营商环境驱动城市创业质量的路径研究——基于组态视角

赵 昱,路 乐

(桂林理工大学商学院,广西 桂林 541004)

党的二十大强调推动高质量发展,加快构建现代化经济体系。创业能够为经济提供强大动能,是推动城市经济高质量发展的重要力量[1]。2014年以来,随着“双创”战略的实施,中国创业活动发展显著。据统计,2021年中国平均每天有2.48万户企业成立,比上年增长15.4%。然而不是所有新创企业对经济的影响都是同等重要的,具有高成长性和高创新性的初创企业,如独角兽企业、瞪羚企业等对城市经济增长的影响更大[2]。高成长、创新、高效的创业活动实际上反映了创业质量[3]。创业质量的提高直接关系到城市经济发展水平和民生状况,城市经济高质量发展离不开创业质量的提升[4]。因此,把握创业质量的驱动机理对城市经济发展具有重要意义。营商环境是区域内市场主体赖以生存的综合生态环境,包括市场环境、创新环境等,是影响市场主体兴衰的重要因素。创业活动中的资源获取、机会开发、团队建设等都与营商环境息息相关[5]。在经济高质量发展的时代背景下,城市创业质量的提升必然会对城市营商环境建设提出新要求。因此,在城市内有限资源的约束下,什么样的营商环境能够促进城市创业质量的提升成为亟待解决的现实问题。

从组态视角出发,选取全国52个样本城市,运用模糊集定性比较分析法探究营商环境影响城市创业质量的复杂机制,回答两个问题:①营商环境各维度是否是产生城市高创业质量的必要条件?②产生城市高(非高)创业质量的营商环境各要素组合路径有哪些?

1 文献回顾和理论分析

1.1 文献回顾

随着创业对区域经济发展作用的不断显现,越来越多的学者从宏观层面探究创业的影响因素。营商环境作为创业企业生存发展的外部环境,能够对创业活动产生深远影响。学界对于营商环境与创业关系的研究多是从数量角度出发,探究营商环境对创业活跃度的影响。杜运周等[1]基于组态视角探究何种营商环境能够提高城市创业活跃度。Nave等[6]从国家层面探讨营商环境改革对高收入经济体创业活跃度的影响。周宇飞和徐婕[7]探究了营商环境如何影响区域内农民的创业活跃度。由于创业活动的质量更有利于区域经济高质量发展,一些学者从质量角度出发,探究营商环境对区域创业质量的影响。杨兰品和韩学影[4]运用空间杜宾模型(spatial Durbin model,SDM)分析了省域层面政务、金融、人才、市场4个维度的营商环境对创业质量的影响机制。He等[8]研究发现可持续发展的制度环境能够促进机会型创业。周清杰和张志芳[9]探究了进入规制强度对创业质量的影响。孟宏玮和赵华平[10]分析了公共不动产质量结构对城市创业质量的影响。可以看出,已有研究多从数量角度探究营商环境对创业的影响,关于区域创业质量的研究多是探讨营商环境单个要素对其的影响机制,且多是从国家及省级层面展开。由于创业活动的复杂性及营商环境的多维性,且城市是从事创业活动直接面对的外部环境的最小行政区划[11]。因此,基于组态视角,从城市层面探究营商环境各要素组态对创业质量影响的复杂机制能够对已有研究进行补充,具有一定的理论意义。

1.2 理论分析

“营商环境”产生于世界银行开展的“Doing Business”调查项目,主要从交易成本视角和生态系统视角定义营商环境的内涵。基于交易成本视角,世界银行将营商环境定义为:在一个经济体内,为遵守政策法规,企业成立、纳税、关闭等各项事务需要花费的时间等成本的总和。李志军等[12]基于生态视角,将营商环境看作是一个包含各类外部环境和参与主体在内的生态系统,各参与主体之间及其和外部环境之间都存在一定的联系与互动。生态系统视角下,营商环境是指企业在整个生命周期内所面临的环境和资源状况,是一个外部环境的综合体,由公共服务、人力资源、市场环境、创新环境、金融服务、法治环境以及政务环境这七大要素共同构成[13]。

营商环境较好的城市通常能够产生知识、资源、人力和市场集聚效应[19]。作为一种复杂环境生态,营商环境各要素之间可能存在互补或替代关系[20],影响企业开发创业机会、获取资源和塑造能力,进而影响创业质量。目前,城市层面的研究不足[21],对创业质量的关注较少,亟须进一步探索营商环境与城市创业质量的复杂因果关系[22]。从组态视角出发,旨在探究营商环境生态多要素组合影响城市创业质量的复杂机制,构建的理论模型如图1所示。

图1 城市创业质量的驱动机制模型

2 研究设计

2.1 研究方法

运用定性比较分析(qualitative comparative analysis,QCA)方法进行实证分析。QCA主要用于识别产生结果的充分性条件组态,它也可以对条件进行必要性检验[23]。用于探究多重并发的因果复杂性问题。模糊集定性比较分析(fuzzy set qualitative comparative analysis,fsQCA)适用于模糊集数据,用于解决程度变化和部分隶属的问题[24]。

2.2 案例选择与数据来源

参考谢智敏等[25]的研究,选取产生独角兽企业或瞪羚企业的城市39个以及产生创业板上市公司的所有省会城市和自治区首府13个。这些城市都是地市级及以上级别的城市,位于30个不同的省级行政区(省会城市西宁因缺失数据未纳入样本),符合案例选择的同质性和多样性。共确定52个城市作为研究样本。结果的形成需要一定的时间,滞后于条件,结合数据的可得性,结果变量为2021年数据,条件变量为2020年数据。

变量的数据来源如下:①前因变量。城市营商环境数据取自《2020·中国城市营商环境评价》[13]。它将营商环境分为7个维度,下设的各指标数据主要来源于EPS(Express Professional Superior)全球统计/分析平台。②结果变量。用于衡量城市创业质量所需的独角兽企业数、瞪羚企业数、创业板上市公司数以及各城市常住人口数分别来源于2021胡润全球独角兽榜单、2021胡润中国瞪羚企业榜单、中国经济金融研究数据库(China Stock Market &Accounting Research Database,CSMAR)以及各城市2021年统计公报。

2.3 变量测量和校准

2.3.1 结果变量

在全球创业观察研究中质量指标主要指高成长创业活动和高创新创业活动[26]。独角兽企业是指成立时间短、价值10亿美元以上的非上市公司;瞪羚企业是指3年内最有可能达到独角兽级10亿美元估值的高成长性企业;创业板上市公司也是具有发展潜质的高成长性创业企业。这3类企业均符合高成长和高创新两个特点。故用每百万常住人口拥有的独角兽企业数、瞪羚企业数和创业板上市公司数之和衡量城市创业质量。

如果不注重加强管理，未能对PPP投资型项目资金使用、施工材料等作出科学合理安排，不仅可能导致延误工期现象发生，还会延误工期，甚至出现不必要索赔，影响项目工程建设顺利进行。而采取有效的管理措施，加强PPP投资型项目管理，能实现对施工材料、施工人员、施工机械设备等的科学合理安排，确保现场秩序良好，有利于推动项目建设顺利进行。

2.3.2 条件变量

在《2020·中国城市营商环境评价》一书中,营商环境被划分为7个测量维度,各个维度又由若干个可用城市数据度量的二级指标构成。

公共服务由水力、电力、天然气供应和医疗水平4个指标加权得出,权重均为25%;人力资源由人力资源储备和劳动力成本组成,权重分别为70%和30%;人力资源储备用普通高等院校在校人数、年末单位从业人数、人口净流入衡量,权重分别为40%、30%、30%;市场环境用经济指标、进出口和企业机构衡量,指标权重分别为40%、30%、30%,具体来说,经济指标由地区人均生产总值和固定资产投资总额组成,权重分别为60%、40%,用当年实际使用外资金额和当年新签项目(合同)个数衡量进出口,权重分别为60%、40%;创新环境包括创新投入和创新产出两部分,权重均为50%,由科学支出和发明专利授权数量进行衡量;金融服务包括从业规模和融资服务两部分,权重均为50%。从业规模通过金融从业人员数反映;融资服务分为总体融资规模和民间融资规模两部分,权重均为50%;法治环境有社会治安、司法服务和司法信息公开度构成,权重分别为30%、40%、30%,分别用万人刑事案件数量、律师事务所数量和司法信息公开度指数对其进行衡量;政务环境由政府支出和政商关系两部分组成,权重均为50%。

2.3.3 变量校准

在进行模糊集定性比较分析时,各条件和结果均被视为一个集合,每个案例被视为这些集合中的元素,在集合内具有对应的隶属分数,通过校准能够得到每个条件和结果集合中每个案例的隶属分数[27]。采用直接法给案例样本赋予0～1之间的集合隶属分数,将各变量校准为模糊集。参考Fiss[28]的研究,将校准点分别设定为案例数据的上四分位数、中位数和下四分位数。变量校准点和描述性统计见表1。

表1 变量校准点和描述性统计

3 结果分析

3.1 必要性分析

通过fsQCA软件分析前因条件的必要性。表2显示,单个条件必要性的一致性水平均小于0.9,处于较低水平。表明不存在产生城市高创业质量的必要营商环境条件。

表2 单个条件的必要性水平

3.2 组态分析

根据以往研究,将一致性阈值取值0.8、PRI(proportional reduction in inconsistency)一致性取值0.7,频数阈值取值1。通过fsQCA软件能够得到复杂解、简约解和中间解,本文汇报中间解,同时结合简约解分析。表3显示,产生城市高创业质量的组态有3个(H1a、H1b、H2),产生城市非高创业质量的组态有4个(NH1a、NH1b、NH2a、NH2b)。单个组态解和整体解的一致性水平均超过0.8,总体覆盖度大于0.5,说明各组态解的解释程度较高[28]。

表3 产生高(非高)创业质量的组态

3.2.1 产生城市高创业质量的营商环境生态

对各组态进行横向分析发现:组态H1a和组态H1b的核心条件相同,都是人力资源匮乏,市场环境和创新环境存在。但二者具有不同的边缘条件,组态H1a的边缘条件为法治环境的存在,金融服务和公共服务的缺席;而组态H1b的边缘条件为金融服务的缺失。公共服务和政务环境的存在。组态H2的核心条件为市场环境、创新环境和法治环境存在,边缘条件为人力资源、金融服务、政务环境存在。由3个组态的核心条件及背后的逻辑得出两条产生城市高创业质量的路径,分别为人力资源匮乏下环境和服务弥补型以及政府和资源辅助下环境驱动型。结合相关理论和典型案例解释如下。

(1)人力资源匮乏下环境和服务弥补型。该路径是由组态H1a和组态H1b得出的,表明健全的公共服务、完善的市场环境、创新环境、法治环境、政务环境可以弥补城市人力资源的匮乏,提高城市创业质量。人力资源是企业创业经营的重要支撑力,是企业投入的生产要素之一。人力资源质量的高低会直接作用于创业质量,同时也会对创业企业的可持续发展产生影响。在人力资源不充足的情况下,完善的城市服务、健全的城市环境是提高城市创业质量的关键。市场环境可以为创业企业提供高效快捷的信息资源和公平的市场机会、通过优化资源配置为提高创业质量提供有效市场支持[4]。在企业所处的生态系统中不断加入创新要素,营造良好的创新氛围能够促进新创企业创新进而提高城市创业质量[10]。此外,政府廉洁的区域会吸引更多的人力资源,提高创业质量。可见,完善健全的城市服务和环境能够弥补人力资源的不足,促进城市创业质量的提升。

这一路径的典型案例是无锡、常州等城市。由于不是省会城市且市内高校数量偏少,这些城市很难吸引人才,无法提供充足的人力资源支持高质量创业活动开展。从地理位置上来看,这些城市位于长三角地区,具备良好的高质量创业所需的市场环境、创新环境等环境因素及完备的基础设施,从而弥补人力资源的不足,推动城市高质量创业活动的开展。

(2)政府和资源辅助下环境驱动型。该路径是由组态H2得出的,表明在完善的市场环境、创新环境和法治环境的主导下,补充一定程度的金融服务、人力资源和政务环境作为辅助,同样可以提高城市的创业质量。杨兰品和韩学影[4]研究表明,政务环境、金融环境、人才环境以及市场环境均能显著促进创业质量。公平有序的市场环境是企业家创业创新的重要保障。良好的市场环境会对创业者的创业预期产生积极影响,促进创业行为发生。创新环境可以为创新创业活动提供适合的生存环境,吸引高质量创业企业的入驻进而提高城市创业质量。研究表明,独角兽企业更愿意在创新环境良好的区域选址[29]。可见,良好的创新环境有助于吸引高质量创业企业的入驻进而提高城市创业质量。此外,法治环境能够为独角兽企业的发展提供法治保障,提高城市创业质量。可见,完善的市场环境、创新环境及法治环境是城市创业质量提升的重要推动力。

这一路径的典型案例是北京、上海等城市,以上海为例,它位于综合实力最强的长三角地区,自2018年起连续6年发布优化营商环境行动方案,着力营造市场化、法治化、国际化营商环境。近年来,上海将营商环境改革和数字化转型相结合,通过政务服务数字化为企业节省大量时间和经济成本;打造稳定、公平、透明、可预期的市场环境推动创业活动的开展;此外,上海市坚持法治思维引领,通过推进营商环境建设立法工作,为中小企业创业提供法治保障。在数字化赋能以及完善的市场环境、创新环境和法治环境的主导下,上海市高质量创业活动不断涌现,创业质量进一步提升。

3.2.2 产生城市非高创业质量的营商环境生态

产生非高城市创业质量的营商环境组态有4个,路径可以归纳为2条。组态NH1a和NH1b显示,在缺乏高市场环境、高创新环境和高法治环境的生态中。无论人力资源是否充足,城市创业质量都不高。组态NH2a和组态NH2b显示,在缺乏高创新环境和较高市场环境的情况下,完善健全的金融服务体系并不能提高城市创业质量。非高城市创业质量的两条路径体现了创新环境对城市创业质量的重要性。城市创业质量的提高主要在于高成长型、高创新型创业企业的成立和发展,而这依赖于城市的创新资源和创新环境。

3.3 稳健性检验

参照张明和杜运周[23]的做法,采用调整校准阈值的方法对组态结果进行稳健性检验,以验证研究结果的可靠性。将前因条件与结果的校准点分别设置为案例数据的90%、50%和10%分位数值,其他条件不变,得到的组态数量有所增加,但核心条件均为调整前各组态的子集,因而驱动路径与调整前基本一致。表明研究结果具备可靠性。

4 结论与展望

4.1 研究结论

基于制度理论和资源基础理论,以全国52个城市为研究样本,通过 QCA方法探究营商环境各要素对城市创业质量影响的协同机制。研究发现:①营商环境7个维度的要素均不是产生城市高、非高创业质量的必要条件,营商环境单个条件对城市创业质量的解释力较弱;②存在2条产生城市高创业质量的驱动路径,分别是人力资源缺失下环境和服务弥补型以及政府和资源辅助下环境驱动型;③存在2条产生城市非高创业质量的路径且与产生城市高创业质量的组态并非完全相反,存在非对称性;④良好的创新环境对于城市高创业质量的有着较为普遍的影响;⑤产生城市高创业质量的营商环境各要素并非越高越好,需要通过合适的组态结合起来形成各要素间的协同场效应。

4.2 理论贡献

(1)聚焦于创业质量而非数量,揭示了提高创业质量的多元路径,进一步丰富和拓展了区域创业质量的相关研究。国内学者较少关注区域中独角兽等高成长创业企业的涌现,鲜有学者用高成长创业企业来反映城市创业质量。以城市中每百万人拥有的独角兽企业、瞪羚企业和创业板上市公司数表示创业质量,丰富了该领域的研究。

(2)构建营商环境和城市创业质量之间的理论模型,提出了城市创业质量的整合性分析框架,丰富了营商环境的现有研究成果。以往研究多是采用回归分析或空间计量探讨营商环境某一维度对创业质量的影响,较少考虑营商环境各要素之间的组态效应,且大多是分析国家制度环境差异的影响。运用fsQCA方法,以城市为研究对象,更细颗粒度地分析了营商环境和创业质量之间的必要和充分双重因果关系,细化了现有的研究成果。

4.3 政策启示

探究了营商环境组态和城市创业质量的关系,研究结论可以为政府提供以下政策启示:①基于整体视角统筹营商环境各要素协同。城市高创业质量离不开营商环境生态中各要素之间的协同联动,地方政府应当基于整体视角制定和实施相关举措,对营商环境生态中各要素进行整合,加强各要素之间的协同联动。②基于地区资源禀赋把握营商环境关键要素。不同的城市在地理位置、资源禀赋等方面存在差异,因此政府在统筹协调各个要素时还应当抓住“主要矛盾”,集中精力推进关键要素的发展。例如,对于人力资源不充足但市场环境和创新环境良好的无锡、常州等城市,应当在其已有的环境优势的基础上,降低人才流动产生的成本,以减少人力资源匮乏带来的消极影响。

4.4 研究不足与展望

本文存在一定的局限和不足:①从样本量来看,仅通过52个样本城市对营商环境生态对城市创业质量的协同影响进行探究,在一定程度上会对研究结论的普适性造成影响;②受到数据和方法的双重限制,仅从静态视角对截面数据进行了分析,尚未考虑随着时间及经济发展的变化,营商环境对城市创业质量的动态影响。③创业具有高度复杂性,受多种因素的影响。而仅考虑了营商环境7个维度的要素对城市创业质量的影响,而未考虑数字技术、生态环境等因素的协同作用,因此在前因变量选择方面存在不足。

未来研究可以从以下3个方面进行拓展:①随着独角兽等高成长创业企业在其他城市的兴起,可以收集更丰富的城市数据,进一步分析提高城市创业质量的营商环境组态;②当前,动态QCA方法取得较大进展,未来可以更多关注时间效应,通过收集面板数据探究产生高创业质量的营商环境组态随时间的变化规律;③在数字经济蓬勃发展的今天,如何将数字技术赋能营商环境逐渐成为城市发展的关键。未来可以将更多的数字化相关指标纳入营商环境评价体系进行研究,进一步挖掘其他营商环境要素对创业质量的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