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 中国诗词大会》的媒介景观建构研究
2024-04-26王立红覃崇夏
□ 王立红 覃崇夏
《2023 中国诗词大会》在符号表征和叙事策略的双重编码下,构建了传播传统诗词文化与主流价值观的媒介景观,并通过视觉符号、听觉符号、语言符号等所指符号展示了传统诗词文化中的能指内涵,为观众搭建了独特的视觉幻象。居伊·德波(Guy Debord)在其著作《景观社会》中指出:“景观是由一种感性的可观性建构起来的幻象。”[1]《2023 中国诗词大会》的媒介景观建构不仅实现了自我的传播意图,而且实现了对主流价值观的引导,该节目媒介景观的成功建构对文化类节目的发展具有重要的启示。
《2023 中国诗词大会》的媒介景观符号表征
在信息技术高速发展的当下,以影像生产和影像消费为主的景观社会充斥于人们生活的方方面面,甚至成为主导意识形态的重要方式。在媒介景观下,大众文化超越传统文化,成为占绝对优势的文化形式;影像世界代替了本真世界,形式凌驾于内容之上,景观成为当下媒介文化的重要内容。[2]在这一背景下,《2023 中国诗词大会》以文化节目的身份成为社会大众消费的景观,并以视觉符号、听觉符号、语言符号为基础建构了专属的媒介景观符号表征。
视觉符号形成景观幻像。景观是消费社会的可视化表现形式。在景观视角下,视觉尤为重要,最抽象的视觉也最适应当今社会的普遍现象。《2023 中国诗词大会》作为消费社会的文化产品,更加强调视觉的炫示功能,注重利用视觉符号形成景观幻像,这主要体现在以下两个方面。首先,应用开场Logo,实现对景观的主旨表达。“景观的主要捕捉对象是生产之外人的闲暇时间。”[3]在现代消费语境下,碎片化传播决定了视觉符号需要迅速传达节目主旨。《中国诗词大会》的制作宗旨是赏中华诗词,寻文化基因,品生活之美,因此其具有国风特色的Logo 设计也充分彰显了这一宗旨。与前期节目相比,《2023 中国诗词大会》Logo 设计在整体保持一致,但是在颜色方面有所变动,以中国红为主打色,更加符合欢喜、寻味、燃等主题词。其次,借助场景设计,塑造景观的凝视空间。现代传媒技术的发展使得原本存在于文字或图画中的乌托邦能够以丰富多彩的景象更加直观地呈现出来,[4]为观众带来绝佳的视觉体验。《2023 中国诗词大会》的舞台场景采用了剧院式设计,并通过机械装置实现开合、升降、旋转等运动,以此带来更为理想的舞台效果。除此之外,该节目组秉持“思想+艺术+技术”的思路,在AR、VR、XR 等新兴技术的加持下突破了时空界限,以诗词为媒,为观众打造了沉浸式的场景效果,完成了对媒介景观凝视空间的构建。
听觉符号增强景观渲染。 景观以感性的可观性为基础进行建构,它的存在以表象为支撑,以各种不同的影像为外部显现形式。《2023 中国诗词大会》在充分运用视觉符号形成景观幻像的同时,也注重运用听觉符号增强景观渲染。首先,以开场音乐激发文化联想。节目的开场音乐选用了具有中国元素的古风编曲,旋律流畅。与其他文化节目选用的抒情类纯音乐不同,该节目的开场音乐还融入了较多激昂、澎湃的旋律,结合画面内容为观众带来更加精美的景观效果,能够激发观众的文化联想。中国风编曲彰显了传统文化的魅力,其具有的文化底蕴与节目内涵相得益彰。其次,用背景音乐渲染情感氛围。背景音乐作为听觉符号的组成部分,服务于节目具体空间的构建。作为文化类节目的代表,该节目的背景音乐注重凸显中国文化元素,实现与节目主题的呼应。在插入时机方面,不仅是主持人“踏乐”出场,而且在不同竞赛环节都会出现或激扬澎湃或轻缓舒畅的古风音乐。在场景转换中,背景音乐的完美融合不仅能渲染情感氛围,而且可以帮助观众产生自然的情感过渡,减少因竞赛环节的突变而造成的气氛脱离等问题。
语言符号推动景观叙事。 景观即语言,是一切交流活动的前提,也是人类的语言的存在。[5]影视文本的语言是景观的预谋产物,是一个精密的表意符号系统,影视节目对语言符号的运用能够实现景观叙事。《2023 中国诗词大会》对语言符号的运用主要体现在主持人话语中,主持人话语能够起到衔接故事的重要作用,是引导观众进行景观消费的重要元素。在节目开始之际,主持人以大众耳熟能详的诗词作为开场白,并对诗句内容进行解读,以此提示竞赛主题。例如,在第六期节目中,主持人以“问渠那得清如许,为有源头活水来”引出本期节目主题“本来”。“任何光明的未来,都离不开坚实的本来,任何无畏的气概,都源自坚定的本来。”主持人以诗词为基,揭示了“本来”的内涵,既展现了中国传统诗词文化的魅力,也加强了观众对节目主题的理解。除此之外,作为节目景观中的核心叙事者,主持人的语言符号也是提示节目环节变化的关键符号,有着内容铺垫、提示竞赛机制等作用。总之,主持人的语言符号并不是简单的语言工具,而是衔接节目内容的桥梁,具有建构景观的重要作用。
《2023 中国诗词大会》的媒介景观建构路径
对具体文化文本的阐释是深入认识当代社会问题的基础,[6]《2023 中国诗词大会》的文本内容和景观呈现揭示了文化节目发展中存在的问题。一方面,文化节目作为传播中介,需要自觉承担传播传统文化的历史重任,文化性不可或缺;另一方面,文化节目作为一种商品,需要面向市场,迎合受众的喜好,娱乐性必不可少。但是在传统的文化景观中,文化性与娱乐性之间具有天然的对抗性。基于此,《2023 中国诗词大会》在文本创作与叙事选择中积极寻找古代诗词与现代表述的共通点,形成了兼具娱乐性和文化性的媒介景观。
精英文化与大众话语融合。在文化类节目竞争日益激烈的媒介环境中,精英文化已难以满足现代化需求,只有实现文化的降级传播才是文化类节目的发展之道。《2023 中国诗词大会》以视觉符号、听觉符号、语言符号等重塑了传统文化的传播体系,实现了精英文化与大众传播的有机结合,呈现出传统诗词与大众话语融合的文化景观,这主要体现在借助叙事符号建构诗词文化的通俗化景观。节目主持人借助通俗化的语言符号引用经典诗词,嘉宾也注重利用大众话语解读诗词,这都体现了诗词文化通俗化景观的建构。例如,在第一期节目中,主持人龙洋将“胜日寻芳泗水滨,无边光景一时新。等闲识得东风面,万紫千红总是春”与“新春日”“新风光”“新气象”等词语结合在一起,加深了观众对于这首诗的理解。点评嘉宾康震教授则以“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形容大功告成的狂喜,以“休对故人思故国,且将新火试新茶,诗酒趁年华”形容人生自得的欣喜,在紧密结合主题词“欢喜”的同时帮助观众了解不同诗句中的情感。除此之外,节目还运用现代化思维和媒介技术,将高雅的古代游戏“飞花令”搬上舞台,在实现赛制现代化的同时,帮助观众了解“飞花令”的具体操作方式,一定程度上消解了精英文化的高雅性,建构了诗词文化的通俗化景观。
传统文化对娱乐价值重构。景观的现实是一种意识形态,源于现实社会。[7]《2023 中国诗词大会》在原有景观的基础上重塑了传统文化的传播体系,实现了文化内容对娱乐价值的重构。首先,节目以诗词文化为内核,传播社会主流价值观。节目并未仅停留在诗词传播方面,内容选择涵盖了欢喜、本来、天下、远方等哲学知识以及主流价值观,引人深思。例如,在第一期节目的“大浪淘沙”环节,节目组设置了“哪一联诗句表达了诗人心系天下的喜悦”的问题,将诗词与爱国情怀结合在一起,呈现了爱国主义价值观景观。其次,引发情感共鸣,建构励志景观。在互联网时代,媒介景观的“庞大堆聚”体现在大众生活的方方面面,[8]这意味着高质量的人物故事成为建构媒介景观的重要素材。《2023 中国诗词大会》以诗词为引,精心打造了众多励志故事,这些故事的堆积形成了庞大的励志景观。在该节目中,百人团选手皆为普通人,与观众有着相似的生活经历或工作经历,他们的故事能够充分激发观众对励志景观的认同,消解娱乐属性带来的负面影响。
符号表征与媒介叙事融合。阿帕杜莱(Appadurai)指出:“媒介景观一方面是指生产和散布信息的电子设备的分配能力,互联网时代,生产和传播信息的能力逐渐大众化;另一方面是指媒介生产的世界影像。”[9]由此来看,媒介景观的建构与媒介技术、影像艺术发展间有着密切的联系。《2023 中国诗词大会》在符号表征与媒介叙事的融合中建构媒介景观,这主要体现在以下两个方面。首先,利用符号表征形成独特的艺术风格。正如上文分析,为了营造诗意空间,节目精心编排了视觉符号、听觉符号、语言符号等,并运用镜头变化奠定了节目的基本基调。除此之外,节目还在媒介技术的支持下打造了“全真”的沉浸式情景,帮助观众更为直观地了解中国诗词文化的意境美。例如,在敦煌文化专场,节目突破时空限制,演绎了敦煌飞天,展现了敦煌文化的魅力,建构了一个逼真的媒介场景。其次,利用媒介叙事创新文化表现形式。《2023 中国诗词大会》以电视媒介为基本传播渠道,建构了独特的媒介景观,这是其赢得高收视率的重要原因之一。除此之外,该节目还不断创新媒介化叙事方式,在社交媒体平台开展“AI 智能寻诗”等活动,并利用媒介技术对游戏赛制进行了重新制作,实现了媒介叙事的双向传播,深化了媒介景观的建构。
文化类节目媒介景观建构的发展方向
在当今社会语境下,随着国家对传统文化的高度重视,各类文化类节目如雨后春笋般涌现,诞生了诸如《典籍里的中国》《经典咏流传》《见字如面》《中国诗词大会》等现象级节目,代表着电视媒介传承并传播优秀传统文化的成功实践。但是不可否认的是,文化类节目在建构媒介景观过程中仍然存在文化性与娱乐性失衡、创新性不足等问题,文化类节目发展遭遇瓶颈。在这一情况下,文化类节目应当通过传承并传播历史经典文化、阐释并传递中国道德精神等方式建构媒介景观,促使中国优秀传统文化重焕生机与活力。
传承并传播历史经典文化。 首先,传承经典文化。在消费社会视角下,传承历史经典文化尤为重要,文化类节目需要不断保存与更新内容,为自身发展带来源源不绝的动力。在具体实践中,文化类节目应当优化资源,选择具有文学价值、历史价值、教育价值的经典文化,以此实现较好的传播效果。例如,《2023 中国诗词大会》在浩瀚的诗词文化中选取了“问渠那得清如许,为有源头活水来”“千门万户瞳瞳日,总把新桃换旧符”等广为人知的经典之作,能够激发观众对传统诗词文化的兴趣,进而实现对传统诗词文化的传播。其次,共建历史记忆。媒介作为文化信息的传播载体,是共建历史记忆的重要工具,而文化类节目作为媒介的一种,需要在不断建构景观的过程中共建历史记忆。在具体实践中,文化类节目应当对传统文化进行系统梳理,针对固有文化记忆进行新的内涵解读,以此实现对历史记忆的共建。[10]例如,在人们的固有认知中,清代的满人与汉人仅是为了维持统治而不得不维系表面和平,但是蒙曼则认为“故园无此声”证明了满人已经将北京作为第二故乡,满汉在清代已经实现了和谐交融。蒙曼的解读重塑了大众的固有认知,实现了对历史记忆的重新建构。
阐释并传递中国道德精神。首先,传播中华传统美德。电视媒介所要传达的通常是社会主流文化。在当代社会,国家尤其重视优秀传统文化的传承与发展,注重发挥传统美德的育人作用。在这一背景下,文化类节目应当将中国传统美德融入节目制作中,以潜移默化的方式影响观众的世界观、人生观、价值观,防止观众因“符号暴力”对我国传统美德产生对抗性解读。例如,在《2023 中国诗词大会》的题库中,“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是歌颂母爱的伟大;“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表达了怡然自得的生活态度;“劝君莫惜金缕衣,劝君惜取少年时”则是告诫人们要珍惜时光。其次,传播优秀革命精神。革命是历史命题,中华民族在漫长的革命斗争时期形成了坚韧不拔的革命精神。现在人们虽然生活在和平年代,但是依旧要居安思危,在革命精神的指引下奋发图强。基于此,文化类节目应当立足于传统文化传播革命精神,以先进的精神力量武装节目,为社会主义精神文明建设做出贡献。例如,《2023中国诗词大会》多次考查了毛泽东诗词,并注重依据毛泽东诗词解读革命精神的内涵。
结语
国家文化政策的引导使得文化类节目在娱乐至死的媒介环境中有了新的发展空间,《中国诗词大会》节目的出现提供了传承传统文化、弥合现实缺憾的窗口。《2023 中国诗词大会》作为新时代文化类节目的代表,以全新的方式讲述传统诗词文化,其媒介景观是文化属性与娱乐属性不断兼容的结果,是蕴含深意的文化表达,是顺应时代发展的必然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