。种群原则,即同一种观念的集合在交流和互动中建立平衡。基于智媒技术形成的新思想、新文化、新观念将成为智能域的主流价值观。“一个种类,一个小生境”原则,是指每种观念都有其生态要求,虚实共存、人机共生、协同演进的社会生态正是新思想、新文化、新观念生根发芽、茁壮成长的沃土。
二、智能域的特征
每一个媒介域都具有一个相对独立的信息存储和运输规则,记录、传递和存储这一时期的思想活动,并形成特定的媒介域特征。人工智能技术不断重构媒介环境,推动媒体智能化发展,这也必然促使与之相对应的社会文化领域的产生。从这个角度来考察,智能域具有以下特征。
1. 万物智能化
早在2017年,国务院就印发了《新一代人工智能发展规划》,提出到2030年,中国人工智能产业竞争力达到国际领先水平,人工智能核心产业规模超过1万亿元的战略目标。在人工智能技术的赋能下,智能家居、智能传播、智能机器人等各个领域的新应用层出不穷。目前来看,以ChatGPT为代表的生成式人工智能技术已成为“下一代网络入口”和“超级媒介”。[14]智能媒体及其泛化形成的智能生态系统,按照开放与连接的逻辑重组人、机、物和环境的关系,使人、机、物和环境具有媒介特性。计算机技术与全脑仿真、生物认知、神经网络、脑—机接口等技术的结合,为超级智能的出现提供了可能。当前,世界上连接到互联网的设备数量高达数十亿台,预计在未来几年将跃升至数万亿台。人工智能技术全面赋能各类终端设备,让它们具有感知世界、探索世界的能力,实现万物智能化。
2. 数据海量化
文森特·莫斯可将未来的“科技之城”形容为“数据铺满街道的地方”。[15]下一代互联网将物联网、云计算、大数据分析和先进的电信系统结合在一起,个体、组织和政府机构等不同主体每时每刻都在生成数据,“信息爆炸”随时随地发生,形成海量化的数据资源。大数据已成为国家基础性战略资源和社会生产的新要素,对经济、社会和日常生活产生重要影响。以当前各地正在推进建设的“城市大脑”为例,“城市大脑”实现了人、时间、空间、事物、事件、组织等要素的数字化全覆盖,形成城市运行生命体征指标体系,突出以数据为导向的城市运行和管理。随着5G、大数据、物联网、人工智能等新一代信息技术的发展及其不断拓展新的应用场景,城市数据资源将不断积累,场景也将日趋复杂化。例如,“城市大脑”可以通过安装在道路上的大量摄像头获取海量数据,通过设置关键词建立数据处理模型,实现对车流、车牌和车辆的识别,进行人脸识别和交通预判;通过对海量数据进行实时汇聚、监测、治理和分析,全面感知城市的生命体征,实现公共资源配置优化,对重大突发事件提前作出预判和预警,为城市综合治理提供决策依据。[16]
3. 个体节点化
在技术的赋权下,作为媒介用户的个体正在崛起,在媒介域演进中起到愈发关键的作用。在智能技术构建的信息传播网络中,个体作为重要传播节点,可以实现自己的表达权,彰显影响力。一方面,用户通过使用智能媒体,不仅可以在物质和观念层面实现进步,而且能够在价值判断和心智认知层面获得较大提升。个体作为传播主体,其内容生产能力将普遍提升,有利于维护和增强各自的表达权。在此情况下,用户参与传播的热情将进一步得到激发,原本的专业化内容生产模式将逐渐被社会化内容生产方式所替代,大量专用信息传播通道将逐渐让位于可穿戴信息传播场景。以ChatGPT为代表的新一代智能互联技术成为人类的又一次重大赋能、赋权和赋智。另一方面,个体成为重构媒介生态的重要力量,为社会关系的塑造注入了新的活力。个体可以根据自身的意愿,借助智能媒介技术构建起个人化的传播中心,并以此为节点,增强自身在社会关系网络中的影响力。个体能量在社会网络中互动、汇聚和放大,形成群体效应,促进群体智慧的生成。[17]
4. 算法中介化
在智能域中,海量数据的运行依赖于智能算法。算法在用户与信息及网络世界之间起到连接作用,是不可或缺的中介力量。算法构建了一种数据界面,以匹配、调节和控制等方式构建了各种对象之间的关系,重塑了人们对世界的认知方式,从而带来社会关系和文化观念的改变。在智能社会,海量数据必须依靠算法进行处理。因此,算法在人与人、人与物、人与社会信息网络之间无形地发挥着其中介作用。算法利用海量数据进行大量循环往复的训练和反馈,在此过程中得以自我验证、提升和进化。[18]以大数据为基础的算法把控着信息的可见度和传播方向,成为具有中介权力的“把关人”,从而在很大程度上影响人们的独立思考和判断。因此,算法中介在潜移默化中改变着人们的生活模式,在不知不觉中塑造着人们的思想观念,影响着经济、政治、社会等各个领域的发展方向。
5. 交互全息化
随着虚拟现实(VR)、增强现实(AR)、混合现实(MR)等智能交互技术的发展,全息传播充分调动人的视觉、听觉、触觉等感官系统,带来身临其境的全新体验。虚拟现实是由计算建模、信息通信等技术创造出的高度逼真的模拟环境,用户借助可穿戴设备通过视觉、听觉、触觉、味觉等综合感官实现“身体共鸣”。[19]增强现实在虚拟现实技术的基础上发展起来,其不同之处在于虚拟现实是完全虚拟的拟态环境,增强现实则是在物理基础上添加虚拟信息,物理场景、虚拟对象实时重叠或共存,实现现实与虚拟联动。混合现实则是在虚拟环境中引入真实场景信息,将物理世界与虚拟世界融而为一,形成一个“既虚拟又现实”的可视化图景。正如凯文·凯利所言,“我们将用整个身体和所有的器官与我们的机器进行交流”,在一个技术塑造的世界中,我们通过虚拟现实与他人互动,通过增强现实与物质世界互动,“技术成为我们的第二层皮肤”。[20]当全球数十亿台智能设备、计算机等连接成网,将形成全球级别的“全息圈”。
6. 关系复杂化
人的智能、机器的智能在相互嵌合中持续进化,海量用戶、数据、算法、终端等要素交织,极大地增加了关系生成的复杂性,具体表现为关系生成的不确定性、非线性、自组织性、层次性和相互嵌套。不确定性是说,在虚实融合、人机共生、万物智能、万物互联的媒介实践中,人与人、人与物、物与物之间的关系生成具有不确定性。而这些关系的连接基于算法中介与虚拟技术,可在不同时空场景中随时切换,这使关系生成将遵循非线性的逻辑。自组织性主要表现在,智媒系统内部各主体基于最优价值协同互动而形成关系连接,同时与智媒系统外部的其他社会系统相互联系,形成系统内外协同演进的共生关系。[21]关系归根到底也是一种复杂系统,在演化中呈现丰富的层次性。在一层系统中,诸要素之间通过互动形成彼此的关系,共同构成该层系统的整体演化,并涌现出新的特质,生成新的系统层级。不同层次系统的相互嵌套共同构成了智能域生态系统跨层次的复杂关系,人、机、物、环境等网络要素在不同层面相互作用,推动多重复杂关系网络的协同演进。[22]
三、数据、算法、个体与社会风险
目前,人工智能技术不断发展,为媒介域演进提供了全新动力。不过,德布雷对技术和媒介的迭代演进持谨慎态度。他认为,技术本身并不是中立的,其中包含了“技术—经济”“技术—政治” “技术—个人”“技术—社会”等各种力量关系。对于智能域的到来,我们在为智媒时代欢呼的同时,也应对其背后的数据安全风险、算法权力争夺等问题,以及由此带来的人们观念与社会生态的改变,保持警惕的审视。
1. 数据安全风险
智媒时代,万物皆数。数据不仅是社会生产资料,也是事物重要的存有资料。更重要的是,数据并非以静止状态存在,而是表现为高度智能匹配的多向流动。在数据的保存、流动与使用的过程中,数据的安全风险问题尤为突出。尽管智能技术演进为信息保存创造了越来越多的新载体,但在信息存储过程中,各类偶然因素、恶意因素,以及其他不可预知因素的存在,还是会带来数据信息破坏、篡改和泄露等风险。在智能传播机制下,“在线”成为智媒时代数字化生存的新法则。在线意味着数据流动每时每刻都在发生。在这个过程中,隐藏着数据隐私泄露等问题。以个人数据为例,个人数据反映个人在互联网中的数字化个人特征和行为,构成个人在互联网中的数字身份。基于海量用户数据形成的“用户画像”是企业精准营销传播的依据,这使得企业和平台大量收集用户的个人信息和生物识别数据。在生成式大模型智能传播模式下,数据的收集与使用无需向大众公开,通过智能抓取内容,实现“暗网式”大集市传播。[23]尽管我国已出台《数据安全法》《个人信息保护法》等针对特定领域的法律法规,但尚未形成面向智媒时代的法律体系,在数据安全保护法规和政策的细化和执行上依然任重道远。
2. 算法权力争夺
对数据进行处理离不开算法,随着大数据、云计算技术在海量数据处理方面不断取得突破,数据通过算法产生巨大的经济和社会效益。但需要指出的是,智能技术作为“权力的媒介”,不仅是技术工具,更是一种“意识形态引领的技术范式,涉及对传播权力的分配”。[24]算法作为一种中介权力,隐含着算法设计者的意图,其背后是意识形态、商业资本、政治文化等各方面的权力争夺。算法重构了新闻生产,也重塑了人们所看到的世界。以视频直播平台为例,流量的多寡与经济收入、社会地位、身份象征成正比,这导致很多视频制作者片面追逐高流量而不顾公益道德,低俗化、标题党、虚假信息泛滥等种种乱象屡见不鲜。这些问题在本质上反映了算法主体将市场凌驾于公共利益之上的不良倾向。在算法运行的背后,资本力量的扩张、传播资源的垄断以及传播内容的采集、分发、营销等环节,公众均难以监督。商业资本、文化道德等因素直接或间接地影响算法设计,从而影响信息的推送和呈现,由此对社会舆论产生影响。
3. 媒介对人的入侵
媒介学将身体视为一种媒介,认为身体是连接物质和介入实践的要素。在人的行为实践中,身体发挥着中介化的作用。2023年6月,在苹果全球开发者大会上,苹果首款MR头显设备Apple Vison Pro正式对外发布,其具有眼球、手势追踪和语音控制功能,可以实现沉浸式智能交互。随着智能交互技术的应用和普及,赛博空间成为智能域的特色媒介景观。智能媒体的“具身性”特点,使人与媒介相互“卷入”,人体自身也正在赛博格化。如果说可穿戴设备、传感器、芯片等媒介通过嵌入人的身体获取个体数据信息,是媒介对人的物理形式“入侵”;那么,沉浸式媒介建构起的多维虚拟空间,从知觉和感觉上改变了人们传统的感知世界的方式,颠覆了人们传统的时空感官意义,可理解为媒介对人思维的“入侵”。
4. 伦理关系解构
从媒介学的角度讲,其更关注意义的传递,而不是信息的传播。在此语境下,媒介学更多呈现的是关系特征。在智媒时代,媒介技术发展突飞猛进,原有的伦理关系消解,新的伦理关系亟待建立。从人—机关系来看,人工智能应用基于大数据进行自我学习和进化,在未来很有可能具有能够自主思考的高度智能,这对人类社会的演进将带来不可预测的风险。对于智能机器人等非人类行为主体,人们应持何种态度与情感,人机交往的边界何在等问题,将成为智能域面临的伦理困境。从人—人关系来看,数字化身成为人们在虚拟空间的替代主体,由于身体“在场”的缺失,在社会交往中,身体的符号意义无法展现,虚实交错的身份转换容易导致人与自我、人与他人的认知困惑,难以形成稳定的群体归属感和社会关系。从人—环境关系来看,AI、VR、AR等技术日益复杂,为创造超级数字场景提供了技术和计算支持,也导致了媒介拟态环境不断强化。虚拟空间具有时间和空间的非线性特征,颠覆了真实时间和空间的原有秩序。当现实被数据化的知觉情境构建,传统意义上的“事实”与“真相”都将被虚拟空间解构。
5. 网络生态失衡
网络空间作为社会公共领域,是社会各方进行认知、态度、观点及情绪等信息交换与传递的重要平台。在智媒时代,网络公共领域蓬勃发展,但也出现了一些生态失衡的现象。传播技术对个体的赋权,使人们拥有表达利益诉求的平台,但由于网络平台的虚拟性和匿名性,人们在网络情绪的带动下,可能会出现造谣传谣、恶评、网暴等失范行为,冲破道德底线,引发恶性网络事件。基于智能算法构建的拟态环境容易使人们对真实现实认知产生错位,在大数据与算法的作用下,人们更容易落入“信息茧房”“过滤气泡”等陷阱中,在“信息茧房”效应下,将产生新的数字鸿沟。算法推荐强调个性化和分众化,导致越来越多新的社会圈层出现,加大了建立社会价值认同的难度。当智能媒体成为各方势力“认知战”的重要场域,社会纽带将在最亲密的地方产生断裂,势必形成一个充满不确定性的“危机社会”。[25]
四、智能域的治理:构建协同治理体系
智能域作为一个复杂社会生态系统,其治理既包括对内部要素的重新设计,又包括外在环境因素的互动,两者在动态的交互中协同演进。[26]因此,我们可借鉴协同理论,构建智能域协同治理体系,从主体协同、关系协同和机制协同三个维度完善智能域的“上层建筑”。[27]
1. 主体协同:以多元互动营造共赢生态
保罗·莱文森认为,人是媒介的尺度,媒介沿着满足“人性”的方向进化。[28]随着智能媒体的发展,现实世界与虚拟世界的边界消失,用户成为线上线下结合,集生产、创造和消费于一体的“产销者”,在实现自我价值的同时,也产生更大的社会价值。因此,“以人为本”将成为智媒时代的精神内核。基于智能技术的在线社会信息传播系统在坚持以人为本、技术向善的基础上,可打造一个协同治理、多方共赢的“智媒生态圈”。随着人工智能、大数据、云计算、物联网等新技术进一步嵌入社会各个领域,基于开放与连接原则的生态平台将打破原有的组织边界和行业壁垒,促进各类资源的有效流动、整合与运用,实现自身的协同进化。[29]根据行动者网络理论,科技物本身建构起社会联结,与人类一起构成了“媒介实践的网络”。[30]在这个网络中,智能机器人、虚拟数字人、传感器、智能设备等行动主体是“协同治理的主体”。政府作为智能社会网络的行动主体之一,要发挥与主导地位相匹配的作用,做好对其他社会治理主体的培育和平台搭建工作,推动行业规范管理,与多元主体共同构建起协同治理、有序运行的社会生态系统。
2. 关系协同:以伦理重建凝聚社会共识
在智媒时代,如何理解科技与人的关系,成为每个人的“必答题”。对此,凯文·凯利根据阿米什人的案例提出了五个积极做法。一是预期。对科技创新导致的结果进行展望,并预演未来的行动。二是持续评估。持续测试新技术带来的积极或消极影响,保持对该技术的警觉。三是排定风险优先级。衡量新科技可能带来的各种风险,并对风险的优先级进行排序。其中,确定的、已证实的、危害人类健康和环境的风险优先级应高于假设的风险。四是快速修正损害。对于出现的问题快速补救,将造成的伤害快速复原。五是不要禁止,但要转向。如果禁止和废除某项技术行不通,不如为其寻找新的用途,转换成更适合的形式。[9](285-287)这些观点带给我们的启示是:面对智能媒体高度卷入的特点,人们需要保持个体的主体性,理性看待算法推荐的信息,理解算法的运作原理及其对人们认知、行为、社会关系等的影响,在此基础上善用算法,与智能媒介更好地相处。同时,针对智能技术带来的伦理风险,相关行业标准、行为准则、职业操守等伦理规范也要及时更新,为从事智能技術相关活动的个人、企业和机构等提供指引。总的来说,智能域伦理体系的落实,需要社会多元主体的共同参与,将伦理体系内化为社会个体间的文化认同,从而更好地凝聚社会共识。
3. 机制协同:以制度创新实现全球善治
随着智能技术深度嵌入社会,智能媒体构成了社会运行的操作系统,从智能交互到智能增强,再到超级智能成为智能进化的机制。[5]作为嵌入社会的重要行为体,政府要积极把握智能域演进的新动向,在技术、产业、管理、安全等方面持续推动制度创新,对算法运作、数据收集与应用、媒介规范管理、人工智能服务等作出相应规制并加强监管,避免出现侵犯个人隐私、导致新的不平等和偏见等问题。同时,针对人工智能技术的发展及时制定和完善相关法律法规,提前布局人工智能技术的“防火墙机制”,防范因技术创新而带来的新风险、新挑战。值得注意的是,无论是“地球脑”还是“全息圈”等观点,无不宣示智能域的演进已经超越国界,成为全球性的发展趋势。世界各国应站在人类命运共同体的高度推动全球协作,建立多边主义治理机制,共同应对智能域带来的全球性挑战,实现智能域的全球善治。
五、智能域未来演进的三重境界
技术的发展尤其是多次工业革命带来了单介质技术域、数字技术域和智能技术域的“重新域定”,反映在媒介文化领域,对应了不同媒介域的变迁。从逻各斯域、书写域、图像域,再到数字域、智能域的演进过程,可理解为媒介域的“重新域定”。随着大数据、算力、算法等智能技术不断升级,智能域将持续向前演进,至少呈现以下三重境界。[8]
1. 数据全球自由流动的在线域
数字域让人与人、人与物、物与物的连接成为可能,在人工智能技术的“诱导”下,数字域不断向智能域演进,在线域成为智能域的最初形态。在线域所谓的“线”即超级网络系统,“在线”的内涵是基于连接的集成与聚合,通过在线域定,形成全球性的“智联网”。从媒介学的视角来看,媒介的任务在于社会文化的传递与传承。海量的数据通过“在线”实现了有效的连接和流动,连接成一张全球性的巨大智能网络,实现数据与人、数据与物之间全球性的自由匹配和价值生成。全球“智联网”是人工智能与物联网深度融合形成的智能平台,通过物联网,大量的数据被生成、收集和存储,通过大数据分析和算法处理形成智能化应用,为人们生产生活提供便利。
2. 社会信息“高保真”的隐线域
通过开发在线域,人与环境得到充分连接,从而实现“万物皆媒”。随着区块链技术、量子传播技术和天基互联网等核心智能技术的进化,隐线域时代正在加速到来。在这一阶段,超级网络系统将作为基础设施,成为人们感受不到其存在的“存在”。基于人机融合的去平台化智能技术,使隐线域的物化形态趋向超级微观化,逐渐接近于无形。社会信息采集、加工与推送将实现全面智能化、个性化和场景化。与此同时,虚拟现实、增强现实、混合现实等智能呈现技术的不断发展和应用,将彻底改变大众传播时代的选择性传播方式,实现社会信息的“高保真”全息传播。
3.“超真相”自由传播的超线域
智能媒体及其泛化的媒介环境具有自主学习、自我成长和自我进化的能力。未来,人工智能向超级智能进化,将远远超越人类智能,智能域也将开启超线域阶段。在这一阶段,超级智能网络系统成为社会生活的基本要素,以脑联网为主导的超级通信方式将成为一种全新的通信方式。随着微机械和纳米机器人等设备的发展,人机融合将进入计算机技术与人体内部器官的融合阶段,由人—机构成的“新物种”将成为一种“新型智人”,[31]开启人类与机器协同进化的历史进程。人机合一的“新人类”通过脑—脑交互,结合存储的巨量数据,将实现“超真相”的自由传播。展望未来,随着新技术不断取得突破并在传播领域应用,社会文化与社会结构也将随之不断调整,超线域将不断向前演进。
结语
德布雷将媒介作为传递意识形态的中介,这不仅限于语义学领域的认识,更将重点放在实践层面。[32]在媒介学视域中,媒介域是媒介技术、意识形态与社会实践错综复杂地交织而成的一个动态演进的社会生态系统。在人类文明史上,逻各斯域、书写域、图像域并非逐一形成,而是处于鳞片般迭代的相互嵌入中。[2](287)每个媒介域都有自己的独特性,它们都不可替代,也可共存共生。但总体来看,每个时期里都存在着一个占主导地位的媒介域,成为这一特定时代的中心。按照媒介域演进的实践逻辑,智能域已经开始成为今天的主导媒介域。在人工智能技术引领的新一轮科技革命背景下,智能媒体的生成、进化与泛化,对社会文化、组织形式和权力结构的猛烈冲击,必然带来媒介域的更新换代。而在最近几年的传媒发展实践中,智能媒体的生成与迭代,已经成为当下最为引人注目的媒介发展事实。无论是2021年10月元宇宙技术进入大众视野,还是2022年11月 ChatGPT的问世,抑或是2024年2月文生视频模型Sora闯入社会生活,智能传播技术的爆发性生成和迅速扩散,正在不断“域定”智能传媒和社会生活方式,不断重构社会传播生态环境。智能域已经在强人工智能技术的不断加持下,迅速走向人機共生、虚实融合、文本自动生成的全新境界。进一步看,如果说智能媒体的在线域定阶段,侧重于人机对话平台的智能连接与推荐技术使用的话,那么,新的智能传播技术的持续扩散正在推动智能媒体进入隐线域定的发展阶段。隐线域定是基于人机融合的去平台化智能技术的选择,是平台的物化形态超级微观化接近无形的样态, 这也是智能域的中级形态。尽管对在线域定和隐线域定的分析,并不是本文关注的重点,但本文沿着媒介域演进的思路,探讨了一个新的媒介域——智能域生成的可能性,并尝试对其演进态势、表现特征、面临挑战、治理进路等进行分析,希望能进一步拓展媒介学的研究视野与学科体系,对智媒时代面临的现实问题做出理论回应。
未来已来!面对智能域,我们不必过于乐观或悲观,更重要的是辩证地看待与对待,除了关注智能域不断演进的物质性实在,还应考察智能域带来的社会文化变迁,进而理解这个全新的社会生态系统。[33]唯有如此,我们才能更好地拥抱这个智媒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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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ntelligent-Sphere: Evolution, Characteristics, Challenges, and Future Based on the Perspective of Mediology
LV Shang-bin, HUANG Jian-yuan(School of Journalism and Communication, Wuhan University, Wuhan 430072, China)
Abstract: The latest scientific and technological revolution, led by artificial intelligence technology, has propelled humanity into an intelligent society.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mediology, the revolution in media technology is the core driving force behind the transformation of the media-sphere. The rise and popularization of intelligent media have opened a new media domain, the intelligent sphere, which has also brought about changes in social ecology and cultural concepts. Intelligent sphere is a new social ecosystem in the era of intelligent media with six major features: intelligent everything, massive data, personal nodes, algorithmic inter-mediation, interactive holography, and complex relationships. The power game of politics, capital, society, and other aspects is implied behind the intelligent-sphere, which is specifically manifested in the challenges of data security risks, algorithmic power struggles, media intrusion into humans, ethical relationship deconstruction, and network ecological imbalance. To better adapt to the development of the intelligent sphere, a collaborative governance system can be constructed from three dimensions: subject, relationship, and mechanism, to improve the "superstructure" of the intelligent-sphere. Looking forward to the future, as artificial intelligence technology continues to evolve and redefine the media-spheres, the intelligent-sphere will appear in the triple states of the on-line, hidden-line, and hyper-line spheres.
Key words: artificial intelligence; media-sphere; intelligent-sphere; intelligent media; mediolog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