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革政治和解与国家发展道路转型

［摘要］ 政治方面，2023年泰国新一轮大选历经波折组成跨阵营的联合政府，最终为泰党侯选人赛塔当选第30任总理，成功化解了组阁危机，“保革和解”推动了泰国民主进程；但2023年大选促进泰国极左翼党派远进党的强势崛起，泰国政治格局由保革长期对立转变为“三足鼎立”，泰国渐趋稳定的政局仍存在政治冲突的风险。经济方面，泰国赛塔政府极力推行“经济疗法”，重启泰国旅游、延缓农民还贷期限、降低居民生活成本、吸引外商直接投资和减免税收等系列措施以提振经济，但受总理选举形成的“政治真空”、出口贸易收缩、制造业指数下降和旅游服务业复苏减缓等因素的叠加影响，全年经济增长低于预期。外交方面，弘扬“大国平衡”外交传统， 恢复与美国的同盟关系并寻求与美国跨国企业的投资合作； 支持高质量共建“一带一路”， 持续构建与中国的命运共同体关系；实行“积极主动的经济外交”，加强与中国、美国、日本等国家和新兴经济体在投资、经贸和可持续发展方面的友好合作；依托东盟开展区域合作及在国际事务中发挥建设性作用。展望2024年，泰国将开启“增量改革”以促进经济增长和国家发展道路转型，进一步拓展绿色经济、数字经济和新能源等产业的发展空间，政治和外交服务于经济增长目标，泰国复苏增长可期。

［关键词］ 泰国；泰国大选；“保革和解”；“经济疗法”；新能源汽车；中泰关系

［作者简介］ 袁春生，云南省社会科学院、中国（昆明）南亚东南亚研究院泰国研究所副所长、副研究员，云南 昆明  650034

［中图分类号］ F133.6;D733.6           ［文献标识码］ A        ［文章编号］1003－2479（2024）01-009-22

2023年泰国大选经历百余天的波折，终由为泰党领衔的跨阵营政党联盟1组成新一届政府，泰国政治进入一个可期的平稳发展阶段。新一届政府执政以来实施推动刺激经济增长的措施，通过旅游业、招商引资、基础设施建设和“数字钱包”等方面的政策刺激受新冠疫情重创的经济复苏。泰国经济与社会发展委员会早前预测泰国经济增长率为2.7%～3.7%2，但受全球经济放缓和国际需求紧缩的影响，泰国经济增长率下调为2.5%。家庭债务压力沉重和生活成本高企加剧了民生困境和社会矛盾。新一届政府推行“积极主动的经济外交”，赛塔密集出访周边国家以促进与区域国家的友好合作；出席第3届“一带一路”国际合作高峰论坛和亚太经合组织第30次领导人非正式会议等多边外交活动，化身超级“推销员”与全球知名跨国集团企业高管会谈，成功吸引跨国企业投资泰国新兴产业经济，维护了泰国在地区和全球的利益。同时，泰国在国际舞台上发挥着建设性作用。

一、政治：保守派与革新派和解、联合执政，但难以凝聚共识

2023年泰国大选堪称史上最为激烈的大选，选举结果与2019年大选相似，没有任何一个政党获得众议院绝对多数席位可以单独组阁，导致组阁和推选新总理过程一波三折。最终，走中庸路线的为泰党与泛保守阵营妥协组成政党联盟，推举赛塔为泰国第30任总理。新一届政府组成后，面临代际分化加重、宪政改革分歧、经济复苏不佳及持续促进国家发展道路转型阻力较大等重重困境，加之大选加剧的代际分化矛盾难以化解，政治危机依然存在。

（一）堪称中南半岛国家政治风向标的2023年大选

泰国2023年大选是军方和王室支持的保守派与革新派阵营之间的一场较量。在这场较量中，各政党、阵营之间展开的合纵连横、分离重组及和解联盟等政治博弈相当激烈，受到全球关注并直接影响到中南半岛的缅甸、柬埔寨及马来西亚等相似政情国家的民主政治走向。泰国最终选择了“在保守中激进，在激进中保守”的保革和解之路，成立了保革联盟政府——赛塔政府，以推动泰国民主政治继续向前发展。

1.年轻选民支撑极左翼势力崛起。泰国保守派与他信革新派系对峙20余年，对峙双方为争取和维护各自的政治利益采取的街头政治运动或军事政变促使泰国各个阶层政治参与意识觉醒，特别是城市新生代的政治意识日益提升。泰国年轻群体对红黄两派均持怀疑态度，对军人干政和保革两大阵营长期斗争的不满情绪显现，作为新兴政治势力的新未来党抓住了年轻群体的政治心理，提出军队国家化、赋权议会等政治倡议，吸引年轻群体的支持。在2019年大选中，塔纳通领导的新未来党一举成为国会第三大党。尽管后来新未来党被宪法法院强制解散，塔纳通等也被判定10年内不得从政，但是继承新未来党衣钵的远进党（也译作“前进党”）提出了改革王室、限制军方和修改宪法的激进政治主张，获得新生代选民的大力支持。在2023年大选中，皮塔领导的远进党成为“黑马”，赢得151个席位，一跃成为国会第一大党，牵头组建八党联盟冲击总理职位。极左翼党派远进党的迅速扩张和修改刑法第112条冒犯君主法等激进政治主张觸及王室和军方的“红线”，受到上议院的一致反对和重点打击，皮塔被宪法法院裁定暂停议员资格，最终失去竞选总理资格1，远进党组阁之路被封杀，转而成为反对党。

2.两大阵营内部政党间竞争激烈。在革新派内部，远进党与为泰党的竞争表现为选举前争夺泰国中部和曼谷地区城市年轻选民的支持票，远进党的皮塔深受年轻选民青睐，分流了为泰党的选票，动摇了为泰党下议院第一大党的地位；选举后，围绕国会议长人选竞争，由于为泰党政治人脉广，远进党皮塔想要取得总理之位，必须要获得为泰党的支持。而在国会下议院议长的人选上，泰国民族党主席穆罕默德成功当选，因其曾是为泰党党员，这被视为为泰党的一项胜利。保守派阵营内部也分成巴威领导的公民力量党和巴育领导的泰国人团结建国党，与民主党、泰自豪党等一同争夺保守选民的支持票，导致保守派选情惨淡，公民力量党和泰国人团结建国党分别以40席和36席排名第4位和第5位2。远进党崛起不但使保守派深感不安，而且也使为泰党失去革新派的主导权，这无疑成为为泰党与保守派和解的催化剂。

3.保守派和革新派11党组成多元政治联盟。远进党出局转交为泰党牵头组阁，能否组阁成功，保守派的支持与否是关键。为泰党牵头组阁的一个月时间内，与泛保守派阵营高层会面，洽谈合作组阁事宜，在不触碰冒犯君主法、排除远进党和组建多数派政府三个方面达成一致1；随后，为泰党宣告他信回国日程及脱离八党联盟2。8月7日，为泰党宣布建立11党“跨阵营”联盟，掌握了下议院500席中的314席，8月22日举行的国会上下两院联席会议再次选举总理，赛塔获得482票当选总理，其中，152票上议院选票支持发挥了积极作用3。这是由于这个联盟包括亲军方的公民力量党和泰国人团结建国党，并且是多元的，囊括中左势力、中间派、中右和极右翼势力。

4.政治格局重构，代际分化加重。泰国政党政治历经70多年的变化，由多党林立、为泰党一党独大发展到“红黄”两大阵营对峙的政治格局。2023年大选结果出乎意料，远进党异军突起、势头强劲，在下一届大选中有可能实现一党独大，因此，阻止远进党发展壮大成为“红黄”阵营的共同目标，“红黄对峙”的政治格局随之瓦解。同时，极左翼势力新未来党在2019年大选中激发了年轻选民的政治意识，2020年以来发生的多次反政府街头运动直指王室改革，泰国的政治分歧由此扩散到意识形态领域。为泰党在选举中缺乏新生代选民的强力支持，导致其强势胜选的预期落空。保守派势力军人集团和政商集团为应对革新阵营扩张，组成了代表王室—保皇、军人集团、曼谷政商集团利益等极右翼、中右势力和中间势力的泛保守联盟4。大选结束后，泰国的政治格局由两大阵营对立转变为“三足鼎立”的局面，即远进党代表的极左翼势力、为泰党代表的中左势力和“保卫王室”的泛保守联盟5。三大阵营的政治主张分歧和政治利益博弈使得泰国年轻一代与老一代的政治倾向分化严重，代际矛盾日益加剧。

（二）保守派和革新派政治妥协与治国理念传承

2023年9月5日，赛塔率领新一届内阁成员向国王宣誓就职，承诺将出台系列措施整治经济民生问题，这标志着赛塔政府正式开始履职。9月11日，赛塔政府向国会作的施政纲领报告提出“经济疗法”，促进国家发展道路“增量式改革”，明确了促进经济增长和改革的短期和中长期目标6。通过分析赛塔政府的施政之策发现，其将巴育政府时期的国家发展战略进一步具体化，这表明革新派与保守派关于国家发展道路的分歧已弥合，赛塔政府在很大程度上将会延续巴育政府的国家治理理念。

1.认同巴育政府的国家发展道路转型方案。泰国产业在全球经济一体化中处于生产端，深受美欧消费端的政策影响，因而，在美国单边主义政策冲击下，泰国产业链回缩影响了经济增长。巴育政府调整了产业政策，提出“工业4.0”战略及建设东部经济走廊（EEC）促进跨越式发展；同时，为提振经济，颁布了第十三个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计划（2023—2027年），提出生物循环绿色（BCG）经济发展行动计划等，并在具体经济刺激措施上提出调整税收政策、促进投资和旅游业复苏等7。目前看来，EEC成为外国直接投资（FDI）的熱土，BCG经济模式促进泰国新能源产业快速发展，投资和旅游业仍是泰国经济增长的主要动力。由于中美贸易摩擦、新冠疫情和局部地区冲突的影响，巴育政府政策的执行效果差强人意。但这并不意味着巴育时期的国家战略不符合泰国国情，它需要的是执行效果的提升。因此，赛塔拜会巴育时，双方表示要化解过去的政治冲突，合作推动国家发展1。当然，赛塔能够顺利当选总理，正是由于获得了保守派的支持，保守派与革新派政治妥协的基础是要保证巴育政府时期的国家发展道路转型战略得到传承和发展。因此，泰国治国理念在未来4年里不会有太大改变。

2.赛塔政府推行“经济疗法”。经济民生的重重困境使“泰国就像一个生病的国家”，需要推行“经济疗法”。短期来看，赛塔政府提出了重振经济的四项政策2。一是刺激消费，政府拟于2024年启动“数字钱包”项目，给年满16周岁的泰国公民发放1万泰铢数字现金，刺激国内消费以唤醒泰国经济。“数字钱包”可增加就业机会和经济活动，估计其提振经济效果是发放金额的4倍。二是解决债务和减轻能源成本。泰国的家庭债务在国内生产总值（GDP）中的比例超过90%，公共债务占比则达到61%3，政府为背负贷款的农民和中小企业提供贷款解决方案，如债务延期偿付等。通过调低能源价格，降低电费、燃气费和油费等民众生活成本。三是促进旅游业复苏发展。将旅游收入作为创收的首要关键，对中国、哈萨克斯坦和印度等国免签，并向赴泰国参与国际活动的外国人提供办理签证的快速通道，吸引国际旅客以提振旅游业，增加收入，创造工作机会4。

3.中长期“增量式”变革政策。赛塔政府提出的中长期“增量式”改革主要涉及五个方面。一是经济政策，即加快国际自由贸易协定谈判，打开面向欧盟、印度、中东、非洲和南美等新市场的贸易大门以提振出口，扭转对外贸易下滑的局面；完善项目审批流程，吸引投资流向新经济产业如数字经济、绿色技术和高新技术产业等，加大对公路、水路、铁路和航空等交通基础设施的投资5。二是实施分权管理模式，提高行政效率。采取“府尹负责制”，将行政权力下放给府尹和首席执行官，选举行政代表以鼓励公众参与目标制定，以及利用现代技术提升政府透明度。三是取消不必要的法律，解除不符合泰国本土实际的酒业限制和电子雾化的规定，使酒类售卖和电子雾化合法化。四是致力于解决社会问题。将解决毒品问题列入国家议程，召开推动预防、打击和解决毒品问题的会议，成立禁毒工作组，以及支持鼓励所有机构和公民参与毒品预防措施，以清除毒品问题；改革卫生和教育，关注所有群体的平等权益。五是改强制征兵为自愿入伍，国防部部长素廷与军队指挥官就适度削减兵力和减少高级军官数量的问题进行讨论，拟改抽签征兵为自愿征兵，让年轻人拥有选择职业的自由，不断提高军队的创新能力，使其成为挖掘国家潜力的重要力量6。

（三）拖沓的宪法公投与激进的大麻法案

1.修宪公投与起草新宪法难达成共识。泰国现行宪法赋权国会上议院投选总理的规定被认为不符合民主精神，革新派政党曾多次动议修宪。2021年，泰国宪法法院裁定，修宪须举行两次全民公投，即一次投票决定是否修宪，一次投票决定是否草拟新宪法。为泰党竞选时承诺，若组建政府，将就修改宪法举行公投。目前，赛塔政府与反对派远进党一致认为应该草拟新宪法。因此，赛塔政府第一次内阁会议就讨论了制定新宪法、举行全民公投的问题1，并于10月3日任命了修宪委员会，研究举行全民公投、修改宪法的可行性，委员会的35名成员包括执政联盟和反对党的代表、学者、法律专家和政治活动家等。

由于宪法全面修订后，国会将解散举行大选，执政联盟要完成任期，缺乏尽快启动修宪的动机，因此，修宪的过程较为漫长，有可能需要3年多的时间才能完成。同时，相对于远进党的激进修宪动议，赛塔政府明确修宪是在不改动涉及君主制条款的原则下，讨论如何修改宪法以使其更为民主、更能被各方接受，让泰国人民在坚持君主立宪制政体的基础上拥有更民主的宪法。可见，赛塔政府主导的修宪得到全民支持的可能性更大，但保守派能否接受不涉及王室和君主制的修宪仍是未知数。

2.执政联盟助推大麻法案尽快出台。2022年6月9日，泰国政府宣布将大麻和工业大麻从管制毒品名单中移出，并颁布法令，允许民众向当局登记后可在家种植大麻植物作医疗目的之用2。国内大麻合法化及对大麻的管制放宽后，泰国大麻店数量成倍增长，医疗用途和娱乐用途混杂，处于无管制状态，引发大麻滥用问题。大麻合法化后，泰国国会在2022年6月一读通过“大麻与火麻法案”、二读该法案被推迟、随后该法案被退回和否决。赛塔政府坚持大麻的医疗用途，成立一个委员会研究大麻法案细节，确定是否须对法案进行修订3。2023年12月，泰国公共卫生部完成了大麻法草案初稿，听证会后提交内阁审议，尽管相关法案仍在审读和修订中，但执政联盟会助推法案尽快出台4。

大麻合法化成为一个意外的政治事件，大麻管控法案成为一个悬而未决的草案，随着大麻合法化的推动者泰自豪党再次成为执政联盟成员，副总理阿努廷表示要继续在国会推动支持大麻的法律，大麻管控法案预计将于2024年出台，这一速度相较于修宪公投已是相当迅速和积极的了。

（四）赛塔政府仍面临重重挑战

赛塔政府面临重重压力与挑战，既有联合政府自身合力小、经济发展转型难、反对派阻力和新生代深度分化的社会矛盾，也有来自美西方国家的压力和国际复杂形势等政治、经济和外交层面上的挑战。

1.弥合政党分歧并非易事。新内阁由34人组成，其中赛塔任总理兼财政部部长，为泰党掌管财政部、商业部、国防部、外交部、公共卫生部、文化部和交通部等重要部门，泰自豪党阿努廷任副总理兼内政部部长，公民力量党帕查拉瓦任副总理兼自然资源与环境部部长，联合建泰党披拉攀任副总理兼能源部部长等。11党联盟只有6个政党获得内阁职位，内阁职位分配及松散的联盟形式难以形成合力。执政联盟内部仍存在分歧，在如何促进增量改革、提高行政效率等问题上难以凝聚共识。因此，如何驾驭多元化特征明显的政党联盟、弥合泰国政治分歧是赛塔政府面临的首要挑战。

2.经济复苏成绩不佳遭受质疑。赛塔政府已出台或即将实施的惠民经济政策能否得到有效实施面临不小的阻力，其实施的效果也会对政府的公信力产生影响。从泰国国家经济与社会发展委员会公布的泰国前三季度经济增长数据来看，呈持续走低趋势，经济增长不如预期，这将影响到“数字钱包”计划的实施。泰国中央银行（BOT）前行长维拉泰和塔利萨均认为“数字钱包”可能加剧通货膨胀并扩大财政赤字，实施效果也有待商议5。

3.凝聚代际共识阻力巨大。远进党以最高民意成为下议院第一大党，然而，组阁失败使远进党作为反对派对垒执政联盟。由于为泰党与王室、军方由宿敌变盟友的这种“泰式妥协”引起了远进党支持者的反对，认为与民意不符合，无异于“政治自杀”；同时，泰国经过20多年的政治发展，民众的政治意识被逐渐唤醒，尤其是城市年轻群体要求变革社会的意识十分强烈。新生代政治群体针对王室和军队及要求平等人权的改革主张凸显泰国代际分化日益严重，并成为政治博弈的关键变量，远进党2023年大选赢得高票就是最好的印证1。这是赛塔政府不得不面对的新的政治格局，意味着其需要以恢复经济为抓手促进各方妥协，只有各派达成政治默契，才能凝聚共识、合力治理。

4.外部环境对赛塔政府构成压力。在国际层面，美西方国家持续对泰国输出“民主价值观”、干预泰国的民主进程，曾屡次公开批评和抵制“泰式民主”，并拒绝邀请泰国出席“民主峰会”2。2023年泰国大选时，美西方国家希望代表激进和亲美的远进党党魁皮塔能够上台，虽然最终未能如愿，但在一定程度上给泰国赛塔政府制造了外交障碍。同时，乌克兰危机、巴以冲突等亚太、中东的紧张局势，以及全球经济衰退的影响使泰国恢复经济增长、解决社会不平等和改善民生等任重道遠，这也是对赛塔政府的严峻考验。

二、经济：持续复苏增长，呈转型态势

2023年，全球经济持续放缓、厄尔尼诺现象造成的严重干旱，以及总理选举艰难造成的“政治真空”和局部地区紧张形势等负面因素抑制了泰国的经济增长。尽管经济总体保持复苏，但已落后于东盟主要国家菲律宾、越南、印度尼西亚和马来西亚的增速。泰国前三个季度的经济增幅低于预期是由出口额连续下滑、旅游业尚未完全恢复、债务高企及国内需求疲软拉动经济动力不足所致。同时，尽管全年经济增幅低于预期，但新兴领域如新能源汽车表现不俗，表明泰国经济尤其是产业经济正在经历转型发展。

（一）经济持续增长但GDP数据疲软

泰国国家经济与社会发展委员会（NESDC）公布的数据显示，2023年第三季度经济增幅为1.5%，创下3个季度新低，导致前9个月的经济增长仅为1.9%，低于2022年同期3.1%的增速，未实现预期增长（图1）3。通过分析2021—2023年各季度泰国GDP增长率，发现在2021年和2022年均有一个高峰值，而2023年前三个季度打破这一规律，持续下滑，第二、三季度经济低迷是由于出口疲软和旅游业复苏缓慢，以及政府消费随公共卫生相关支出减少而持续下降。总体上看，泰国多项经济指标复苏但放缓趋势明显，尤其是GDP数据疲软，预计全年经济增长维持在2.5%，泰国经济恢复高增长面临较多挑战。

1.经济增长主要驱动力不足。泰国是消费驱动、FDI和外贸依存度较高的出口导向型国家。2023年，泰国经济增长的三大主要驱动力表现欠佳，民间消费增长高于预测，投资和出口低于2022年的增长水平。

从消费层面看，赛塔政府提振经济、刺激消费的措施成效显现，旅游业、住宿和餐饮服务业、农业收入增长及劳动力市场的持续复苏，连锁拉动就业和消费者信心持续改善，2023年前三个季度的民间消费支出稳健增长至7.3%，远高于过去10年间每年2.5%的平均水平；政府消费支出随经常预算支用率降低而缩减5.2%，预计全年将缩减1.5%，高于2022年0.04%的缩减幅度1；全年总消费支出扩张，超出GDP的增长率。

从出口层面看，2023年1—10月的出口总值为81098亿泰铢，与上年同比缩减2.6%，进口总值为84393亿泰铢，同比缩减4.7%，贸易逆差为3295亿泰铢2，出口缩减与全球外需疲弱相一致，泰国由传统顺差国变为逆差国；泰国的前三大出口市场中国、美国和日本的贸易逆差额扩大分别为1.82%、5.52%和29.45%；中国和日本一直为泰国第一大和第二大进口来源国，进口增长率分别为-1.29%和-8.65%3；橡胶、计算机零部件及配件、化工和石化产品、金属制品、食品和砂糖等出口缩减，榴莲、家用电器零部件、集成电路及零部件、乘用车和汽车零部件及配件等出口值增幅较大。

从投资层面看，2023年前三个季度，泰国国内总投资的增长率为1.7%，其中，民间投资增长2.2%，低于2022年的5.1%，交通和基础设施项目支出增加促使公共投资增长0.3%；然而，政府投资年均缩减2.6%，投资增长减缓与出口缩减趋势一致4。FDI持续推动泰国经济增长，2022年泰国投资促进委员会（BOI）批准的五年投资促进战略聚焦新产业、数字化转型及建立区域国际贸易投资门户等关键领域，吸引FDI强劲增长。2023年1—9月，BOI收到1555份项目申请，总额为5168.02亿泰铢，同比增长达22%；FDI   项目数量增长49%，投资增幅达3985亿泰铢，目标行业居于前列的有电器和电子、涉农工业和食品加工业、汽车和零部件等5。

2.经济稳定形势持续向好。由于GDP增速放缓，与之相应的消费物价指数（CPI）较2022年大幅回落至低位运行。泰国商务部数据显示，2023年1—9月的平均通胀率为1.82%，10月源于政府在生活成本方面的援助措施，通貨膨胀首次出现负值为-0.31%，11月整体通胀率连续第2个月同比下降 0.44%6。全年通胀率预测值为1.4%，处于财政部和泰国银行货币政策委员会设定的1.0%～3.0%的目标区间内，通胀压力有所减弱。经常性账户盈余为1185亿泰铢，约占GDP的1.0%7。泰国通胀率下降得益于政府实施的经济刺激政策和劳动力表现强劲，以及就业率保持增长。劳动力市场方面，第三季度就业人数增加至约4009万人，较上年同期增加约53万人，工资标准上升到15452泰铢/月；失业率下降至0.99%，其中，青年失业率为5.2%，为3年来最低水平8，服务业和制造业社会保障体系中参保人数的增加正好与这一点相符。

3.金融市场保持均衡增长。泰国货币政策委员会（MPC）将政策利率从2.25%上调至2.5%，这一政策利率与支持经济可持续发展相适宜。同时，多家银行调整了贷款利率，银行贷款总额继续保持0.1%～0.3%的低速增长。泰国证券交易市场活跃，总融资金额为122亿美元，增幅最大；本币债券市场上半年总规模约为4586亿美元，其中政府债券占比达70%，本币债券市场总规模占GDP比重达91%，成为泰国政府和企业的重要融资渠道1。汇率方面，受美国联邦储备委员会货币加息政策、中国经济疲软和人民币汇率走势及泰国自身因素的影响，泰铢对美元贬值幅度达4.1%，货币贬值率在亚洲国家中排名第6位2。

从外汇储备来看，截至2023年10月，泰国的外汇储备为2109.25亿美元3，在世界上排名第11位。受地缘政治风险和高通胀率影响，泰国外汇储备需要考虑避免市场动荡的影响，BOT认为黄金是相对安全的。泰国自2020年遭遇外汇暴跌后实施多样化的外汇储备策略，增加黄金储备，截至2023年10月20日，黄金储备价值约为156亿美元。近年来，负责管理和监管外汇市场的BOT调整政策，将环境、社会和公司治理纳入长期储备管理政策。2023年，泰国进口外汇储备保持7.1个月的高水平，高于信用 BBB Median 的 5 个月。维持泰国信用前景为稳定水平，表明国际信评机构相信泰国新政府有能力在中期内促进经济增长及维持经济政策实施效果4。

（二）产业经济指数增幅收缩

泰国经济的三大支柱产业呈现出服务业居主导、工业结构日益多元及农业比重下降等特征。农业产值对GDP的贡献率在8%～11%之间波动；工业结构更加合理和多元化，制造业是占比最大的产业、产值占比稳定在26%～31%的范围内；服务业占GDP比重在50%以上，其中，旅游业占比约为12%～20%，其他服务业包括金融、教育、住宿和餐饮业等占比为25%左右，贸易业占比为13.4%5。2023年前三季度，泰国三大产业增幅收缩，农林渔业生产增长3%，高于2022年同期的2.0%；制造工业缩减3.4%且持续缩减，入境国际游客超过2500万人次，带动住宿和餐饮服务业增长21.0%，但该产业增长低于上年同期的43.1%（图2）。

1.农业经济小幅增长，农产品出口表现亮眼。农业在泰国经济发展中占据重要地位，促进农业发展、农民增收和农产品出口创汇是泰国历届政府一贯坚持的政策。近年来，泰国将发展农业作为提升国家竞争力的五大战略之首1，制定了20年农业发展规划（2017—2036年）和《农业和合作社部五年行动计划（2023—2027年）》2，出台了多项政策，如在技术开发领域与私营部门合作，力争通过从生产、加工到供应链和价值链的技术创新和管理，提升农业发展的可持续性和竞争力，使其成为国家经济增长的重要支柱产业之一。2023年前三季度，农业生产总值增长3.0%，预计全年农业经济增长率为1.5%～2.5%3，畜牧类、鱼类和森林类均扩大了生产，但农作物和农业服务类生产出现收缩。7月，厄尔尼诺现象导致农作物减产，估计农业经济损失为480亿泰铢，其中稻米损失为376.31亿泰铢4，这直接导致泰国国内碾米价格在8月初上涨近23.5%，从约1700泰铢/吨上涨至2100泰铢/吨5。

泰国是全球主要农产品的出口国之一，大米、橡胶、木薯和食糖是主要的出口商品。泰国曾连续30多年保持大米出口国第1的地位，现次于印度居第2位，同时也是最大的橡胶和木薯出口国、第三大食糖出口国。2023年前三季度，橡胶出口同比下降，大米出口价格大幅上涨，榴莲大量出口中国。天然橡胶产量达319万吨，较上年同期下降2.1%，预计全年橡胶总产量为495.1万吨，增长2.59%6；出口198万吨，占比62%，预计全年出口量为426.7万吨，与2022年同比将减少4%7。泰国大米前三季度出口608万吨，同比增长12%，预计全年出口量达到850万吨8；由于国际大米的需求旺盛及印度宣布大米出口禁令，大米出口价格上涨17%，达到590美元/吨。泰国水果（含新鲜、冷藏和加工水果）出口总值达到55亿美元，同比增长10.3%；中国是泰国水果最重要的出口市场，泰国向中国出口榴莲达60万吨，价值30.03亿美元，出口量和价值与2022年同比分别增长20%和22%，泰国水果还开辟了韩国、美国、阿拉伯联合酋长国、印度和印度尼西亚等新市场9。

目前，赛塔政府出台惠农政策刺激农业部门实现扩张，如暂停农民偿还债务3年以减轻农民负担，共同推动农产品开拓非洲和中东等新市场，指导农民使用有机肥料以降低成本，对参与2023年稻米生产的农民发放每莱101000泰铢的补贴11。这些政策的持续有效实施将推动2023年泰国农业经济较上年同比增长1.5%～2.5%。

2.制造业持续缩减，推动工业结构变革。泰国拥有强劲的出口导向型制造业，制造业约占GDP的27.5%，汽车、电子、半导体、医疗设备、橡胶、食品和饮料等产业发展处于全球领先地位，电子配件制造、汽车和纺织是制造业的龙头。但是，由于国际能源价格的不确定性和市场需求减弱，2023年1—9月，泰国制造业缩减了3.43%，生产指数（MPI）为94.31%，下降5.23%，较上年同期增长2.3%；平均产能利用率为59.83%，上年同期为63.57%12。影响制造业生产指数下滑的因素，一是全球经济放缓导致泰国工业产品出口持续收缩；二是泰铢贬值和国际能源价格处于高位，进口原料价格上涨；三是严峻的家庭债务导致贷款利率上升，企業成本和债务负担增加。因此，泰国工业经济办公室（OIE）将2023年制造业生产指数预测下调为4.0%～4.5%，工业经济增长预测值下调至2.5%～3.0%1。

制造业是泰国重要的出口产业，2023年上半年，10项主要工业出口产品价值为942亿美元，约占出口总值1411 亿美元的66.74%，但除了电子设备、汽车设备和零部件及电器，塑胶制品、化工品和纺织品等大部分工业品出口大幅下滑2。出口下滑直接导致出口制造业生产指数持续下降，截至2023年9月，出口占总生产比重大于60%的制造业生产指数连续7个季度下降，工业产品出口下滑表明泰国的工业产品结构不符合国际市场需求，因此，泰国大力发展高附加值制造业，激励外商投资生物技术、纳米技术和先进材料等高端技术领域。

3.旅游业拉动经济增长效果低于预期。旅游业是泰国经济的重要支柱，新冠疫情暴发前占GDP的12%，旅游相关从业人员在就业总人口中占比高达25%。2019年，入境泰国的游客达到3900万人次的顶峰，收入达1.91万亿泰铢。2022年，仅有1180万人次入境泰国旅游3。2023年，每月入境游客恢复至200余万人次，带动酒店业、餐饮业和免税店等服务业和零售行业复苏发展。

振兴旅游业是赛塔政府提振泰国经济战略的重点，旅游业也是短期内推动经济复苏最有前景的行业之一。赛塔政府推出的系列振兴旅游业政策有：一是放宽签证限制，对来自中国、印度、哈萨克斯坦等国家和地区的游客实施免签政策，便利化出入境手续，以及延长旅游签证停留时间至90天；二是允许曼谷、普吉岛、春武里、清迈及素叻他尼府苏梅岛的娱乐场所营业至凌晨4点，打造夜生活旅游生态；三是提升旅游服务标准，包括优化机场运营、航班安排、行李管理、入境检查和开设外籍游客出境自动通关通道等，在“进入泰国”门户网站上建立了“旅行便利性”系统，以方便游客使用一站式服务；四是“神奇泰国外籍人士特权”项目 ，该项目是继签证政策放宽后，对外籍游客包括长期居住在泰国的外籍人士群体、跨国企业职员及度假游客群体推出超级优惠旅游套餐，该项目提供高达80%的折扣特权，涵盖酒店住宿、餐厅、美容院和旅游活动等消费支出的各个方面，以增加旅游业及相关产业总收入。

泰国多项振兴旅游业政策实施使入境游客数呈现强劲的增长势头。2023年1—10月，赴泰国旅游的国际游客数达到2220万余人次，与上年同比增长212.67%，预计2023年泰国入境游客总数约为2760万人次4。其中，近半的游客来自马来西亚、中国、韩国、印度和俄罗斯等国，中国游客增长近10%，达到276万人次，仅次于马来西亚排名第2。2023年前9个月的旅游收入为7622.37亿泰铢，全年国际游客的旅游消费将给泰国创造约1.17万亿泰铢的收入；泰国旅游与体育部预测，2023年国内和国际市场旅游收入将达1.25万亿～2.38 万亿泰铢，与2019年的旅游总收入 3 万亿泰铢相比，恢复 80%5。政府采取的一系列刺激措施，使泰国旅游业年均增长率保持在23.1%，接近2013年水平（图3），这反映出泰国旅游业将恢复至2019年以前的正常水平。

尽管泰国入境游客数量超过2500万人次，但是旅游业对泰国经济复苏和增长的拉动作用不足。一是内需疲软导致国际旅客结构以中等收入旅客为主体，旅游人均单次消费为46900泰铢，低于2019年的47895泰铢，因此，需要生产高附加值的旅游产品来吸引高购买力游客回归，以增加单次消费1。二是旅游行为变化的挑战，如在中国游客中出现了一个新趋势，即由传统的报团旅游转向自由行和创业考察行，泰国需要适应这一新趋势，迎接更多的中国游客。泰国国家旅游局预测，2023年泰国将迎来400万～440万中国游客，并从中获得2575亿泰铢的旅游收入。三是受国际紧张局势影响，俄罗斯、中国、日本、美国和欧洲等主要游客市场将成为泰国旅游市场复苏的关键要素。四是泰国国内航空运力瓶颈、电子签证系统调整及激烈的旅游竞争市场等多方面的问题亟待解决。

（三） 新能源汽车引领汽车产业跨越式转型

经过60年的发展，汽车工业逐步成为泰国制造业的重要支柱和第一大产业，约占GDP的12%。泰国拥有汽车组装、整车和零部件生产的完整产业链，是东南亚最大的汽车制造国，也是世界第十大汽车生产地。同时，泰国汽车工业属于出口导向型，年出口汽车100万辆以上，是亚洲地区仅次于日本和韩国的第三大汽车出口国。2023年，泰国汽车生产和出口逆势增长，尤其是新能源汽车需求旺盛，推动汽车产业加速转型。

1.汽车产业产销量回升至高位。泰国汽车工业协会公布的数据显示，泰国拥有10家整车工厂、2000余家汽车零部件工厂，以及16个汽车品牌生产线。2013年，泰国汽车产量达到 245 万辆的历史高峰，之后汽车产量呈波浪形升降，新冠疫情全球蔓延期间，跌落至1400余万辆的低位。2022年，泰国经济复苏带动汽车产量回升到188.3万辆2。2023年1—10月，泰国汽车产量为154.47万辆，与2022年同比增长0.65%3，预计全年汽车产量将超过200万辆，呈现良好复苏势头。同时，泰国汽车的主要出口市场东南亚、澳大利亚、中东、非洲和北美洲等需求稳定，支撑泰国汽车出口持续回升。2022年，泰国汽车出口总量达100万辆；2023年1—10月，出口总量为92.76万辆，同期增长15.86%4。在近10年里，泰国汽车基本保持在生产200万辆、销售80万辆和出口120万辆的规模化水平（图4），汽车产业与旅游业并驾齐驱，成为泰国经济增长的两大支柱产业。

2.电动汽车促进汽车产业升级换代。近年来，世界各国为实现碳达峰碳中和目标，使用新能源成为主流。汽车行业受其影响，正在经历着根本性变革，电动汽车成为变革的引领者。为进一步促进泰国汽车工业发展并保持其在东南亚地区的地位，泰国向电动汽车领域迈进。泰国启动了“30·30政策”，即到2030年时，使泰国生产的电动汽车产量达到72.5万辆，占汽车总产量的30%1。在这一目标的指引下，泰国实施的系列优惠政策推动电动汽车年销量持续增长，2022年达到9.6万辆，同比增长98%；2023年1—10月，电动汽车销量达13.98万辆，其中，纯电动汽车（BEV）达到5.59万辆，同比增长717%（图5），全年BEV销量有望达到6.8万辆，同比增长405%，占泰国汽车总销量的份额将从2022年的1%扩大到8.6%2，这表明电动汽车市场接受度正在不断提升。新能源汽车发展的良好势头激发了赛塔政府将泰国打造成为东南亚汽车制造中心的信心，出台了支持新能源汽车产业发展第二阶段政策（2024—2027年），即降低售价200万泰铢的新能源汽车整车进口税的40%；购买新能源汽车的消费者每辆可获最高10万泰铢的补贴；汽车制造商在泰国建立主机厂，其生产的数量为进口数量的2～3倍，将享受进口消费税降至2%的优惠3。为促进投资，泰国出台“电动汽车三加（EV3 Plus）”措施，以及3—11年的免税期等吸引投资的激励措施，以推动BEV产业发展。这一政策将吸引更多的外国汽车制造商到泰国投资新能源汽车领域，并参与汽车研发和生产，有助于促进泰国新能源电动车行业持续增长。

3.“中系”汽車占据泰国电动汽车半壁江山。泰国实施的新能源汽车激励政策吸引了中国、日本、韩国和欧美地区的汽车生产企业加速布局泰国BEV领域。从供给端看，目前泰国市场上的16个电动汽车品牌，有奥迪、宝马、特斯拉、保时捷和捷豹5个欧美品牌，现代、起亚、雷克萨斯和尼桑4个日韩品牌，以及沃尔沃、比亚迪、上汽名爵、广汽埃安和哪吒汽车5个中国品牌。定价上，欧美品牌居高，日韩品牌居中，中国品牌的性价比最优。截至2023年10月，在泰国电动车销量榜单上，比亚迪排名第11。从生产端看，泰国有4家电动汽车生产商，包括1家泰国本土企业、1家泰日合资企业、2家日本公司，但产量小，不足以满足需求。

近年来，中国在电动汽车领域处于领先地位，泰国积极吸引中国电动汽车制造商投资。中国新能源汽车企业比亚迪股份有限公司、哪吒汽车的母公司合众新能源汽车有限公司和上海汽车集团股份有限公司等在泰国投资建厂，并将动力电池和电芯等关键零部件的本地化纳入计划。2023年4月，在泰国正式动工的上汽正大新能源产业园聚焦将锂离子电池纳入园区本地生产；10月，泰国投资促进委员会批准了中国新能源汽车制造商长安汽车集团有限公司88.6亿泰铢的投资预算，支持建设年产能5.8万辆BEV和3.65万辆插电式混合动力车的工厂2；中国长城汽车股份有限公司2020年收购了美国通用汽车位于罗勇府的汽车工厂和发动机工厂并追加投资，促进新能源汽车本地化生产。随着大量中国新能源电动车生产企业“出海”布局泰国市场，同步展开电动汽车进口和投资，“中系”汽车已突破“日系”汽车在泰国的垄断地位，成为泰国发展新能源电动车产业的生力军。

泰国正在重新布局汽车市场，试图将泰国打造成为电动汽车及其零部件生产基地；2023年10月，又启动了吸引汽车行业巨额投资的“特别行动中心”，旨在吸引外国汽车制造商投资新能源电动车产业及零部件生产。泰国的先发产业优势和强大的激励机制，以及相较于其他东南亚国家更大的市场，将吸引中国、日本和韩国等跨国汽车制造企业进行投资，促进泰国汽车产业实现转型升级及供应链本地化，据此，泰国有潜力成为东南亚地区电动汽车生产基地和产业核心区域。

三、外交：积极主动，实施经济外交以促合作

2023年，泰国实施“积极主动的经济外交”，以服务促进经济增长的首要任务。初上任的两个月内，赛塔密集出访中国、柬埔寨、老挝和新加坡等8个国家，与数家国际知名企业和集团的高管会面，推广数字经济、绿色经济、泰南陆桥项目和旅游等涉及泰国发展的关键领域；重视区域和国际社会的合作，提升泰国的国际影响力；促进与周边国家的可持续增长和发展的战略伙伴关系，以保持泰国在东盟和大湄公河次区域的突出地位；促进与国际经济和发展组织合作，以增强国际上对泰国安全的信心；同时，坚持在联合国主导下妥善处理地缘政治局势，力求在促进世界和平与全球共同利益方面发挥建设性作用。

（一）继续弘扬长袖善舞的“平衡外交”政策

中美两个大国的关系直接影响到“印太”地区的经济和安全利益，当前，泰国正在谨慎地应对中美竞争。泰国政府优先考虑战略自主权，延续了传统上的“平衡外交”策略，积极保持和发展与中美两国的战略合作伙伴关系。

1.站在新的历史起点构建中泰命运共同体。2023年既是中泰全面战略合作伙伴关系第2个十年的开局之年，又是构建中泰命运共同体的元年，中泰关系进入新时代。中泰双方以落实中国国家主席习近平2022年访问泰国成果为主线，政治上高度互信，经贸上务实合作，文化交流上心心相通，区域事务上共商共促，多领域、多层面合作取得累累硕果1。2023年，中国加强共建“一带一路”倡议与泰国发展战略对接，双方深化在促进贸易、投资和中老泰互联互通各领域的务实合作；逐步落实《中华人民共和国政府与泰王国政府关于中泰战略性合作共同行动计划（2022—2026）》确立的事项，在共同推動跨境物流、供应链和新能源电动汽车、低碳和生物产业发展，打击跨国犯罪以保证地区安全等方面取得实质性成果，持续推动中泰命运共同体建设走深走实。

一是泰中关系被赋予新的时代内涵。2023年是共建“一带一路”倡议十周年，泰国作为“一带一路”重要共建国家，积极支持中国通过共建“一带一路”倡议分享其发展红利，中泰双方在设施“硬联通”、规则“软联通”和文化“心联通”方面务实合作，成效明显2。2023年10月16—19日，赛塔出席第3届“一带一路”国际合作高峰论坛，对中国进行正式访问并与中国国家主席习近平举行会谈3。中国强调支持泰国走出符合自身国情的发展道路，泰国表示与中国落实习近平访问泰国重要成果。双方承诺继续在涉及彼此核心利益和重大关切的问题上相互给予坚定支持，要做高质量共建“一带一路”的排头兵。双方签署了涉及外交、共建“一带一路”、数字经济、海关检验检疫、电影、文化和媒体等领域的合作文件4。同时，中泰携手推进中国—东盟“五大家园”5建设，致力于澜沧江—湄公河地区合作，共同推进全球发展倡议和全球安全倡议取得进展，在地区安全与和平进程中相互支持并发挥作用。

二是中泰经贸合作的韧性和活力强劲。中国连续11年成为泰国第一大贸易伙伴，2019年以来又数次成为泰国第一大外资来源国。2023年1—10月，中泰双边贸易额达968.25亿美元。其中，泰国对中国出口额为315.53亿美元，泰国自中国进口额为652.71亿美元，泰国贸易逆差为337.18亿美元6。泰国出口总额在8—10月呈现正增长，主要源于榴莲等农产品对中国出口增长。在投资方面，中国在泰国投资额排名第1，前9个月，中国申请在泰国投资项目264项、约28亿美元7，聚焦于机动车及配件制造、钢铁制造、轮胎及橡胶制品生产等制造业领域，形成了多渠道、多层次、全方位的投资格局。EEC仍是中国对泰国投资的主要地区，其中，电子和新能源汽车成为投资新热点，如中国广州永旺汽车用品有限公司准备投资超过60亿泰铢在泰国建立制造和销售业务；中国长安汽车集团有限公司获准在泰国投资建设电动汽车生产基地，助力泰国成为东盟电动汽车制造中心8。

三是绿色科技和人文交流密切。泰国政府制定了新的国家能源规划，减少温室气体排放，做好化石能源和可再生能源管理，包括能源发展、油气管理、替代能源发展和能源效率等，以达成温室气体排放预期目标。同时，为缓解电力短缺和能源绿色转型，泰国政府出台了多项利好政策，将吸引外资作为发展可再生能源的重要方向。近年来，中国与泰国在风力发电、光伏发电等可再生能源领域的合作取得了丰硕成果。在清洁能源应用等领域，中国具有很强的技术优势和雄厚的资金支持，中泰两国在可持续绿色清洁技术领域的合作前景广阔1。同时，双方在文化、教育和传媒等方面广泛开展合作。10月25日，中国南方报业传媒集团分别与“泰国网”、泰国五洲日报、华人头条（泰国）等华文媒体签署战略合作框架协议，旨在持续报道中泰经贸文化合作、华侨华人在泰国奋斗历程，讲好中泰故事、粤泰故事2；泰国深受中国留学生喜爱，有14000多名中国学生在泰国各所大学学习，为泰国创造了10亿泰铢的收入3；泰国连续18年选派议会、政府和军警等部门人员千余人到中国学习，密切“中泰一家亲”友好关系。

2.重申泰美战略伙伴和同盟关系。2023年泰美双方高层频繁互动以重申泰美战略伙伴关系和泰美联盟的重要性。双方共同致力发展双边贸易和投资以加强供应链合作，促进防务、能源安全和地区经济安全，以及在促进共同关心的问题上的合作，推动泰美战略伙伴关系取得切实成果4。

一是双方高层积极互动，恢复泰美同盟关系。2023年上半年，美国国务卿、国会议员等政府高级官员多次出访泰国，推动双方基于盟友关系就共同关切的问题及双方各领域合作开展会谈。然而，泰国新总理选举结果不符合美国预期，美国对泰国新政府设置了外交障碍。但赛塔出席了11月15—17日在美国旧金山举行的亚太经合组织（APEC）第30次领导人非正式会议，期间还参加了APEC晚宴，与美国总统拜登进行了长时间的交谈并与之亲切自拍，这表明泰美两国重申和恢复传统盟友和战略伙伴关系。

二是经贸合作日益加强。美国超越日本成为泰国第二大贸易伙伴国，2023年1—11月，双边贸易额为626.35亿美元5。美国也是泰国重要外资来源国之一，赛塔政府在美国旧金山期间，积极开展系列旨在吸引投资的商务活动。赛塔与美国商务部部长吉娜·雷蒙多会面，双方就两国政策和经济发展交换意见，美国重申愿意与泰国保持密切合作；赛塔会见美国—亚太经合组织商业联盟成员波音公司、亚马逊公司、联邦快递集团、辉瑞公司、维萨、花旗银行、爱彼迎和达美航空等全球知名企业高管，重点展示了引资政策及泰国的潜力6；成功地与微软公司和谷歌公司签署了合作谅解备忘录，拟将投资重点放在建设3个数据中心上。加上亚马逊云平台（AWS）及中国深圳市腾讯计算机系统有限公司、阿里巴巴（中国）有限公司等的投资，泰国在人工智能和数字化上吸引的投资额总计达8500亿泰铢，这将推动泰国在人工智能和数字化等方面的高效发展7。

三是支持美国主导的地区合作。泰国承诺密切支持由美国主导的“印太经济框架”（IPEF）。2023年9月10—16日，泰国在曼谷主办IPEF对话会议；11月16日，赛塔在美国旧金山出席IPEF部长级会议。该会议发表了联合声明，宣布签署《IPEF清洁经济协议》《IPEF公平经济协议》《印太繁荣经济框架协议》的谈判已经实质性结束89。同时，泰国致力推动IPEF内的合作，强调提供技术援助和能力建设的重要性，希望IPEF成为推动亚太地区繁荣愿景的平台，促进亚太地区全面和可持续经济发展。

（二）积极促进东盟发展及发展与其他成员国的关系

作为东盟的创始成员国，泰国积极发挥其在东盟事务中的主导性作用，支持东盟与中国、日本、印度等国家开展合作，推动湄公河与伊洛瓦底江、恒河三大流域的互联互通，促进东盟共同体强大和统一，成为地区合作和可持续发展的增长中心。

1.促进东盟可持续发展。2023年，泰国政府高层频繁参加東盟相关会议，关切东盟事务、提出解决方案。副总理兼外交部部长班比出席第56届东盟外交部部长会议，共同维护东南亚无核区、人权合作，以及促进与外部伙伴的关系，重申东盟领导人关于缅甸局势的“五点共识”1；参加第12届湄公河—恒河合作外交部部长会议，同意加快连接湄公河次区域与印度次大陆的印缅泰三边公路建设项目，并签署了相关协议和文件，促进与印度之间的无缝连接2。赛塔出席东盟—海湾阿拉伯国家合作委员会（GCC）峰会，促进了一系列积极事项，包括推动建设东盟与GCC的伙伴关系，推动绿色金融和清洁能源可持续发展议程3。泰国充分发挥东盟—日本关系协调员（2021—2024年）作用，促进日本在东盟和泰国投资增长；作为东盟可持续发展合作协调员，敦促东盟加快实现可持续发展目标。

2.深化与东盟其他成员国的友好合作关系。泰国经济外交政策的前沿是周边邻国，与周边国家深化合作关系对泰国国家利益而言至关重要。初上任的两月内，赛塔密集访问柬埔寨、文莱、马来西亚、新加坡和老挝等东盟成员国，与周边国家就政治互信、经贸与投资合作、互联互通、地区安全，以及推动和平进程等方面深化合作，发展战略伙伴关系。

一是泰柬两国实践前瞻性的共同安全与繁荣伙伴关系。2023年8月22日，新当选的泰国总理赛塔与柬埔寨首相洪马奈互致贺信。9月28日，赛塔任泰国总理后首访柬埔寨，泰柬双方在多个方面达成了一致意见，同意利用双边合作联合委员会等加强人文与安全合作；促进两国在贸易、旅游、投资、边境建设、数字和绿色经济5个领域的经济一体化；推动双边贸易额在2025年达到150亿美元；支持双方各级安全机构定期沟通和互访，密切合作打击跨境犯罪尤其是致力消除泰柬边境的诈骗活动4。在互联互通上，泰柬友谊大桥的开通将促进两国之间的货物运输，并刺激连接泰国、柬埔寨和越南“南部经济走廊”沿线的贸易和投资。双方重视维护边境地区稳定，泰柬双方新政府有意搁置领土争议，协商共同开发泰国湾石油资源；加快泰柬边境的排雷工作，以确保边境地区人民的安全5。

二是泰老两国深化增长和可持续发展伙伴关系。泰国是老挝的第一大贸易伙伴和第三大外资来源国，在老挝基础设施建设中发挥重要作用。2023年10月30日，赛塔率领泰国高级代表团正式访问老挝，以深化泰老之间的合作和可持续发展伙伴关系。泰老双方重申持续促进睦邻友好，加强安全、经济和人文交流等领域合作。经济上，双方扩大中小企业网络，刺激两国各省份和边境省份之间的经济活动，以期在2025年实现双边贸易额达到110亿美元的目标；互联互通上，双方同意合作建设和升级老泰互联互通的公路和铁路交通基础设施项目，加快建设新的湄公河铁路大桥（泰国廊开—老挝万象），将泰老铁路服务延伸至万象站，建设第6座泰老友谊大桥（泰国乌汶叻差他尼—老挝沙拉湾），改善从泰国—老挝那空拍侬府边境到老挝—越南的12号公路；安全上，两国安全机构将密切合作，预防和打击跨国犯罪，并计划于2023年底签署新的边境安全协议6。

三是泰越建立全面战略伙伴关系。越南是泰国第八大贸易伙伴，2023年1—11月，泰越双边贸易额为174.58亿美元。其中，泰国对越南出口102.56亿美元，自越南进口72.01亿美元，贸易顺差为30.55亿美元，越南是仅次于中国香港、印度的泰国第三大出口目的地1。因此，在泰国副总理兼外交部部长班比10月26日访问越南时，双方同意推动两国贸易、投资和旅游额增长，到2025年实现双边贸易额达到250亿美元的目标，商定“三通构想”2的具体落实，推动双方在数字经济和绿色经济领域的合作。双方主张加强军队和安全机构之间的合作，共同打击非法捕捞、贩毒、人口贩运及其他跨国犯罪，尤其是网络诈骗。双方持续开展国际发展合作计划，支持泰越两国大学教学交流和促进青年交往。双方将密切合作，促进东盟团结，共同为维护地区和平与发展发挥重要作用3。

四是泰马共同推进互联互通。泰国与马来西亚互为重要邻国，马来西亚是泰国第四大贸易伙伴，2023年1—11月，双边贸易额为229.75亿美元4；马来西亚也是泰国最大的游客来源国，截至11月19日，马来西亚入境泰国游客超过390万人次，居外国游客数第1位5。2023年，泰马双方高层积极会晤，马来西亚总理安瓦尔于2月9日访问泰国并与时任总理巴育会谈，11月27日再次与泰国总理赛塔会晤，双方承诺增强贸易、食品和旅游合作，同意将共同边境转为贸易区以提升边境经济；重点讨论加快两国边境互联互通项目建设，包括泰国昔罗的新海关、移民和检疫大厦（CIQ）与马来西亚黑木山之间的道路规划，以及泰国双溪哥乐至马来西亚兰斗班让第二座桥梁的建设计划，这将促进两国边境地区发展，造福两国人民6。

五是泰新开展全方位合作。泰国与新加坡的经济关系非常重要，在东盟国家中，泰国和新加坡的投资环境相似，均处于东盟中心地位。2022年10月，泰新两国签署了5份合作备忘录，涉及知识产权、肉类贸易、可持续性发展、电动摩托车和旅游等领域，这些合作协议在2023年得到落实，双方经济关系日益密切。10月12日，赛塔应邀访问新加坡，泰新双方就关键问题进行了友好协商，并表示要利用现有的双边合作机制，如泰国—新加坡公务员交流计划（CSEP）、泰国—新加坡经济合作框架（STEER）会议和领导人会议等，以加强全方位合作、建立前瞻性的战略伙伴关系7。

六是支持缅甸和平进程，加强人道主义援助。2023年12月7日，泰国副总理兼外交部部长班比会见缅甸副总理兼外交部部长陈穗艾，重申泰国支持缅甸和平进程，双方讨论了如何根据对东盟“五点共识”的执行情况来加强人道主义援助8。泰国政府支持对泰缅边境的人道主义援助，向联合国儿童基金会提供360万泰铢的援助，以帮助缅甸提高公共卫生系统预防和控制传染病的能力9。

（三）发挥在国际事务中的建设性作用

2023年，泰国在联合国会议平台上频繁发声，重申泰国在关涉可持续发展、人权方面和区域合作等议题的看法和承诺，积极履行联合国成员国的职责义务，努力发挥在国际事务中的建设性作用。

一是泰国总理赛塔在第78届联合国大会一般性讨论上发表讲话，分享了对粮食安全、全球变暖、气候变化及全球和平等问题的看法，申明泰国对和平与可持续繁荣的承诺，同时保证不干涉其他国家的内政。

二是重申泰国对促进人权的承诺。2023年是《世界人权宣言》通过75周年，泰国在第75届亚太区域人权对话上重申东盟在人权方面的作用，宣布泰国的五项人权承诺，提出加强东盟机制以促进全球人权的途径1。泰国再次被东盟提名为联合国人权理事会成员（2025—2027年）候选国，随后泰国启动了人权理事会成员竞选程序，表示希望与国际社会开展建设性和积极的合作，以提高人权理事会在促进所有人的人权方面的工作效力。

三是重视联合国可持续发展议题。2023年5月15—19日，时任泰国总理巴育出席联合国亚洲及太平洋经济社会委员会第79届会议开幕式并致辞，强调亚太国家在气候变化方面要加强合作，阐明泰国将通过“自给自足经济”理念促进泰国可持续发展目标的实现2。泰国履行了《联合国气候变化框架公约》《海洋法公约》缔约国承诺。泰国总理赛塔在2023年可持续发展目标峰会（SDG Summit 2023）上表示，泰国重视可持续发展协定，愿意为和平與可持续发展作出贡献，为子孙后代创造一个宜居的世界3。

四、2024年泰国发展展望

2023年，受到全球经济增速放缓和全国大选后组阁危机的影响，泰国复苏增长势头在东南亚地区仍处于低位。赛塔政府以疫后复苏为抓手推行“经济疗法”，旨在通过短期和中长期改革渐进式地推进国家发展道路转型。因此，2024年的泰国政治、经济、社会和外交等方面将呈现稳定向好发展的趋势。

（一）政局形势：稳定均衡，但仍存在动荡因素

未来4年，藉由保守派和革新派联合执政，泰国政局将在一个可控的、多方利益共存的格局中，有望迎来一个稳定的、均衡的发展时期。

“保革和解”推动泰国政党政治向前迈进了一大步，也意味着泰国民主政治发展趋势更加明朗。但2023年的全国大选折射出泰国政治权力格局的新动向，体现为革新派中的极左翼党派在较短时间内收获了大量民意，赢得民选下议院的首位；中左势力为泰党的民意支持率下滑，尤其是新生代选民更倾向于远进党，导致大选后为泰党失去“革新阵营”的主导地位；中右势力民主党、公民国家力量党的选票基本崩盘。大选后，泰国政治格局正在重塑，极左翼、中左势力和保守派阵营三足鼎立将是今后一段时间内的新常态，朝野内外的政治分歧不可避免，弥合分歧需要较长时间4。赛塔政府将促进经济发展作为弥合分歧、化解政治危机的主要抓手，2024年，将继续实施刺激经济增长政策。赛塔政府将主导修宪公投，在一定程度上体现以远进党为代表的反对派的政治主张，如果政府能在促进经济增长的基础上，弥合军方、王室与反对派的政治分歧，泰国政治将迎来一个相对平稳的发展时期，赛塔政府的政治光谱不会发生太大变化，至少在上议院议员2024年5月届满卸任前，政府将不会改变国家发展战略。

尽管今后一段时间内的泰国政局总体稳定，但政治冲突的风险依然存在。这些风险包括：执政联盟的内部权力分配和党派竞争，导致施政效率和稳定性不足；为泰党退出“八党联盟”受到极左翼、中左势力部分党员和新生代选民的反对，联合政府的合理性遭受质疑；王室和军方仍是重要的政治力量，干政的可能性仍然较高；新生代选民倾向于主张激进政策的极左翼党派，如果启动修宪达不到“保革”各派的预期，有可能引发新的政治冲突，甚至爆发新一轮街头示威游行。

（二）经济形势：持续增长，但仍存在不确定性

2023年，泰国经济增长速度放缓，前三个季度经济复苏表现欠佳，第四季度出口正向增长带动经济呈良好态势，叠加经济措施刺激效果增长前景，BOT预测2024年泰国经济增速将在2.3%～3.8%区间1。2024年，泰国经济增长的新动能预计来源于四个方面：一是政府刺激政策的相继实施，继续推动“数字钱包”以促进国内消费，政府将投入5600亿泰铢以推动经济、需求和供应增长，提升最低日工资标准至400泰铢，再加上新内阁上调2024年财政支出等，一系列经济利好政策将在2024年得以实施，为经济增长提供持续复苏动能。二是旅游业复苏势头明显。旅游业为泰国贡献了约12%的GDP和1/5的就业机会。赛塔政府将旅游业作为最佳短期经济刺激措施的潜力，推出了系列“组合拳”以吸引国际游客回流。中国游客仅恢复了30%，回归速度远远慢于预期，2024年，中国游客回归应该好于预期。赛塔政府的目标是2024年吸引游客3500万人次，入境游客的收入提高到3.3万亿泰铢。相关产业如航空业、酒店和餐饮服务业及零售业将比2023年有更强劲的增长。三是以新能源电动车为代表的制造业发展将是经济转型增长重要动能。赛塔政府将泰国未来产业发展定位为“东方底特律”和“时尚中心”，以进一步强化泰国汽车制造业和纺织服务业的优势。泰国以完整的汽车产业链为基础发展新能源电动车，吸引中国、日本和韩国的电动汽车投资，推动产业结构均衡化将是泰国中长期经济增长的关键举措。四是推动绿色经济和数字化转型。泰国持续强化EEC和BCD经济模式，优先发展生物循环绿色经济、医药、电动车、数字和服务业等5个产业2，这将有利于促进泰国向新经济战略的过渡，并对未来经济增长发挥重要作用。

2024年，泰國经济增长总体向好，但受全球经济复苏缓慢和下行影响，增长仍然面临相当大的挑战。一是外部环境对泰国经济增长的压力。2024年，全球经济发展将出现波动，美国持续加息将利率推至5.50%～5.75%的高位，这将对泰国产业发展形成压力。另外，泰国维持利率2.5%的高位将抑制投资活动，同时，沉重的家庭债务压力和生活成本危机都将对泰国经济的可持续增长形成挑战。二是出口贸易的增长动能减缓。尽管2024年，泰国出口将得以恢复并可能实现3.6%的增长，但是复苏进程比较缓慢，而且出口增长高度依赖国际市场需求尤其是中国的需求。同时，气候变化导致一些国家制定可能影响国际贸易的环境标准，这些都有可能影响出口增长。三是依托新能源汽车推动制造业转型尚需时日。泰国汽车生产和出口的产品以“日系”为主，尚没有自己的汽车品牌，而且日本车企向新能源车转型较慢，因此，泰国电动汽车发展正处于没有形成自主生产和对外出口的断档期，泰国将失去部分国际市场。四是周边国家如越南和印度尼西亚的竞争冲击，以及泰国缺乏人口年轻化红利，都将对泰国的经济增长产生影响。

（三）外交走向：以经济为主，向多元化扩展

2024年，泰国仍将推行“积极主动的经济外交”政策，以更理性、更务实的态度平衡发展与主要国家间的良好关系，深化与在东南亚地区有影响力的日本、印度等国的合作关系，加强与对泰国经济有重要影响的国家的互动。同时，依托东盟，以及RCEP和APEC等平台和多边机制，开展多元化的交流与合作，维护泰国在地区和全球的利益，拓展更为广阔的经济合作空间。

一是保持与大国间的“平衡”，开展务实合作。大国博弈仍是影响当代国际关系走向的重要因素，中美关系、中欧关系、美俄关系和美欧关系等都对世界政治经济格局的变化产生巨大影响。泰国主张“积极主动的经济外交”以应对极其复杂的国际环境，进一步“平衡”发展与中国、美国的战略伙伴关系。泰美同盟关系恢复，美国的谷歌、微软和特斯拉等公司将兑现投资泰国的承诺，双方的经济合作将更加深化。泰中关系进入新时代，将持续沿着中泰命运共同体建设目标向前迈进。中泰两国高层将密切往来、加强战略沟通对接，尤其要促进共建“一带一路”倡议与泰国《国家二十年发展战略规划》的衔接落实，以及与数字经济和绿色经济等新经济战略、泰南“陆桥”计划的对接，研究战略对接的可行性及合作前景，为中泰务实合作注入新动能；加快推进中泰铁路建设进程，落实“中老泰联通发展构想”确立事项；加大电动汽车和5G通信技术合作，促进泰国产业升级；加大跨境数字经济和绿色经济合作，以打造中泰新兴经济合作前沿阵地；充分运用RCEP和CAFTA等机制，促进中泰贸易投资合作稳定上升1；利用2024年中国—东盟人文交流年活动，促进中泰开展青年、民间、教育、文化、旅游、媒体、科技和地方等各领域、多层次交流合作2；在国际和地区事务中强化共识，为地区和平与发展作出积极贡献。

二是持续扩大经济联盟。增强与中国、日本、美国、德国和法国的双边贸易联系，开拓与潜力市场和新兴市场的贸易合作，加强与印度、韩国、澳大利亚和欧盟国家，以及沙特阿拉伯、阿拉伯联合酋长国和土耳其等新兴市场的互动与合作；泰国将加快目前进展缓慢的自由贸易协定谈判，特别是与欧盟的高标准自由贸易协定的谈判；加强与世界新兴市场——金砖国家的互动与全面合作；拟加入经济合作与发展组织（OECD），以提高泰国的标准。

三是发挥东盟成员国主体地位的作用。泰国将增进与东盟其他成员国的互联互通和贸易便利化，持续提升与周边国家的贸易投资合作水平；继续在东盟事务中发挥正向作用，着力推动缅甸和平进程；在国际事务中，推动人权平等和气候变化问题的解决，为兑现可持续发展承诺而持续努力3。

五、结语

通过分析2023年泰国大选后的政治格局、经济增长动能和以经济为主的外交策略发现，泰国的政治格局发生了重大变化，民主进程取得了巨大进步，同时，代际分化日趋严重。经济持续复苏，但促进经济增长的消费、出口和投资表现不亮眼，泰国经济增长困境重重。当前，泰国正处于经济多产业、多维度发展的关键时刻，赛塔政府必须努力推动实施经济增长的短期和中长期目标，促进制造业和服务业的转型升级，推动数字经济、绿色经济及新兴产业经济加速发展，挖掘泰国经济增长的潜力，力图冲破“中等收入陷阱”，以期在2027年进入高收入国家行列。当然，泰国经济发展若仅依靠内生动力是远远不足的，还需要国际经济发展的助力。赛塔政府上任后开展的“积极主动的经济外交”无疑是切合泰国当下实际并取得了明显成效的。然而，面对日益加剧的地缘政治不确定性挑战，泰国需要采取多元化的外交政策，在东盟、地区和国际事务中发挥建设性作用，消除不平等，推动地区和平进程，以确保泰国未来发展的外部环境的稳定。

（责任编辑：颜  洁）

A Retrospect of 2023 and Looking Ahead to 2024： Reconciliation Between Conservatives

And Reformists and Transformation of Thai National Development Path

Yuan Chunsheng （Yunnan Academy of Social Sciences/China Academy for South and Southeast Asian Studies，

Kunming， 650034， China）

Abstract：Politically，Thailand formed a cross-camp coalition government in the 2023 general election and Puea Thai Party member Srettha Thavisin was elected as the 30th Prime Minister， resolving the cabinet formation crisis and promoting Thailand's democratic progress through the reconciliation between conservatives and reformists. However， the strong rise and expansion of opposition factions from the general electionhave turned Thailand's political pattern from a long-term opposition between conservatives and reformists to a "three-legged structure"，bringing hidden worries to the political stability of Thailand;economically， the Thai government promoted "economic therapy". A series of measures， including "restarting tourism in Thailand"， deferring farmers' loan repayments for a period of three years， reducing living costs， attracting foreign direct investments and tax breaks， were taken to stimulate economic growth. However， Thailand's economy grew less than expected owing to the "political vacuum" formed by the election， the contraction of export trade， the decline of the manufacturing index， the slowdown of the recovery of the service industry and other factors; diplomatically， Thailand upheld its tradition of "great power balance" diplomacy， restoring the alliance with the United States and seeking economic cooperation with American multinational companies. It also continued to develop a community of shared future with China， implemented proactive economic diplomacy to strengthen friendly cooperation with China， the United States， Japan and other countries and emerging economies in investment， trade， and sustainable development， relied on ASEAN to carry out regional cooperation， and played a constructive role in international affairs. 2024 is the opening year for Thailand to embark on "incremental reforms" to boost economic growth and transform its development path， and further expand the development space of the green economy， digital economy， and new energy industries and so on. As Thai politics and diplomacy will serve the goal of economic growth， Thailand's potential for recovery and growth should not be underestimated.

Key Words： Thailand; 2023 Thai general election; reconciliation between conservatives and reformists; economic therapy; new energy vehicle;Sino-Thailand relations

［基金项目］ 中国（昆明）南亚东南亚研究院2022—2025年度重点学科建设项目“泰国研究”

1跨阵营政党联盟包括革新派的为泰党、泰国民族党、泰团结力量党、泰国自由党、新社会力量党等5个政党和保守派泰自豪党、公民力量党、泰国人团结建国党、民主党、泰国发展党、勇敢国家发展党等6个政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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