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托马斯·哈代的语言艺术:在多变与不变中寻求交融

2024-05-30田雪静杨天

关键词:克莱尔哈代苔丝

田雪静,杨天

(大连财经学院商学院,辽宁大连,116000)

托马斯·哈代是英国批判现实主义作家的代表人物,他的文学创作不但有批判现实主义的烙印,也受到了当时刚刚兴起的自然主义文学的影响。他将对现实人生的思考与人物所处的自然环境联系起来,创造了一批被称为“环境性格小说”的优秀作品。这些作品向读者展示了威塞克斯特有的乡土气息,让读者感受到了哈代对社会黑暗面的批判力度,也让读者全方位见识了他高超的语言驾驭能力。本文主要以哈代的两部经典作品《德伯家的苔丝》和《还乡》为例探讨其语言风格。哈代语言风格的形成与他的成长经历和学习经历有关,他出生于建筑师家庭,在学习建筑之前,他广泛涉猎文学、哲学知识。丰富的知识积淀使他有意识地将语言的运用与基于人的认知和周围环境影响的体验哲学结合起来,最终形成了多变的语言特征。

一、托马斯·哈代语言多变与不变交融的本质阐释

要了解托马斯·哈代作品中语言多变与不变的内涵及其交融本质,就要了解文学作品语言的本质,了解文学作品语言形式与作品主题及思想的关系,从中更深刻地把握作家的语言艺术。

(一)文学话语的本质即语言

语言产生于人类的劳动实践,是人类才拥有的一种技能。语言产生之后,人类的交流便有了更佳的载体,人类可以用语言表达自己内心深处的想法,描述自己眼中看到的世界,并用语言记录自己的日常劳动和生活经验。文学的产生与语言有密切关系,正是语言的诞生推动了文学语言的萌芽,最终在经历过非自觉和自觉的审美意识阶段之后,专门的语言艺术作品——文学开始形成。从语言与文学的关系来看,语言是构成文学的唯一实在[1],文学是语言的艺术[2]。语言就像分散在各处的建筑材料,需要统筹安排,按照一定的配比使用,最后才能建成一栋建筑。作家创作文学作品的过程,也是按照一定序列组织语言的过程,语言本身虽然具有多义性,但其在一定时间和空间内的指向是明确的,作家通过对语言的重新排列组合,可以生成新的话语规则,建构起新的话语场。这种话语场一旦形成,就如汤普森所说,会成为一种“持久的气质系统”[3],作家的创作风貌便由此产生。所以研究文学作品,绕不开的核心要素就是语言。要将语言放置于文学作品中,把其作为文学作品不可或缺的重要组成部分,去研究它的风格、表达和修辞。

(二)文学作品的语言与主题和思想不可剥离

研究文学作品的语言,不能单纯地从语言本身进行考量,还应当结合其所反映的文学作品的思想和主题进行综合研究。汪曾祺指出“语言不是外部的东西。它是和内容(思想)同时存在,不可剥离的”[4]。一个作家在同一部文学作品中,会使用不同的语言形式、语言技巧,但无论形式和技巧如何变化,其一定“万变不离其宗”,都是服务于这部文学作品的主题和思想的。作家创作文学作品就是用语言来铺开故事情节、刻画人物形象,并在这个过程中渗透自己的思想和情感,在自我享受的同时,对读者发生作用。作家要调动读者的情绪,必须要熟稔语言的艺术。如果一个作家语言平庸、低劣,那么其文学语言就很难起到深刻反映文学作品思想和主题的作用,也就很难创作出打动读者、产生一定社会影响力的作品。因此,作家一定要按照文学作品的主题和思想来组织语言,唯有如此,才能赋予语言更持久的生命力。

(三)多变与不变交融的本质

语言不但反映了作家独特的文字编码和审美能力,还反映了作家的思维模式和对现实生活的体验方式。作家通过语言的组合来建构主客观融合的意义世界,读者也要通过语言来了解并走近作家所建构的独特世界。一个作家文学创作语言的多变指的是其语言形式通常是多样的,作家通常具备高超的语言驾驭能力,能灵活使用各种艺术手段激活自己的语言系统,使语言呈现多样化的状态。一个作家文学创作语言的不变指的是语言背后反映的是作家的思维方式、审美感受能力、现实体验能力、气质个性及其所要探寻的主题,通常是比较稳定的。正是这种多变与不变的交融,才形成了作家稳定而又独特的创作个性。因此,要掌握托马斯·哈代的语言艺术,就要将其语言和作品的主题、思想结合起来,从而了解他的目光聚焦之处和他所追寻的理想。

二、在多变中创新表达

中国现代作家丁玲曾公开表示“陈词滥调是最讨厌的东西”[5],她认为文学语言必须要创新,要有与众不同的特质,要融入作家的创作个性,唯有如此才能激活语言,让语言具有更加直接的冲击力。至于如何创新语言的表达方式,不同作家有不同的选择。但每个作家都在按照自己对语言美的理解架构自己的语言世界和文学世界。

(一)融化前人语典,自铸伟辞

哈代在大学学习建筑专业的同时,并未放弃他对文学的热爱,他博览群书、涉猎极广,从古希腊悲剧到文艺复兴时期的人文主义文学,再到现实主义戏剧,他广泛阅读了不同时期、不同文学流派的作品,对莎士比亚、乔治·桑等作家作品更是如数家珍。他在前人的著作中如饥似渴地汲取着各种文学营养,这种学习在他日后的创作中见到了成效。在他的作品中,随处可见一些源自前人作品中的经典语典。所谓语典,指的是前人在经典文学作品中创造的寄托遥深且具有丰厚意蕴的词句。这些词句是前人用来抒发自己情感的,包含多重含义,适度运用前人语典,可以增加作品内涵,并能在原来的基础上衍生出更深层次的意味。

《德伯家的苔丝》是哈代的代表作品之一,这是一部描写出生在贫苦人家的苔丝短暂一生经历的故事,怀揣着对纯真爱情的幻想,生活在正常轨道上的苔丝因为富家少爷亚力克的诱奸,人生轨迹就此改变,悲剧由此开始。然而这并不是悲剧产生的根源,苔丝的悲剧最深层次的根源在于她从小生活的环境和她的原生家庭,她和她的父母都是生活在社会底层的头脑极为简单的人。哈代在描述他们的异想天开时,用了这样的描述“though to be a well-favoured might be the gift of fortune,a family name by nature”[6]。该句前半句出自莎翁戏剧《爱的徒劳》第三幕第三场14-16 行的原话,译为“一个人的漂亮面孔也许是运气所赐”;后半句则对莎翁原话进行了改编,莎翁原话说的是“but to write and read comes by nature”[7],译为“但是会写字、会读书却是与生俱来的”。哈代则将苔丝和她的父母的异想天开描述为是与生俱来的。经典典故是作家智慧的结晶。此处,对典故的化用和重铸体现了人物简单的思想和对自身处境的浅薄认识,起到了一种嘲讽的艺术效果,也以一种不着痕迹的方式暗示了苔丝接下来的命运,纵然她有着极强的抗争精神,但狭隘的认识最终会成为她抗争道路上的障碍和悲剧命运的导火索。

(二)适度运用方言,造形造情

方言,是语言的地域变体,是识别一个地域群体的重要标志。方言具有口语化、指向性强的特点。文学作品中运用方言,是一种极为常见的现象。从作家角度而言,他所使用的方言一定是他最亲切稔熟的,与他的情感没有丝毫隔膜的,能展示某种性情面目的语言。尤其是在书写以家乡为背景的作品时,作家们通常会选择使用方言。这些和作家生活经验血脉相连的方言,带着一个地域特有的生活温度,有着特殊的活气和情韵。对创作对象而言,方言是某个地方地域文化最外在也是最底层的东西。最外在而言,它是一种标记,最底层而言,它蕴涵着某一地区群体的社会心理、文化观点及文化传统。只有方言,才能体现这种地域特色,体现这个地域独特的人文因素。

哈代的作品主要是以威塞克斯农村为背景的,他通过方言的运用塑造了威塞克斯农民和威塞克斯农村形象。作为一个有乡土情怀的作家,威塞克斯优美的乡村景色、淳朴的民情民风一直是他心中魂牵梦绕的存在,他享受这种宁静。同时,他又敏锐地捕捉到了这宁静下的波涛汹涌,这淳朴中隐藏的愚昧无知。一方面,他用方言表现威塞克斯农民的幽默。以《德伯家的苔丝》这部作品为例,在描写苔丝的父母时,方言的运用尤甚。因为苔丝的父母是几乎没有任何受教育经历的农民,威塞克斯方言就是他们的日常语言,他们不懂历史,对于很多问题都一知半解,所以他们说出来的都是带有浓郁威塞克斯口音的方言。比如他们经常说诸类似“叨咕”“晕达乎儿”之类的方言,意思为“絮絮叨叨”“喝醉酒”。这些方言的使用具有一定的娱乐性,营造出一种有趣的氛围,既能展现当地方言的魅力,又能吸引读者。在《还乡》中他又通过方言描述了威塞克斯地区村民的活动,无论是麦芽作坊还是爱敦荒原,到处都是自我吹嘘、倚老卖老的威塞克斯老农民,他们之间的对话充满了古老而又浓郁的乡土气息,让读者脑海中不自觉就会涌现出他们那副神采奕奕的样子,继而笑出声来。另一方面,他又用方言凸显一种讽刺和同情的意味。比如在写到苔丝的父亲因自己祖辈出身名门的身份而洋洋自得时,常用方言“俺们”自称,一副“只有我祖上是这样,你们都没这样的祖先”的自豪感。此处方言的运用就不仅仅是发挥娱乐的功能了,读者阅读后会感受到其中蕴藏的情感色彩,即一种幽默式的夸张和无声的嘲讽。让读者产生“他的眼界是多么狭小,世界是多么逼仄”的感觉。同时,通过苔丝父母的惯用方言,读者也可以基本了解到苔丝父母的特点。在这样的家庭环境下,苔丝想要健康成长、想要获得幸福,前景又是多么的艰难。他在《还乡》中用各种方言描述了各种迷信活动,例如,那里的人们被蛇咬伤却不去医院,只靠到处坑蒙拐骗的江湖郎中的偏方医治或是求神祷告,最终悲惨死去。

(三)贴合人物身份,本色当行

哈代塑造了众多的人物形象,为了凸显每个人物的个性特色,哈代尽量使用符合人物身份、个性、能体现人物当时心理状态的语言。他力争人物说出的话都因人而设、因人而异,以求达到“说一人肖一人”的效果,主张让人物都说出属于自己的话,而不是一味地挥洒自己的才情,让语言与人物游离。

以《德伯家的苔丝》中人物描写为例。描写苔丝时,他运用大量铺垫性的语言对苔丝进行素描,这是一个“纯洁的女人”,纯洁这个词不自觉地让人想到一个美丽、内心干净的少女。他不但从一个旁观者的视角表现苔丝身上的美,还善于借小说中其他人物之口刻画苔丝的美。比如在克莱尔看到苔丝时,他用“羞羞答答”“柔美轻盈”等表现女性柔美娇羞的词来表达克莱尔初见苔丝惊为天人的心情。亚力克在初见苔丝时就忍不住感叹“美是要付出代价的”,“美”肯定了苔丝留给人的第一印象,而将美与代价联系在一起则表现了代表资本化身的亚力克垂涎苔丝美色、志在必得的可恶。同时,亚力克的这句话也符合他自己的身份,是对其身份赤裸裸地揭露。作为一个资本家,他认为金钱可以买来他想要的一切,包括苔丝这样拥有自然美的纯情少女。无需用其他语言雕琢,仅仅是一句如此简单的话语就将资本的面目刻画得淋漓尽致,这就是哈代的语言功力所在,他恰如其分地用本色语言体现了人物的本色。而对克莱尔,哈代则通过十分生动的语言描述了他在得知苔丝之前被诱奸的经历时的反应。“当头棒喝”“天旋地转”“几乎站不住了”……这一系列语言组合将克莱尔的震惊、不可置信描述得逼真而有画面感。经受了如此大打击的克莱尔的反应已经暗示了克莱尔很难原谅苔丝。情节的发展也确实如此,克莱尔选择离苔丝而去。哈代只用了寥寥数语,就将人物性格刻画得活灵活现。此外,哈代也非常善于通过人物对白体现不同人物的身份、性格。比如苔丝的父母是地道的农民,哈代在描写他们的对话时,通常采用极为简短的语言,这种语言特征符合他们农民的身份。描写亚力克与苔丝的对话,亚力克对苔丝说“小妖精”“去他的”等粗俗的话语,可以看出亚力克对苔丝的不尊重和玩弄态度,也能看出他的品性十分低劣。

(四)多种修辞联用,营造氛围

哈代在作品中运用了多种修辞手法,隐喻、象征……每一种艺术表现手法都极尽可能地发挥着各自的作用,它们暗示了小说人物的悲剧命运,牵引情节向前发展,并以多样化的姿态展现着哈代独特的思想和对人生的思考。这些艺术表现手法赋予了哈代笔下的人物生动感、鲜活感和真实感,让读者可以透过层层包裹在人物身上的外衣,直视人物内心,触碰到不同人物的内心世界,感知他们独特的灵魂和精神世界。

隐喻在哈代的小说中随处可见,他用隐喻的手法勾勒环境,为突兀事件的发生和人物命运走向做铺垫,从这些隐喻中可以感受到某种的征兆。在《德伯家的苔丝》中,当苔丝去拜访克莱尔的父母时,她的视线不自觉地被一张在马路上飘扬着的血迹斑斑的纸片吸引,这张纸片似乎在隐隐地暗示着什么;在她和克莱尔举办婚礼行将结束之时,突然出现了一只公鸡,这只公鸡毫无征兆地冲克莱尔啼叫,这不是好兆头。这一系列隐喻,渲染出一种神秘的氛围,埋下了伏笔和悬念,在这些隐喻的暗示下,读者浮想联翩,仿佛已经看到了苔丝和克莱尔的婚姻不久之后将迎来不幸。在苔丝即将被逮捕之时,哈代又用荒原上的太阳作隐喻,展示了曙光即将要来临时的明亮,这明亮是生的希望,却预示着苔丝即将走向死亡的结局,这种隐喻将小说中人物的悲剧命运渲染得更加突出,也更能激发读者的心绪随之发生波荡起伏的变化。象征也是哈代着力运用的一种艺术手法,他用象征手法为他笔下人物活动和事件的发生提供了一个背景。比如《还乡》中的爱敦荒原,这是他笔下故事发生的背景环境。爱敦荒原在一片苍茫中以一种阴沉、浓重的基调存在着,生活在这里的人们常常在这片荒原上瞭望,他们企图透过这荒原探讨人生的秘密,寻找到自己的出路。荒原在这里象征着他们无法超越的某种可以主宰他们生命的力量,暗示着他们最后会被吞噬的命运。

三、在不变中孜孜探索同一个主题——人生的意义

在哈代的笔下,不论是融合前人的语典、运用方言,还是运用各种修辞手法,这些语言都是他情节的催化剂,发挥的是造形造情的独特作用。很多人认为哈代是一名善于写悲剧的作家,其实这些悲剧只是特殊时代造就的产物,哈代孜孜不倦探索着同一个主题,即人生的意义。

(一)人与社会:人是社会中的个体,人的命运与社会不可剥离

处于世纪之交的特殊交汇点,哈代看到近代工业文明带着巨大的轰隆声轰鸣而来,也看到传统社会的美好在这轰鸣声中逐渐瓦解、崩塌。在旧时空中,威塞克斯的农民按照威塞克斯长久以来形成的社会秩序正常地生活着,他们在谷仓、荒原劳作,在羊棚剪羊毛,他们按照自己的道德标准和精神水准和谐共处。这一时期,威塞克斯是充满欢乐的,是符合哈代热爱自然、享受自然的田园理想的。然而当工业文明来到时,在新旧时空的更迭中,世界的正常秩序似乎也被打破了,哈代看到了人们无所适从的迷茫、痛苦的挣扎。他笔下的苔丝、姚伯、裘德等威塞克斯青年农民都渴望奋力振翅高飞以突破旧的自我,但在飞翔的途中却遭遇翅膀被折断的命运,最终只能从高空坠下。起初,哈代表现出了对传统生活的无限留恋,对威塞克斯传统的描写处处可见他的热爱,但哈代毕竟是一个现实主义作家,他很快认识到了威塞克斯传统存在的弊端,认识到了历史发展的潮流是不可阻挡的,传统生存方式必将被取代。但他也看到了现代文明存在的种种丑陋,所以他把更多同情的笔触伸向了威塞克斯农村,他通过方言的运用,向读者展示了威塞克斯农村的封闭,这里的人们还说着不符合标准英语语法、不被现代城市文明接纳的方言。同时,他把控诉的笔触伸向现代工业文明,在对以亚力克等为代表的资本的描述中大量使用了带有讽刺性的语言,批判他们的冷酷无情和对他人命运及尊严的践踏与毁灭。在这样的社会中,威塞克斯的农民不可避免地被凌辱,走向社会为他们设置的结局。

(二)人与家庭:人是家庭的成员,人的命运与家庭休戚相关

苔丝出生在一个贫苦的农民家庭,她的家庭状况不好,在一个以男权为主导的社会中,女性在家庭中是没有话语权的,父亲、丈夫都是她要服从的对象,这种服从往往会使她们成为牺牲品。苔丝的父母为了摆脱贫苦局面,把她送到远方亲戚家。这一行为改变了苔丝的一生,她在那里遭遇了诱奸。这次经历改变了苔丝原本的生活态度,虽然时光流逝,苔丝看似逐渐恢复了平静,但在她的内心深处,始终有一根隐刺。她终于碰到了理想的爱人克莱尔,在新婚之夜,她向他坦诚了自己的遭遇。然而克莱尔却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他选择逃避并背井离乡离开了苔丝。之后,苔丝再一次与诱奸她的亚力克纠缠在一起,为了家人,她被迫与其同居。当克莱尔终于想通回到苔丝的身边,向她忏悔请求她的原谅,苔丝心中希望的火苗再次被点燃,她渴望与克莱尔一起过上正常幸福的生活。因此,不堪亚力克纠缠的她一怒之下将其杀死,自己也因此毁灭被判了绞刑。在苔丝背后,有很多将她推向悲剧深渊的推手,他的父母是最主要的推手,他们从不设身处地为女儿着想,女儿在他们心里只是交易的工具,改变家庭命运为家庭带来财富的工具;亚力克是第二个推手,他诱奸苔丝,以当时社会对女性贞洁的道德要求将苔丝玩弄于股掌之中;克莱尔是第三个推手,他虽深爱苔丝,却懦弱保守,最终将苔丝推向无法回头的深渊。

哈代将人的命运与家庭的命运牢牢捆绑在一起,正是因为家庭的贫困,苔丝一次次做出了违背内心的选择,也是因为农民家庭的旧道德、宿命观让她在奋起反抗之时暴露出软弱妥协的一面。哈代运用了象征、隐喻等多种手法来表现苔丝被迫害、被旧道德标准束缚的纠结、痛苦,又用这些艺术手法表现她身上的自我束缚意识有深刻的时代烙印、家庭烙印,最终她只能用自我的毁灭来摆脱这种束缚。

(三)人生的本质:人生是痛苦的,但探寻幸福永远在路上

诚然,哈代的作品中,到处都充斥着一种沉重、灰暗和悲观的气氛,他笔下的人物也多以悲剧的命运终结。为了渲染这种气氛,他运用了许多能起到画龙点睛的词语和能暗示启迪读者展开想象的修辞手法。这些语用特色,让读者在阅读这些作品时,渐渐沉积悲剧性感受。很多人认为哈代是一个悲观主义者,所以会选择用这样的方式和语言风格来写作。但哈代本人对此并不认同,他曾多次在不同场合明确表示自己是一个“向善论者”,自己对世界抱有极大的信心。通过阅读哈代的诸多作品,也可以感受到他绝非单纯地用悲观主义的态度描摹生活。相反,在不同的作品里,他对人们感情生活、婚姻状况等方面的描述,都是在探讨人与社会、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一个如此执着思考人生的作家,之所以浓墨重彩地抒写悲剧,答案只有一个,他热爱生活,但他也清醒地认识到了现代社会对人性的压抑。他想用悲剧的方式去打开人们的心扉,让读者看到在一个特殊的时代里,人是如何走向毁灭的,这样的抒写虽然会让人产生不快,但却是站在真实基础上的,能让读者对人性、对社会、对时代有更深刻的思考,从而在思考中以大无畏、不妥协的勇气继续直面生活,探究人生的意义[8]。他是以一种抒写人生痛苦的方式来使人们洞察生活的本质,从而探寻让人生幸福的出路。

哈代出身于威塞克斯农村,这使得他对社会底层的生活和处于社会底层的人们给予极大的关注。为了塑造他笔下的人物、书写人物的命运走向,表达人与社会、人与家庭、人生的痛苦本质等与人生意义有关的主题,他充分调用了多种语言表达手法,形成了自己独特的语言风格。这些多变的语言风格,使他的小说表现出迥异的特质,引人入胜。同时,又辅助揭示了他笔下人物悲剧命运的根源,极大地强化了他苦苦探寻的主题,也给读者阅读他的小说提供了指引,让读者可以通过这些纷繁的语言表象把握他作品深层次的内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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