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诗词歌曲的美学内涵研究

曹正钰 王煜含

［摘要］古诗词是中国古代文学的精华，是中华传统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古诗词歌曲是集文学与艺术为一体的艺术形式，其美学内涵丰富。本文以纳兰性德的古诗词歌曲为例，通过对其诗词之美、音乐之美及演绎之美的探究，探寻古诗词歌曲的美学内涵，进而为弘扬中国传统文化构建新方式。

［关键词］古诗词歌曲；美学内涵；纳兰性德

［中图分类号］J601［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007-2233（2024）04-0023-03

［收稿日期］2024-01-02

［基金项目］（本文为2023年度吉林省教育厅人文社科研究项目《古诗词歌曲的创作与实践在高校美育建设中的路径研究》研究成果（JJKH20230526SK）；吉林师范大学国家级大学生创新创业训练计划项目《纳兰性德古诗词歌曲的创作与推广》研究成果（202310203029）。）

［作者简介］（曹正钰（1986—），男，博士在读，吉林师范大学音乐学院讲师，系主任；王煜含（2001—），女，吉林师范大学音乐学院本科生。（四平 136000））

一、纳兰性德生平

纳兰性德，字容若，满洲正黄旗，清朝初期词人。纳兰性德十七岁以诸生贡入太学，十八岁参加顺天乡试考中举人，第二年又考中贡士，其官职为一等侍卫，并且受到了康熙皇帝的重用。他的才华与能力出众，被后人誉为“满清第一詞人”。纳兰性德的词具有一种意象朦胧之美，他摒弃了华丽的辞藻，以一种“白描”的创作形式进行文学表达，这造就了其词作风格里独特的“真”。

纳兰性德家世显赫，其父亲纳兰明珠被授予武英殿大学士，是当时的朝廷重臣。纳兰明珠一直是纳兰性德的榜样，他为纳兰性德创造了丰富的物质世界和精神世界。但纳兰性德的父亲利用自己的职权贪财纳贿，这使得纳兰性德对父亲的真挚情感之中增添了一丝复杂的意味，这也造就了纳兰性德词作中夹杂浓厚惆怅情绪特点的原因之一。正如纳兰性德在《金缕曲·赠梁汾》中写道：“德也狂生耳。偶然间、淄尘京国，乌衣门第。”纳兰性德将自己的优越家境归结为偶然，这或许能展示出他内心的细腻情感与2.2mm其身世的浮华所带给他性格中的矛盾感，而就是这种矛盾感也浓缩成了他笔下所描绘的万般景象与意境。

纳兰性德的第一任妻子卢氏在与其结婚三年后不幸因产后受寒身亡。这对纳兰性德无疑是最沉重的打击。曾经的美好与幸福如过往云烟般转瞬即逝，留下的只有满满的惆怅与愤慨，他愁、他恨、他怨。纳兰性德把对妻子卢氏的万分想念和自己的凄苦与孤独都留在他一篇又一篇的词作中。“被酒莫惊春睡重，赌书消得泼茶香，当时只道是寻常。（《浣溪沙·谁念西风独自凉》）”这一句“当时只道是寻常”中蕴含着纳兰性德数不清的思念与忧愁。当时只觉得美好生活是寻常，如今却天人永隔再无可能重演。纳兰性德那独有的灵气与复杂浓厚又无处安放的情感交织在一起，只寥寥几句，却能道出他一生无尽的愁绪与苦痛。

在亡妻逝世三年后，纳兰性德又写下了《金缕曲·亡妇忌日有感》，“料也觉、人间无味。不及夜台尘土隔，冷清清、一片埋愁地。钗钿约，竟抛弃。重泉若有双鱼寄。好知他、年来苦乐，与谁相倚。”你定是觉得人间无味，不如被尘土隔着冷冷清清的黄泉，我们的约定，竟被你抛弃。黄泉下如果有信使通信，好让我知道她如今与谁相伴。纳兰性德那份真挚而深沉的痴情通过一行行的文字穿越了无尽时空，直至人心灵最深处，拨动人的心弦，给人以无尽遐想。这就是纳兰性德词作美的所在之处，不需要华丽的辞藻，不用句句押韵就能简单直接把不可言说的深情与思考通过文字传递出来。

二、纳兰性德古诗词文学之美

（一）词作之情真

纳兰性德研习五代北宋之作，最爱南唐后主李煜，他在《渌水亭杂识》中说过：“花间之词如古玉器，贵重而不适用；宋词使用而少贵重。李后主兼有其美，更饶烟水迷离之致。”在纳兰性德三百多篇词作中最著名的无疑是爱情词，他所表达的情感之真切、意蕴之绵长，使无数读者感同身受并为之感伤。他对亡妻的浓浓思念也深深地打动了许多人。他的词能跨越时空与读者产生情感的连接与共振，这是纳兰性德词作优美的一种体现。

纳兰性德也不乏大气磅礴的词作。他写过不少边塞词，这些边塞词也充分展示出了纳兰性德有别于李煜词作的创新性和他独特的历史沧桑感。纳兰性德在《蝶恋花·出塞》中写道：“一往情深深几许？深山夕照深秋雨。”在短篇词作都尽量避免文字重复的时期，纳兰性德四个“深”字的有意重复，运用得恰到好处，他打破了传统思想的禁锢，凸显出他词作语言的别致之美。

（二）白描的写作手法

王国维在《人间词话》中提到：“纳兰容若以自然之眼观物，以自然之舌言情，此初入中原未染汉人风气，故能真切如此，北宋以来，一人而已。”纳兰性德的词作并没有受明朝填词的浅俗风气影响，而是保留了语言原本的风味。纳兰性德的词作大多是脱口而出的小令，没有繁杂华丽的辞藻修饰，以至于他的长调有不协律之处，但这也正是纳兰性德词作的动人之处。没有精雕细琢的语言文字，而是一气呵成，将直接又深刻的情感包裹在文字中迸发而出，感动着每一个读者。纳兰性德的抒情方式重点在于词作自然真切的表达，甚至一些词作没有章法，没有词眼，也没有语言的特点。而恰恰是这种没有特点的特点成就了纳兰性德。情感的自然流露、词作的整体性，这种浑然天成的氛围才真正体现出纳兰性德词作美的高级之处。

纳兰性德也有一些运用不同写作手法的词作，即运用比兴、借景抒情、以景带情等手法进行创作。《木兰花·拟古决绝词束友》是一首写给朋友的词作，纳兰性德通过借典与意象来营造出一种凄凉的氛围。纳兰性德在描写友情时假借班婕妤以及唐玄宗与杨贵妃的爱情悲剧的典故，通过意象的手法运用女性的口吻来表述被抛弃的幽怨，侧面表达出与朋友交往应该是坦诚的、真实不虚的，友谊应是长久的。

总的来说，纳兰性德词作美的特点就在于他选择用平淡的语言来表达出最真挚的情感。纳兰性德的创作都是他切身感受的抒发和表达，人生失意、兴亡感伤、相思之苦等，都是他反复吟咏的主题和情感。通过他的文字，我们真实地感受到纳兰性德是一个极度真诚的人，他敢于直接地表达自己最真实的感受，而这种真实感受的艺术表达的美，感动了无数读者与其共鸣。

三、纳兰性德古诗词歌曲的音乐之美

“古诗词歌曲”是以中国古体诗词文学文本作为唱词，以声乐为主要表达手段的音乐表现形式。以纳兰性德古诗词歌曲为创作内容或进行改编的古诗词歌曲主要有冯翰铭作曲并编曲的《浣溪沙》，戴于吾作曲的《长相思》，子荣作曲的《山水又一程》等。其中，歌曲《山水又一程》是词作者徐梦雅根据纳兰性德古诗词《长相思·山一程》重新填词，子荣作曲，刘卓编曲的一首古诗词歌曲。

《长相思·山一程》是納兰性德边塞词的代表作之一。这首词表达的是将士对家乡浓浓的思念之情。这首词的开篇一句“山一程，水一程”运用最简单的词语，最简单的句式，描写出了将士向山海关方向赶路的艰难。下阕借用“风一更，雪一更”的景物描写，来表现将士身处异乡的浓浓愁绪。这首词的篇幅很短，却将思乡之情表达得淋漓尽致。这正是符合纳兰性德创作的美的特点，简单直接地流露出自然又真挚的情感，显得整首词的意义更加深刻。

在歌曲《山水又一程》中，词作者对主歌部分进行了重新填词。新词部分沿用了原词的句式。歌曲在开头写道，“春风鬓，少年心，意气风发不问岁月无情”，描写出了将士年少时的一腔热血，无所畏惧的勇敢之心。而后的“梦百转，离别轻，蓦然回首才被思念惊醒”，与纳兰性德的“聒碎乡心梦不成”相呼应，更细致地表现了将士的思乡之情。随着情绪的层层递进，主歌第二段又写道：“是诀别，或分离，不过是世间寻常的事情。夜寂静，守孤城，战沙场，终此生。”这一句“不过寻常”的说法不禁令人想起纳兰性德的那一句“当时只道是寻常”，平淡的描述却凸显出了背后隐藏的深刻含义，将诀别与分离的痛苦当作寻常，也正是这句寻常才更能让人体会到将士的坚定与决绝。他们是战士，浓浓的家国情怀使他们的形象变得高大，同时他们也是有血有肉的普通人，他们心中充满着对家乡的思念，那是他们心底最柔软的地方。一个更立体的边塞战士形象通过歌曲新词的加入深深地刻在了听众心里。

在作曲方面，作曲人采用小调调性谱写全曲。小调具有一种悲伤忧郁的独特气质，符合纳兰性德这首词作里流露出的淡淡忧伤的情感表达。总体来讲，歌曲并没有运用过于复杂的旋律线条，旋律的创作延续了纳兰性德简单直接的特点，运用了模进和重复的手法，增强了歌曲的记忆点。主歌部分的旋律音程跨度不大，绝大部分采用二度、三度音程来表达，这使得其在旋律线条流动的同时具有贴近生活的叙述感。副歌部分将音区跨度增大，推动了整首歌曲的情绪抒发，在副歌第二遍反复时又进行了转调处理，旋律整体升高半音，歌曲发展到最高潮。整首歌曲的旋律线条具有自然流畅的美感。在节奏的选择上，顺应词作本身带有的韵律感，又形成一种适合的不留痕迹的音律之美。

在配器方面，编曲人运用了一种特别的中国传统民族乐器——箫。箫的音色具有绵长、凄凉的特点，十分符合边塞词的意境，这种独特的音色之美为整首歌曲营造出了边塞凄凉、风雪严寒的氛围，成为歌曲音乐美重要的一部分。

歌曲前奏部分的编配主要采用键盘、合成器音色、弦乐群奏和民族乐器箫。主歌开始后只留有全分解伴奏音型的钢琴，随后弦乐缓缓进入并与人声相配合，填补空隙。间奏时，箫来吹奏主旋律，其他乐器与其相配合。随着主歌的反复，配器上也更加丰富，加入了鼓与人声和声增添色彩，和声以一种低吟的语气演唱，与主旋律交错开来，增加了歌曲的力量感，和声与主旋律人声的交错演唱使得歌曲增添了一种一呼百应的意味，这也是这首歌曲值得一提的音乐美之一。歌曲结尾时，恢复了钢琴与箫的对话来进行首尾呼应，给听众留有遐想的空间，又使得这首歌曲具有音乐留白之美。

整体来讲，这首歌曲在旋律、和声和配器的写作上都没有采用过于华丽和戏剧性的装饰，没有增添那些浓郁的色彩。这保留了纳兰性德词作的“白描”特点，符合纳兰性德词作独有的风格与意境。但编曲人也运用了模进及转调的手法来推动歌曲的情绪，使歌曲情感层层递进，就像是一颗流淌在平淡氛围下的炽热之心，给听众带来音乐美的享受。

四、纳兰性德古诗词歌曲的演绎之美

（一）流行化的演唱方式

优秀的古诗词作品要通过恰当的方式来演唱才能展现其独特的艺术魅力。在演唱古诗词歌曲《山水又一程》时，应与女生音色本身所带有的柔美相结合，再配以演唱者歌唱技巧的适当运用，才能将一段心酸往事生动地浮现于听众眼前。传统古诗词歌曲多采用民族唱法来诠释诗词之美，而在这首歌曲中，演唱者却采用了流行唱法，以一种简单直接的语气来表达边塞将士的坚定，这是一个古诗词歌曲歌唱选择上的新角度。正是这种选择才赋予了这首歌曲独特的美与魅力。

根据歌词的韵律，演唱者在主歌部分采用了一种不拖泥带水的咬字方式来表现，演唱者的坚定与伴奏音乐的悠扬相对照，丰富了观众的听感，避免了歌曲有无病呻吟的意味，同时增添了洒脱大气的豪迈气度。演唱者在歌词每一句的最后一个字都短促有力地咬字，混合着气声，有着很强的讲述感。她像一个时空旅者，缓缓拉开了故事的序幕。在演唱到“夜寂静，守孤城，战沙场，终此生”时，演唱者改变了每句最后一字的演唱方式，做了渐慢渐弱的处理，旋律线条拉长，一种悲伤的情绪展示了出来，仿佛她在哀叹将士的心酸。对于“生”字，她又做了渐强处理，与副歌更好地连接。副歌部分，演唱者真声比例增多，将歌曲情绪推向高潮，直抒胸臆。“夜深千帐灯”“故园无此声”这两句，演唱者都做了渐弱处理，以一种更合适的语气来表现歌曲直白下暗藏着的悲凉。最后一句中的“声”字完全采用了气声，故事也到了结尾。

（二）简约化的舞台设计

歌曲《山水又一程》的舞台设计也运用极简理念，对舞台布置同样做了“减法”，舞台没有采用绚丽的灯光与奢华的布置，只运用最简单的道具，为观众营造出一种安静的氛围与美的视觉体验。灯光上，设计者只采用了蓝、白两种颜色，白色的灯光四十五度投射在干冰所产生的烟雾中与蓝色灯光相呼应，营造出了白雪皑皑的凄凉感。演唱者站在“白雪”前方，一束单独的光打在演唱者前方，映照着她的影子，一种落寞的忧伤便在视觉上体现了出来。演唱者的服装与造型也同样是简单大气的。她并没有设计舞台走位，她就只是站在舞台中央，伴着身后纷纷扬扬的“雪花”，诉说着一段尘封的故事，在带给了观众视觉体验的同时使观众能更好地沉浸在歌曲的意境之中。舞台的设计是最终决定一场表演能否真正地将歌曲情感传达给观众的重要因素，好的视觉体验，适合的舞台呈现都在为音乐表演助力。

结语

中国古诗词音乐因其独特的古典文学性歌词、特殊的演唱意蕴表达，造就了它特有的审美视角，并构成了与西方艺术歌曲差距较大的审美思维。纳兰性德的古诗词以情感真挚、深沉而著称。纳兰性德词作的美学内涵在于他将情感的赤诚与浓烈以一种直白的文学方式表述出来，他通过富有智慧的语言和寓意深远的诗词，展现了对人生、爱情、离别等情感的深刻思考，反映了对世态人情的独特见解，2使作品更具有深度和内涵。纳兰性德的古诗词歌曲通过对情感、意境、音韵、哲理等方面的深刻表达，呈现出高度的艺术美学内涵和审美意味，为后人留下了珍贵的文学遗产。

参考文献：

［1］赵红菊.论纳兰性德的词学思想及其创作[J.内蒙古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21（6）：91-96.

［2］杨阳.倚声 传情 达境：古诗词歌曲创作路径探析[J.人民音乐，2023（10）：39-43.

［3］陈刚毅.古诗词艺术歌曲多元化演唱风格的当代演绎[J.四川戏剧，2021（6）：98-100;113.）

（责任编辑：冯津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