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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父彭元植(外一篇)

2024-04-17刘绥滨

散文诗 2024年6期
关键词:武术家青城门派

◎文/刘绥滨

蜀中儿郎多豪气

我自20 岁出道,做过贴身保镖、镖校教头、外资娱乐业保安教官、大集团公司保卫科长。练过传统技击、现代散打、自由搏击、生死格斗……走遍大江南北,与近10 多个国家的高手交过手,大小700 余战,也付出过全身多处骨折、大咯血等沉重代价。上溯到20 多年以前,格斗对我而言,真如吃饭、穿衣一样平常。实战能让我真正对对方心服口服,但回首过往,能让我真正折服者并不多。但有一位老人,他在世时我服他,他仙逝后我仍服他,他就是2002 年6 月逝世的峨眉武术宗师、解放前即享誉武林的“常胜将军” “千手观音” “蜀中第一快手” 彭元植。

天人合一

1988 年,我恩师之一,解放前人称“川西枪棍王” 青城二十四侠之一的祁玉祥,仙逝前曾嘱我,如有机缘,当拜成都彭元植为师。我因奔波在外,1991 年方见到慕名已久的彭元植老师。祁玉祥老师身经百战,是打过金章,做过私人保镖、军队教官的北派武术家,他很少赞誉南派武术家,对四川南派武术家,我只听他赞誉过两位:一位是被贺龙元帅称为“铁胳膊”、曾获三届四川省擂台赛金章的峨眉岳门武术家景书堂(我曾受其指点,但未正式拜师);一位便是彭元植老师。蜀中武谚云“千改万改,快硬无改”(即什么招式都有破解的方法,只有快和硬到了极点的时候,才无法破解),而这两人正是硬和快的代表人物。

1991 年,彭老师已年届八旬,但他和蔼可亲,不像练武之人,我虽知道先师祁玉祥一生所言无虚,却仍好奇,总想看看彭老师的武功到底高到了何种境界。一次,与彭老师在一起,我在他面前比划了几下后,就专提老拳师比较忌讳的现代散打。果不其然,彭老师说:“你既然说现代散打好,那就让你这20 多岁的现代散打和我这80 岁的传统武术打一打吧。” 那时,我年少气盛,正求之不得,当下就在彭老师的寝室中较量起来。

彭老师的寝室不足20 平方米,靠里是张老床,左侧是一个旧式立柜和写字台。彭老师以含机式打桩以静制动,我则以格斗式开手先发制人,打出我的散打绝活“刺拳、直拳接小鞭腿”。但我前手刺拳一试探,彭老仅身子后坐,头、手都未动一下。紧接着,我后手直拳一出,一般散打选手常是用手格挡或后退,我则直接发后鞭腿,攻击对方膝关节外侧,欲一击制胜。然而,彭老不退反进,一招“托梁换柱” 将我右手架得身体空门大开。我仍条件反射般地发出了后鞭腿。说时迟,那时快,彭老一招换柱,一拳砸在我起鞭腿的右大腿中段,接着一招“夜奔潼关”,将我横打至左边一米多远的立柜门上,真把我打怵了。立柜顶上的簸箕被震落了下来,他旋即一个错步,一个搭手,便把即将坠落到我头顶上的簸箕抓住,然后笑着问我:“没什么事吧?” 我回过神来,赶忙跪下连磕了三个头,认了彭老这个让我敬佩一生的师父。我们是有师徒缘的。因和彭老同月同日生,所以,跟他学艺以后,我再未为自己举办过生日宴会,每年都约定俗成,携众弟子为老人家做寿,直到他去世。

一点浩然气,千里快哉风

彭老说:“在武学方面,你已是中学毕业,现在可以学大学课程了,不必重头再学。” 随他学艺几年,我陆续学了峨眉派的理论、太子劲、易筋经、鹤拳以及峨眉72 绝手等。

从小到大,我涉猎过10 多种中外武术门派,喜欢写作,文章见诸国内外公开发行的武术杂志及体育报刊,还在第4 届全国实用武技征文中获过奖,但是,彭老10 余年前写过的一篇技击文章,却至今都令我赞佩不已,尤其是他仅只读过私塾。是的,兼通文武,这也是我佩服他的原因之一。

弓背霞明剑照霜

彭老还擅长中医伤科、丹青,其弟子在各行各业均有建树,除我外,武术界名流就有四川海灯法师武馆馆长齐勇,有曾获全军擂台赛冠军的涂大春,有四川省峨眉山市武术家协会副主席党建国,有曾与我在《武林》 上唇枪舌剑未分胜负的武术学博士程大力,另外,还有佛教界原四川峨眉山息心所住持杨普,医务界成都骨科名医、副主任医师张长寿,书画界四川昭觉寺《极乐世界图》 作者彭泽俊(也是彭老之子)。

彭老武功为清中叶少林大侠马朝柱所遗。马刺杀嘉庆帝未果,被大内高手四处追杀,入四川新都,改名换姓,以贩麻布为生,人称“赵麻布”。马将擅长腿法的北少林武功与四川本土武功融合,创立擅长手法的峨眉僧门(一些报刊称峨眉僧门为彭老所创,有误)。彭老则为峨眉僧门第5 代传人。

据传,抗战时期彭元植受聘为国民党川南边防军司令部总教官。其时,日本人为灭中国武林威风,派其扶持的拳霸“华北第一快手” 赴重庆挑战彭老,只因彭老当时被日本外务省确定为中国武术七大高手之一。平时谦和忍让的彭元植在国家荣辱存亡之际,一反常态,在对抗战中即以一招“龙形重手” 将对方击伤,后对方不治而亡。日本人转而以重金利诱彭老赴东瀛传拳,扬言不从即要派刺客暗杀彭老。彭老遂挂冠而去,归隐成都,更名彭元植(原名彭栋梁),以教书为生,不言武,不授武,直至上世纪80 年代武术重兴,经省市体委多方动员,方重出山。20 世纪50 年代,“华北第一快手”的后人艺成后,入川寻仇,尚未找到彭老,即被彭老师弟侯仲约打败,侯说:“就你这本事,连我都打不过,找彭老师,你会输得更惨,不找也罢。”对方默然告退离川。

从25 岁到40 岁这段,我基本都保持每秒6 至7 拳的记录,中央广播电视总台体育中心编导赵藐不相信,在拍20 集中国武术系列片《今风·细雨·江湖》 时,首拍青城后回北京,调出我以青城劈空拳击灭1.5 米外蜡烛的片段,用秒表计数,结果正是1 秒6 拳,而我也正是以此成为劈空拳灭6 支蜡烛的中国电视吉尼斯擂主,并被《2001 年湖北·中国武当拳国际交流大会论文集——武当拳法散论》 介绍,而这一切正得益于彭老独特的 “快手训练法”。

与法国东方文化中心创始人柯文博士切磋

参加五粮液第24 届酒圣祭祀大典

彭老一生不讲门派之见,他常说:“其实古代并不分什么门派,不过是一批武术家因为一些可以为外人道的原因和不可以为外人道的原因聚集在一个地方,继续研习武功,然后授徒。师父老了,就终老该地。徒弟年轻,总想下山闯荡江湖,当大侠,当武状元。而当他走入尘世,武术出众,人家就会问他是在什么地方学的,他亦会告诉对方是在少林寺或青城山、武当山、峨眉山等处学的。人家继续发问,学的什么拳?最简单的回答就是少林拳、青城拳、武当拳、峨眉拳等。这就是门派的由来。各个门派就像登山一样,因路径不一,最初和中途得到的东西就不一致,但登上山顶,一切便豁然开朗,各个门派在最高境界都是一样的。” 真正的武术家都是如此。祁玉祥让我拜彭元植为师,而彭元植后来又给我推荐了当年抗战中台儿庄大战的黔军武术总教官、青城派第35 代掌门人余国雄。而在我拜彭老为师8 年之后,我又被余国雄授予青城派掌门人之位,这也是承彭老之恩,托彭老之福。

打一套拳

2002 年,我们成立了一个“大道演艺团”,就是为了把青城山的青城武术和洞经音乐振兴起来。那时,刚好四川阿坝州将举办“中国首届黄龙文化旅游节”,当地领导也特别推崇我,就开了当时一个最高的演出报酬,并说,只要我到黄龙打一套拳,其他都好说。后来甚至将报酬提到了四万五。我们就去了,带了几十个人,是一个团的人参加的。

那里是高原,加上那段时间因为生活没有规律,又有胃病,结果到黄龙的当天晚上,我就开始消化道大出血。当时并没有在意。第二天早上,又连续便了两次血,因为,我以前是当医生的,深知演出可能只能取消了,因为照常规应是正常休息、住院和止血,可是,怎么行?这么紧要的时候,我带了这么多人出来,不就是要挣这几万元回去吗?如果不演了,钱就挣不到了。而当时青城派发展正处于最困难的时候,我必须要挣到这笔钱。

后来,又想这应该不是多大的问题,因为在我之前的10 多年中,也常有带伤病参加比赛的时候。一般过后休息一段时间便好了。所以还是想照原计划打。我当时是压轴节目,是最后一个上的。要打的是青城道家太极拳,一共有六段。而我的性格便是要做就要做到最好。结果却是,我在场上打第一段的时候宛若行云流水,发力等等都发得挺好,到后来却感到力量在慢慢减弱。打第三段的时候,就开始力不从心,极不舒服,但我内心还是决定打完。慢慢地,觉得身体越来越沉重,做一个青龙摆尾,就像拿一把千斤铁扫帚一样。事后大家都笑我,为什么不打两段就收尾呢,反正大家也不知道你的拳路。但我深知我的性格不容许自己这样做。

拳打完后,人就不行了。以前收式的时候,我定一下神大概就是5 到10秒就够了,但那天足足定了5 分钟。因为当时我的眼睛已看不见前面了,眼前只一片黑。我努力定了一下神,调了一下气后,感觉好多了,当看见离我10 多米远的地方有一排凳子时,我就往那边走,走的时候感觉那10 多米好像有10 多公里那么远。那时,徒弟们都已经觉察出我的异样,就往我这边冲。

而我刚好扶到凳子,坐下去,要是当时没有抓住凳子,人就会跌倒在地。后来,徒弟们就想轮流换肩把我背下去,我说:不能背,青城派的脸不能丢啊,现场一两百家媒体在录播啊,你们帮我做做按摩、调节一下就行了。按摩后,我又嘱咐:你们牵我的手下去。于是,就牵着下去。下去后不久,就连路都走不动了。送到医院后,开始严重起来,严重到下面在便血,上面在吐血。医院控制不住,就送到松潘县医院。松潘县医院住了一晚,还是控制不住。最后,只好找了一辆车,驱车几百公里,才送回都江堰。

回到都江堰,大家吓坏了,忙在都江堰最好的市立医院定了一个最好的病房,院长、书记也都在那里等着了,着急得不得了。因为手机没电,好几个小时没办法联系上。而此刻联系上了,我却立马提出转院,我解释,我不能过去,因为那个医院是以前我妈妈工作过的地方,很多人都认识我,这个病我心里是有数的。如果进医院,按常规就得下病危通知书,但如果有人告诉我妈妈,会把她吓坏的,我恳求转到另一个我妈妈不熟悉的医院。所以,就住到了成都第二卫校附属医院,住了三天院,因为毕竟是习武之人,身体恢复得也比较快,不到三天血就止住了。想出院,医生不同意,说至少还得住院观察治疗20 天。第4 天时,四川锦城艺术宫又邀请我去表演,他们戏谑地说,刘绥滨来了就给一万,刘绥滨不来,如果只是大道演艺团其他任何一个人去表演,就只给五千。领导就问我:我们挣五千就行吧?我说:当然不行,现在我们青城武术发展需要钱啊,这钱,我是一定要去挣的。

到了成都,拳打完,在后台,我坐了数分钟都站不起来。记得当时来看我的一个武术家,还误认为我很傲慢,其实,当时我是真的站都站不起来了。

第5 天,紧接着又是我们大道演艺团在都江堰的公演,很多领导也都来了,其中有两个,他们平时都很支持我,但那次却看出两人又有细微的不同。比如,一个说:绥滨啊,你现在的身体不好,你可以少打一点,不要去发力,反正大家也不知道。一个说:绥滨啊,那么多的领导都来了,你一定要打得最好,发挥到最好的地步,不要让我没面子哦。最后,我还是将全套都打完了,但也瞬间明白了,同样是支持,但每个人支持的目的和方式,是不一样的。

那个时候,其实已无所谓挣钱或不挣钱,只要对青城武术的传承有帮助,我就一定会参加,并会尽自己最大所能做到最好的。

参加第5 届国际道教论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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