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拿大亚太基金会及其亚太“二轨外交”实践研究

刘奕玮

摘要：[目的/意义]加拿大亚太基金会是加拿大最具影响力的专注于加拿大和亚太地区关系的国际事务类智库之一，并且在亚太“二轨外交”实践上表现非常活跃。深化对此类加拿大智库的理解，有助于为中国特色新型智库的建设工作提供经验和启示。[方法/过程]本文通过文献分析法和网站调研法，对加拿大亚太基金会的基本运作情况及其亚太“二轨外交”实践活动进行分析总结。[结果/结论]加拿大亚太基金会的亚太“二轨外交”活动具有形式多样的特点，在组织和参与“二轨外交”会议论坛、与区域性组织合作、智库间往来、派遣商业代表团、维持和亚太国家政府的沟通合作等方面取得重要成果，对中国的国际事务类智库的建设工作具有重要借鉴意义。

关键词：加拿大亚太基金会    智库   “二轨外交”

分类号：D851.6; C932

DOI： 10.19318/j.cnki.issn.2096-1634.2024.02.16

1   引言

2022年11月，加拿大通过《加拿大印太战略》（Canadas Indo-Pacific Strategy）文件，正式推出“印太战略”，标志着其对亚太事务的关注度逐步提升。在加拿大的“印太战略”中，智库的角色不容忽视。为了进一步落实“印太战略”，加拿大政府决定向加拿大亚太基金会（Asia Pacific Foundation of Canada，APFC）拨款2，450万加元以资助其在“印太地区”开设当地办公室，从而让加拿大更好地与地区伙伴接触[1]。

有国内学者指出，智库的工作不能只停留在撰写决策报告上，“智库是行动型组织，实践对智库来说非常重要”[2]。加拿大政府此举正是发挥智库的实践功能。而之所以选中APFC来强化加拿大与亚太地区的接触，有两方面的原因。一方面，APFC在亚太事务研究上具有良好的声誉。根据美国宾夕法尼亚大学发布的《全球智库报告（2020）》，APFC位列加拿大的顶尖智库之列[3]。加拿大学者唐纳德·埃布尔森（Donald Abelson）称APFC是加拿大数一数二的關注加拿大与亚洲关系的智库[4]。另一方面，深化加拿大和亚太地区的联系是APFC的宗旨。根据《加拿大亚太基金会法案》（Asia Pacific Foundation of Canada Act），创建APFC的目的是“在加拿大和亚太地区的人民和机构之间建立更密切的联系，促进对亚太地区感兴趣的个人和实体的能力发展，并在他们之间建立联系网络”[5]，这让APFC与一般的专注于国际问题研究和决策咨询的国际事务类智库相比显得较为独特。APFC的宗旨造就了其在亚太“二轨外交”领域积极活动的局面，并积累了丰富的经验。在“印太战略”的背景下，APFC无疑会在亚太“二轨外交”中拥有更加活跃的身影。

鉴于此，对APFC及其亚太“二轨外交”实践开展研究显得尤为重要。本文以APFC作为研究对象，利用网站文献数据进行考察，以此深化中国对此类加拿大智库的理解，为中国特色新型智库的建设工作提供经验和启示。

2  APFC概况

2.1  机构创立

1968年，皮埃尔·特鲁多（Pierre Trudeau）就任加拿大总理，他在外交政策上摒弃了过往政府坚持的北大西洋主义，即把大量精力投入欧洲地区，而是选择将目光转向亚洲[6]。但是特鲁多政府中仍然有官员对当前加拿大和亚太地区的关系现状感到不满。

托马斯·德尔沃斯（Thomas Delworth）自1979年开始担任加拿大外交部亚太事务局局长，在此之前他曾任加拿大驻印度尼西亚大使。德尔沃斯认为加拿大和亚太地区之间处于相互不了解的状态，这种状况亟需得到改变，因此他倡议建立名为“加拿大亚太基金会”的组织，来深化加拿大和亚太地区的联系。在温哥华矿产企业家约翰·布克（John Bruk）提供的物质和社会资源的支持下，德尔沃斯的倡议得到了加拿大政界和学界的高度支持，APFC的筹备委员会在1983年顺利组建。为了彰显APFC的地位，筹备委员会决定让APFC以国会立法的形式得到设立[7]。1984年，《加拿大亚太基金会法案》在加拿大下议院获表决通过，随后正式生效。基于该法案，APFC于1985年正式成立。

2.2  组织架构

APFC主要由3个部分构成，分别是董事会、运营和行政部门及研究团队（图1）。

董事会对APFC的所有活动承担最终责任。董事会最多由26名成员组成，包括1名董事长、不超过24名董事会成员，以及1名总裁（首席执行官），所有人的单届任期都不能超过3年，董事长和董事会成员最多能有3届任期。由于APFC是联邦组织（federal organization），所以在董事会成员的任命流程中能看见加拿大政府的身影。APFC的董事长和最多4名董事会成员将由总督会同行政局（Governor in Council）直接任命。总督会同行政局指加拿大总督依照加拿大内阁的建议发布某些指令，例如，任命APFC这类联邦组织的高层人员。由于加拿大是君主立宪制国家，总督仅代表国家元首行使象征性权力，所以APFC的董事长及部分董事会成员可以被视作由政府内阁任命的。余下的董事会成员和基金会总裁由董事会与省政府和相关利益方商讨后进行任命。

在资格要求上，至少一半以上的董事会成员需要具备关于加拿大和亚太地区之间关系的经验或知识，至少有1名成员要熟悉公司治理、投资管理和审计工作事宜，成员应当在加拿大社会具有代表性，且不得是现任国会议员[8]。董事会的成员以志愿者的形式参加董事会工作，APFC原则上不会向有关成员支付报酬，所以董事会成员往往有其他本职工作。目前，APFC的董事长是皮埃尔·佩蒂格鲁（Pierre Pettigrew），他曾在马丁政府担任外长一职，在外交事务上拥有丰富的经验，现在则担任德勤加拿大公司（Deloitte Canada）的执行国际顾问，他的任期将持续至2025年6月。

运营和行政部门及研究团队负责APFC的日常运转和内容产出，这些部门的成员分散在APFC的温哥华办公室和多伦多办公室，温哥华办公室是APFC的总部所在地。运营和行政部门主要负责支持APFC的各类活动，细分职能有赞助管理、财务管理、对外宣传、行政管理等。研究团队的成员主要由两类人员构成。一是在APFC全职工作的研究员，其日常工作是为APFC撰写各类分析报告。二是接受APFC资助的独立研究人员，其主要通过5种伙伴项目（Fellowship）获得资助并向APFC提供研究成果。这5种渠道是研究生研究伙伴项目（Post-Graduate Research Fellowships）、面向对加拿大和亚太地区关系做出突出贡献的人士的卓越伙伴项目（Distinguished Fellowships）、面向记者的媒体伙伴项目（Media Fellowships）、面向知名学者的麦克阿瑟卓越伙伴项目（McArthur Distinguished Fellowship），以及面向致力于研究亚太事务的青年学子的加拿大—亚洲青年专业人士伙伴项目（The Canada-Asia Young Professionals Fellowship Program）。这种灵活的研究人员构成模式为APFC提供了多元化的研究成果，避免因人员固化造成报告的局限性。

2.3  收入來源

APFC的收入主要来自留本基金的投资收益、政府资助、私人资助和项目资助。2005年，APFC通过与加拿大政府签订《有条件资助协议》（Conditional Grant Agreement）一次性获得了5，000万加元的留本基金用于维持基金会的正常运转，APFC能够利用这笔资金进行投资活动，从而实现对未来工作的长期规划。根据基金会2021—2022年的年度报告，2021—2022财年基金会的总收入为367万加元，其中投资收入约达到176万加元，几乎占总收入的50%，是APFC最大的收入来源。第两大收入来源是政府资助，约占总收入来源的41%。私人方面的资助只占收入来源非常小的一部分[9]（图2）。

从具体的资助实体来看，在2021—2022财年资助额超过10万加元的主体有加拿大外交部、加拿大不列颠哥伦比亚省政府、日本外务省、加拿大公共卫生局等政府部门，其中并没有私人机构的身影。较大的私人资助来源是加拿大航空公司（Air Canada）和加拿大数字科技超级集群集团（Canadas Digital Technology Supercluster），但是金额只在5万～10万加元范围内（表1）。

2.4  主要研究活动

APFC目前拥有六大研究主题：商业亚洲（Business Asia）、亚洲视点（Asia Perspective）、亚洲战略（Strategic Asia）、数字亚洲（Digital Asia）、接触亚洲（Engaging Asia）和可持续的亚洲（Sustainable Asia）。商业亚洲专注于分析亚太的经济发展趋势、投资趋势和价值链，及其对加拿大造成的影响。亚洲视点以民意调查为切入点，探讨民众对加拿大和亚太之间接触的看法。亚洲战略关注亚太地区的政治安全局势及其对加拿大的影响。数字亚洲试图捕捉数字技术革命下加拿大和亚太地区之间新的合作机遇。接触亚洲重点分析加拿大在与亚太地区的互动中能够取得的收益。可持续的亚洲考察的是亚太地区在经济、社会和环境层面的可持续性发展及其对加拿大的启示。

这些主题有各自的关注点，但也有重合的部分，例如，接触亚洲主题和商业亚洲、数字亚洲等主题息息相关。对亚太事务进行系统性、全方位的关注正是APFC的功能所在。此外，APFC正在触及亚太地区以外的事务。2022年4月，APFC发布了一份加拿大极地政策的报告，创造性地将极地事务与“印太地区”联系起来，为加拿大如何与中国、韩国等部分亚太国家在极地事务上进行合作提供了政策建议[10]。

3  APFC的亚太“二轨外交”实践

曾担任APFC总裁的加拿大学者保罗·埃文斯（Paul Evans）表示，“加拿大亚太基金会伴随着‘二轨外交的发展而成长”[11]，可见APFC在进行研究活动的同时，也在亚太“二轨外交”实践上付出了许多努力。通过回顾“二轨外交”的内涵及其在亚太地区的呈现，本文认为亚太“二轨外交”是一种主要由包括智库在内的非官方精英行为体主导和参与的对外互动交往活动。APFC是亚太“二轨外交”的积极主导者和参与者，其“二轨外交”实践具有丰富多样的特点，以组织和参与各类“二轨外交”会议论坛为最主要的形式，并辅以与区域性组织的合作、智库间往来、组织商业代表团、与亚太国家政府直接开展沟通合作等。

3.1 “二轨外交”及其区域性意涵

非国家行为体在国际政治中的活跃身影催生出“二轨外交”这一概念。美国外交官员约瑟夫·蒙特维尔（Joseph Montville）在20世纪80年代最早使用了“二轨外交”的表述，他以美国的精神病学和外交事务研究所（Institute for Psychiatry & Foreign Affairs），以及美国精神病学会（American Psychiatric Association）在冷战期间促成埃及和以色列之间的相互理解为例，将“二轨外交”定义为“非官方、非结构化的互动”[12]。基于该定义，美国学者达莉亚·凯伊（Dalia Kaye）认为，“二轨外交”泛指发生在政府官方渠道之外的外交活动[13]。国内学者王存刚[14]也表示，“二轨外交”的非官方属性能够克服官方外交在处理敏感、复杂的问题时的制约因素，提供对话交流的平台。这些观点表明非官方性是“二轨外交”最为显著的特点。

“二轨外交”的非官方性说明其主要主导者和参与者一般不是国家政府、政府间组织这一类官方行为体。有国外学者指出“二轨外交”通常是个人或者组织等非国家行为体主导及参与的[15]，但是这一范围过于宽泛。具体来看，国内学者朱旭峰[16]认为，“二轨外交”指政策研究专家等社会知识精英层成员组织开展的国际合作与对话，从而将“二轨外交”与草根对话，即“三轨外交”区分开来。加拿大学者彼得·琼斯（Peter Jones）[17]同样总结发现，许多学者相信“二轨外交”是由有影响力的精英进行的，而且琼斯也认为“二轨外交”的参与者需要有一定的相关经验和知识，并经过持续的实践来提升自身对相关事务的熟悉程度。故而“二轨外交”的非官方性不意味着所有的非官方行为体都能够算作“二轨外交”的实践者，只有具备特定知识的行为体才是，“二轨外交”带有精英主义的色彩。智库研究人员往往是经验丰富的专家、学者等，他对某个特定领域具备丰厚的知识储备和相关经验，所以智库能够胜任“二轨外交”的主导者和参与者角色。

在亚太地区，“二轨外交”从20世纪90年代开始兴起，来自研究所、智库的专家、学者，以东盟、亚太经合组织、亚太安全合作理事会（Council for Security Cooperation in the Asia Pacific）等组织机构作为平台，在交流对话中不断向政策制定者传输其理念，从而对地区事务施加影响[18]。但是亚太地区的“二轨外交”不仅限于专家、学者等精英人群之间的交流。保罗·埃文斯指出亚太地区的“二轨外交”是一种“非官方”互动和对话，官员往往以个人的名义加入其中，有关人士围绕经济、政治和安全等多种议题产出新的视点，并建立信任[11]。例如，新加坡的智库便是东南亚区域治理的重要参与者，其通过组织举办“东盟与亚洲论坛”“东盟圆桌会议”等活动，高度关注地区发展问题，邀请政府、学界的有关人士加入这些交流平台，推动地区治理的议程[19]。因此，亚太地区的“二轨外交”不排斥政府官员的参与，但不同于由官方行为体主导，并辅以非官方行为体参与的“1.5轨外交”[20]，亚太地区的“二轨外交”仍然由非官方精英行为体主导。

3.2  组织和参与“二轨外交”会议论坛

APFC自2015年起开始举办“亚洲领军人物系列演讲”（Asian Leaders Speakers Series）来深化加拿大和亞太地区从事高等教育、商业贸易等工作的专业人士之间的联系，线上外贸交易平台敦煌网的创始人王树彤等中国商业人士曾获邀进行演讲[21]。2016年，APFC创办了亚洲商业领袖咨询委员会（Asia Business Leaders Advisory Council），以年度会议的方式邀请业内人士就提升加拿大和亚太的经贸往来进行沟通交流。委员会目前拥有26名加拿大商业人士和29名来自中国、日本、澳大利亚、菲律宾等亚太经济体的商业人士[22]。

除了独自组织“二轨外交”会议，APFC也会与其他智库合办会议论坛。自2021年起，APFC联合加拿大的和平与外交研究所（Institute for Peace and Diplomacy）共同举办“东亚战略论坛”，邀请亚太地区的研究人员、政策制定者、商业领袖等人士讨论亚太地缘政治和经济发展态势。最近一次论坛于2022年举办，共设置了能源安全、海洋安全等7个分论坛，超过40位专家学者进行主旨演讲，中国的全球化智库创始人王辉耀也受邀在分论坛上就中美关系和地区安全等话题做出报告[23]。2023年2月，APFC联合加拿大大学协会（Universities Canada）创建了“加拿大在亚洲大会”（Canada-in-Asia Conference）作为新的“二轨外交”机制。首次大会在新加坡召开，邀请了加拿大和亚太地区的专家学者、政府官员和商业领袖共同探讨经贸往来、高等教育、气候变化等议题。APFC现任总裁南杰瑞（Jeff Nankivell）称，建立该机制的目的是“为加拿大和亚洲各地伙伴之间的合作提供信息和便利”[24]。

APFC还与中国方面共同主办和协办了一系列“二轨外交”会议论坛，为促进中加合作付出努力。2017年7月，APFC在温哥华协助举办了加拿大·中国“一带一路”国际经济论坛，邀请了大量中加两国的学界和商界人士出席会议，论坛围绕中国的“一带一路”倡议，以及中加关系面临的挑战和机遇开展讨论[25]。2017—2018年，APFC和中国石油天然气集团经济技术研究院又先后共同举办了两次中加能源合作“二轨”对话会议。2017年的首次会议在北京召开，会上邀请了中加两国的能源专家共同为深化中加能源合作提出建议，讨论的议题包括可再生能源、能源效用、核安全等，其中关于能源贸易和投资方面的建议反映在了随后发布的《中国—加拿大气候变化和清洁增长联合声明》当中[26]。2019年，复旦大学经济学院与APFC在温哥华共同主办了2019复旦论坛：挑战、合作和延续，来自复旦大学、APFC、加拿大西蒙菲莎大学（Simon Fraser University）的多名学者，以及加拿大华裔参议员胡元豹等人围绕中加合作、中国经济形势、中美关系等话题进行深入交流[27]。2021年1月，察哈尔学会、APFC及其他加拿大的智库共同举办了中加线上论坛活动，与会的中加学者讨论了中加关系、中加法律体系异同、国际合作等话题[28]。

3.3  区域组织合作

在和区域组织的合作上，基于《有条件资助协议》的有关规定，APFC需要负责亚太经合组织商业咨询委员会（APEC Business Advisory Council）和太平洋经济合作理事会（Pacific Economic Cooperation Council）的加拿大代表的秘书工作，其职责是向这些加拿大代表提供政策分析和行政支持[29]。与此同时，APFC是亚太安全合作理事会加拿大委员会的团体委员，承担加拿大委员会的联络工作。

除为区域组织承担行政性工作之外，APFC是加拿大政府和亚太经合组织于2015年达成的亚太经合组织—加拿大商业发展合作伙伴关系项目（APEC-Canada Growing Business Partnership）的落实主体。该项目的目的是帮助部分亚太经合组织经济体的中小企业实现商业发展，扩大其市场范围，并协助亚太地区消除贫困现象。APFC的主要工作包括开设工作坊为地区中小企业家开展经营培训、调研中小企业的现状、与切丽·布莱尔妇女基金会（Cherie Blair Foundation for Women）共同为地区女性中小企业家设立一对一指导计划等[30]。目前，项目主要聚焦菲律宾、印度尼西亚、越南和秘鲁，并计划在第2阶段拓展至马来西亚、泰国等更多亚太经合组织成员。APFC董事长佩蒂格鲁表示，该项目将支持包容性的经济复苏，并造福包括妇女和青年在内的所有人[31]。

3.4  智库间合作

智库间合作往来是“二轨外交”的重要形式之一。APFC和其他国家的智库建立了正式的合作关系以促进思想沟通，构建智库间交流网络并提升APFC自身的知名度。例如，APFC目前和美国国家亚洲研究局（National Bureau of Asian Research）建成内容合作伙伴关系，APFC的成员将向美国国家亚洲研究局创办的《亚洲政策》（Asia Policy）期刊提供优质的稿件；APFC和智利太平洋基金会（Chile Pacific Foundation）共同推出了“东盟与美洲”（ASEAN and the Americas）系列视频，详细介绍了东南亚地区的地缘政治形势和经贸环境；APFC与印度理工学院马德拉斯分校普瓦塔克基金会（IITM-Pravartak Technologies Foundation）签订了合作备忘录，通过共同举办工作坊的形式来深化加拿大和印度两国在数字科技、网络系统、人工智能等领域的合作[32]。

APFC与中国的智库往来同样较为频繁，但是双方在如何达成长期合作模式上仍有待进一步探索。2015年6月，中国发展研究基金会的“社会资本参与公共服务市场化改革研究”课题组前往加拿大进行实地考察，并与APFC进行座谈，探讨政府和社会资本合作模式在公共服务市场化中的作用，为中国在这方面的改革提供国际经验[33]。2017年1月，APFC研究员金彩红（Iris Jin）博士访问广东外语外贸大学的加拿大研究中心，希望双方能够在联合科研、智库建设、人才互访等工作上达成合作，加强信息沟通，以期建立长期稳定的合作关系[34]。2018年8月，时任APFC总裁斯图尔特·贝克（Stewart Beck）访问中国发展研究基金会，并向中国发展研究基金会介绍了APFC的中国生态城市跟踪项目，希望双方可以在环境保护、城市发展等领域开展更多的研究合作[35]。2022年，全球化智库在海外开启“二轨外交”之旅期间，与APFC的有关专家就亚太地区合作和中国在地区事务中的作用交换了意见[36]。

3.5  组织商业代表团

妇女商业代表团（Womens Business Missions）是APFC设立的较有特色的“二轨外交”项目。加拿大于2017年出台“女性主义国际发展政策”，强调在发展援助中要落实妇女和女童的权益保障工作，推动性别平等。APFC吸收了政策中保障妇女权益的精神，将其融入基金会的“二轨外交”活动。对此，APFC在2019年启动妇女商业代表团项目，专门服务由妇女领导或创立的加拿大企业，为其拓展亚太地区市场提供培训、市场推广等服务，并协助这些企业获得更多的商业机会[37]。在代表团的基础上，APFC进一步建立了加拿大妇女国际网络（Canadian Womens International Network），搭建平台供加拿大的女性企业家等具有社会影响力的人士能够在探索亚太市场的同时开展对话交流，为妇女权益保障贡献力量。

自设立以来，妇女商业代表团已经累计派出超过百名加拿大女性企业家代表在日本、韩国、澳大利亚、新西兰、印度等国组织了500场以上的商务交流活动[38]。2023—2025年，妇女商业代表团将前往东北亚和东南亚开展活动，这也是代表团首次前往东南亚。代表团在2024年的目的地是越南，涉足的行业以高科技创新领域为主。活动将以会议的形式展开，并邀请加拿大、越南的专业人士开展关于性别平等、双边贸易合作等主题的主旨演讲。

3.6  与政府的合作交流

APFC会直接和亚太国家的政府进行沟通交流，拓宽加拿大和亚太国家之间的合作渠道。其中，APFC承接的由日本政府创立的桥梁项目（KAKEHASHI Project）是目前APFC和外国政府之间唯一的正式合作项目。该项目由日本外务省出资设立，属于日本友谊纽带计划（Japans Friendship Ties Program）在北美地区的具体实践，目的是加强北美地区和日本的青年人才对两地社会、民众的相互理解[39]。APFC负责桥梁项目在加拿大的推进。该项目自2013年在加拿大启动以来，已输送超过1，000名加拿大和日本的大、中学生及青年学者至对方国家学习交流，增进了加日两国之间的互相了解，促进了双边关系友好发展[40]。

APFC和中国政府之间虽然没有正式的合作项目，但双方依然会举行交流对话。2018年1月，时任中国驻温哥华总领事佟晓玲走访APFC，与时任APFC总裁斯图尔特·贝克等学者进行座谈，并探讨了APFC的涉华研究项目[41]。2020年12月，中国驻加拿大大使叢培武与贝思德针对美国等国家的“印太战略”、中加经贸往来、气候合作等议题交换意见[42]。

4  讨论

作为加拿大最具影响力的专攻亚太地区事务且具有官方背景的智库，APFC不仅产出了高质量的研究成果，还积极投身于“二轨外交”实践，成为加拿大与亚太地区进行沟通的重要参与者和组织者。随着“印太战略”的出台，加拿大将在亚太地区投入更多精力，这让APFC愈加值得关注。从其影响上看，APFC乐于合作的形象既能够增加其在亚太地区的知名度和好感度，也能为提升加拿大的国际形象带来正面的影响。对于中加关系而言，一方面，当前的中加关系正处于低谷期时，两国高层间政治往来有所减少，在此情况下，这种由智库引领的互动显得更为重要，能够为中加两国保持沟通提供渠道，对缓和关系起到一定作用；另一方面，APFC在“二轨外交”实践中已经与中国的智库进行互动，这为两国智库进行交流提供了基础，促进知识传播并深化了相互理解的程度。不过“二轨外交”终究与官方交往有所区别，“二轨外交”无法代替官方做出外交决策。即便APFC能够作为沟通的渠道，实现中加关系回暖也还需要加拿大政府做出实质性的努力，及时调整错误的对华认知。

对于中国的国际事务类智库的未来发展而言，APFC能够带来宝贵的经验启示。

第一，积极担当“二轨外交”会议论坛的组织者角色。成为组织者意味着掌握制定论坛议程的话语权，而作为参与者只能被动地接受会议的议程设置。“二轨外交”会议论坛不仅是专家学者对话交流的场所，也可以成为“讲好中国故事”的传播平台。APFC组织的会议论坛常常能够反映加拿大关切的问题，例如。2024年的“加拿大在亚洲大会”（Canada in Asia Conference）将以气候变化和农产品为主题，这体现出加拿大外交政策对全球治理问题的高度关注。中国的智库可以立足于中国关注的问题，结合全球发展倡议、全球安全倡议、全球文明倡议组织各类“二轨外交”会议、论坛、讲座等活动，邀请不同国家的各界人士前来开展对话交流，利用这些活动，在促进国际交流合作的同时，改善其他国家对中国的认知情况，对国际舆论走向产生良好影响。

第二，建立长期稳定的智库间合作模式。除了短期的调研和访问活动，中国的智库也需要和海外智库建立稳定的长期合作模式，从而不断提升自身的国际影响力，做好中国智库“走出去”的工作。中国的智库可以学习APFC的有关经验，与海外智库建立内容合作关系，例如，定期共同撰写研究分析报告，为海外智库主办的期刊、网站等平台定期供稿，或者定期共同开展田野调查，依托海外智库在所在国的影响力，促使海外民众对中国及其在国际社会中的作用拥有更加全面的认知。同时，在加拿大研究方面有所建树的中国智库可以考虑与海外智库共同创建新的研究中心，实现优势互补和中国智库与海外智库之间的人才流动，扩展研究领域，提升研究水平。

第三，與外国政府和区域性组织建立和维系沟通渠道和寻求合作。面对日益复杂的国际形势，政府间高层往来更容易受到阻碍。此时，中国的智库更应发挥其“二轨外交”的功能，利用访问交流的形式和其他国家的各层级政府保持良好沟通，向其传达中国的真实意图，纠正信息不对称导致的认知偏差，通过交流弥合误会，合理管控分歧。另外，中国的智库既应与区域性组织围绕国际问题交换意见，也应继续积极参与区域性组织下的“二轨外交”平台活动，如亚太安全合作理事会、东亚思想库网络（Network of East Asian Think-tanks）、东盟地区论坛专家名人小组等，利用这些平台深化中国和其他国家地区之间的了解程度，增进政策对话，并推动信任建设工作。

外交主体的多元化是当今国际政治发展进程中的一个主要趋势，APFC在“二轨外交”领域的表现能够反映这一趋势。在加强建设中国特色新型智库的背景下，中国的国际事务类智库更应做“二轨外交”的实践者，为传播中华文化和中国价值观念、提升中国软实力做出贡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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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 Study on the Asia Pacific Foundation of Canada and Its Practice of “Track II Diplomacy” in Asia-Pacific

Liu Yiwei

School of International Relations， Sun Yat-sen University， Zhuhai 519082

Abstract： [Purpose/Significance] The Asia-Pacific Foundation of Canada is one of the most influential Canadian think tank in international affairs， focusing on Canadas relationship with the Asia-Pacific region， and has been highly engaged in the practice of “Track II Diplomacy” in Asia-Pacific region. Deepening our understanding of such Canadian think tanks can provide insights for the construction of new-type think tanks with Chinese characteristics. [Method/Process] This paper analyzes and summarizes the overall functioning of the Asia Pacific Foundation of Canada and its practice of “Track II Diplomacy” in Asia-Pacific through literature research and website research methods. [Result/Conclusion] The “Track II Diplomacy” activities of the Asia-Pacific Foundation of Canada （APCF） in Asia-Pacific are characterized by a variety of forms. The foundation has achieved significant results in organizing and participating in “Track II Diplomacy” conferences and forums， collaborating with regional organizations， engaging with other think tanks， dispatching business missions， and maintaining communication and cooperation with the governments of Asia-Pacific states. These experiences are highly significancant for the development of Chinas international affairs think tanks.

Keywords： The Asia-Pacific Foundation of Canada    think tank    Track II Diplomacy

收稿日期：2023-07-18      修回日期：2023-08-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