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印度的语言竞争与语言政策研究

2024-06-01郭凤鸣

思想战线 2024年2期
关键词:印地语宪法印度

郭凤鸣

自印度历史上被英国殖民以来,语言问题一直是该国一个重大的社会问题,这个问题引起了英国政府官员、印度民族主义者以及从下至上各级政治家的深切关注。当政府需要在教育、政务服务、政治运动、司法、地方行政管理等领域使用特定语言做出重大决定时,语言政策就会受到高度关注。从本质上说,语言政策涉及政府决定如何最有效地管理国家的语言,以满足全体人口的需求。这就能解释语言权利为何在印度宪法中占有重要地位,因为它试图为使用不同语言的人提供相应的保障。

在印度,语言政策与文化因素如影随形,印度复杂的语言及其语言间的竞争导致的国内矛盾使印度一直潜伏着分裂的危险。印度的语言认同,源于殖民统治者为了行政上的便利和满足其经济动机而对人们进行分类和归类。由于英国的殖民统治,语言第一次成为印度国内社区认同的标志,语言在要求独立的国家运动中一直起着重要的作用。在全球性语言问题不断涌现的今天,一个多民族国家如何调和由语言问题引发的纷争,成为维系一个国家稳定的重大课题。

一、印度的语言概况与特点

印度被语言学家称为“语言的博物馆”,意即印度境内语言多样,数目繁多,语言实践极为复杂,这种复杂性具有根深蒂固性和历史久远性。多语交流的复杂性不仅仅表现为各种语言的集合,更重要的是,多语交流的复杂性与其复杂的历史高度相关。历史上,印度世居民、移民、入侵者以及殖民者多方混杂,外部移民—内部土著,外部入侵者—内部各邦的争斗,错综复杂的政治、宗教、经济利益以及文化身份的认同都决定了印度人口的复杂性与多样性,这就一定程度上反应或诠释了多语交流的复杂性。

(一)语种繁多复杂

“多语性是印度历史上本土文明与外来文明不断碰撞、融合的结果。”(1)姜景奎,贾岩:《印地语优先:印度的语言结构正在发生重大变化》,《世界知识》2018年第1期。全国性联邦官方语言是以梵语天成文字母书写的印地语和英语,(2)英语是印度宪法施行前的联邦官方语言,所以建国之初的印度宪法规定,自本宪法施行之日起的15年内,其继续作为联邦官方语言使用。而15年期满之后,由于印度国内的多方矛盾,导致政府仍然继续承认英语的联邦官方语言地位。地方性各邦官方语言由宪法确定。

人口普查是印度语言数量的主要信息来源。自1881年以来,印度每10年进行一次人口普查,而它的每一次人口普查都会发现其语言数量的不断变化。在1961年和1971年的人口普查中,以人口普查形式报告的母语数量约为3 000种,1981年约为7 000种,2001年的母语数据报告是6 661种。(3)Cynthia Groff,“Language and language-in-education planning in multilingual India:a minoritized language perspective”,Lang Policy,no.16,2017,pp.135-164.2011年,普查报告显示,各种语言或变体近20 000种,原本应于2021年开展的人口普查,由于受新冠疫情的影响而推迟。

可见,印度语言数量充满着变数和各种复杂性。虽然每十年统计的语言数据相差很大,但印度各民族的语言基本上属于四大语系:(4)甘为牛:《印度的民族、语言和宗教》,《世界知识》1966年第8期。印欧语系(或称雅利安语系),由大约超过70%的人口使用的大约50多种语言或变体组成,分布在北印度地区,主要包括印地语、乌尔都语、孟加拉语、旁遮普语等;达罗毗荼语系,由大约22%的印度人口使用的约20多种语言或变体组成,主要分布在南印度地区,主要包括泰米尔语、泰卢固语等,该语系多数语言没有自己的文字;澳亚语系,主要分布在印度中部与东部地区,有20多种语言或变体,主要包括孟达语等;汉藏语系,主要分布在印度东北地区,即印缅边境以及中印边境,有接近100种语言或变体。

在印度众多通行语言中,印地语在文化上处于显著位置,最具影响力,使用该语言的人主要位于“印度教环带”(Hindi Belt)或称为“圣牛区”(Cow Belt)的地带,而印地语方言或变体较多,超过50种,但其中大多数都未使用印度政府规定的天成文书。根据印度2001年人口普查统计数据显示,把22种宪法规定的列表语言作为第一语言使用的人口比例达近97%。(5)印度宪法附件8承认了以下22种语言的地位:阿萨姆语、孟加拉语、波陀语、多格拉语、古吉拉特语、印地语、坎拉德语、克什米尔语、康卡尼语、马帝利语、马拉亚拉姆语、马拉蒂语、曼尼普尔语、尼泊尔语、奥里亚语、旁遮普语、梵语、桑塔利语、辛德希语、泰米尔语、泰卢固语、乌尔都语。引自孙谦,韩大元:《亚洲十国宪法》,北京:中国检察出版社,2013年,第463页。由于音译的差异,这些语言的名称在下文中可能有与此不一致之处。而这些语言大部分都与某个特定的民族相连,如印度斯坦族主要使用印地语,孟加拉族主要使用孟加拉语,泰卢固族主要使用泰卢固语等。语言与民族、语言与宗教相互交织,这也是印度语言复杂性的突出表现。

(二)语言竞争激烈

在印度,各语言团体身份认同感强,利益诉求高,导致各团体不断争夺其主体语言的地位和生存空间。为此,激烈的矛盾甚至冲突时常发生。印度语言问题时常又与复杂的种姓、民族和宗教问题相互交织,加之各隶属群体的异质化,以及意识形态的导向等因素,加剧了印度国内的社会动荡,给国家稳定带来严重影响。

在一个国家的软实力以“民族凝聚力”作为关键词的时代,语言文化的作用凸显,因为任何语言及其变体,反映该文化的深层结构,常常与社会身份、社会认同紧密相连,是获取国家利益的重要工具。

在印度,没有任何一个王朝真正统一过印度,就这意味着,虽然印度明面上有一个所谓的统一王朝,但却未能从根本上改造、同化其境内的民族语言,又或者各邦政府对中央政府的语言文字政令不予接受或不予理睬,依然保持着自己的文化传统与语言传统,从而导致了没有任何一种语言在印度历史上融合或统一过全国的语言。查看印度的语言人口分布图可知,印度的少数民族普遍都是一个民族一种语言,一个邦。显然,这样的分布,轻而易举就把该民族、该语言和该集团的利益紧密连在一起,从而形成不易被外部攻破的地方集体势力。(6)教育部语言文字信息管理司:《世界语言生活报告(2016)》,北京:商务印书馆,2016年,第100—108页。

语言的接触,带动了文化交流与互鉴,带动了民族交往与融合。语言的接触,丰富了语言及其表达,传播了文化,但也会出现不同语言为了各自的集团利益而相互竞争的局面。语言竞争,一方面能激发语言的活力,调动语言的社会参与度;另一方面,语言竞争也会引发各种语言问题,导致语言矛盾甚至社会矛盾。(7)李宇明:《语言竞争试说》,《外语教学与研究》2016年第2期。印度的语言竞争主要表现为争夺地理空间的语言竞争,因为语言地理分布的宽与窄,体现了语言实力的强与弱。具体的语言竞争体现为:印度国语之争,即印地语与其他地方语的竞争;小族语言与邦官方语言的地位竞争;英语与印地语之争。

二、印度的国语之争

国语是“由历史形成并由政府规定的一种标准化的全国通用的共同交际语。是国家在政治、文化、教育各方面使用的语言”。(8)商务印书馆辞书研究中心:《新华词典》第4版,北京:商务印书馆,2013年,第370—371页。国语是体现民族凝聚力的重要因素。

(一)“官话”之称与“国语”之称

印度独立前,其民族运动的领袖圣雄甘地极力推广印地语并主张将印地语确立为国语,以终结英语作为印度“官话”的历史。甘地认为,国语既是同殖民主义斗争的语言武器,又是民族团结的纽带,更是民族经济、文化发展的关键工具,一旦统一了语言文字,民众的民族情感就能得以统一,最终民族大团结的愿景就能实现。于是他提出了确立印度国语的几个基本原则:“1.该语言能成为政府部门工作用语,且对全体印度国民而言应当简单易学;2.该语言应当作为整个印度政治、经济、文化与宗教交流媒介而存在;3.该语言应当被印度大多数国民所使用;4.确定某种语言为国语应当立足长远,而不应只着眼于眼前。”(9)廖波:《世纪国语路:印度的国语问题》,《世界民族》2013年第1期。甘地认为,以这些原则为标准的话,上述原则没有任何一条适用于英语,而印地语却恰好完美地符合上述所有原则。

为何印地语能获得如此殊荣,源于在殖民时期,印度北方是英国统治中心所在地,伴随该地政治地位的上升,带动了其语言——印地语地位的上升。其次,印度独立运动的重要领袖甘地、尼赫鲁均来自印度北方,出于唤醒民族身份认同以及民族认识的需要,他们大力提倡使用印地语。

但这项提议却遭到南部的达罗毗荼语区以及印度-雅利安语区的强烈反对,他们认为,印地语仅仅是一种地方性语言,主要在印度中北部地区,包括印度中央邦和北方邦使用,而印度南部、东部和东北部的广大地区都分别使用各自不同的语言,印地语不能代表所有印度国人的意愿,尤其不能代表非印地语地区民众的意愿。他们相信,一旦确定印地语为国语,印地语就会得到广泛传播与使用,就会损害他们原有语言文化的社会声望与社会影响,他们的社会、政治、经济以及文化地位势必会处于劣势。同时,南部各邦还认为,如果取缔英语在印度的使用,势必会使印度在国际外交、国际事务、国际文化交流等方面失去原有的政治地位与相关利益。而试图使用印地语作为一种统一的语言标志着北印度即将成为印地语霸权区域,这在泰米尔纳德邦等南部地区激起了重申民族语言认同的反印地语运动。

一时间内,印度国内“反印地语运动”愈演愈烈。表面上,这是由语言问题引发的冲突,事实上,这仅是以语言为导火线爆发的境内各种宗教势力、地方政治势力、各方利益集团之间的冲突。但是,不可否认的是,印地语在独立运动中的确发挥了团结全国力量对抗殖民英国的“国语”作用。

印度独立,一方面脱离了殖民宗主国英国的控制,另一方面,国内民族矛盾风起云涌,民族主义势力开始谋求争夺自身利益而冲突不断。为了安抚情绪高涨的民族主义,为了平息“一个邦、一个宗教、一种语言”的民族分裂企图,维护印度的主权和国家地位。1950年印度首部宪法不得不在语言问题上做出让步,使用了带有中立性质的“官方语言”这个术语取代“国语”这个带有民族色彩、易于激化各利益集团矛盾的术语。

(二)语言邦运动

印度宪法遵循英国殖民时期的做法,将印度划分为28个不同等级的邦或中央辖区,而这样的划分,忽视了各邦在语言、宗教、文化、政治、种姓、地域等方面的差异,而正是这样的差异,形成印度事实上的多民族。从印度的人口分布来看,除了印度斯坦族印地语之外,其他几大少数族群几乎都是一个民族使用同一种语言集中在一个邦内,这使得民族认同、语言使用与政治利益紧密相连,形成了非常稳固的地方势力。

确立印地语为印度国语这样敏感的话题,强化了印度人以语言作为民族身份认同的意识。于是,在地方政治势力、宗教势力和利益集团的推动下,各地提出了以语言为分水岭,建立“语言邦”的政治诉求。全国掀起了激烈的语言邦运动,要求根据本族语划分各邦,成立语言邦,甚至有邦声称要脱离联邦政府而宣布独立,认为确立印地语为国语是“语言帝国主义”的表现,是企图把语言作为工具以控制和奴役其他民族的表现。加之印度诸多邦内的语言也远不止一种,这也在一定程度上激化和扩大了语言矛盾和冲突。

时任总理尼赫鲁表达了对建立“语言邦”诉求的强烈担忧,认为“语言邦”会阻碍国家的弥合过程,届时,国家的政治、经济和财政结构将会被打乱,而且更为关键的是,如果“语言邦”一旦得势并成立,那就表明国家在建设伊始就充满着分裂的力量和不稳定因素。(10)林承节:《独立后的印度史》,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5年,第188页。但联邦政府最终未能抵挡住地方政治势力,1953年,印度南部的安得拉邦成为印度第一个语言邦。此后,要求建立语言邦的斗争势不可挡,此起彼伏。1956年,根据联邦议会通过的改组省邦法案,在综合考虑地理连续性、经济可行性、社会文化独特性、种姓、宗教和阶级的同时,主要根据语言重新划定了印度各邦的领土边界,按语言分布重新分为14个邦和6个中央直辖区。因此,所有印度邦在语言上都是属地化的,即各邦被重组以反映语言边界。虽然所有的邦在语言上都是地域化的,但并不是所有的语言都在政治上制度化以形成一个邦。

语言邦的建立,一定程度上安抚了地方民族主义情绪,提升了印度地方民族语言的政治地位与社会地位,但语言邦潜伏着分裂国家的威胁,冲击了推广印地语为民族共同语的美好构想。

印地语与印度境内其他语言的竞争也是矛盾重重,各民族强烈的民族自尊心与印度政府的政治抱负常常处于进退两难之地。其结果是在印度形成了一个映射到种族、种姓和政治划分的具有等级结构的语言地位矩阵。有学者认为,印度宪法对印度语言的相关规定相互矛盾:虽然它支持在主体语言的基础上重新调整各邦的语言结构,但它却将占相对主体地位的语言排除在宪法规定的附表八的语言之外。(11)Desmond Ikenna Odugu,Education Language Policy Process in Multilingual Societies:Global Visions and Local Agendas in India,Nigeria and UNESCO,Chicago:Loyola University,2011,p.208.

印度是一个有着等级制度的国家,其种姓、阶级、宗教、性别都存在事实上的等级差异。宪法以附表的形式保护语言少数群体的权利,这是印度政府为平衡地区关系而做出的一种妥协。将语言划分等级,实则也是引发内部矛盾的一个重要因素。语言地位的不平等常常会引发教育目的发生偏离。教育的社会目的在于制造同质的民族认同,以体现社会凝聚力和民族团结。然而,在一个政治权力不平衡的政治格局中,权力会顺着民族语言地位发生变化,最终可能导致产生主张排他性的民族文化和民族语言。

民族团结和民族文化认同不一定是互不相容的教育目标,但争取民族优势和不公平的经济资源再分配的斗争,经常注入印度教育语言政策辩论,使他们成为对立的两端。

(三)“三语方案”与“印地语优先”的竞争

20世纪60年代初,宪法规定英语作为官方语言的15年过渡期即将结束,根据当初的宪法,印地语将成为印度唯一官方语言。但由于语言邦助长了语言民族意识,“反对印地语”运动再次席卷印度,联邦政府为平息矛盾,出台《官方语言法》,根据非印地语邦意愿,规定英语作为官方语言的时限将无限延长。而联邦政府也积极寻求推广印地语的措施,于1967年提出在学校施行“三语方案”,即学校教授印地语(在非印地语地区)、英语和地方语(在印地语地区)共存方案。很显然,印度政府通过三语方案,以印地语维持民族统一、以英语提升行政效率、以地方语兼顾不同群体尤其是少数群体的利益,旨在促进多语以及国家的一体化,这既缓解了印地语与其他地方语的矛盾,也显示了联邦政府不遗余力推广印地语的努力。但在政策落地过程中,仍有部分邦拒不接受该方案,只通行地方语与英语。这种局面,强化了英语的地位,弱化了印地语的推广。

但是,这个三语政策受到了一些社会语言学家的批评,认为印度宪法以附表的形式让部分语言获得邦官方地位,这种方式首先就是不平等的,宪法在第八附表中确定的邦官方语言,与特定人口中很大一部分人在家中所说的语言并非一致。而这些问题在讲少数民族语言的人群中只会加剧。也有批评认为,三语政策达成的妥协阻碍了传播印地语并提高了英语的地位。(12)Chaise LaDousa and Christina P.Davis,“Introduction:Language and schooling in India and Sri Lanka:Language medium matters”,De Gruyter Monton,no.253,2018,pp.1-26.

在当代印度,2014年,作为印度教民族主义者的莫迪上任之初,其新政府旗帜鲜明地推广印地语,践行“印地语优先”政策,鼓励官员在社交通信领域和办公场合优先使用印地语,并对其进行相应奖励,以刺激更多的工作人员积极主动使用印地语。而政府的所有会议,不论规模大小,都改用印地语,甚至外交会谈时,莫迪也打破之前固有的在国际外交场合讲英语的传统,改用印地语。莫迪及其政府的这一系列行为,在印度国内一时波澜大起。印度南部泰米尔纳德邦的主要政党之一德拉维达进步联盟就公开谴责“印地语优先”的政策和行为,认为这显然是在印地语居民与非印地语居民之间人为制造分裂和矛盾,试图把非印地语居民设定为次于印地语居民的二等公民。(13)陈晨,刘皓然:《印度总理莫迪推广印地语 向使用多者发奖励》,《环球时报》2014年6月23日。可见,印地语与其他语言的地位之争至今都是印度社会的敏感话题。

2019年连任总理后,莫迪延续之前的语言政策,推出了新教育政策草案,(14)王俭平:《印度的“书同文”:印地语和梵文教育能重塑印度吗?》,澎湃新闻网,https://baijiahao.baidu.com/s?id=1636030278726649396&wfr=spider&for=pc,2023年10月20日。要求全印度在联邦范围内实行“三语方案”的同时,非印地语邦的学生被强制要求从六年级开始学习印地语。这种强制性,再次强烈体现了莫迪政府强硬推行印地语的铁腕手段。尽管如此,仍然有势力坚持抵制印地语和其他占主导地位的地区语言,抵制活动虽然没法撼动这些语言的宪法地位,但却可能促使宪法补充更多的其他语言进入列表。由此可见,印地语要想获得真正的“国语”地位,其过程仍将充满各种变数。

三、小族语言与邦官方语言的竞争

在印度,“少数民族”这个词通常指穆斯林,他们中的大多数人声称乌尔都语是他们的母语,乌尔都语是印度宪法规定的列表语言之一。这里使用“小族”,是指这些人不一定是其居住区的“少数民族”,而是因为他们所使用的语言不在22种国家承认的列表语言之列。而“小族语言”泛指某群体的语言,该语言尚未获得联邦政府或邦政府认可的官方语言地位。

(一)小族语言的社会困境

印度对语言多样性的接受和推广,与许多国家促进单一民族语言地位的政策形成鲜明对比。对小族语言的语言规划或确立其语言地位,直接影响或甚至决定着小族接受教育的机会。在印度,小族的识字率往往大大低于全国平均水平,且这个群体的辍学率往往很高。有学者估计,在印度“几乎25%的小学生由于他们的语言背景而面临中度到重度的学习劣势”。(15)Jhingran,D.,Language disadvantage:The learning challenge in primary education,New Delhi:S.B.Nangia APH,2005,p.3.同时,语言和文化的差异也加剧了师生之间的交流误解或信息沟通不畅。(16)Hornberger,N.H.,Continua of biliteracy:An ecological framework for educational policy,research,and practice in multilingual settings,Clevedon:Multilingual Matters.2003,p.5.

一个国家或地区的语言取向或语言意识形态一定程度上能够形成与语言相关的决定,以及形成一个国家如何看待社会中语言变体的方式。比如,“一个国家,一种语言”的语言意识形态倾向于国家单语假设。

保护语言的多样性,把语言作为一种权利,认可小族语言,以对抗“语言霸权”思想。“语言霸权”是在政治、经济与文化框架中,体现意识形态差异的各种活动,在这些活动中,语言作为一种手段,使得权力和资源的不平等得以实现和延续。

布迪厄曾经提出,当一些语言变体以及语言实践得到了肯定或承认,而另一些语言变体不被承认时,很显然,社会中的权力问题就在起作用。(17)Bourdieu,P.,The production and reproduction of legitimate language,In J.B.Thompson(Ed.),Language and symbolic power,translated by B.Raymond &M.Adamson,Cambridge:Polity Press,1991,pp.43-46.在印度,恰恰就涉及对待小族语言的意识形态问题。语言合法化背后的政治动机可以在印度对待这些语言的态度中找到。通过对母语的宽泛定义,剥夺了小族的诸多权利。比如如何界定印地语、乌尔都语和印度斯坦语,很显然,它们名称不同,但在印度,究竟是一种语言还是两种语言或者是三种语言,这是一个高度政治化的问题。

作为印度第一任总理,尼赫鲁特别注重促进印度人民的内部团结,他不赞同印度有数百种语言的观念,而是认为印度仅有十几种语言。(18)King,R.D.,Nehru and the language politics of India,Delhi:Oxford University,1997,p.3.他提倡保护语言小族,提倡不能仅将印地语纳入宪法,印度斯坦语以及乌尔都语都该纳入宪法,并强烈反对按照语言划分各邦或建立语言邦。尼赫鲁坚信,各邦的划分不仅要考虑语言,还要考虑历史、地理和文化。他深刻意识到每个领土范围既存在着一种主导语言,也存在着小族语言,而主导语言不可避免地受到国家的支持,这一事实将导致小族语言受到损害。(19)Agnihotri,R.K.,Identity and multilinguality:The case of India,In A.B.M.Tsui &J.W.Tollefson(Eds.),Language policy,culture and identity in Asian contexts,Mahwah,NJ:Lawrence Erlbaum,2007,pp.185-204.圣雄甘地也曾经提倡把包括印地语和乌尔都语的印度斯坦语作为民族共同语,这样的考虑主要是基于印度教徒和穆斯林之间的紧张关系。然而,在印巴分治后,印地语在印度占据了优先地位,而乌尔都语因为与穆斯林和巴基斯坦相关,其地位自然就降低了。这些因素导致了印度语言规划的复杂性和政治性。

(二)印度宪法对小族语言的保护

相比大多数其他国家的宪法,印度宪法在一定程度上更为明确地提出了解决语言问题的方案,即在语言多样性中保持相对统一。

印度宪法规定了小族有权保存自己的语言和文化,还增加了明确保护小族用他们自己的语言提供教育或接受教育的权利,这显然是语言保护的一个重要部分。宪法第30条详细规定了这一权利以及在接受政府教育补助金时不受歧视的保护:“1.印度境内的所有小族,无论其群体组成是基于语言还是基于宗教,皆有权建立、管理和选择其教育机构。2.国家机关或国家机构向境内任何小族提供教育援助时,不得以该教育机构是由小族管理而对之进行歧视,歧视这些小族有其独特的语言或宗教。”(20)孙谦,韩大元:《亚洲十国宪法》,北京:中国检察出版社,2013年,第273—274页。虽然宪法没有明确规划特定语言的地位,但宪法的这些保障措施为语言保存对象提供了保护。通过保护特有语言赋予这些语言存在的权利和被学习的权利,也是地位规划的一种隐含形式。

除了这些一般保障措施之外,印度宪法还包括一个题为《特别指令》的章节,其中明确阐述了对语言小族的语言和教育问题。第350条保证所有人都有权在申诉书中使用他们的语言提出申诉。在1956年《宪法法案》对宪法进行的第7次修正中,增加了两项条款,在处理小族问题方面远远超出了大多数国家的宪法:

“各邦和各邦当局都应致力于为语言少数群体的儿童在教育的初级阶段提供适当的母语教育设施。”(21)孙谦,韩大元:《亚洲十国宪法》,北京:中国检察出版社,2013年,第396页。同时,第350条条款下还设立了一名由总统任命的语言小族特别官员,就这些小族提供保障的执行情况进行调查并向总统提交报告。但宪法并没有对小族进行界定。

民族国家的一个普遍问题就是要解决好少数民族问题,因为如果少数民族在自由、平等、博爱和正义方面的权利得到充分保障,他们的民族意识就会增强,就会有利于国家的团结和统一。(22)Kumar,A..Cultural and educational rights of the minorities under Indian Constitution,New Delhi:Deep &Deep Publications,1985,p.9.

对于各邦的语言,印度宪法第345条允许各邦通过立法选择一种或几种语言作为其官方语言。这看似无关紧要,实则是印度国内语言规划的重大进步,尤其是对于非印地语的各邦而言,意义非常重大。宪法还规定,印度总统有权批准承认某些邦的官方语言,前提是某邦境内相当比例的人员希望他们所使用的语言得到该邦官方的承认,一旦他们提出相应的申请,总统可以依据其申请作出批示。承认邦官方语言的方式,就是将其列入宪法第8附表之中。

虽然印度宪法保护了部分小族语言,但是在实际运作中,尤其在教育领域,小族语言还是处于明显的劣势,甚至在教育领域没有为其提供发展空间。小族面临的难题是,人们对语言使用数量下降导致语言可能会灭绝,这在一定程度上是世界主要语言普及的结果。随着英语等代表着更多经济和政治机会的大多数世界语言越来越受欢迎,小族语言实用性的下降会导致民族语言归属的转变,并最终导致大多数印度语言生命力的大幅度下降。

本质上而言,语言政策的重要功能就是国家政府如何更好地管理一国的语言,以满足国内所有人的需要。这也就能解释为何印度宪法格外强调语言权利,并试图为使用不同语言的人提供权利保障。世界范围内,争取语言权利的斗争也是争取人权的斗争。即便印度宪法赋予较多语言以权利,但印度的现实却是,一方面,宪法赋予小族语言以充分的权利,另一方面,地方政府却不给予公立学校以必要的资金支持,导致小族语言缺位。最终导致一些语言越来越多地用在教育、政府机关、媒体或国际贸易等领域,而其他语言却被渐渐边缘化。而英语在印度,就是呼声最强烈的一种语言。

四、英语与印地语的竞争

在印度,英语是一个潜在的、充满意识形态的问题。语言意识形态的建构和运用在语言地位归属和语言地位实现中所起的作用,以及由它引发的对某些语言的抵制和重建,仍然是语言政策和规划研究不断探究的问题。

理解语言规划在意识形态上对维护语言地位不平等的作用,只是意识形态在语言政策和规划中作用的前奏。从纯政治的角度来看,意识形态在语言规划中的作用非常复杂。印度历史上,相当长一段时期,“英学派”(Anglicists)强烈支持以英语作为教育媒介,“东学派”(Orientalists)却支持使用土著语言开展教育,两者的观点在语言意识形态上似乎是对立的。然而这两种看似对立的取向却都是为了促进贸易和维持对土著人口的社会控制。(23)Pennycook,A.,English,Politics,Ideology:From Colonial Celebration to Postcolonial Performativity,In T.Ricento,Ideology,Politics and Language Policies:Focus on English,Amsterdam:John Benjamins Publishing Co.,2000,pp.107-109.历史上,南非国家也有类似的案例,随着南非《班图教育法》的实施,使用土著语言开展教育的尝试引发了对英语的大规模抵制和反对,这表明意识形态对语言规划和话语重构的影响与作用具有不可预测性。

为此,李圣托(Ricento)认为:“不同的语言政策可能有共同的基本意识形态,而相同的语言政策却可能源于相互竞争的意识形态。”(24)Ricento,T.,Ideology,Politics and Language Policies:Focus on English,Philadelphia:John Benjamins,2000,p.3.尽管有人质疑意识形态是语言政策与规划的基础这一理念,然而,对语言和语言社区的态度导致的权力差异如何转化为语言政策与社会实践,以及由此产生的语言变迁如语言形式、功能和价值的转变,仍然是当前语言政策与规划研究中的热点问题。因为语言政策中的意识形态因素具有复杂性,而且常常相互冲突。

(一)“东学派”与“英学派”

1600年,英国侵入印度建立东印度公司。随着东印度公司而来的是西方传教士,他们为了更有效地宣传基督教教义,创办了一些初级学校,通过东方语言如梵语、波斯语教育、传授并传播了一定的西方文化知识。尽管其初衷有促使印度人信奉基督教的宗教目的,但在客观上,这个举措一定程度上促进了印度本土民众的基本读写能力。那时东印度公司对印度教育制度既不反对也不支持,秉持中立态度,但如孟加拉总督黑斯廷斯(Hastings)等个别官员却认为,为了更好地管理和掌控印度,唯有在印度设立一种类似西方的教育,通过英语来传播西方知识与文化,才能开阔印度人的新视野和新思想。为此,有了印度历史上有名的“东学派”与“英学派”之争。

“东学派”担心,如果在印度输入英国教育,英国会像失去英属北美殖民地那样失去印度,因而主张和坚持复兴东方文化,用东方语言开展教育,培育和培养精通印度本地语的印度官员,以获得他们的协助而更好地实现管理和掌控印度的目的。而以麦考莱(Macaulay)为代表的“英学派”则主张和坚持在印度用英语传授西方的科学文化,以期从根本上复兴印度的政治与经济。麦考莱主张建立一个英国化的印度人阶层,作为英国人和印度臣民之间的文化中介,(25)Evans,S.,“Macaulay’s minute revisited:Colonial language policy in nineteenth century India”,Journal of Multilingual and Multicultural Development,no.4,2002,pp.260-281.而教育是培养这类文化中介的机构,英语则是它的工具。虽然印度大众接受了土著语言开展的基础教育,但他们的英语识字率不高,只能满足他们成为英国殖民地温顺的臣民,故而,印度“土著精英”将接受英语的高等教育。

麦考莱提出了英语优越于印度古典语,以及采用自上而下的“渗透教育”(Filtration scheme)方案,主张在印度开展和推广英语教育,即印度历史上著名的《印度教育纪要》(MinutesonIndianEducation)。麦考莱认为,英语是印度统治阶层的语言,能够帮助印度实现复兴,能够帮助殖民英国培养外表肤色是印度的、而其内在思想、观念及价值观却是充满英国传统的印度人。故而《印度教育纪要》被视为印度殖民教育语言政策与规划的雏形,也是之后印度语言政策与规划的重要参考。(26)周庆生:《印度语言政策与语言文化》,《中国社会科学院研究生院学报》2010年第6期。

麦考莱的观点获得时任英国驻印度总督本廷克(Bentinck)的全力支持。为了培育精通英语的印度精英,以协助殖民者更好地统治与管理印度,1835年,本廷克开始采取措施,在印度推广英语,要求政府所有的教育拨付款只能专款专用,仅能用于发展和促进印度的英语教育,目的是让印度居民了解和掌握西方科学、西方文学,在学习科学文学知识的过程中掌握英语,从而达到英国政府拟普及和推广英语的目的,且优先录用懂英语者协助其驻印度政府机构开展相关管理工作。至此,英语获得了在印度超越其他语言的优越地位。“英学派”的胜利使英语获得了与权力、地位和向上流动相关的规范属性,同时在许多印度人的心中也植入了一种自卑的信念。

推广和接受英语,对英国殖民者而言是一把双刃剑。一方面,让印度人接受英语教育,的确能为殖民政府培植一批能为其服务的印度土著群体;另一方面,英国文化中自由、平等、博爱的价值观念催生了印度的反思,逐渐表现出对印度现状和对英国殖民统治的不满与反抗。可以说,英语为受过西方教育且主导民族主义运动的人士打开了接触自由主义和政治民主的大门。在印度国民大会上,这些民族主义者开始用英语与英帝国主义统治者就其殖民统治的非法性展开对话。正如整个殖民世界的情况一样,西方教育提供了在其自身范式内挑战殖民主义的意识形态工具。“城市中产阶级和职业阶层对殖民主义的批判是源自英语教育本身。”(27)Selma K.Sonntag,Ideology and Policy in the Politics of the English Language in North India,in Ricento,T.,Ideology,Politics and Language Policies:Focus on English,Philadelphia:John Benjamins Publishing Co,2000,pp.133-149.他们发出学习西方、进而振兴印度的呼声,他们意识到要复兴印度,就应该有传播民族主义思想的全国共通语言,即“国语”,而作为殖民语言的英语显然是不可能作为国语的。

有学者认为,印度人保持着一种英国文化帝国主义无法渗透的“内部领域”,他们从不让英语“进入他们的皮肤”。(28)Selma K.Sonntag,Ideology and Policy in the Politics of the English Language in North India,in Ricento,T.,Ideology,Politics and Language Policies:Focus on English,Philadelphia:John Benjamins Publishing Co.,2000,pp.133-149.这一内部领域是印度文化复兴的源泉,为抵抗殖民统治提供了精神动力。这一内部领域的语言是印度土著通用语言。这一情势之下,印地语自然地成为联系民众、对抗殖民英国的语言工具。

(二)进退维谷的英语

就像物种一样,语言也会在自己的种群领域内争夺其使用者,其中更有声望的语言在竞争中处于强势地位,而不太有声望的语言在竞争中处于弱势地位。经过几十年的竞争与发展,到20世纪初,英语的地位已然超越印度本地语言,成为了印度事实上的官方语言和学术语言。

直到独立前夕,印度国内对英语的不同声音仍争论不断。印度复兴主义派(传统精英)和甘地主义者坚持认为,英语是印度文化认同的障碍,是平等和反殖民斗争的障碍,是英国霸权的工具,它强化了阶级特权和地位等级,而印度本土语言是反殖民主义的标志。

而现实的问题是,印度要实现作为一个现代化的、世俗的政体目标,英语是必需的工具。

印度独立后,对国家一体化的焦虑以及随之而来对“联通语言”的需求日趋显著,而英语的经济和政治生存能力决定了英语能够作为最有价值的社会联通语。

而在北方邦,却出现了抵制英语的活动。他们认为,使用英语在印度滋长了语言种姓制度,因为良好的教育机会和优渥的政府职位只给予精通英语的上层阶层,这严重损害了只会讲土著语的印度人的利益。在印地语占主导地位的北方邦联合起来,关闭以英语为教育用语的私立学校。他们通过在自己邦内使用印地语作为官方用语以及使用印地文作为官方书写用文的规定。这一举动引发了印度全国的关注。印度自20世纪30年代开始,就因为印地语与英语的地位之争爆发了各种示威与骚乱。北方邦的主张和行为也受到其邦内部分议员的反对,他们认为这会陷印度语言于混乱之中,抵制英语只会加深南北各邦的隔阂,也会损害邦内学习和使用英语的自己人的利益。所以印度1950年宪法中规定印地语作为官方语言,英语作为合法的官方共同语将继续使用15年。同时教育部为了鼓励学校使用土著语言,减少与语言有关的教育冲突,制定了一项平衡语言关系的“三语方案”,作为解决教育用语的暂定办法。

20世纪60年代,居于印度的诸多土著部族逐步放弃其土著语言,转而使用印度-雅利安语或达罗毗荼语,而梵语作为学术语言,继续被受过教育的印度人使用。英语是印度第二官方语言,在印度,相较于其他语言,尽管熟练掌握和运用英语的印度人数量不多,但由于英语的国际地位,印度境内能使用英语的人大多在政治、经济和文化等领域居于主导地位,印度高等教育领域与科技领域均使用英语,且印度语言中科技方面的诸多术语也属于英语借词,故而英语在印度的地位也是不易撼动的。对尼赫鲁来说,国家的统一凝聚也越来越需要英语。英语能够吸引和拉拢南方各邦参与国家建设,这从南方各邦在制宪会议上对印地语作为国语的提议充满敌意就可以明显看出。

矛盾的是,英语,对于印度而言,既被视为殖民压迫的语言,也被视为解放的语言。一方面,英语作为殖民遗产会持续引起发反殖民运动。另一方面,英语是众多“被边缘化”社会群体解放的象征。在印度,种姓制度加剧了社会不平等和社会不公。英语就是边缘群体用以抵抗更具优势的社会群体霸权控制的战略工具。所以,印度不同的利益集团对英语既渴望又不信任,有集团认为,英语阻碍儿童的语言习得,正如其他集团认为英语有助于儿童的知识学习。这不是纯粹的认知或学术问题,而是有着明显的社会特质。“时至今日,英语已成为印度社会不可或缺的强势语言,既是印度在国际舞台上加强其竞争力的有力武器,也是国内族群和语言冲突中的重要平衡器。”(29)肖宪,毕媛媛:《印度的语言政策与族群关系》,《思想战线》2021年第2期。英语作为一种权力语言和知识语言的双重功能,有着促进霸权与反霸权的矛盾性。从社会学的角度看,印度人在抵制霸权的同时也在为霸权而呐喊,在挑战主导语言的同时也在呼吁自己的语言成为主导语言,在抗议语言控制的同时也拥抱之。

英语的政治力量使精英阶层和受过教育的阶层通过与大众的语言分化来建立和维持其社会经济主导地位。而其他利益相关者拒绝把英语作为一种主导语言,成为了与掌握英语一样的反霸权策略,因为掌握英语的目的是进入并挑战统治阶级及其社会控制,学习英语能为学生打开接受有助于挑战霸权体系的知识大门,而这些知识恰好是其母语体系不能提供的。英语已经把自己定位为一种全球性知识语言,学习英语能让占主导地位的群体进入政治、经济、教育、媒体等社会控制的体制领域,能接触到反霸权思想,而如何协调对英语的抵制和需求,是一个极具挑战性的问题。

在印度,除英语外,人们不能用任何其他语言与中央政府在国家层面进行沟通。然而,没有人说英语是国语,没有人会说这样的话。事实上,更可能的是,如果一旦宣布英语为国语,人们也将强烈反对这一决定。

五、余 论

印度多语的现实困境是,众多语言中,哪些语言拥有地位与权力?哪些语言可用做教学媒介语?学校可以教授哪些语言?虽然印度宪法规定了官方语言,也有相关措施为保护小族及其受教育权,但在各州的实际执行情况却各不相同。印度的语言政策与规划,无论是隐性的还是显性的,都未能使许多小族语言合法化,从而使得印度语言的多样性被最小化了。纵观印度历史,政府以各种方式处理其语言多样性,每一次都充满复杂性和争议性。印度经常宣称“多元一体”,以强调多元化以及多元化内部的一致与团结。

印度语言众多,宪法规定的官方语言或附则语言数量毕竟只是少数,那么,强调内部的一致性而非多元化,谁会受益?当相当数量中的某些语言被认为比其他语言更具合法性时,这些语言是为谁服务?这些政策对语言小族的受教育权会产生何种影响?遗憾的是,这些问题很少成为国家层面语言政策和规划决策的核心。语言意识形态使权力动态合法化,使得某些观点优于其他观点,某些语言变体优于其他变体,某些语言实践形式优于其他形式,某些语言分类形式优于其他形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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