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向未来的教育
2024-05-30张汝伦
张汝伦
教育是人之为人的根本,人类文明得以建立,人类之所以有今天,端赖教育之赐。在天赋能力上,例如力量、速度、嗅觉味觉的灵敏、视力的敏锐,以及许多天赋的求生本领上,人类远不及很多动物。人类最终胜出,成为地球的主宰,根本原因在于人类的教育。动物在天赋能力方面有时让人惊叹,但是,由于没有教育,一代又一代的动物只能重复自己前辈已经达到的本领,而无法进一步地完善和提高,也无法将前辈和自己的成就继承与传承下去。人类则不然,通过教育,人类不但得以把祖祖辈辈积累的知识、经验、教训、技能继承下来,而且还能发扬光大。有了教育,人类不必像动物那样,一切都要从头再来,而是能在前人的肩膀上,不断扩大自己的思想视野和知识范围,向上攀升。更重要的是,人是社会的动物,注定要在人类共同体中生活,因此,他必须有基本的道德意识,识大体、懂道理,能遵守社会生活规范,与他人和睦相处。中国古代哲学家荀子也曾讨论过这个问题,他说,之所以人类能够胜过各种各样的动物,就是因为我们人能“群”,能够集体生活。我们是社会的动物,能够形成了一个有机的整体,如此,我们才能够应对个体无法面对的挑战和困难。进一步说,“群”并不是简单地合成,而是要有一种内在的凝聚力,每个生活在“群”中的人,要遵守一些基本的人类的行为准则,这个共同体才能维持下去。
也就是说,他除了是生物学意义上的人以外,还必须是人文意义上的人。如果没有教育的话,人就只是人形动物,而不是完整意义上的人。把人培养成人,正是教育的初衷。世界各大文明,都对教育极为重视,都将培养人作为头等大事。培养人包括传授知识和技能,但首先是培养人格,因为有知识而无人格者对社会的危害远超过没知识的人,这是稍有头脑的人都知道的。印度大诗人泰戈尔说过:“有了知识,我们会变得有力量,但有了同情心,我们才达到完满……可是我们却发现:这种对同情心的教育不但在学校中被系统地忽视了,而且被严厉地压制了。”这是泰戈尔对现代教育的一个观察。
我们中国人从一开始就对教育极其重视,无论是对家庭成员的责任还是对天下人而言,在古人看来,教和养是最基本的要求。在中国传统思想中,“教”是一个最为关键的概念,《中庸》曰:“修道之谓教。”教育的根本目的是修道,做人做事要按道理做,这不容易,所以要修。中国制度化的教育出现得很早,朱熹《大学章句序》说:“人生八岁,则自王公以下,至于庶人之子弟,皆入小学,而教之以洒扫、应对、进退之节,礼乐、射御、书数之文。及其十有五年,则自天子之元子、众子,以至公、卿、大夫、元士之适子,与凡民之俊秀,皆入大学,而教以穷理、正心、修己、治人之道。”朱熹从对比大学与小学的角度,指出八岁入小学,学习的是洒扫、应对、进退,“礼、乐、射、御、书、数”等文化基础知识和基本礼节;十五岁入大学,教以穷理、正心、修己、治人的道理,即是学习如何参与社会管理,参与国家政治,是为政之学。大学在古代中国是学习的一个阶段,学的是修己治人的道理。
中國传统的“大学”概念,与西方的“university”的概念有相当不同。但我们的前人在翻译“university”为“大学”时,很可能是受到了四书中《大学》的启发。《大学》一书开宗明义之数语即曰:“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新民,在止于至善。”大学之道,在于成德成人。清华大学老校长梅贻琦在抗战时写过一篇题为《大学一解》的文章,一上来就说:“今日中国之大学教育,溯其源流,实自西洋移植而来,顾制度为一事,而精神又为一事。就制度言,中国教育史中固不见有形式相似之组织;就精神言,则文明人类之经验大致相同,而事有可通者。文明人类之生活,要不外两大方面:曰己,曰群;或曰个人,曰社会。而教育之最大的目的,要不外使群中之己与众己所构成之群各得其安所遂生之道,且进以相位相育,相方相苞;则此地无中外,时无古今,无往而不可通者也。”这是梅贻琦对大学的理解。大学的目的就是培养有知识、有教养的人,教育在处理自己的内在生活和处理与他人的关系中按照“有教养的人”的规范行事,也就是按照君子的规范行事。
梅贻琦虽然是现代大学的校长,但他对大学的理解,或者说他的教育理念,基本是中国传统的教育理念,也就是孔夫子的教育理念。孔子被古人称为“至圣先师”,是因为中国传统教育思想和教育理念是他奠定的。孔子的教育哲学或教育理念,是学以成人,是人的全面发展。他主张“君子不器”。朱熹对“君子不器”有如下解释:“器者,各适其用而不能相通。成德之士,体无不具,故用无不周,非特为一才一艺而已。”孔子着眼的始终是人身心的全面发展和成长,而人的全面发展的前提是要通大道,而不是能小用。君子不能只追求小知,也就是我们现在所谓的专业知识,而要掌握宇宙人生的大智慧。“不器”不仅可指不做只通一门知识的固陋专家,更指明君子不可为任何外物当工具。役物而不能役于物。君子虽术业有专攻,非无所事事,但身所事不违心所志,事以谋生,生以行道,不为专业拘役。如孔子善畜牛羊,但绝非货殖财奴;知武备有勇力,却主张和为贵;热衷从政,却不趋炎附势;诲人不倦,但毫无教书匠习气;孜孜整理六经,温故知新,不为章句陋儒。博学多能而贯之以道,正是君子从业而不器的榜样。
蔡元培的教育理念同样继承了孔子的思想,他说:“教育是帮助被教育的人,给他能发展自己的能力,完成他的人格,于人类文化上能尽一分子的责任;不是把被教育的人,造成一种特别器具,给抱有他种目的的人去应用的。”柏林大学的创建者威廉·冯·洪堡与蔡元培先生有值得注意的相似之处。他们都既是伟大的学者,又主持过一国的教育事业。洪堡继承了卢梭、康德以来的人文主义教育理想,始终把教育的目的定在人自身的完善上。他把教育分为把人培养为和谐的人与传授某种职业的专业知识两个方面。但谋生和职业所需的知识,必须在全面的一般课程之后教授,因为这两种教育是由不同原则指导的。一般教育应加强、净化和规范人自身的力量;而专业教育是使人能将能力付诸运用。这个基本的教育理念也是他办大学的指导思想。大学不应该是一个职业培训机构,而应是教师和学生为了通过教学和研究,培养和谐的个性与人性的自发性为目的的一个组织。受过学院教育的人有朝一日也可以去追求他的职业,但关键是人必须首先全面和谐地培养他的人格和个性。
当然,人文主义的教育理念并不始于十八世纪,西方的教育在古代,尤其是在古希腊,基本是以人文教育为主。到了中世纪,由于教育基本掌握在教会手里,教育成为宗教的仆人与工具,以神学为主要内容。虽然文艺复兴在相当程度上推动了人文教育的发展,但进入现代后,西方的教育越来越受市场需要的制约。例如大学,最早的大学出现在中世纪晚期,是当时社会由于城市生活和经济发展对律师和医生的需要而产生的,并不像人们想象的那样是思想自由、学术独立的产物。当然,大学产生后教育逐渐摆脱了教会控制,的确也促进了思想自由和学术独立。但是,作为一种现代社会机构,大学必须服从经济发展和资本增殖的逻辑。这种逻辑要求大学的教学与科研越来越密切地与资本和权力结合在一起,要求大学教育越来越以资本的要求为准绳,否则它将无法生存。在这种历史的总趋势下,受教育者上大学决不会抱着“明明德”和“新民”的目的;以教育谋生者(教师)也不会以此而教。教与学的最终目的都是谋生吃饭。现代社会的发展越来越以经济利益为导向,逐渐只见利,不见人。人们接受教育,不再是以成己成物为目的,不是为知识与真理,更不是为提高自身的素养、让自己在知、情、意三方面都得到培养,而是以毕业后获得更大的经济利益为唯一目的。这是一个全球性的现象,首先出现在西方。
早在一九六二年,就有人批评“通识教育变得越来越专门化”,专业教育就更不用说了。据担任过八年哈佛学院院长的哈瑞·刘易斯说,在《自由社会的通识教育》问世后的三十年里,“课程的专业性和选择性完全占了主导地位,而二战后提出的围绕民主社会公民意识,为不同学生提供共同体验的理想则消失殆尽”。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早在一八五○年,马萨诸塞州的立法机关就敦促哈佛大学传授有用的知识,指出在选修制度下,“谁需要学习什么课程,就得出钱,凡无人问津的课程就要放弃”。随着学生选择权的扩大,教师也开始随心所欲地选择教学内容。到了十九世纪九十年代,本科生已经享有充分的选择权,但他们不清楚所学的一切对自己意味着什么。一七九六年,约翰·克拉克在给哈佛大学读书的儿子的信中写道:“我们的先辈深知学问的旨趣所在……他们学养广博,也仁慈地希望科学之光能照亮后代的心灵。我们对实现这一希望抱有足够的信心—只要教书育人的工作在继续,美德和自由的理念就后继有人。”可一百年后,哈佛大学的哲学教授却认为大学的本质在于组织和发展知识,而不是培养个体的心智。根据刘易斯的观察,“经济动机成为‘象牙塔教育的主题,我们已经忘记了教给学生人文知识,是为了教育学生怎样成为人;我们忘记了家庭经济困难的学生与家庭富裕的学生接受教育的目的是不一样的;我们忘记了这样的道理:如果没有美国社会中公民的自由理念,大学就无法教会学生认识自身与全球社会的关系”。结果是美国的常春藤大学迅速从教育机构(ivyleague.edu)变成了商业性机构(ivyleague.com),而哈佛大學则成了这一进程的引领者。今天中国大学的一些问题,如缺乏教育理想,基础理论,尤其是文科基础理论研究萎缩,基本没有道德和修身教育,师生之间缺乏深入的交流甚至没有交流,科研产生大堆的文字垃圾,等等,这些都不是中国大学的“地方病”,而是全球大学的“流行病”。
中国自从晚清开始逐渐接受现代教育制度,就有着强烈的功利目的,即要去侮送穷,改变国家积贫积弱的现象。这本无可厚非,但却使得受教育者也以功利目的来看待教育,忘了人本身才是目的。潘光旦先生在一九三六年写道:“近代所谓新教育有许多对不起青年与国家的地方……这种对不起的地方可以用一句话总括起来说:教育没有能使受教的人做一个‘人,做一个‘士。”(潘光旦《国难与教育的忏悔》)事情总是两方面的。现代教育固然越来越功利化,以传授谋生技能和把教育变成产业为教育的目的;但受教育者本身把自己当作赚钱机器,也是造成教育越来越忘记人类需要教育的初衷的一大原因。
学校越来越不像一个培养人格、帮助人全面发展的机构,而成了一个非常功利的职业养成所。一九九八年到一九九九年,我在德国特里尔大学当客座教授。吃饭时,同事开玩笑说,学校里学生最多的两个专业,一个是经济学院,一个是法学院。因为这两个专业将来就业可能容易一些。而另一些专业,相对来说,学的人就很少,比如人类学,尽管有许多学生对人类学很感兴趣,但就业前景渺茫,人类学学院每年招生一般也就一个两个。而在柏林大学,曾经拥有世界上第一个历史语言学专业,通过比较各种古代语言来揭示语言的深层次问题。如今却因为招生不利关门了,实在是太可惜了。
现在大家都对教育不满,从表面上看,不满在于学生负担太重、应试教育、高考指挥棒、没有培养出真正一流的拔尖人才,等等,实际这些现象的根本原因,是办教育者和受教育者都以为只要进入一个好学校,学一个吃香的专业(能保证有很好回报的专业)就万事大吉了。宁可经济上吃亏,也要剥夺孩子的童年时光,让他们超负荷去学各种知识技能;让学生没有自由思考的时间;另外就是绩点导向和考试导向。这些都是庸俗功利心态的产物。考试成绩和绩点排名不等于才华,更不用说创造性才华。
时代在发展,用句俗套的话说,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进名校、学一个受市场欢迎的专业就一辈子高枕无忧的时代正在过去,而且可能一去不复返。现在谁都会承认,我们面临的是一个“三千年未有之大变局”的时代。这句话最初是李鸿章说的。李鸿章在晚清看到西方科学技术和政治经济制度对世界造成的巨大变化,说了这么一句传诵至今的话。这句话用在今日世界可能更为贴切。高科技的发展即将从根本上改变人类生活的基本状况。十年前,如果有人对你说,你只要带个手机,别的什么都不用带,就可以走遍全国,你一定认为这是玩笑,但这却是今天的常识。人工智能的发展,不但将逐步消灭许多铁饭碗,还将消灭一些以前吃香的专业。三四十年前,英语专业一票难求,但今天却往往招生困难。即使现在热火朝天的计算机专业,谁敢保证就能永远如此呢?教育以市场为导向的话,谁能预见十年后,更不用说二十年后的市场需要什么呢?把一生押在一个应用有限的专业上,能说是有远见的吗?
我们的教育必须面向未来,而不是仅仅面向市场,才有希望。我们的受教育者,也只有面向未来,才能在人生中立于不败之地。只有素质教育,才能使我们的学生很好地应对日益不确定的未来的挑战。所有的专业知识都有局限,都会过时,但人的素质是不会过时的。担任过耶鲁大学校长二十年的理查德·莱文说:“真正的教育不传授任何知识和技能,却能令人胜任任何学科和职业,这才是真正的教育。如果一个学生从耶鲁大学毕业后,居然有了某种很专业的知识和技能,这是耶鲁教育最大的失败。”这里,他重申了教育的本质在于人本身的发展和完善,在于素质教育,在于“君子不器”,而不仅仅是专业技能教育。素质教育的呼声由来已久,可是人们只是呼吁而已。素质教育不是才艺教育,不是学一些音乐美术、跳舞唱歌、艺术欣赏或外语演艺,素质教育是全人教育,是致力于人的全面发展的教育。
人的全面发展,是指在知、情、意三方面全面发展,而不是“知”一方面的发展。即使是“知”的方面,也不是指知识的机械学习和死记硬背。在知识更新极快、知识爆炸、人工智能日益流行的今天,死记硬背、被动接受,充其量给你一张毕业文凭,根本无法让你适应未来世界的需要。在古代汉语中,“知”“智”相通,“知”应该成为“智”,知识只有升华转变为智慧,才能使人一辈子受用无穷。十九世纪英国思想家约翰·亨利·纽曼在《大学的理念》一书中写道:“只有教育,才能使一个人对自己的观点和判断有清醒和自觉的认识,只有教育,才能令他阐明观点时有道理,表达时有说服力,鼓动时有力量。”教育首先要培养人的思维能力、批判能力和想象力。爱因斯坦之所以能够在理论物理领域做出突破,正是因为他有超常的批判能力和想象力,用大量时间去想象宇宙是怎样运作的,光子是怎样的,以及哪些看似古怪的观点可以用来描述日常现象。正是因为他有那么多异想天开的念头,才得以看到墨守成规的人看不到的一切。
创办约翰·霍普金斯大学的丹尼尔·吉尔曼说:“大学的目的是培养人的品格—造就人才。如果大学只能培养书呆子、头脑简单的手艺人、狡猾的诡辩家或是自命不凡的实践者,大学就偏离了目标。大学的目标并不是向学生灌输知识,而是激发学生的求知欲,展示方法,开发潜能,增强判断力,提高学生的道德水平和智力水平。”教育并不只是被动地吸收事实和文化传统,它还是向思维挑战,使思维具备积极的、胜任的、彻底的批判力,去面对复杂的世界。文科教育能增强想象和独立思考的技能,这些技能对保持一种成功的创新文化至关重要。一些一流商学院往往要求学生学习一套内容广泛的课程,以发展他们的想象力。
好大学的标志是有大师级的老师,培养出大师级的学生。日本第一个诺贝尔奖得主汤川秀树在回忆录中说,他在高中就读完了老庄的著作,道家哲学对他后来的物理学研究产生了根本影响;在大学里,他更是修了日本大哲学家西田几多郎的所有课程,得益匪浅。我们有具备这种开阔眼光和见识的自然科学家吗?中国人以前讲“能成其事者”,需要三个特点,才、学、识缺一不可。而这其中,“识”却是最难的。一个人天生有才聪明,不难;学,用功,也不难。难的是“才”与“学”有机地结合,一次性表现超出常人的见解和见地。而这恰恰是成为大师的基本条件。
面对日益不确定的未来,传统大学一个学生只能在一个院系就读,只能修一门专业的做法日益显得落伍,不根本改变这种局面,再新设多少专业都是没用的。在鼓励学科交叉融合,学生跨学科、多学科学习方面,国外的一些大学走在了全世界的前面。布朗大学规定的必修学分中专业课只占不到三分之一,剩下的三分之二均为专业以外的“通识教育”(general education)。不仅如此,还有一些专门进行通识教育的文理学院,如卫斯理学院、威廉姆斯学院等,这些文理学院的教育目的不在于让学生掌握一些具体的谋生技能,也不提供职业方面的训练,而是从多方面对学生进行教育,使他们成为一个具有广泛文化背景,高度的教养、道德、文化水平和判断能力的人。这些教育给学生打下了厚实的基础,让他们能够满足大多数岗位的需要,是名副其实的“通才”教育。
通识教育的本质,在于全面培养人的能力的素质教育,不是把人作为某种工具来培养,而是让人的潜能得以激发出来。今天我们已经进入了一个全球化、高科技、文化日益多样化的时代。任何教育如若不能适应这个时代,必将被淘汰。大学是知识生产的地方,在全球化的时代,知识生产的存在方式也在发生变化。最具代表性的有三:
一、知识的全球化。在知识全球化语境中,能否以英语进行教学和研究,备受重视。非如此,无论写出多么优秀的文章,也无法在世界范围内得到认可。在英语期刊上发表文章,或在国际学术会议上用英语发言、在校内用英语上课等越来越受关注。这些会影响到教育未来的趋势。
二、知识的数字化。它指的正是从纸媒到数字媒体的转变,即知识基础的迅速转型。谷歌的搜索系统和其他各个领域的数字档案正在不断发展,而诸如慕课(MOOC)这样的大规模的线上教育模式也在不断渗透。数字化正在迅速进入教育领域。
三、知识的复杂化、细分化。现在的知识比以前划分得更加细致,导致对知识进行整体把握的难度提高。失去了整体性的视角,许多研究者就只会将自己束缚在狭隘的领域里闭门造车,除了专业知识之外,基本教养都缺乏,逐渐陷入恶性循环。只有面向未来教育,而不是狭隘的专业训练,才能应对知识生产新形势和全球化挑战。
全球化的时代要求人们能够彼此更好地沟通与理解,而要更好地沟通和理解,掌握外语和了解其他文化和人民的历史,是至关重要的。面向未来的教育应该是素质教育,素质教育关键在于语言能力的培养和文化视野的开拓,这样我们才能既讲好自己的故事,也听得懂别人的故事。素质教育也不是简单的文科教育,而是文理交叉融合的教育。这种教育不是像传统教育那样仅仅满足于知识的传授,让学生毕业后纳入现有的工作岗位,而是致力于培养“全人”,解放学生的思想和能力,让学生具备应对未来的素质—怀疑和批判的能力、判断能力、沟通能力和想象力,了解世界的多样性和复杂性,理解科技对世界的改变。具体来说,我认为素质教育主要就是三點。
第一,是语言能力的培养。语言好像大家生来就会说,但其实说好不容易。无论是从事创造性工作,还是按部就班的工作,都需要一个人有极强的语言能力。进一步而言,其实就是逻辑思维的推理能力,以及想象力。所以,每一个学生都应该先掌握好自己的母语,这会令他的一生受益无穷。还有一个就是要多练习写作。与人沟通,基本分为两个方面,一个是口头表达能力,要讲得有条理以及文雅,另一个就是学会措辞,修辞是一门很高深的学问,不是简单的套路化的作文教育能够达到的。第二,是要了解这个世界。将来的世界是个全球化的世界,是日益多样化的世界,所以我们要让孩子了解文化的多样性,并且尊重这种多样性。具体来说,就是要学习和了解世界各国的历史和文化史,这是最基本的素养,如此才能成为一个全球人。第三,当然还是要学点哲学。思想对一个人最重要,但现在大家往往只是在口头讲,实际上并不重视。这些课程应该是要加强的。
这种面向未来的教育是传统教育体制无法给予的,必须有坚决实行素质教育或以素质教育为主的新质教育。我们今天需要这样的教育。
本文系作者在新华·知本读书会第九十五期所做演讲,刊发时经作者审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