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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古籍英译:借鉴与方法

2024-05-29张月孙艺风

当代外语研究 2024年1期
关键词:归化古籍英译

张月 孙艺风

(澳门大学,澳门,999078)

中国古籍包含古代文学、历史、哲学等诸多种类,在文化交流和融合不断走向全球化的当下,探讨中国古籍的英译对策已是刻不容缓。面对宏伟的古典文化宝库,如何将浩如烟海的中国古籍更好地介绍给非汉语母语者,并使之融入世界文化之中,是投身于古籍翻译事业的翻译家们必须思考的问题。古籍英译是中国文化推广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于具体实施中已经取得了不少成就,但在跨文化翻译方面仍存在一些亟待解决的难题。因此,概述目前古籍英译的状况,并探讨跨文化翻译的相关策略,仍具有必要性。关于国内古籍英译的特点,已有许多学者论及(鲍晓英 2013:62-65),在此基础上,本文拟从本土学者、海外学者以及中外合作(包括中外学者的合作与译著的海外出版)等角度,探讨推广古籍英译的途径和方法。

1. 翻译策略与影响研究:以读者接受为前提实现跨文化交际

中国古籍的翻译策略可着眼于“归化”和“异化”两方面,二者均有其长短。对于中国古籍的英译,我们应首先正视文化与文学的不可约性(irreducibility),即任何简化或省略的做法都会在一定程度上造成阅读和理解的偏差,并导致译作的文学和文化属性大打折扣。译者的“越俎代庖”势必影响原作的“真实性”,这是归化策略饱受诟病的原因之一。然而,如果不计后果地采取异化策略,则容易产生译入语读者的接受问题:译本晦涩难懂,文脉繁杂,让人望而生畏。因此,在讨论“归化”和“异化”的翻译策略时,历史文化语境便构成了翻译接受的前提条件。

抱着对历史文化语境的观照,有些学者更倾向于提倡异化的翻译策略。鲁迅曾提倡“硬译”,却受到了梁实秋等人的诘难,这是由于鲁迅和梁实秋看待翻译的角度不同,对此要考虑他们特定的文化语境:梁实秋从常识的角度出发,认为直译便是“死译”(梁实秋 1997:190-191),而鲁迅则本着改造中国文化和丰富汉语词汇的使命。德国的弗里德里希·施莱尔马赫(Friedrich Schleiermacher)虽然提出要么把译入语读者送到原作者面前(异化),要么把原作者送到译入语读者面前(归化),但他其实更提倡异化,因为那时的德语需要外来语言和文化(当时主要是法国文学作品)的滋养(Schleiermacher 1992:53-54)。至于劳伦斯·韦努蒂(Lawrence Venuti)提出的翻译的归化和异化策略,应是基于施莱尔马赫的论述:译者可以选择归化或异化的译法,前者以民族主义为中心,把外国的价值观归化到译入语文化中,把原作者请到国内来,后者则离经叛道,把外国文本中的语言和文化差异表现出来,把读者送到国外去(韦努蒂 2009:6)。韦努蒂提倡的异化策略极具针对性,他不满盎格鲁撒克逊国家怀着“我族中心主义”的翻译态度以及采用归化策略翻译外来作品的行为。他的文化政治语境十分鲜明,而这恰恰是许多学者在讨论异化翻译策略时容易忽略的一点。

目前,学术性翻译常采用异化的翻译策略,但需辅以注释。在遇到与英语文化不同的概念或者没有直接对应的英语词汇时,译者不妨采用异化策略,通过添加注释来阐释相关概念的内涵和外延。一方面,异化策略突出了原作的特色,让读者关注到外族文化的异质成分。另一方面,由于翻译中的注释具有学术性,异化翻译更体现了严谨的学术态度,并维系了学术的本性及弘通性。美国学者倪豪士(William H. Nienhauser, Jr.)及其团队进行的《史记》英译便是这类翻译的典范。其《史记》英译本初版于1994年,后又于2021年出版了修订本。新版对原文字斟句酌,力图接近原文的语法特征。例如,《史记》提到:“曩者吾与论剑有不称者”(司马迁 1959:2527)。对于“有不称者”,旧版的翻译为“we had a disagreement”(Nienhauser 1994:326)。新版则将此译为“some things that did not meet my expectations”(Nienhauser 2021:607),更贴合原文的意思。另如,鞠武为太子丹分析天下形势后,后者向前者请教策略。《史记》提到:“然则何由?” (司马迁 1959:2528),旧版翻译为:“Then what other way is there?” (Nienhauser 1994:327),新版翻译是:“If that’s the case, then where should we start?” (Nienhauser 2021:610)。与旧版相比,新版翻译力求对词语语义进行准确把握及高度还原。由此可见,经得起时间检验的优秀译本需要打磨,其不仅要求译者精通中英双语,还要对中西方文化有较深入的理解。后者更要求译者具备广泛的阅读经历与大量的知识储备。康达维(2020:2)在总结自己的《文选》翻译时提到:“在我的学术生涯中,我的翻译工程曾被打断数次。现在我已经退休了,可以将全部时间用于翻译《文选》的诗歌部分。”他的翻译参考了数种东西方语言的《文选》翻译杰作,包括奥地利学者赞可(Erwin von Zach)的《文选》德语译本,日本小尾郊一、花房英树等学者的日语译本,美国学者海陶玮(James Hightower)的陶渊明诗歌翻译,英国学者霍克思(David Hawkes)的《楚辞》翻译,还参考了《文选》的中国古代重要版本及其注释,以及中国重要的《文选》现当代研究者如俞绍初、曹道衡、沈玉成、穆克宏、许逸民等人的研究。

然而,在中国古籍英译的早期实践中,学者常采用归化策略,以便外国读者更好地理解和学习中国文化。如晚清的外译便以归化为主导。译者在翻译时尽量考虑西方读者的语言文化习惯,使用西方固有的文化概念来阐释中国文化,通过向西方文化靠拢来减少外来概念对读者理解文本造成的障碍。这大抵是跨文化交流与接受的一般规律。总而言之,“影响翻译活动的因素包括:理性的思维、信仰的执着、天生的气质、后天的学习等,而译文的接受条件与环境,决定译者的翻译取向和趋向,也决定翻译策略和价值作用”(孙艺风 2003a:8)。译者的意识形态、译著水平、翻译方法和风格、目标读者的特点等多种因素制约着翻译的品质与接受度。例如,华兹生(Burton Watson)的翻译面向更广阔的读者市场,既包括专业学者,也包括众多普通读者,因此在涉及有中国特色的词语时,他常采用归化的翻译策略。一个典型的例子是其对频频出现在汉代典籍中的“筑”的翻译。《史记》中提到:刘邦唱《大风歌》时击“筑”;荆轲在燕国闹市与高渐离、狗屠等人高歌,高渐离击“筑”;太子丹在易水送别荆轲与秦舞阳时,现场也击“筑”(张月 2023)。这些场景中出现的中国古代乐器“筑”均被华兹生翻译成“lute”,以便于英语读者理解。然而,中文的“筑”有其独特的形制特点,与西方的“lute”并不相同。当代学者冯洁轩(2000)通过考察《战国策》《史记》《说文解字》《释名》《风俗通义》等传世文献以及出土文物、图像中关于“筑”的描述,认为当时的“筑”有五根弦,形状像琴,但比后者大,是一种拉弦乐器。华兹生根据译入语读者的文化及审美等因素来调整翻译策略,以满足他们的期待视野,从而达到视域融合,实现跨文化交际的目的。实际上,翻译的基本目的便是发挥沟通不同文化的桥梁作用,因此华兹生的做法未尝不可。考虑到英语世界读者的接受习惯,至少在现阶段,不妨采用归化策略来翻译一些独具中国特色的文化内容,例如“筑”所代表的典章文物。另一个例子是霍克思和闵福德(John Minford)的《红楼梦》译本,考虑到全球范围内的大部分受众对中国文化仍然相当陌生,该译本同样运用了归化翻译策略,力求让西方读者更易理解和接受古籍中蕴含的中国文化。

尽管如此,需要强调的是,我们不能简单地将异化和归化策略视为对立互斥的两极,在翻译实践中,二者并非一定相互排斥,如韦努蒂所指出的,异化与归化并非二元截然对立:“在一定程度上来说,异化翻译也是归化。两者之间没有绝对的分界线”(郭建中 2008:43)。二者互为制约,彼此相补,构成翻译协商的动态机制。异化和归化策略的差异性主要体现在着重点的不同。如前所述,在翻译中,归化和异化的策略各有所长,应依据具体需求而决定所采取的翻译策略。归化和异化作为翻译策略并无高低优劣之分,翻译的语境、目的与读者接受等因素都可能影响译者对具体翻译策略的选择。此外,两种策略也可运用在同一翻译之中。从实际需要出发,有时译者会先采用归化,而后用异化的策略,反之亦然。例如,康达维在翻译“赋”这类文体时,最初采用了归化策略,将其译作“rhapsody”。后来,他认为该翻译有所局限,又采用了拼音形式的“fu”,并加以详细注释,这便是异化策略的体现。如果一味采用异化的方式,难免会导致译文的可读性减弱,至少在现阶段,过于强调中译外的“原汁原味”而无视跨文化的交际效果,其实是一种既脱离实际又不负责任的做法,甚至可能被视为带着“东方主义”的有色眼镜(孙艺风 2003b)。然而,如果仅仅采用归化的方式,有时又会与原文的意思产生偏差。

因此,无论是采用归化还是异化策略,抑或二者兼之,都应当注重翻译的准确性,尽可能减少文化失真。缩小读者的阅读期待和翻译作品之间存在的差距,是一个需要逐步推进的过程。接受美学的鼻祖姚斯(Hans Jauss)曾以这一比喻来阐释文本接受的多元性:一部文学作品,并不是一个自身独立、向每一个时代的每一读者均提供同样的观点的客体。它不是一尊纪念碑,形而上学地展示其超时代的本质。它更多地像一部管弦乐谱,在其演奏中不断获得读者新的反响,使本文从词的物质形态中解放出来,成为一种当代的存在(姚斯、霍拉勃 1987:26)。

从接受美学的角度来看,即使是采用了合适的策略翻译而成的优秀译著,海外读者也未必能够在阅读中感同身受。因此,诚如韦努蒂所强调,无论采取何种翻译策略,都需充分考虑译入语读者所能理解和接受的情况,翻译的目的正在于使异域文化在译入语的文化环境中得到协调与融合(Venuti 2008:14)。多元化或者跨文化交际应以读者的接受为前提。当前中国古籍英译的读者群主要为海外高校的老师和学生,此外也有部分对中国文化感兴趣的海外读者,故译文需要在相当程度上顾及他们的阅读理解习惯。

除了归化、异化策略及读者接受等主要因素,古汉语的特点、文化的差异性、变化的历史语境以及古籍阐释的多义性也都会影响译者所采用的翻译方法。首先,鉴于古汉语本身的特点,“不可译”的问题在古代典籍的英译中频频出现。例如文言文中的双声叠韵词,很多学者认为这是“赋”这类文体的不可译之处。康达维(2020:403)的解决方法是同义词连用,再结合传统知识来考证和翻译:“我用两个英文单词来表示复音词。我用这种翻译方法并非因为我认为每个单词与复音词中的汉字是一对一的对等关系,而是因为我可以通过头韵法或同义词重复来传达中文词语的某些悦耳的谐音效果。”

其次,文化上的差异性也不容回避,例如江淹《别赋》中“惜瑶草之徒芳”的“瑶草”并不真实存在,因此没有对应的英文词,康达维(2020:813)用gem plant来翻译,并另加注释“瑶草生在姑媱峰,传说天帝的女儿死在那里,化作瑶草”。可见,成功的跨文化翻译需要译者有探索的勇气,因为“好的译作往往是大胆实验的结果:重组词句搭配,梳理语境关系,游刃有余地进行跨文化交际”(孙艺风2012:18)。安德烈·勒菲弗尔(Andre Lefevere)声称翻译即改写(勒菲弗尔 2010:III-IV),这已成为译界的共识。既是改写,必有改动。至于改动的幅度,在操作的层面上,与不可译成分的多寡及程度深浅不无关系,正因为文本呈现的意义可能是不确定和不稳定的,所以它才具有多重阐释空间。

再次,历史语境的变化也可能带来经典翻译的更新。随着出土文献的发掘,对古代早期典籍的阐释也会在一定程度上产生变化。例如郭店楚简的出土引发了学者对道家经典的重新解读。同样还有晚近出现的上博简及以大学名字命名的北大简、清华简、安大简等,这些文献多从海外购得,经仪器勘测和专家考察,大都是战国晚期的材料,即公元前300年左右。其中包括《诗经》的部分内容,这些新材料的出现对诠释和翻译《诗经》无疑是非常重要的。另外,定时更新对早期经典的翻译也确有其必要性。一方面,此类经典有较长的翻译史,不同时期的翻译有各自时代的烙印。在传教士时代,理雅各(James Legge)出于传教的目的翻译了中国早期哲学著作,而到了现在的中国学时期,学者则大多从哲学的角度来翻译这些经典。另一方面,从阐释的角度看,翻译的更新还反映了最新的学术发展。对典籍解读的更新除了体现在译文里,也体现在副文本中,后者的作用不可低估。必要时,译者可以通过注释、前言、序言等方式,对作品进行“厚译”(thick translation),由此呈现对早期经典与时俱进的认识和接受,并尽可能揭示历史的原貌及其发展的过程。

最后,哲学经典存在阐释的多种可能性,在翻译注释方面涉及的问题也更多。因此,译者在翻译原典时,往往会连同古代的重要笺注一起翻译。由于译者的背景不同,译注所呈现的侧重点和特点也不尽相同。韦利(Arthur Waley)对《庄子》的英译采用归化策略,其个人的理解和改编较多;华兹生的译文语言精美,但是缺少对术语的严谨翻译;葛瑞汉(Angus Graham)的翻译注重阐释哲理,但是可读性较弱;任博克(Brook A. Ziporyn)的翻译学术性很强,注释不仅注入了个人观点,还翻译了重要的传统笺注。上述学者对《庄子》的理解不尽相同,反映在译文里的差别有时甚为明显,这与译者的教育背景、研究经历乃至性格特征都不无关系。

鉴于中英两种语言差别迥异,若要追求准确但不囿于词语的一一对应,译者的主体性十分重要。大至内容意义,小至用词风格,古代典籍的英译都与译者有着不可分割的联系。他们可以基于归化和异化策略,再根据古汉语的特点、翻译的目的、文化背景及目标受众等诸多影响因素,发挥其主观能动性,采取多样化的翻译方式。依据国别及母语的不同,古籍译者大致可分为三类,他们各具特点,并在推进古籍的英译和传播方面展现了各自的优势。

2. 译者类型:本土、西方独译与中外合译

在古籍英译的队伍中,本土译者的人数是最多的,其部分英译成果获得了海内外读者的认可。中国学者从事古籍英译已有很长历史。首先,中国外文局在中国古籍英译的过程中扮演了重要角色,例如中国文学出版社和外文出版社联合出版的“熊猫丛书”,其侧重对古代文学进行翻译,包括《诗经》《汉魏六朝诗文选》《唐代传奇选》等。国内相继推出的还有“中国图书对外推广计划”“中国文化著作翻译出版工程”“中华学术外译项目”等重要项目,翻译出版了中国古代典籍和中国学者的相关学术成果,极大地提升了中国文化在海外的影响力。其次是知名优秀学者,例如杨宪益夫妇二人合译了大量优秀的中国古籍,包括《诗经》《汉魏六朝小说选》《儒林外史》《红楼梦》等。这些译著在海内外受到不同程度的好评,被学者广泛参考和引用。他们翻译的《儒林外史》是该小说迄今唯一的英文全译本。哥伦比亚大学商伟教授的专著《礼与十八世纪的文化转折:〈儒林外史〉研究》(RulinwaishiandCulturalTransformationinLateImperialChina)便引用了该译著(Shang 2003: 338)。

然而现实的困境在于,大多中国学者(译者)在国内出版的翻译著作在国际上难以产生深远影响。从英语专著的参考文献和主流期刊的脚注中可见,西方学者在引用中国古代典籍时,或自行翻译,或使用西方出版的翻译,而较少使用中国学者的译作。以哈佛大学亚洲中心和纽约州立大学出版社为例,二者都有中国研究的丛书,且每年出版若干中国研究著作,虽然这些著作常引用中国学者的论著或论文,但是较少征引他们的英译古籍①。

个中原因是多方面的。首先,部分学术经验成熟的国内学者由于历史原因,较少有机会在年轻时系统学习英语,直至成年后才有机会前往英语国家留学或进修,这些经历虽然在后来有助于提高他们的英译能力,但是还不能使之完全与国外语言文化深入接轨。相较而言,年轻一代的译者从小有机会到海外留学或进行长期访学,由此得以锻炼和增强自身跨文化交际的能力,但他们的翻译经验尚浅,大多尚未完全成长起来,要更好地从事古代典籍的翻译还需假以时日。其次,中国古籍年代遥远,即使是中文母语者,阅读文言文也并不轻松。文言文的简约性以及古汉语的模糊特性都容易导致多重语义的产生,对翻译造成一定困难。最后,有些译者在翻译的时候会先将文言文译成白话文,再转译成英文,经过两重翻译后,其译著的质量可能也会打折扣。

比较理想的本土译者是在海外接受过高等教育的中国学者,这便是所谓的“离散”译者。一般而言,他们能够更近距离地了解海外文化与跨文化交际的特点,因而他们的翻译往往更符合海外读者的期待与审美,从而更易被认可。这方面的成功者不乏其例,如刘殿爵负笈英伦,而后执教于伦敦大学和香港中文大学,他成功翻译了早期哲学经典如《老子》《论语》《孟子》。又如,杨曙辉和杨韵琴合作翻译了冯梦龙的“三言”,两位译者都具有中美两国多年的生活、教学与工作经历。这些优秀的翻译家或回到大中华地区任教,或留在海外高校任教,为古籍英译事业的发展做出了巨大贡献,泽被后世。

除了中国学者以外,西方学者也是中国古籍英译的中坚力量。海外汉学家在从事学术研究的同时也翻译相关的中国典籍,其中大多数为学术性翻译。西方学术翻译的评审与专著的评审同样严格,所有的翻译都需经过编辑认可、同行评审等严格的遴选过程,且需要译者倾注多年心血甚至耗费毕生精力(如霍克斯,详见下文)。出于学术考核的考虑,现在许多西方学者倾向于在获得长聘教职后再挑选一部重要著作进行英译,并通常配以详细的注释。这些翻译成果的注释篇幅较长,不仅援引典籍对词语进行解释,而且带有译者自身的学术考证与评论。在注释的过程中,译者常参考多种语言的研究成果,并将截至翻译出版时的最新研究成果纳入讨论之中。这类译作的代表是康达维对《文选》赋的英译。康达维(2020:1)提到:“为了翻译这些作品,我需要花费大量时间考察在长安、洛阳、成都和南京等城市进行的历史和考古研究。”他还查阅了大量有关礼仪、服饰、建筑、生物、地理等多领域的典籍,寻找相对应的英语词汇,以便精准地将文言文译成英语。此外,他还参考了多种语言的学术成果。这种带有详细注释的译本集学术翻译、文献笺注、文学研究于一体,故也常被视作是严谨的学术成果。

有些西方汉学家也会利用自己的学术资源有意识地推进和发展中国古籍的英译。其贡献主要涉及两个方面。一是资金、项目的设立,例如宇文所安(Stephen Owen)于2006年获得“梅隆”杰出成就奖(Mellon Distinguished Achievement Award),他将自己获得的奖金用于资助中国古籍的英译,建立了“中国人文译丛”书系。编辑团队中除了宇文所安,还包括众多美国高校的学者,如卫斯理学院的艾兰(Sarah Allen),科罗拉多大学的柯睿(Paul Kroll),威廉姆斯学院的倪健(Christopher Nugent),普林斯顿大学的田安(Anna Shields),哈佛大学的田晓菲以及康奈尔大学的丁香(Ding Xiang Warner)等。该套丛书从中古时期的文学著作开始翻译,逐渐扩展到历史、哲学、宗教等领域。二是提供了可作典范的体例、方法。丛书的译者会在序言中交代一些关键信息,如体例、底本、翻译策略以及目前同主题研究和翻译的概况。翻译采用中英文对照的形式,便于读者对应原文阅读。每一部译著都采用集译者、编辑、校对等为一体的团队合作方式,通常以一位学者的翻译为主,多位学者合作编校。翻译常以直译为主,在必要的地方进行注释。例如,宇文所安《杜甫诗集》的英译丛书是英语世界首次出版的杜诗全译本。在译本正式翻译之前,宇文所安简单介绍了杜甫的成就及其接受史、杜诗的版本以及杜甫研究的总体特点,最后谈及他翻译杜诗的策略和方法。翻译策略虽以直译为主,但是杜甫的排律很难直译,所以他有时也采用意译。由于诗歌语言具有模糊性和多义性,杜甫诗歌在漫长的接受历程中产生了许多不同的解读,因此,宇文所安以张溍《读书堂杜工部诗集注解》为底本,采用仇兆鳌《杜诗详注》的顺序,并在书后注明不同篇目在主要版本(如萧涤非《杜甫全集校注》)中的页码。译本注释精简,每卷还专门设有一章阐释杜诗中的常用典故及其内涵(Owen 2016:xxxi-xxxv)。这些编排不仅为读者阅读英译本提供了便利,而且参考和采用了其他重要的研究成果,在具有普及性的同时也体现了严谨的学术性。

海外学者虽然有英语母语优势,但他们英译古籍的速度普遍较慢,故耗时较长。一是因为文言文难以理解,而且越早的文献,这一特点越突出。虽然他们学习中文多年,但对于书面语和文言文的理解仍有一定难度。二是因为他们在自己的大学少有同行可以就翻译中文古籍进行交流,一般而言,海外大学的东亚系或亚洲研究系规模都不大,在本系难以找到同行对其翻译给出即时反馈。部分有中国古代文化研究生项目的高校开设了专题课,能够就原文本的翻译开展讨论,这样的中国文学专题课让海外汉学家获益不少,也促进了研究者之间的交流与互助。例如,宇文所安在哈佛大学开设了唐诗课,康达维在华盛顿大学开设了《文选》课,以及倪豪士在威斯康星大学麦迪逊分校开设了《史记》课。这些课程大多是翻译课,即将文言文翻译成英文并阐释文意,汉学教授与青年学子由此进行文本细读和文意讨论。此外,教授们还会适时介绍一些概论性质的知识来拓展研究生对古籍文本和中国文化的了解,提升他们的文学素养。

学术翻译虽然耗时较长,但一经译出,读者便可受益良久。虽然有时学者会在自己的著作中重新翻译一些作品,但大多会参考经典译本。陶渊明作品的英译即是如此。海陶玮和戴维斯(Albert Davis)将陶渊明作品译成英文后,很多以英语写作的陶渊明研究著作都参考或引用了这两种译本(张月 2021)。这些经典译本成为海外汉学家借鉴的标杆,其重要性在于可使他们在学术写作与交流中有统一的参考对象。西方主流出版社在出版这两种译本以后,就没有再出版陶渊明作品全集的新译本了。

除了本土译者和西方译者的单独翻译,中西学者的合作翻译也是古代典籍英译的一种重要方式。这方面的典范便是倪豪士及其团队英译的《史记》。该译本是目前公认最佳的《史记》学术性英译本,并于2021年出版了修订版。倪豪士在其旧版的前言中提到,台湾文建会提供的研究资金对他翻译《史记》起到了重要作用,这笔资金促成了1989年《史记》翻译项目的开始,其第一卷和第七卷在1994年同时出版,倪豪士的《史记》英译自此问世。《史记》的英译得到了当时众多中美学者的鼎力相助,如杜润德(Stephen Durrant)、康达维、傅路德(Carrington Goodrich,中文名又作富路特、富路德)、李克(Allyn Rickett)、许倬云、韩禄伯(Robert Henricks)、阮芝生、韩兆琦、吴树平、王秋桂、杜正胜等(Nienhauser 1994:iii)。早期倪豪士的翻译团队主要由其在美国的学生、同事以及一些德国学者组成,晚近又与南京大学和中国人民大学等高校的师生合作开展了重译以及对初版的修订工作。他和他的团队最开始希望在三年时间内,通过台湾文建会的资金翻译华兹生和沙畹(Édouard Chavannes)没有翻译的30卷《史记》(Nienhauser 1994:v)。2021年,倪豪士及其团队翻译的《史记》修订版问世,由印第安纳大学和南京大学两校出版社共同出版,可视为中美著名学术出版社强强联合的成果。在新版序言中,倪豪士提到了翻译文言文时所遇到的挑战:“我们追求的是学术性翻译,而不是仅面向普通读者的翻译,因此对于较难翻译的语词不能一笔带过,而要进行详细的考证与注释”(Nienhauser 2021:xi)。此外,倪豪士在新版中注重参考晚近的出土文献等考古材料,并以务实的态度将存疑之处在脚注中标出。他和团队成员采用的具体翻译方法是:每篇传记先由一位学者翻译,待初稿完成后再由其他学者传阅,后经工作坊讨论、修改,最后由倪豪士本人润色、完成定稿。他参考了当时能找到的主要注释,包括《集解》《正义》《索隐》三家注以及中文、日文与西文学术著作等。为了使翻译有条不紊地进行,尤其是协调不同译者的不同翻译风格,倪豪士在初版翻译时就编订了一个常用术语列表,团队成员可以参照此表翻译一些常用且意义变化不大的词语(Nienhauser 1994:ix)。这样的有效合作方式可作为后来学者的重要参考。

3. 海外出版发行及支持:大学与商业出版社

在优秀的中外翻译人才精诚合作的基础上,英译本的海外出版也是推动古籍英译发展的重要渠道。位于海外的出版社不仅在英译本的编辑、出版方面具备较强的专业性,还对当地的读者文化和市场有着相当深入的了解。因此,古籍英译的海外出版对中国文化传播的推动作用不可忽视。海外的英译古籍一般由大学出版社和商业出版社出版。大学出版社出版的英译古籍又可分为英译丛书与英译单书两类:前者是指大学出版社根据自身发展特点与市场需求建立的译著书系,而后者指的是单独出版的译著作品。

一般而言,丛书规模较大,首先由出版社定期出版译著,渐渐形成较为完整的一个系列,再由世界各地的主要图书馆以及相关领域的学者购买、收藏,因此译著的发行量和影响力都比较大。如哥伦比亚大学、华盛顿大学、加州大学和牛津大学的出版社都建立了与中国古籍相关的翻译书系。以哥伦比亚大学的“亚洲经典翻译”(Translations from the Asian Classics)丛书为例,我们可以看到海外出版的偏好。哥伦比亚大学这套英译丛书历史悠久、体例完备。从其对亚洲各语种典籍的翻译量来看,中国、日本著作的翻译较多,朝鲜半岛、印度其次,亚洲其他国家典籍翻译得较少。其中,中国典籍的翻译涉及古代文化的各个领域:经部,如《论语》《春秋繁露》;史部,如《列女传》;子部,如《老子》《庄子》《庄子郭象注》;集部,如刘义庆《幽明录》、李渔《怜香伴》。从出版数量来看,子部最多,其次是集部、经部,史部最少。按现代学科划分,哲学和文学类著作的翻译居多,宗教类较少,历史类最少②。根据以上统计,我们可以看出海外汉学家对中国古籍的翻译兴趣与偏好:他们在传统上比较重视哲学经典,这种传统延续下来,促成了海外对中国哲学经典的翻译、再译以及对该经典中笺注的翻译,由此形成了哲学经典译作层出不穷的盛况。此外,小说也较受到英语世界的关注。一方面,人文领域内有越来越多的学者对小说感兴趣,尤其是对明代以后的小说,这体现在明清小说翻译颇为可观的种类和数量上。这些译本既可用于教学,也可用于学术研究,是教学与科研结合的理想方式。另一方面,英译小说的读者群显然超出了汉学家这一群体,这类译作同样面向普通读者,因此市场需求也较好。基于上述诸多原因,小说的英译出版数量较多。另外,一些大学出版社的其他丛书也涵括中国古籍的英译。譬如纽约州立大学出版社的“中国哲学与文化”(Chinese Philosophy and Culture)丛书口碑甚好,该出版社虽然侧重出版学者的研究著作,但也不乏中国古籍英译的出版,如屈原《离骚》《九歌》、马王堆《老子》、扬雄《太玄经》、王弼《道德经注》、洪迈《夷坚志》等。康奈尔大学“东亚丛书”(Cornell East Asia Series)也出版了一些中国古籍的英译,如明代的宝卷、《吴越春秋》《宣和画谱》等。这些美国大学出版社的其他丛书因出版中国古籍英译的频率不定,所以出版的书籍品种数量不多。

除了各种丛书以外,大学出版社还会适时推出一些“英译单书”。例如,海陶玮的《陶渊明集》英译本由牛津大学出版社出版。明尼苏达大学出版社出版了马瑞志《世说新语》英译的第一版,密歇根大学出版社出版其修订版。余国藩(Anthony Yu)的《西游记》英译本由芝加哥大学出版社出版。此外,倪豪士的《史记》英译本由印第安纳大学出版社出版。这些译作中不仅有古籍的全译本,也包括选集及选译本。欧美学生需要通过阅读一定数量的原典来了解中国文化,因此选集的形式应运而生。选译本同样在古籍英译中占有一席之地,有效地推动了中国文化在海外的传播。就中国古代文学而言,至少有四部作品选被海外汉学界广泛使用,包括白之(Cyril Birch)的《中国文学选集》(AnthologyofChineseLiterature)、梅维恒(Victor Mair)的《哥伦比亚中国古代文学选集》(TheColumbiaAnthologyofTraditionalChineseLiterature)、宇文所安的《中国文学作品选:从先秦到1911年》(AnAnthologyofChineseLiterature:Beginningsto1911)以及闵福德和刘绍铭(Joseph Lau)合译的《含英咀华集》(ClassicalChineseLiterature:AnAnthologyofTranslations)。这四部作品选出版的主要目的是配合教学,尤其是本科生教学。同时,这些作品选对专业读者和普通读者均适用,可以加深他们对中国古代文学的认识和理解。

除了大学出版社,海外商业出版社(for-profit publishers)也出版和发行了中国古代诸多重要典籍的英译本。博睿出版社(Brill)、劳特利奇出版社(Routledge)、德古意特出版社(De Gruyter)都是中国古籍英译的主要商业出版社,它们出版了众多的学术书籍和期刊,业务遍布全球。例如,宇文所安主持编写的“中国人文译丛”由德古意特出版社出版。该社近年来涌现出不少优秀的译作,从2015年开始,截至目前已经出版了高德耀(Robert Cutter)的《曹植诗赋集》、宇文所安和田菱(Wendy Swartz)的《阮籍诗嵇康诗》、田晓菲的《颜之推集》、柯睿的《孟浩然诗集》、罗吉伟(Paul Rouzer)的《王维诗文》和《寒山拾得丰干诗》、宇文所安的《杜甫诗集》、罗秉恕(Robert Ashmore)的《李贺》、艾朗诺(Ronald Egan)的《李清照集》等经典著作。丛书的电子版和纸质版同时发行,便于学者随时阅读,也利于译者在适当的时候对翻译进行修订和再版,更有助于中国文学和文化的传播。

无论海内外,中国古籍的英译及传播仍旧存在着亟待解决的困难。首先,海外的英译作品数量较少。虽然海外资深汉学教授大都会选择一部重要典籍进行翻译,这在客观上有助于填补中国古典文学作品翻译的空白,但限于海外汉学家的数量以及出版资金和运营经费等因素,即使古籍英译的出版数量逐年增加,其整体数目也仍显不足。这主要缘于教授在翻译过程中兼具译者和学者的双重身份,因此这类翻译活动本身也带有极强的学术性,常伴有考据详尽的注释,加之被选择翻译的古籍大多篇幅较长,故翻译过程旷日持久,造成了译著出版数量较少的情况。为缓解此难题,学术性翻译基本上都要申请各类资金,较有代表性的是美国的国家人文基金、美国学术理事会基金、梅隆基金、古根海姆基金以及各知名大学的科研资金。企鹅出版社于1970年邀请霍克思翻译《红楼梦》。随着翻译工作的进展,霍克思意识到他需要投入更多的时间和精力专注于翻译。为此,他于1971年辞去牛津大学教职,后于1973年获得牛津大学万灵学院(All Souls College)的基金支持,得以继续他的翻译。此外,研究资金的设立可以让译者聘请研究生来辅助完成一些基础信息的搜集工作,还能资助译者及其团队到相关的古迹考察或到重要机构查阅善本。资金的支持还为他们减少了任教科目的压力,使其能够专心致志地从事翻译工作。例如,康达维的代表作《文选》赋类的英译,最初便主要依靠美国国家基金的资助;倪豪士翻译《史记》,最初也得到了台湾文建会的资金支持;宇文所安翻译杜甫诗歌以及他编辑的“中国人文译丛”,也得益于梅隆奖金的资助。由此可见,资金支持对高质量的翻译出版大有裨益。

其次,纵然近年来国内学者的古籍英译蓬勃发展,但其成果大多在国内出版,难以得到海外读者的认可。其中主要的问题是其偏“中式”化的英语难以满足西方读者群体的阅读需求和审美期待。如何能让英译古籍拥有更多的读者?这是影响书籍接受的重要问题。值此之故,以中西方出版社合作的方式进行中国古籍英译的出版,不啻为一种取长补短的模式,目前已取得不俗的成就。例如,外文局与美国学者罗慕士(Moss Roberts)合作翻译了《三国演义》。外文局曾邀请他到北京,为他配备助理,疏通文义,答疑解惑,提供有效支持(张月 2022: 322)。最终,《三国演义》的全译本得以在20世纪90年代初由美国加州大学出版社和中国外语教学与研究出版社联合出版。这是成功合作的典范,值得仿效和借鉴。在当今的高科技条件下,办公软件能使跨国合作更为便捷,也免去了长途旅行的劳累之苦,还能拓宽中西合作翻译与出版的渠道。为了更高效地组织国内学者和译者进行合作翻译,亦可邀请以英语为母语或在海外有多年工作生活经历的“离散”华裔学者共同参与,并由海内外出版社联合出版发行。在这方面做得较好的是香港中文大学出版社,其与哥伦比亚大学出版社合作发行了多部英译古籍。另外,通过期刊、杂志、报纸在内的传统媒体和论坛、脸书、推特等新兴数字媒体,对外介绍译作、开展译评,可以引起西方读者对中国古籍的关注和兴趣,进而推动海外古籍英译的出版和发行。

中国古籍英译的出版和发行总体呈现出逐步发展、稳步加强的态势,翻译的内容也逐渐多元化。然而,对于不同学科、文体的典籍,翻译力量并不均等,这主要受制于海外学生的学习兴趣、大学的课程设置以及学者的研究兴趣等多种因素。以中国古代文学为例,翻译主要集中在小说领域,如中国四大名著均有英译全本。其次是诗歌、散文的翻译,不少诗文集被英译出版。总体而言,赋的翻译最少,主要集中在康达维所译《文选》中赋的部分。截至目前,英语世界出版的赋学研究专著和论文集都较少③。另外,中国古代文学中许多一流作家的作品尚未有英语的全译本,例如李白、苏轼、辛弃疾的全集。散文的翻译也较少,如柳宗元、韩愈、“三苏”的散文还没有全译本。

4. 结 语

翻译是海外学者了解和研究中国古籍的重要途径,也是中国文化对外传播的重要渠道。目前英译古籍的数量虽然不少,但其在海外的影响力仍有待提高。如何促进中国文化在全球范围内被更广泛地接受,是古籍翻译者们不断思考的问题。对此,不少中外学者的成功翻译经验可资借鉴,但最根本的是提升译本的质量与适应读者的需求:一方面,古籍英译需要高度重视翻译方法和策略,译者应以读者接受为前提,根据不同场合和情况,适时地运用归化和异化策略;同时注重对古籍文学性的再现。另一方面,译者还要适当地处理中国文学及文化中的“不可译”情况,以达成跨文化交际的目的。

翻译方法和策略固然重要,然而其执行离不开翻译主体,因此需重视译者主观能动性的发挥。翻译主体包括中国学者、海外学者、中外合作三种类型。中国学者在政府和高校的支持下翻译了数量众多的古籍,取得了一定的成就;海外学者出于教学与科研的需求,大多选择重要典籍进行严谨的学术翻译;加强中外合作可取长补短,既能利用中国学者对古代文化的理解,又能利用西方学者的语言优势,从而加快古籍英译和出版的进程。

与此同时,在英译古籍的传播过程中,海外出版与发行环节常被忽略,实际上二者紧密相连。海外的专业出版社和发行机构较为熟悉当地的市场与读者群,能有效增加译著的发行量以提高其影响力。国外主流的大学和商业出版社都有举世闻名的中国英译丛书。这些出版社熟知海外出版、商业运作的规律,出版社的编辑也会根据自身的经验给译者提出适当的建议和意见,其出版的英译古籍往往能够更有力地推广中国文化。然而,最为关键的还是译作本身的质量。中国古籍英译绝不仅仅是简单的语言转换,这要求译者本身也是学术深耕者。翻译古籍犹如文化考古,需要拨开重重历史迷雾,还原殊异的历史语境,与读者一起探究古代原典的深意。古籍英译穿越历史,跨越文化,责任重大,使命艰巨。唯有高质量的译作才有助于中国古籍的经典化建构,进而产生重大和深远的影响,由此才能使中国文化“走出去”的战略真正落到实处。

附注

①关于哈佛大学亚洲中心(哈佛燕京专著丛书)和纽约州立大学出版社(中国哲学与文化丛书)所出版的中国研究著作,参见两者官网:https://www.hup.harvard.edu/collection.php?cpk=1026,https://sunypress.edu/Series/S/SUNY-series-in-Chinese-Philosophy-and-Culture, accessed July 28, 2023。

②关于哥伦比亚大学出版社中国古籍英译的出版情况,参见https://cup.columbia.edu/series/translations-from-the-asian-classics.

③例如, Xurong Kong,FuPoetryalongtheSilkRoad:Third-CenturyChineseWritingonExotica(Leeds: Arc Humanities Press, 2022). Nicholas Morrow Williams, ed.,TheFuGenreofImperialChina:StudiesintheRhapsodicImagination(Leeds: Arc Humanities Press, 2019). Nicholas Morrow Williams, ed.,ReadingFuPoetry:FromtheHantoSongDynasties(Leeds: Arc Humanities Press, 20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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