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曲、曲艺学学科体系与学术体系的现状调查与建设方略
2024-05-21朱恒夫王璐瑶梁芝榕
朱恒夫,王璐瑶,梁芝榕
为了响应习近平总书记关于着力构建体现中国特色、中国风格、中国气派的中国哲学社会科学的学科体系、学术体系、话语体系的号召,由中国艺术科技研究所设立并主持的“基于数据分析的艺术学三大体系建设研究现状与对策建议”项目,邀请艺术学8个领域的知名专家组建团队,分别对艺术基础理论、戏曲与曲艺、舞蹈、戏剧与影视、音乐、美术与书法、艺术设计、艺术文化等学科,在对大数据深入分析的基础上,梳理新时代艺术学各学科“三大体系”的现状与问题,并提出切实可行的建设方案。
本团队受领戏曲与曲艺学“三大体系”现状调查与建设方略研究的任务后,先对65位戏曲、曲艺学领域的教学研究人员发放了《戏曲与曲艺学术研究的空白点调查表》,然后利用网络分别对“全国高校与科研机构设置戏曲曲艺专业状况”“全国高校与科研机构戏曲曲艺专业师资状况”“戏曲曲艺使用较广的教材状况”“戏曲曲艺著作出版状况(2010—2023)”“获得国家、教育部、省市哲学社会科学优秀成果奖状况(2010—2023)”“国家、省市戏曲曲艺学科研项目立项状况(2010—2023)”“全国戏曲曲艺主要学术期刊论文发表情况(2010—2023)”等数据进行搜集。数据基本齐全后,团队内部召开了数次数据分析会议,在形成了主要的观点后,广泛邀请学界、教育界、业界的专家提意见,又举行了专家论证会,以提出修改建议。可以这样说,尽管这篇文章①因戏曲与曲艺学话语体系建设存在的问题和构建方略的内容,已经在《戏剧艺术》2023年第5期上发表,所以,本文仅 对戏曲、曲艺学学科体系与学术体系的现状与建设方略进行论述。还有很多不完善的地方,但数据是准确的,其观点都是建立在数据基础之上的。
一、戏曲、曲艺学学科体系的建设现状和建设方略
(一)戏曲、曲艺学学科体系的建设现状
尽管戏曲与曲艺在历史渊源和发展过程中关系十分密切,但因表演形式不同,人们一般还是将它们视为两个艺术门类。所以,在教育实践与研究中,它们实际上被分为两个学科,即“戏曲”学科与“曲艺”学科。
从教育的角度来说,戏曲、曲艺学学科均形成较早。艺人们为了培养本行业的表演人才,分别按照戏曲与曲艺的艺术要求对生徒进行教育,只不过在民国之前多是民间的、自发的行为。相对来说,戏曲教育比起曲艺教育更早一些,更为发达,也更为规范。清末之后,不仅一些大学开设了戏曲的课程,还建立了许多现代学校性质的教育机构,如肇始于20世纪初、影响较大、成绩较为显著的上海榛苓小学、陕西易俗社、天津改良戏曲练习所、南通伶工学社、春航义务学校、中华戏剧专科学校、山东省立剧院、夏声剧校、上海戏剧学校、四维剧校等等。说它们是现代教育性质的学校,是因为它们不仅仅教学生戏曲的技艺,还按照现代学校的方式开设其他课程,以使学生得到较为全面的发展,如“天津改良戏曲练习所”的课程有喉音练习、词令、戏曲讲义、演说学、技术、拍歌、说白、剧文、国文、体操等。其办学目的与旧式的戏曲教育也不一样,或为光大戏曲艺术,或为改造社会、教育民众,或为改革戏曲、使其不断地进步,或兼而有之。而曲艺教育在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之前,一直是以师傅带徒弟形式进行单一技艺传授的。
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之后,中国共产党与人民政府高度重视戏曲、曲艺艺术,为了传承、发展、光大这两种表演艺术形式,不吝人力、财力,建立多种类教育机构,以培养人才。以戏曲为例,仅在1950年至1964年间,就开办了304所学校,培养了数以万计的表演、演奏、舞美、导演、编剧等方面的人才。②朱恒夫.论20世纪五六十年代新中国戏曲教育[J].戏曲艺术,2022(4):8-15.
20世纪80年代初之后,随着研究生教育制度的普遍实行,一些著名高校的中国语言文学学科开始招收“戏曲历史与理论”专业方向的硕士、博士研究生,许多人因此获得戏曲学专业的文学硕士、文学博士学位。2005年,国家设立艺术硕士专业学位,给予偏重戏曲实践的人提高学历层次的机会,大量的学习戏曲与曲艺表演、作曲、舞美等专业的学生因而获得了硕士学位。2011年,国务院学位委员会将“艺术学”单列为门类,戏曲学列在“戏剧影视学”中,为二级学科。2022年,国务院学位委员会和教育部颁发了新的《研究生教育学科专业目录》,“戏曲”“曲艺”合成一个一级学科,为“戏曲与曲艺”学科,曲艺第一次进入学科的序列。一年多来,许多学校积极筹建“戏曲与曲艺”学科的硕士、博士学位的授权点,目前正在申报过程中。
1.专业设置现状
截至2022年,设置戏曲专业的高校有37所,设有曲艺专业的有6个单位。设有戏曲专业的高校主要有南京大学、中山大学、上海戏剧学院、中国戏曲学院、中国艺术研究院、山西师范大学、上海师范大学、上海大学、中国传媒大学、北京师范大学、东南大学、武汉大学、华东师范大学、中央戏剧学院、中国人民大学、厦门大学、苏州大学、扬州大学、北京大学、北京电影学院、重庆大学、云南艺术学院、吉林艺术学院、南京师范大学、福建师范大学、山东艺术学院、山东师范大学、四川师范大学、辽宁大学、河南大学、四川美术学院、广州大学、深圳大学、江苏师范大学、西北大学、沈阳师范大学、温州大学等学校。
设立曲艺学科的高校与科研机构主要有中国艺术研究院曲艺研究所、中央戏剧学院曲艺系(前身为相声创作表演大专班)、辽宁科技大学曲艺表演专业、北京城市学院曲艺表演专业、四川师范大学全国曲艺传播研发基地、聊城大学全国曲艺理论学术研究基地等。这些高校与研究机构培养的多是本科生与硕士生,只有中国艺术研究院曲艺研究所培养了数量极少的博士生,其总数不多。迄今为止,取得学士以上文凭者,不足百人。
在以上四十几所设立了戏曲、曲艺学学科的高校中,与戏曲相关的在岗的教学科研人员有546人,其中教授、研究员等正高级人员有68人,副教授、副研究员等副高级人员有259人。不仅数量多,质量也比较高。许多高校有在全国戏曲界学术声誉卓隆的人物,并形成了以领军人物为首的教学科研团队。与曲艺相关的在岗的教研人员约为50人,其中具有高级职称的约为20人。
2.教材建设现状
2010—2022年间,影响较大、使用较广的戏曲、曲艺教材有110多本。就戏曲教材来说,内容上既有整个戏曲发展史,也有某个剧种史;既有一般概论性的,也有技能性的;既有全国高等学校规划教材、“马工程”教材,也有教师自编自用的教材;既有用于专业人才培养的教材,也有作为通识教育使用的教材;既有面向高等教育的,也有面向中小学教育的。
不同于戏曲教材的编写多是自发自为的状况,曲艺教材的编写倒是集体行为。2013年,中国曲艺协会和辽宁科技大学合作开发了首批全国高等院校曲艺本科系列教材,历经8年时间,于2020年底全部出版。系列教材由高等教育出版社编辑出版,包含《中国曲艺艺术概论》《中国曲艺发展简史》《中华曲艺图书资料名录》《中华曲艺书目内容概览》《评书表演艺术》《中华曲艺艺谚艺诀和专业术语》《相声表演艺术》《快板表演艺术》《山东快书表演艺术》《国外学者论中华曲艺》《中国少数民族曲艺艺术》《苏州评弹表演艺术》,共12册,范围涉及曲艺史论、曲种表演、曲艺话语、曲艺资料检索。这一系列的曲艺学专业的基础教材,虽然还不够完善,总体质量不高,但它们建构起了曲艺学的基本框架,实现了历史性与时代性、理论性与实践性的有机统一。
3.戏曲、曲艺学学科体系建设的瓶颈问题
(1)理论研究与当下舞台实践脱节的现象较为严重
近几十年来,戏曲研究和曲艺研究的数量都呈不断增长的态势。仅昆曲这一个剧种,平均每年出版的相关研究性著作就有二十多部,发表的论文有二百多篇。而整个戏曲的研究成果,数量更是惊人。毫不夸张地说,新时期以来的戏曲、曲艺研究的论著超过以往所有研究成果的总和。
但是,戏曲、曲艺的演出活动却每况愈下。戏曲从整体上来说,一直没有遏制住衰萎的趋势;曲艺中的大部分曲种的生存状态也不如人意。许多国营的戏曲院团和曲艺团,倘若没有国家财政的兜底扶持,三个月也撑不下来。二十多年前,人们因戏曲每年消失几个或十几个剧种而对其前景忧心忡忡,现在这些剧种在《中华人民共和国非物质文化遗产法》的强力保护下,免去了死亡的危险,似乎戏曲剧种、曲艺曲种得到了妥善的保护——但这仅是形式上、表象上的“活着”;其实,以有无演出活动或有无观众的标准来衡量,它们中的许多剧种、曲种实际上已经“死了”。
这样的状况表明,理论研究对于戏曲、曲艺的传承、保护没有起到多大的作用,理论界与戏曲、曲艺演出界实际上处于分割的状态,我研究我的,你演唱你的,互不搭界。事实上,理论界的大多数人和演出院团、演员没有什么联系,对院团的生存状态不了解、不关心;而演员或院团的管理者对于理论界的研究动态也相当陌生,他们不愿阅读研究者的论著,不愿参加有关戏曲、曲艺的学术研讨会。两者处于隔膜的状态。
造成这种状态的责任,平心而论,理论界要负更多一些,因为许多学者所研究的课题多是“向后看”,而很少面对现实或“向前看”。我们课题组收集了近二十年来发表在CSSCI刊物上有关戏曲、曲艺的论文,85%都是研究戏曲史或已经“过去”了的问题,只有15%的论文关联当前戏曲、曲艺如何振兴的问题。而这15%的论文,多数又没有提出如何振兴戏曲、曲艺的富有建设性的并便于实际操作的建议。
学术界尤其是高校的学人一直存在着“厚古薄今”的评价标准。在铨衡一个学者的水平时,先看看该学者有无对“历史”的考据性文章。如果有这样的文章,便会高看一眼;若文章中作为论据的材料是稀见的或是从浩瀚的书海中爬罗出来的,更钦佩其学问高深。而对于着眼现实问题并希图解决问题的文章,则不屑一顾,认为所下的不是“坐冷板凳”的功夫。这样的评价标准显然给学界的研究造成了负面的影响,使得许多学人总是将视域限定在古代戏曲中。
(2)既有理论素养又有动手能力的教师紧缺
上文已经介绍了戏曲、曲艺的正高与副高级教研人员的人数。据不完全统计,全国高校与研究机构从事戏曲教学与研究的总人数约为850人(包括已经退休但仍从事科研的人员),从事曲艺教学与研究的约为80人(也包括已经退休但仍从事科研的人员)。他们大多数具有硕士、博士学历,因“艺术学”在2011年才单列为门类学科,故而,在2014年之前入职的从事戏曲、曲艺教学与研究的人员,获得的多是文学硕士或文学博士学位。据调查,在这900多人中,约有三分之一的人也就是300多人从事理论研究,其余约600人从事表演、音乐、舞美、导演等技能性的教学与研究工作。从事理论研究的300多人大多数毕业于非专业性的综合性大学,他们入学的院系几乎都是中国语言文学系,硕士研究生学习的专业或为“文艺理论”,或为“戏曲历史与理论”。他们入职后,因为会写“论文”,无论是职称还是行政职务,晋升较快,有些人还成了戏曲或曲艺学术界的领军人物,对戏曲、曲艺的发展产生较大的影响力。这就造成了一个严重的问题:从事戏曲、曲艺研究的人,并不是一个戏曲或曲艺的行家。就好像出版过许多食谱的人却炒不出一盘菜来,甚至不会煮饭一样。尽管他们大多不从事专业技能的教学,不会误人子弟,但所写的空泛而不切实际的“理论”文章,无助于戏曲、曲艺艺术的传承、发展,则是肯定的,有的还因为学术地位较高、话语权较大,其臆想的戏曲或曲艺的理念对戏曲、曲艺的发展起着负面的作用。
(3)教材没有构成体系,且高质量的教材较少
虽然教材的总数不少,但许多是内容相同的。如:戏曲史,就有100多本。于是,许多科目一直处于没有教材或教材不成熟的状态。仍以戏曲专业教学为例,无论是中等教育,还是高等教育,必须开设这些专业课程:艺术概论、中国戏曲史、中国戏曲剧种概论、乐理与视唱练耳、经典戏曲剧目赏析、唱腔分析、戏曲化妆、戏曲行头、武功、把子功、戏曲锣鼓经、戏曲导演、戏曲舞美、戏曲编剧、戏曲管理等。但是,这些课程,能够使用的正式出版的教材只有三分之一,可见,缺口是多么的大。
而现有的教材,大多质量不高。质量不高的表现主要在三个方面:一是没有特色。这在戏曲史、戏曲批评史之类的教材中特别明显,许多内容多是人云亦云,没有独到而正确的见解。二是不适用于课堂。这些教材或是内容太多,无法在规定的时间内讲完;或是内容过于艰深,学生不易接受;或是体例不是教材型的,而是学术专著型的。三是编写者没有带着让学生“学以致用”的指导思想来编写,以致教材内容空疏,从概念到概念,从理论到理论,没有联系当下的舞台实践,学生学了以后,并不能增加知识与提高技能。
质量不高的原因,约有三点。一是许多学校在教师职称评审时,不把教材当作评审材料,至少不把它们视作申报人的代表作,而看重的是“专著”与学术论文,认为教材不能反映教师真实的学术水平。于是,教师为了职称晋升,多不在教材上下功夫。二是许多教师缺乏专业素养。从事戏曲教学工作的,对戏曲本体艺术并不熟悉,“坐而论道”者多,能从事戏曲或曲艺实践工作的少,有的甚至不热爱戏曲;从事曲艺教学工作的一些教师,大概也是如此。没有专业素养的人,编写专业教材,其质量当然不会高了。三是多为急就章之作。这些教材多不是在教师于长期教学实践中不断修改、增删、完善的备课笔记的基础上形成的,而是在有了编写教材的想法或在学校、出版社统一安排下,短时间内突击完成的。写出来之后,多没有广泛地征求业内专家与艺术家的意见,出版部门也没有请多位专家认真、反复地审稿。
(二)戏曲、曲艺学学科体系的建设方略
学科体系是“三大体系”的基础,没有这一坚实的基础,学术体系、话语体系的建构就无从谈起。因此,构建戏曲、曲艺学学科体系对于整个戏曲、曲艺学来说是重中之重。如上所述,戏曲的学科体系经过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之后七十多年的努力,基本上建立起来了,但曲艺的学科体系还未具雏形,有相当大的努力空间。
1.明确构建戏曲、曲艺学学科体系的主要目的在于传承发展戏曲、曲艺
传承、发展,对于戏曲与曲艺演剧界来说是明确的,但对于教育界、学界来说,未必明确。教育界有些老师在戏曲、曲艺的“教育”中多立足于“传承”,而没有多少“发展”的指导思想。学界中有部分人更专注于对剧作家的生平、剧目故事的来源、剧目中人物活动的历史环境、剧目语言与当时生活语言的差异进行研究,而不太关注戏曲与曲艺的当代发展。我们当然明白,这样的学问对于戏曲史的建设是有意义的,对于今日的创演工作也有一定的启发作用,因而也是需要的;但我们的研究如果不关注现实,不有助于它们创演出新的伟大的作品,我们研究的意义到底还有多大呢?!
所以,我们在完善戏曲学学科体系、构建曲艺学学科体系时,一定要明确建立学科体系的根本目的在于繁荣当代与未来的戏曲、曲艺事业,即使是“向后看”的教学与研究,也是奔着“古为今用”“推陈出新”之目的去的。通过建立完善的学科体系,助力创作出许多无愧于这个伟大的时代并让后人为之骄傲的经典剧目与曲目。
2.对戏曲学科、曲艺学科进行科学的二级分类
戏曲与曲艺,是两种艺术形式,因而,从事它们的传承教育和学术研究的学科也应该是两个,即戏曲学科与曲艺学科。事实上,教育界与学术界也是这样分类的。
但无论是戏曲学科,还是曲艺学科,所属的范畴都很宽广,包含的内容十分丰富、复杂。然而,又不能将每一个领域都列为一个独立的类别,这样不仅不利于复合型人才的培养,还会造成画地为牢且壁垒森严的多个学术领地,限制了学者的研究视野。因而,须对戏曲学科和曲艺学科进行科学的二级分类。
戏曲学科应分为“戏曲史论”与“戏曲舞台艺术”,前者侧重于理论研究,后者侧重于实践研究。戏曲史论类,包括戏曲史、戏曲剧种、戏曲剧作家、戏曲艺术家、戏曲文学、戏曲美学、戏曲评论、戏曲观众等。戏曲舞台艺术类,包括戏曲音乐、戏曲表演、戏曲导演、戏曲舞台美术(含皮影、木偶制作)、戏曲班社(院团)、戏曲教育、戏曲管理、戏曲传播等。
曲艺的分类与戏曲分类相似,但考虑到它的演出场所不是剧场,而是书场,应显示出它的特色。可分为“曲艺史论”和“曲艺演唱”。曲艺史论类,包括曲艺史、曲种、曲艺文学、曲艺家、曲艺美学、曲艺评论、曲艺观众等。曲艺演唱类,包括曲艺音乐、曲艺表演、曲艺传播、曲艺班社(院团)、曲艺教育等。
3.培养出一批知识与技能相结合,既有理论素养又有创新能力的教学、科研人员
现在的戏曲、曲艺教学与科研人员,既有丰厚的专业知识,又有高超的专业技能者极少,普遍的情况是:要么只会研究过去的“菜谱”,或制作出新的引人注目的“菜谱”,却不会“烹调”;要么只做“种植养花护卉”的“园丁”,却不去了解每一种“花卉”能够成长的环境、条件以及成分、色彩与观赏者的反应。而这样的学科队伍,无论是搞科研,还是教学,自然对保护、传承、发展戏曲、曲艺艺术起不了多少积极的作用。为什么现在学校或科研机构培养出来的戏曲、曲艺人才,多不能在“创造性转化,创新性发展”上做出显著的成绩,应该说,与现有的教学、科研人员的素质有关。“不合格”的“师傅”焉能培养出“合格”的“徒弟”来?
因此,要形成能够为戏曲、曲艺的兴旺发达起积极作用的学科体系,首先在人才队伍的建设上须得法,要制定进入学科队伍的“入门”标准——既要有理论素养,又要有专业技能。其次,从事戏曲或曲艺剧本、曲本的编写教学与研究者,须有创作的经历和相关成功经验;从事表演教学与研究的人,须懂音乐,会歌唱,能弹奏乐器,最好演出过一些戏曲剧目或曲艺曲目。
新颁布的《研究生教育学科专业目录》在“艺术学”领域,设立“戏曲与曲艺”专业硕士学位与专业博士学位,明显地在引导教育界向培养知识与技能相结合的人才方面努力。我们相信,这一措施会有效地改变做研究的不懂实践、做实践的不搞研究的状况。在本轮专业硕士点与专业博士点的申报中,几乎所有的申报单位即学校、科研机构都积极聘请演出院团的艺术家为兼职教授、副教授,在新制订的教学计划中,其课程都是理论教学与技能教学相结合的。
4.顶层设计、集中统一、有计划地进行教材建设
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之后,高教部曾于20世纪60年代初进行过大规模的教材建设,几乎所有的重要课程都组织专家编写了教材。以文科为例,在不到5年的时间里,出版了《中国历代文论选》(郭绍虞主编)、《西方文论选》(伍蠡甫、蒋孔阳主编)、《西方美学史》(朱光潜主编)、《文学基本原理》(叶以群主编)、《文学概论》(蔡仪主编),《世界通史》(周一良主编)、《英语》(许国璋等编)、《政治经济学》(于光远、苏星主编)、《中国文学史》(游国恩、王起、萧涤非、季镇淮、费振刚编)、《古代汉语》(王力主编)等。这批教材反映了彼时我国学术界在某一领域的最高水平,故而被全国高校广泛选用。它们对文科教学质量的提高、对后来的人文社会科学的学科建设产生了深远的影响。尽管这些文科教材打上了那个时代的政治烙印,但至今仍有较强的生命力。所以,此次教材编写的成功经验值得借鉴。
(1)顶层设计。即是在全面了解现有课程的基础上,就主干和较为重要的课程,看看哪些现行的教材是质量不高的或缺乏的,然后以项目制的形式组织专家编写,以保证主干和较为重要的课程都有正规出版的高质量的教材使用。
(2)集中统一。由中央级的机构(最好由教育部教材局与文旅部科教司联合)邀请某个领域的四至五名专家(理论家与艺术家相结合,以理论家为主)组成教材编写组,集中在一个图书比较丰富齐备的高校,如北京、上海、南京等地的高校,用一到两个月的时间,阅读现有的相关书籍。阅读毕,草拟教材纲要,然后进行讨论。教材大纲的初稿成型后,广泛征求业内教育、科研人员意见。然后,召开大纲评审会。待大纲定下后,还是由这些专家分头撰写。形成初稿后,编写组相互审阅、主编统稿,待初稿成型后,再选择业内另外的三至五位专家审稿。编写组根据组外专家的意见进行修改。初步定稿后,广泛地征求业内的教学科研人员意见,编写组再根据大家的意见讨论修改。定稿后,经教育部教材局审查通过,交资质较高的最好是专业出版社正式出版,令相关高校优先采用。虽然是四至五名专家分工合作,但须设立一位主编。主编的人选,必须是在学界、业界富有威望、组织能力较强、学养深厚之人。
(3)按计划推进。计划由主管部门在征求编写组意见的基础上,根据实际情况制订。一旦计划定下后,要严格地按计划实施,以便保质保量按时完成。
现在的情况和20世纪60年代有所不同的是,当时不是项目制,没有给编写组经费。现在至少要像“马工程”教材那样,给予充足的经费。
建议分阶段进行,第一期先编写下列教材:《中国戏曲剧种概论》《中国戏曲艺术概论》《戏曲音乐》《戏曲表演》《戏曲舞美》《戏曲导演》《戏曲管理》《群众戏曲文化》《中国曲艺发展史》《中国曲种概论》《中国曲艺艺术通论》《曲艺音乐概论》(建议分南北方);之后,要根据所设剧种、曲种专业的实际需要,编写出以培养诸剧种、曲种的编剧、表演、作曲、导演、管理等人才为目的的系列教材。
二、戏曲、曲艺学学术体系的建设现状和建设方略
(一)戏曲、曲艺学学术体系的建设现状
戏曲学术体系从王国维、吴梅先生等第一代学人开始,之后经过四五代人的努力,已经基本上构建起来了。进入21世纪之后,设立了国家、省部级科学研究基金,建立了项目申报机制,这一重要举措有力地推进了戏曲与曲艺学学术体系的建设。尤其是戏曲,二十多年间,获批的各类项目有1000多项,大多数学人借助于项目经费,广泛搜集资料,深入研究,取得了许多富有创新意义的成果。
但由于多方面的原因,曲艺学学术体系的构建才刚刚起步。
1.戏曲、曲艺学国家、省部级课题立项状况(2010—2023年)
14年中,戏曲、曲艺学的国家级研究课题一共立了473项:国家社科基金艺术学项目247项,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项目174项,国家社科基金后期资助项目52项。立项项目类别有重大项目、重点项目、一般项目、西部项目、青年项目、外译项目等。立项的课题几乎涉及戏曲的方方面面,以国家社科基金艺术学项目为例,可分为戏曲史、戏曲舞台艺术、戏曲理论与批评、戏曲发展和传播以及戏曲与外界因素的关系等。
相对来说,曲艺的项目立项较少,十多年来,约平均一年1个。之所以如此,原因主要为:一是在2022年之前,曲艺没有进入高等教育的学科序列;二是研究曲艺的学人较少。
戏曲、曲艺学的教育部人文社科项目(2010—2022年),13年间一共立了265项。
各省市(除海南、天津、新疆、西藏、青海、香港、澳门、台湾查不到数据)哲学社会科学项目和由各省市文旅厅(局)的艺术学项目中有关戏曲、曲艺的项目,自2010年起到现在,约为680项。
国家社科基金所立项目和教育部人文社科基金项目大多是基础性研究项目,“向后看”的占绝大多数;各省市所立的项目,其研究的课题基本上是当地的戏曲或曲艺;而全国艺术科学规划办公室所立的项目明显地倾向于“应用型”的课题。
2.戏曲学学术研究的成绩①戏曲学学术研究的成绩,本课题组成员黄静枫在其发表的《新时代中国戏曲研究进展综述》中有详细的论述(见《艺术百家》2023年第4期),这里仅提挈其要领。
十多年来,戏曲学界潜心研究,做出了显著的成绩,在戏曲文献整理、戏曲文物研究、概念与体系研究、古代戏曲研究、现当代戏曲研究、戏曲海外传播研究、木偶戏和皮影戏研究等领域,许多成果超越了前人。
戏曲文献整理与研究是戏曲学科的一项基础性工作,因而受到学界高度重视。近十多年间,大量的新文献问世。如流散在海外的戏曲古籍和海外戏曲活动的原始记录等被整理出版。一些藏书家、戏曲名伶和戏曲班社所藏的文献,也被集中刊布。专题戏曲文献亦纷纷面世。
专题戏曲文献的种类多样,其中很多不只具有“集成”的意义,更有新研究方向的启示作用。这些文献的整理者之所以对某一专题文献进行搜集,首先是因为他们发现了某些较新的方向而需要对研究对象进行系统整理,才有了部分专题文献的问世。专题文献整理的百花齐放正说明近十多年来戏曲研究的领域不断被开拓和视角不断被调整。当然,更丰富的专题文献有待进一步搜集、整理、出版,比如剧院团的场刊、说明书、宣传单以及地方剧种的文书档案、戏曲唱片等。
戏曲文物是戏曲在历代发展进程中的重要证据,一直受到学界的高度关注。进入新世纪后,戏曲文物继续被披露,戏曲文物研究也随之推进。近十多年来,戏曲文物研究工作的新进展主要体现在两个方面:一是开启了戏曲文物的全面盘点工作;二是文物用于戏曲形态还原工作的力度不断加强。
相比于依托史料的事实还原和立足理论的文本阐释,从戏曲发展实际出发,基于具体个案的考察,通过抽象思维提炼概念、架构体系,无疑是学术研究中的一项繁难的工作。它的成就能够直接反映学科的发展水平。近十多年来戏曲理论在概念提出和体系建构上取得了两大突破:一是提出了“种剧”的概念;二是对“现代戏曲”的概念,通过论争,推进了共识。
体系研究成了热点之一,并做出了一定的成绩。学界运用系统论、逻辑学等理论和方法,围绕“体系”中的关键词、重要概念,力求对中国戏曲表演体系予以更加宏观、更加抽象的把握。所论核心话题有:中国戏曲本质属性,中国戏曲创作规律,中国戏曲传统程式项目的系统分类、联合,戏曲程式的文化大系统,中国戏曲程式的形成因素,中国戏曲程式的构成法,中国戏曲表演空间的特征,中国戏曲演员的科学训练方法等。
国家有关部门积极推进“体系”的研究。全国艺术科学规划办公室于2017年设立了重大项目“中国戏曲表演美学体系研究”,该项目旨在揭示戏曲表演美学体系历史发展的基本面貌,厘清不同地域的戏曲剧种之间的共性与差异性的辩证关系,努力建构具有相对完备的学术形态和相对严密的内在逻辑的戏曲表演美学体系;2018年设立了重大项目“戏曲人才培养体系研究”,该项目希图通过对历代戏曲人才培养的思想体系、学术体系、课程体系和评价体系的梳理与总结,以解决“如何把传统戏曲教育与现代教育体制的优势相结合”这一问题,以达到戏曲人才培养体系在新时代重构的目的;2019年,又设立重大项目“中国戏曲剧种艺术体系现状与发展研究”,该项目基于田野考察,努力建构中国戏曲剧种的艺术体系。除了全国艺术科学规划项目办公室外,2019年,教育部设立了哲学社会科学研究重大课题攻关项目“中国特色戏剧学学科建设研究”,该项目期望在兼顾中国传统戏曲学和外来戏剧学的基础上构造尽可能完整的戏剧学理论体系,用以推动高等院校戏剧学教育体系的完善。
古代戏曲(尤其是元明清三代戏曲)研究在诸多戏曲研究领域中历史最久,参与的学人数量最多,成果也最丰硕。从古至今不同历史阶段的戏曲活动都得到了关注,从古剧、南戏、杂剧、传奇到花部戏及至近代以来相继出现的各个地方剧种,从宏观把握到微观考察,从史实还原到理论阐述、从现象考述到内核透视,成绩斐然。进入21世纪以来,古代戏曲研究在四个方面有了新的进展:(1)清代戏曲研究。如对清代宫廷演剧活动的考述;对清代戏曲伶人心灵史的探索;外部因素对清代戏曲活动影响的考察等。(2)古代戏曲理论批评史。如从现象入手,揭橥其基本观念的内涵,将理论批评置于特定时代语境中重新审视;在思想基础、术语概念、核心观点、话语特征与哲学思潮、儒道佛文化、经学之间建立关系;对相关理论批评进行“捆绑”后开展系统研究。“捆绑”后的研究对象不再是某个理论批评家或某部论著,而是特定时期的某一类理论,这是对理论批评史“素材”的全新组合,拓宽了该领域的研究维度。(3)挑战一直较少有人问津的“冷门绝学”。近年来,在曲谱乐体(如宫调、板式)流变、记谱形式、曲牌源流和旋律及其叙事功能、南曲曲韵变迁等方面均有不同程度的探讨,尤其是对花部诸腔中曲牌音乐分析、在文化语境中探讨制谱思想和曲谱发展的总体特征等方面的研究具有填补空白的意义。(4)古代戏曲文化内涵的发掘。在文化视阈下重新审视中国戏曲,探寻思想文化影响戏曲的途径,揭示戏曲自身所具有的文化印记,强调戏曲在文化传承中的特殊功用。
现当代戏曲的研究在剧种口述史料建设、戏曲史撰述、剧种音乐研究、戏曲现代戏研究等方面成果显著。20世纪50年代编纂的剧种口述史料选辑基本上都是各剧种、各流派艺人回忆文章的合集,所谈及的话题也相对自由,诸如个人从艺经历、剧种发展情况、某个剧目的表演心得、对前辈艺人的回忆等。而近十年口述史料的建设则朝着专题化的方向发展,出现了聚焦某一剧种、某一流派、某一区域的口述史料的构建,或者是某一艺术家对剧种、自身艺术进行系统的回忆。
进入新时期,为现当代戏曲著史成了一项热门的学术工作。这项工作得益于这一时期各省市开展的戏曲志编纂,它为史著的撰写提供了大量可供采用的史料。不过,20世纪八九十年代产生的现当代戏曲史著作尚停留在基本事实介绍的层面,它们对历史演进的规律缺少较多的关注。
近十多年来,现当代戏曲史研究继续向纵深推进。在历史撰述上,不再只满足基本信息的钩稽,更有特定视角下内部结构的剖析,产生了一些在历史阐述上着力颇多的有分量之作。它们在戏曲与官方政策、都市进程、女性文化等之间的关系上进行了具体而微的探索。新时期以来,学界产生了为数不少的现当代戏曲史著作,既有通史、断代史,也有剧种史、区域史、专题史,涉及机构、剧目、表演、导演、音乐、舞台美术、教育、人物等多个方面,完成了晚清至当代戏曲发展轨迹的勾勒。
近十多年来,关于单个戏曲剧种或某一区域戏曲音乐的研究产出了不少成果。剧种音乐结构、器乐、声乐、地方戏曲音乐腔系、外来剧种的音乐对本土的影响以及音乐自身变迁均有所涉及。国家社科基金艺术学重点项目“清代戏曲音乐史”全面梳理了近三百年中繁多声腔剧种的发展和流变,对具体曲腔种类进行了准确的时空定位,并创新性地提出了曲牌体、小曲体、上下句体、板腔体的分类标准和方法。
戏曲创作与现代戏研究,亦是十多年来戏曲学的热点。全国艺术科学规划办公室于2016年设立了重大项目“戏曲剧本创作现状、问题及对策研究”,旨在为当下戏曲剧本的创作把脉和开方,解决如何处理现代生活题材和创作出文学性与舞台性兼美的戏曲剧本的问题。2018年又设立了重大项目“戏曲现代戏创作研究”,该项目在全面梳理戏曲现代戏发展历程的基础上,从剧本、表导演、音乐、舞台美术等方面为戏曲现代戏创作提出了提升质量的方案。
中国戏曲海外传播历史以及基于历史考察的经验总结和策略探寻,近十多年来颇为学界关注,产出了一些重要专著和代表论文。内容包括经典戏曲文本的海外接受研究、海外某一区域或特定平台戏曲传播的系统考察、1949年以后中国戏曲海外传播情况的概述和对戏曲活动家在戏曲海外传播中所起作用的描述等。
木偶戏、皮影戏长期被看作是中国戏曲的一个分支,划分在戏剧与影视一级学科之下,相关研究一直较为薄弱。目前从事木偶戏、皮影戏的研究者多为艺术研究机构和综合性高等院校从事戏曲研究和非物质文化遗产研究的相关人员,以及部分设有木偶、皮影专业的高等艺术院校的教学研究人员。但近年来,木偶戏、皮影戏受到学界的关注,研究成果不断面世。从研究著作和论文来看,地方木偶戏、皮影戏资料整理和出版较多,个别品类的木偶戏如布袋木偶和杖头木偶戏研究较多,皮影造型与雕刻研究较多,而木偶戏、皮影戏文献整理、通史撰写和艺术特征研究还不够。从“非遗”视域来看,地方木偶戏、皮影戏的调查与研究较多,如孝义木偶戏、漳州等福建木偶戏、华县皮影、环县皮影等,这类著作和论文超过一半,但对整体的木偶戏、皮影戏艺术进行理论研究的不多。
3.曲艺学学术研究的成绩
曲艺的学术研究在近十多年来发展较快、取得的成就也较大。1986年成立的中国艺术研究院曲艺研究所无疑是曲艺研究的重镇,该所在曲艺基础史论研究方面发挥了核心组织与学术中坚的重要作用。一些综合性大学也涌现出一批说唱文学研究方面的学者,这些学者原来的专业并不是曲艺研究,他们结合自身小说、戏曲、俗文学研究方面的专长,用跨学科方法研究说唱文艺,在文献资料整理、历史梳理和建构方面多有创获,如《说唱文学文献学述略》《民间说唱与古代小说交叉互动研究》等。
近十多年来,出现了一批较有代表性的曲艺文献发掘和整理专著。如:《子弟书全集》,蒐辑、整理者在遍访海内外所藏子弟书的基础上,精选底本,仔细校勘,编成10册体例完善的全集,是研究清代说唱艺术的重要参考资料。《中华珍本宝卷》(第1—3辑),是主编及其合作者、学生经过长达30余年收集、整理的宝卷作品的汇编,其中含有大量孤本、善本。此外,《清末上海石印说唱鼓词小说集成》《中国民间宝卷文献集成·江苏无锡卷》《清代民歌时调文献集》《未刊清车王府藏曲本》《中国话本书目》《新编子弟书总目》《中国苏州评弹社会史料集成》《中国皮影木偶戏剧本集成》等亦是这方面质量较高的成果。
曲艺通史和专门曲种史研究被继续推进,出现了一批代表性的学术成果。如:《中国鼓词文学发展史》《徐州琴书概论》《清代曲艺史》《民国曲艺史》《评书艺术史论》等,这些成果在选题上均填补了各自领域的空白,打下了进一步深入研究的基础。在曲艺诸形式的源流演变方面的成果,则有《中国说唱文学之发展流变》《明清俗曲流变研究》《子弟书源流考》《清代说唱文学创作研究》《山西永济道情宝卷及音乐研究》《吴方言区宝卷研究》《江苏道情考论》《说唱、唱本与票房——北京民间说唱研究》《扬州评话发展史》《子弟书与清代旗人社会研究》《书台上下——晚清以来评弹书场与苏州社会》等。少数民族的曲艺,也得到了学界的关注,其成果有《中国少数民族曲艺研究》《满族民间说唱艺术研究》《蒙古族说书艺人口述史》《蒙古说书艺人劳斯尔研究》等。
(二)戏曲、曲艺学学术体系的建设方略
如上所述,戏曲学术体系自王国维、吴梅开启之后,经过四五代人的不懈努力,已经粗具规模,史、论、批评等,都积累了丰富的成果,成了中国哲学社会科学学术体系的重要组成部分,但是,该体系的构建还远没有完成,更谈不上尽善尽美,其提升的空间依然很大,需要研究的课题不但很多,而且还很难。至于曲艺学的学术体系,其建构仍处于筚路蓝缕的草创阶段,需要学术界投入更多的人力、财力、时间来做这项工作。
为了使戏曲与曲艺学学术体系的建设顺利进行,并在尽可能短的时间内取得明显的成效,课题组在广泛征求学术界意见、深入研究的基础上,提出以下四个方面的方略。
1.坚持理论研究为现实服务的思想,引导学界研究戏曲、曲艺在保护、传承、发展上亟须解决的问题
戏曲、曲艺长期处于衰萎状态。虽然政府和民间团体,采取了多种措施,投入了大量的人力、物力、财力,但见效甚微;危机不但没有解除,反而日渐深重。以戏曲来说,具体表现在:剧种不断消亡,国营剧团举步维艰;新创演的戏曲剧目大多质量不高,立不住,传不开,留不下;戏曲院校招不到优秀的学生,表演人才有断档的危险;戏曲观众有减无增,绝大多数青年人不愿走进戏曲剧场;戏曲艺人的社会地位不断地下降。
导致戏曲衰萎的根本原因,有两个是最主要的:一是戏曲的内容远离了人民大众。没有站在人民大众的立场上,提出他们对社会的要求,表现他们的人生愿景,抒发他们内心真实的感情,批判他们痛恨的人与事。二是戏曲的形式远离了当代人的审美要求。无论是唱腔,还是表演,多数还停留在几十年前甚至更久之前的艺术形态上。以唱腔来说,有多少曲调能扣动今人的心弦?为什么新的戏曲剧目的唱段流行不开来,无人愿听,更无人愿学,就是因为这些声腔不能让今人娱心悦耳了。
戏曲学界就应该高度关注这些事关戏曲生死存亡的现实问题,潜心研究,提出解决问题的方案,或者直接参与到戏曲的改革工作之中。
2.研究应面向所有的戏曲剧种与曲种,对它们的历史、现状、特征、发展的规律都须深入研究
戏曲有348个剧种,但真正进入学界视野的不到三分之一。全国每年在学术期刊上发表的研究戏曲的学术论文约有1500篇。研究戏曲纵向发展史的约占三分之二,也就是1000篇左右;而在其余的500篇中,研究昆剧、京剧、越剧、豫剧、评剧、黄梅戏、川剧、粤剧、沪剧、淮剧、秦腔等十多个剧种的,则在450篇左右。所以,大多数剧种都没有得到研究。
全国的曲种,其数量也是惊人的,约有400个,分为评书类、相声类、快板类、鼓曲类、说唱类等。但学界对它们的关注更少,其不多的研究又主要集中在评弹、相声、大鼓书、道情、南音等十多个曲种上。
因为缺乏研究,所以很多剧种、曲种的历史是模糊不清的,其特色也不为人所知。至于它们如何被保护、传承、发展,没有多少人作为一个学问去下功夫探讨,其生存与走向完全处于自为的状态。
由此就可以看出,无论是戏曲学还是曲艺学的学术体系,空白处还是很多的,许多为找不到课题而苦恼的人,其实是视野不开阔导致的。
3.充分利用各级课题资助平台,推进戏曲、曲艺学学术体系构建
客观地说,受教育部对高校评价标准的重要影响,各高校非常重视教师对国家级、省部级课题的申报。许多学校自订了这样的职称晋升制度:晋升副教授者,须在近五年内获批过一项省部级项目;晋升教授者,须在近五年内获批过一项国家级项目。于是,高校教师,对于国家级、省部级的项目申报始终保持着热情。
如何利用国家级、省部级的科研项目来进行戏曲、曲艺学学术体系的建设,课题组认为,可以采取如下措施:第一,在发布一般项目“申报指南”之前,委托业内的专家对戏曲与曲艺亟须研究的课题、空缺的课题、能够做出“留得下”成果的课题,进行调查研究,拟写“申报指南”的初稿,交有关主管部门审定。第二,对于国家级重大项目与教育部攻关项目,要采取选题征集与顶层设计相结合的方式,目的在于探讨阻碍戏曲、曲艺保护、传承、发展的迫切需要解决的现实问题,完善戏曲学术体系,促进学界对曲艺的重视与研究。第三,在一般项目、重大项目的立项上,要向构建戏曲与曲艺学学术体系上倾斜。第四,在国家社会科学基金“后期成果”申报评审时,对于研究如何解决在戏曲、曲艺艺术的保护、传承、发展中所遇到的重大问题的成果,对于填补学术研究中空白课题的研究成果,优先考虑立项。
4.营造以追求高质量成果为目标的学术风气
如何营造出以追求高质量成果为目标的学术风气呢?可采取如下三个措施。
一是任何形式(项目、出版、职称、奖励)的评审,都要请同行专家评议。这同行不是大同行,而是小同行。譬如戏曲研究,既有研究以古代戏曲为主的,也有研究以现当代戏曲为主的,就是研究古代或现当代的戏曲,也会分成戏曲史、戏曲理论、戏曲音乐、戏曲表演,等等。一部研究元代北杂剧音乐的著作,若请研究现当代戏曲史的专家来评,他很可能搞不清楚这部著作的创新点在哪里,不足之处在哪里,在该领域的成果中处于什么样的地位,因此,即使他做出了评价,也不会客观,更不会准确。所以,最好邀请本学科本专业本领域的专家来评议。
二是项目结项要采取“严进严出”的制度。现在无论是哪一级的项目,大都是“严进宽出”。相对地说,全国社会科学基金艺术学的项目,这几年在项目结项时,是认真严肃的,许多项目因为质量不过关而未准许结项。项目管理机关应组织专家按照结项的标准、项目申报书所承诺的内容、成果的学术质量严格把关。如果有修改的可能,适当放长一年时间让其修改;如果质量差到修改也修改不好的地步,就直接给予“不合格”的等级,并进行通报,责令其责任单位检讨其原因。
三是对于优质的学术成果,要大力表彰和奖励。包括戏曲、曲艺学在内的哲学社会科学成果,至少要经过10年的时间考验,所以,无论是国家社会科学成果文库,还是教育部以及各省的哲学社会科学优秀成果奖的评选,评审的对象应是10年前的学术著作、学术论文或调研报告,而不是近两年内出版或发表的成果。对于评选出来的优质学术成果,要在职称评审、工资待遇、精神奖励上向其倾斜,要让学界形成这样的共识:只有做出优质的学术成果,才能体现出自己的人生价值,也才能得到行业的认可和社会的赞赏。
结 语
“三大体系”建设是一个整体性的工作,学科体系是学术体系、话语体系的依托,学术体系的良好建构是学科体系、话语体系建设质量的保证,话语体系则是学科体系、学术体系建设成果的结晶。戏曲的学科体系已经基本形成,学术研究也已经取得了很多成绩,但远没有形成完善的体系。曲艺的体系建设远不如戏曲,如:许多高校设有戏曲的学科,但绝大多数没有曲艺学科。从事戏曲教学与科研的人员,数以百计;而从事曲艺教学与科研的人员,全国仅为半百左右。至于曲艺的学术成绩,更无法和戏曲相比。因此,曲艺未来的体系建设工作会更加艰巨。既然两者已被列在一个学科之内,又有着许多共同点,戏曲学就应该携带着曲艺学一道前进。
(感谢课题组成员黄静枫副教授和研究生王者、李杜、卞婉钧、刘力园、王文慧、顾雨竹参与本课题的调查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