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楝叶的苦涩
2024-05-29邢军
邢军
摘要:印度女导演兰迪塔·达斯拍摄的《曼托传》聚焦著名乌尔都语作家萨达特·哈桑·曼托生命的最后十年,以印巴分治这一历史事件为背景,展示曼托作为一个成长在印度的穆斯林的情感撕裂。电影在记述作家生平重要事件的同时,还以叙事上的独特手法完成了曼托作品与影片观众的“双重对话”,曼托的精神世界由此获得更为真实、深入的艺术再现。
关键词:《曼托传》 传记电影 印巴分治 精神撕裂 叙事 双重对话
2018年,印度女导演兰迪塔·达斯(Nandita Das)拍摄的传记影片《曼托传》(Manto,也译为《芒多传》)获得了当年第71届戛纳电影节一种关注单元/一种关注大奖(Un Certain Regard Award)的提名。影片主人公是二十世纪著名的乌尔都语作家萨达特·哈桑·曼托(SaadatHasan Manto,1912-1955)。他一生创作了二十二部短篇小说集、一部长篇小说、五个系列广播剧、三部散文集和两部个人速写集。
1912年,曼托出生于英属印度的一个穆斯林家庭,22岁时移居孟买开启了写作生涯,创作了多篇小说、电影剧本和广播剧。这些创作为曼托赢得了声誉,但其对印度底层现实生活尤其是妓女们悲惨遭遇的揭示却引起巨大争议。保守势力以“淫秽”罪对曼托提起了三次诉讼,有的“进步作家”也指责他的创作不够“光明”。但曼托坚信自己的作品是苦楝叶——“苦涩,但能净化血液”。他希望他的创作能够照亮社会的阴暗,能够激发人们对现实的直视,进而促成当时社会对不公现象的变革。1947年,印巴分治。孟买这座城市开始出现对穆斯林的死亡威胁。曼托被迫离开定居在拉合尔,从印度人变成了巴基斯坦人。此后,他又因为写作题材与语言触犯禁忌而被告上法庭三次。作为被迫撕裂的“印度一巴基斯坦人”,曼托精神上的“流亡”体验成为另一种意义的苦楝叶——他是穆斯林,可印度的影响又绵密地浸润了他整个的人生。他无法净化自己的穆斯林血脉,也无法割离印度之于他的深刻烙印。他所能做的,就是在这种撕扯的痛苦中用创作去宣泄、去质疑,以个体的思考抗争政治利益斗争的强制高压。但也因此,他承受了更为巨大的痛苦与绝望,最终在穷困潦倒中死去。电影《曼托传》就围绕他这段经历展开,叙述了他从1946年被指控“有伤风化”到1955年去世的十年人生。
一
作为一部传记电影,导演兰迪塔没有全景式地追溯传主曼托一生的起伏,而是以其最后十年人生经历的片断截取展开情节,包括曼托在孟买和拉哈尔经历的诉讼官司,与电影制片廠和进步作家群体之间的冲突,与妻子及印度教好友由亲密到疏离的痛苦。这几个片断的选择紧紧围绕1947年印巴分治的历史背景,在看似松散、碎片化的情节背后是一条真实而残酷的历史线一这条线将印度次大陆割裂成两个国家,也将曼托曾经充实、完整的生活割裂。在这几个生活片断的呈现中,除了展示作为作家的曼托的斗争与痛苦外,导演还细腻地展示了作为一个普通人的曼托在历史巨变前的无力与脆弱。现代传记电影最重要的一个特征就是剥离名人光环去展示其作为一个普通人的生活层面,增加人物经历的不同侧面,使名人传主以更真实、更丰富、更立体的样貌呈现在观众面前。
影片前半段多次出现曼托与妻子、孩子在一起的场景。在印巴分治前,以“暴躁”“好斗”著称的曼托在妻子莎菲亚面前温柔、体贴,琴瑟和鸣。让人印象深刻的场景是他们坐在草地上一起为陌生人编故事。这一段落中,导演不断用中景与近景的交替传递二人表情中的温存与深情,镜头语言浪漫、温馨。在孟买期间,两人经历了长子早夭的打击,互为依靠,曼托的写作事业也得到了妻子的极大支持。夫妻间相濡以沫的情感平衡了曼托在与他人争执中的易怒、急躁,也拉近了观众与曼托的距离,让观众更容易理解人物性格的复杂与变化。而作为作家的曼托在文学创作中对女性的关注与细腻的体察,也可以在其与妻子的相处模式中找到部分缘由。但随着印巴分治,拉合尔时期的曼托因为酗酒问题与妻子发生冲突。电影中,莎菲亚给曼托读起他不愿拆开的、来自孟买老友的信。她深知丈夫的痛苦,希望丈夫能够接受老朋友们的关怀与思念。但孟买的来信让曼托更加失落。当曼托只为自己的创作焦虑时,莎菲亚直接而尖锐地质问“那活着和在你生命中的人又怎样?你所有的同情心都用在你的角色身上。”与生命中的友人“一刀两断”是曼托无奈的选择,因为印巴的深刻矛盾让曾经温暖的友情与记忆变成了苦涩的苦楝叶,他试图用虚构的故事与角色来化解痛苦,但每每回到现实,却发现创作带来的短暂宣泄并不能带给他真正的解脱。作为追求写作艺术完美境界的作家曼托与作为普通穆斯林的曼托在印巴分治后陷入了更深的精神撕裂中。
在对曼托日常生活细节的选择中,导演的意图是将曼托生活中个人情感方面的变化与冲突加以集中虚构和再创造,借助其与身边亲人的行为互动和矛盾激化从侧面展示印巴分治这一历史性事件对作家个体心理的深刻影响。“在斯图亚特·霍尔关于‘文化身份的双重含义中,我们可以看到文化身份的共有建构性及其在发展过程中的断裂性,它是一个非常广泛的概念,包括国家、社会、性别、种族等多层面的身份。当个体对自我的文化身份无法确认,或难以对所属群体完成判断和认知时,人物就会产生强烈的孤独感。”拉合尔时期的曼托与周遭的一切格格不入,四处碰壁,只能在酒精的麻醉中度日。导演通过许多中、近景镜头表现了曼托的面部表情——迷茫、困惑、痛苦与脆弱。这些表情共同指向了曼托精神深处的孤独。女儿得重病后,曼托终于对妻子说出,“我会戒酒,为了你”。在极度的精神焦虑与创作困境中,曼托依然留住了对家人的爱,留住了作为丈夫和父亲的责任。影片此处安排的细节值得玩味:曼托在去医院前想最后再抱抱孩子,莎菲亚带着怜爱与希望的目光,相信丈夫会回来。但为了赶车,曼托最终没能拥抱到自己的女儿。这或许是作为父亲的曼托生命终结前最后的遗憾。导演兰迪塔在拍摄影片前曾经对曼托的家人进行过访问。影片中这样细碎的生活细节对其家人而言或许比他的写作声誉更值得被长久的怀念。
现代传记电影之所以会大量增加对传主日常生活尤其是与身边人交往的情节,原因在于对普通观众而言,名人传主的成就高高在上、缺少温度只可仰望,而其作为普通人的细微而平常的情感起伏却能唤起观众共鸣,让观众与传主平等对望,代入自己的人生经验,寻找到与名人的某种同频共振。《曼托传》对曼托丈夫、父亲与朋友身份的关注和刻画为观众贴近曼托的精神世界提供了可能。
二
提到印度电影,很多人马上会联想到波折的爱情、热闹的歌舞抑或《摔跤吧,爸爸》与“三傻”式的励志煽情。而《曼托传》这部影片打破了观众对印度电影的刻板想象,以一种“直面”的方式试探性地引导观众进入宗教、政治等更深的层面,对迄今仍在深刻影响印巴两国的历史事件进行思考。“(传记)故事片的镜头主要集中在一个人物身上,这个人物是真实的,影片就是讲述他的故事,同时也是在讲述一段历史”。在印巴冲突依旧不断的当下,导演兰斯塔致敬曼托的方式就是将影片创作变成“苦楝叶”,揭开印巴分治的历史疮疤,逼人直视,从而呼应曼托一生对文学创作的追求,将其个人经历的影像回望与历史深处的民族伤痛交织叠加,提升影片的思想深度。
从历史上看,南亚次大陆宗教信仰错综复杂、影响巨大。“在这里,宗教不仅仅是一种信仰,它还是一种生活方式和民族认同的标识。”千百年来,印度教徒与穆斯林教徒的隔阂冲突不断,攻伐仇杀不断。尽管英国的殖民统治激起了印度民族意识的觉醒和各阶层人民的反抗,但其“民族主义和教派主义这两根藤几乎同时发育、同时成长并相互缠绕在一起……(反帝)高潮一过,教派矛盾重新上升。”1947年,印度旁遮普爆发大规模教派暴力冲突并不断蔓延至其他地区。而英国抛出的“印度独立方案”使民族宗教矛盾进一步白热化。在旁遮普的阿姆利则与拉合尔两个城市发生了大规模的血腥暴乱,印度教徒、锡克教徒与穆斯林教徒之间互相屠杀。“8月17日,边界判定结果公布后,很多人发现他们所在的地区已经不在‘自己国家,人们在惊慌中开始逃离自己的家园……在不到三个月间,有超过800万旁遮普人在混乱和恐惧中跨过拉德克利夫边界。”《曼托传》所展现的社会背景正是这一时期。
影片开始于1946年,宗教矛盾与冲突尚未影响到曼托。他与印度教徒是好朋友,而他自己“也算不上一个真正的穆斯林”,喝酒吸烟、行为不羁。彼时他创作的焦点是印度底层平民的生活尤其是妓女的悲惨遭遇。这种关注没有民族宗教的区别差异,而是源于曼托对普遍人性的关怀与悲悯,是作家的责任意识。影片突出了在曼托心中,印度次大陆是一个整体,是生于斯长于斯的故土,这片土地的苦难是全体人民的遭遇,而无论印度教还是穆斯林底层女性的命运是全体人民应当认清并洗刷的耻辱。他反击批评他只书写苦难的人,“如果你不能忍受我的故事,是因为我们生活在无法忍受的时代。”作为坚持人道主义的作家,民族主义意识和宗教信仰从未在曼托的内心动摇他的良知与坚持,也从未凌驾于他将人视为平等个体的观念之上。
但随着分裂态势的发展,曼托敏感地意识到时局的变化与危机。导演利用两个段落表现曼托的变化。一是在他与印度教徒出身的大明星阿肖克进入穆斯林区时,他担忧阿肖克会被攻击,拿出穆斯林白帽要戴在头上,但穆斯林们并没有攻击阿肖克,反而热情表达了对他的喜爱并给他们指出一条安全的道路。这段经历让曼托开始意识到分裂的根源不是来自于普通人。第二个重要事件是曼托的印度教好友希亚姆的叔叔一家遭到穆斯林追杀,一家人逃难到孟买。宗教分裂仇杀的事件如此直接真实又血淋淋地暴露在他眼前。希亚姆在激动的愤恨中,与曼托有了如下一段对话:
“那些该死的穆斯林!”
“希亚姆!我也是穆斯林!如果此时有暴乱,你可能会杀死我?”
“我有可能杀死你!”
在这段对话前,曼托正以诗歌的方式反思,“宗教的皮肉被剥去后,骨头会在哪里燃烧或埋葬?”而希亚姆制止他用文学的语言去表达态度,因为在血腥的悲剧面前,诗歌的语言脆弱苍白。曼托既感到文学面对残酷杀戮时的无力,更被希亚姆暴怒下非理性的复仇言语所震惊。曼托明白分裂已不可挽回。他不顾希亚姆的道歉和阻拦,决定离开孟买。电影中二人的对话简短却道尽悲哀:
“你只勉强算是个穆斯林!”
“那也足以成为被杀的理由。”
不可弥合、不可逆转的分裂伤痛就此在曼托的内心深处定格。他永远告别了孟买,来到巴基斯坦的拉合尔。而他的家族几代人生活的印度就此成为异国他乡。他曾经的欢愉、理想、事业,都像被送行的希亚姆扔掉的、二人共饮的那瓶酒一样,消失在混乱、恐惧、不知所措的逃难人群中。正如电影片头中曼托名字的分割设计所象征的,曼托自此分裂成两半。“从社会公众层面而言,传记电影往往是大多数人认识传主、了解史实的重要方式”。电影借助曼托的人生,使印巴分治的民族伤痛再次显影于历史前台,镜鉴当下的世界。此外,观众也会发现在《曼托传》中,导演兰迪塔的创作重心不是对政治、宗教做出孰是孰非的评判,而是更关注如何用影像折射微小个体的生命史,將被历史与政治话语遮蔽的个体生命的感知和价值放大,引发观众思考宏阔历史之下个体命运的飘零和破碎。
三
在相对客观的个人经历与历史呈现之外,《曼托传》作为一部为作家立传的电影也具有独特的“文学气质”。这气质源于曼托的文学创作,是他精神维度的展现,也是他丰富、独特,超越世俗日常的魅力所在。如何去展示曼托的作品,去揭示作家与其创作之间的联系至关重要。曼托的作品在传记影片中到底仅仅是一个背景、一种修饰,还是将其彼时的人生经历与观众现时的思考与审美体验相联的关键?导演兰迪塔做出了自己的叙述选择。
在《曼托传》中,兰迪塔追溯了曼托作为一个现实主义作家的意义与深度。这也是在曼托去世半个多世纪后,又重新被读者认可的根源。从叙事技巧上看,导演通过三种方式来全面呈现曼托的写作与思想。一是通过曼托自己的陈述。比如曼托对自己一直备受争议的创作题材的辩解和所坚持的创作观就是通过法庭自辩的方式直接呈现。“文学从不淫秽。为什么不能把现实呈现出来?我只是写出我知道和我看见的事。否认现实会让我们成为更好的人吗?我的故事是镜子,让社会看清楚自己的面目。”而面对妻子抱怨他过于关注创作时,曼托坚定地说出“最后剩下的只有故事和里面的角色”,则显示出他对文学意义和力量具有永恒性和超越性的坚信。这种让传主自己陈述表达的方式直接、纯粹,具有“现场感”和交流的意味,提升了电影对人物表现的真实性。
影片表现曼托创作的第二种方式就是“借他人之口”。电影中有一个段落是一个街头小贩给身边人朗读报纸上刊登的曼托的代表作《给山姆叔叔的信》:
我出生在一个现在位于印度的地方。我的妈妈葬在那里,爸爸也是。我的第一个孩子阿里夫也是埋葬在那里。但那不再是我的国家。现在我的国家是巴基斯坦。跟我的国家一样,我为了自由被分裂。你可以想象,对翅膀被剪断的小鸟,自由是什么。
耐人寻味的是,围观者在听到这段诗时表现漠然,而在一旁的曼托的特写表情却充满沉重与复杂。曼托作品在当时的社会与宗教语境下的接受困境可见一斑。同时,影片中还利用身边的人与曼托的辩论或者报纸评论来展现曼托写作的社会文化环境,凸显他坚持自己创作方向的艰难。
《曼托传》表现曼托作品的第三种方式就是让他创作的故事直接“表演”在银幕上,与电影对曼托人生经历的叙述形成叙事上的并置。影片的开场就是曼托小说《呼吸》中的情节。许多不熟悉曼托的观众可能会对第一个叙事段落的跳转很不适应,停顿一下才发现是曼托虚构的故事与其现实的人生之间的续接。整部电影共有四处采用了这样的叙事方式,造成一种“戏中戏”的叙事效果。而电影结尾对曼托作品的借用,更是有意抹掉了现实与虚构之间的界限,以在精神病院接受治疗的曼托的视角直接引出他所创作的印巴在边界交换精神病人的故事,制造出曼托也是故事中一员的错觉:一车精神病人被拉到印巴边界等待交换,其中一个印度教老人对自己的故乡多巴代格辛格念念不忘,想要回家。印度军人告诉老人多巴代格辛格现在属于巴基斯坦,老人想过边界,却被巴基斯坦军人制止。老人躺倒在两国边界间的空地上,彻底崩溃。而后作为故事作者的曼托进入到画面,继续叙说,“那个用双腿站了十五年的男人,现在躺在地上。那边,在带刺铁丝网后面是印度。这边,在带刺的铁丝网后面是巴基斯坦。中间一块没有名字的土地上——就是多巴代格辛格。”随后,印度斯坦、巴基斯坦的混乱声音嘈杂响起,电影在曼托直视观众的悲怆而又审视的特写目光中戛然而止,绝然有力。画面上出现落幕的说明:“Saadat Hasan died at 42, Manto liveson.(萨达特·哈桑于42岁逝世,曼托继续存活。)”这个喻指再明晰不过:曼托作为作家的艺术生命永久超越了他的肉体生命!同时也呼应了之前片中曼托倔强的声明“最后剩下的,只有故事和里面的角色。”文学艺术创作的永恒性与超越性再次被强调,为曼托一生的追求做了最清晰的总结。
在电影中让曼托的文学作品直接呈现,与曼托的真实生活交叠的叙事方式打破了现实层面的叙述连贯性,造成了一定的观影障碍。而导演显然希望能借此“错位”实现对曼托作家身份意义的聚焦。在笔者看来,这种利用“戏中戏”模糊真实与创作、现实与虚构界限的方式在电影的内部叙事中形成了一种独特的“双重对话”。
首先一重“对话”是曼托作为作家与观众的对话。与采用人物叙述或画外音介绍的方式不同,在呈现曼托生活层面故事的同时直接插入其作品,可以造成一种间离效果,使观众从人物现实经历的观看惯性中跳出,从作品的直接展示中思考文学创作的意义,而这恰好是曼托作为作家最为重视和在意的根本。
另一重“對话”是历史记忆与当下观众的对话。这一层对话的形成源于曼托作品的现实性。他的作品都是对当时英属印度社会现实和印巴分治中的社会动荡的再现,曼托没有回避残酷与黑暗。导演让曼托的小说直接在大银幕展现,包括其中涉及的暴力场面,也是借助更具感官冲击力的影像掀开历史记忆的一角。曼托曾强调“我的故事是镜子,让社会看清楚自己的面目”。导演正是利用曼托作品的直接展示形成一面突破观众对名人生活好奇心理的“镜子”,让观众直面那个时代的社会悲剧,直面曼托作品中那些普通印巴百姓的苦难。
导演兰迪塔在影片中对曼托作品与思想的多角度、多方式的展现,充分说明导演不仅仅是在猎奇一个名人的生平,更是在深挖一个作家的艺术追求与其所具有的时代意义。尽管在个别段落的转场有失生硬,但导演明确的创作目的和对人物思想与文化意义的立体式构建依然值得肯定。
结语
作为传记电影,《曼托传》的时间设定局限在十年之间,省略了曼托成为作家前的经历,也缺失了“是什么铸就了这样的曼托?”的追问,但影片以一种底色凝重又不乏激越的抒情方式将作为普通穆斯林的曼托与作家曼托一起呈现给了观众,完成了传记类电影的核心功能——“引领人们从某个角度了解传主的人生,进而产生对他或她持续跟进的兴趣。”作为一个影响力受到语言与地域局限的作家,曼托能够因为《曼托传》而被异域的观众重新发现和了解,这是影片创作团队对曼托的最好纪念和致敬。
从1947年印巴分治开始,两国之间的纷争依旧,平民仍然是教派撕裂的牺牲品。曼托的痛苦与追问至今仍具深意。曼托曾把自己的创作比作“苦楝叶苦涩,但能净化血液”。而兰迪塔·达斯显然遵循着曼托的艺术之路,以影像艺术的方式祭奠了印巴之间如苦楝叶般苦涩的历史记忆和政治伤痛,不制造虚幻、不回避沉重。兰迪塔借助曼托的经历在追问:七十多年过去了,曼托时代所遭遇的残酷撕裂是否将成为南亚次大陆永久的疮疤,永久的绝望?多少令人欣慰的是,作为巴基斯坦穆斯林的曼托去世几十年后,欣赏他的作品,理解他的痛苦,延续他的思考,让他的人生得到更多关注的兰迪塔·达斯一来自印度。
责任编辑:王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