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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捞东方色彩的人

2024-04-28刘显玉徐思雨

环球美酒 2024年1期
关键词:沧浪故宫文物

刘显玉 徐思雨

敦煌,第321窟。

一汪蓝色涂抹石壁,那颜色纯粹而浓郁,以水色缀之,就像一条静谧的時光之河。

郭浩保持仰望姿势,久久没有改变。

1月1日,三亚海棠湾,在由中国流行色协会主办,中国贵州茅台酒厂(集团)有限责任公司、贵州茅台酒股份有限公司承办,故宫博物院、网易、瑞幸等大力支持的“国色天香·东方美学”色彩发布会上,郭浩又一次沉迷在天地间的斑斓五色中。

“关于我,外界有个很不友好的评价——一个做广告的,弄了一本色卡,结果就流行了。”郭浩笑得洒脱,许是在外奔波的时日太长,他浓密的发间偶然透出丝丝银色。

金融专业毕业,从事广告行业十三年的郭浩和中国传统色仿佛有着命中注定的缘分。

2018年的故宫文创缺少一本VI手册,以图形、颜色、符号这些元素来指导大家沿着一个标准方法去做文创产品。

出于做广告的直觉,他意识到,中国的传统颜色一直没有被很好地整理过。

他与多年合作的设计师李健明商量,想要开启这项工作,并最终聚焦到故宫文物的色彩采集和色名考据。“我突然意识到,研究色彩的意义是审美,审美是一个国家集体意识最好的沉淀。审美不仅是好看,更代表着秩序和文明。”

这并非易事。

“中国传统不是编出来的,古籍是它的根。”倘若仅仅把色彩罗列出来,读者并不能体会到中国文化的意境之美。

郭浩苦恼。

于是一遍又一遍地阅读古籍,如获至宝一样地一页页耐心阅读;

花了3年的时间从数以万计的文物中,寻觅传统色的点滴痕迹;

两次深入敦煌洞窟,在37座洞窟和108幅壁画背后,展开一幅1600年来中国人的色彩观演变图。

…………

最终,郭浩发现凡事要回到本源,才不会道听途说。传统色不能够停留在文本里,而是要回到天地万物、衣食住行,回到植物色、矿物色的着色工艺。

染料、颜料、漆料、涂料、油墨、色素,它们对应的织物、壁画、国画、瓷器、漆器、建筑、纸张、食物,对应着中国悠悠数千年的文明演进,也是“色彩通识”的时光讲台。

打捞起来的色名,只有回归到天地万物、衣食住行之中,才能知其所以。

“绿沈”是方以智《通雅》里提到的:“绿沈,言其色深沈,正今之苦绿色。”

这个苦绿色也不好理解,到底是深沉到什么程度、苦到什么程度的绿色?

遍查古文,文有“绿沈管”,武有“绿沈枪”,似乎都是厚实持重的颜色物件。直至查到《南史》:“任昉卒于官,武帝闻之,方食西苑绿沈瓜,投之于盘,悲不自胜。”

至此,方才水落石出,绿沈是深绿西瓜皮的颜色。

与此类似,从“银红”查到“出炉银”,从“齐紫”查到“脉红螺”,方才看清端倪。

春秋轮转,郭浩从文物和上百本古籍中,一共归纳出384种中国传统色的色名。

然后以二十四节气、七十二物候为线,把它们串联起来,从十几万件故宫馆藏文物里挑选了96件应时应色的文物,来印证这些雅致生动的中国传统色存在的痕迹。

这项工作的成果是2020年出版的《中国传统色:故宫里的色彩美学》。之前语焉不详的中国传统色,第一次以谱系的面貌,获得考据。

在诗意的名字和文学的想象中洞见天地万物时,郭浩说,“整整两年,我都在做一场‘孤独的修行。”

研究时无人沟通,他每天总要先听一段马友友的大提琴,才能开始提笔。

深夜面对电脑屏幕的光亮,他也常常会陷入一种未知与不确定——

如此执迷中国传统色的挖掘和整理,有社会意义吗?有实用意义吗?是对文明传承有意义?还是对商业推动有意义?

“我是个较真的人,哪怕理不清头绪,我也想将色彩来源一一考据明白。”郭浩一脸温和地说。

庄子言,天地有大美而不言,四时有明法而不议,万物有成理而不说。

在天光水色中,他好像看到了古人对于自然和生活的细致入微地体察和思考,诗情画意、喻义悠远,而这些都与曾经的慢生活方式相关联。“我们现在的生活节奏太快,与自然有了隔膜之感,对于生活和生命之美的感知也有了偏差。对于传统色的认知,从某种程度上会释放现代人的焦虑,让我们重新融入生活之美。”郭浩坚信,美是物物相关,代代相承的。

苏州的沧浪中学毗邻京杭运河和石湖公园,远山如黛,近水旖旎,晨曦暮霭,浅墨清韵。

他想到他的书中恰好有一个颜色叫“沧浪”。

沧浪是一种什么颜色?

他和孩子们分享从清代穿越而来的陈旧笔记,其中提到“苍狼,青色也。在竹曰‘苍筤,在天曰‘仓浪,在水曰‘沧浪”。

“沧浪”是春天初生竹子的颜色,因为苍筤就是春天初生的竹子。

“后来,沧浪中学把学校里的一面墙刷成了沧浪色。”郭浩觉得,这些颜色,和敦煌种种绚烂的图像一样,是最神奇的文明密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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