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书碎事
2024-04-11陶灵
陶灵
书不是用来收藏的。至少我是这样认为。
有次在旧书网上淘了一本书,店主很负责,打来长途电话说:“刚准备发货时,发现书上有水渍,如果不要,可退钱给你。”我回答,只要不影响阅读就行。
购《费拉尔手稿》时,我选了一本价格十元的,没想到这么便宜。店主很快发来消息,说是扫描的电子版。更好,连邮寄时间都免了,他用电子邮件发给我,马上就能读。
旧书网上的书,都有品相标注,同一种,往往品相越好越贵。我每次搜索出书名后,直接点击从低到高的价格排序方式,一目了然,再选价格最低的那本。旧书邮寄费一般由读者付,我只选挂号印刷品方式,便宜。有时店主懒得上邮局寄,故意把这项价格定得比快递还高,或者干脆不设这项,让你选不成(旧书店主告诉我的)。发快递是上门取件,或就近到菜鸟驿站去寄,便捷。大宗业务还可讲价。但店主并不把优惠让给读者,自己赚价差。
也有店主十分愿意寄挂号印刷品,是因为他能买到大量带邮资的旧“贺年封”或“首日封”“纪念封”,每个只要几角钱,带的邮资最高可到九元。如果“带资封”装不下一本书,就拆开中缝,另用纸加宽几公分,原样粘好就可以了。
这也可看出,国营邮政公司为什么竞争不过民营快递公司的原因。
在石桥铺旧书摊碰到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年轻人,手里拿着一本旧版名著与摊主讨价还价,摊主就是不松口。我插嘴,对年轻人说,名著又不是稀缺书,买新版的好,价格便宜不说,印刷精致,阅读舒适感强。旧版书纸张和印刷技术与质量都差,读起来不爽,还费眼力。
年轻人听从我的建议,放下了手里的书。摊主却瞪大眼睛看着我,我赶紧溜了。
偶然在网上看到一本我的旧著卖,说是签名本。好奇心促使我请店主拍张扉页签名图片发来看看。结果是二十八年前我送给郑州一位文友的,他比我大二十一岁。猜想,文友是不是已“走”了?家人清理旧物时处理了这书,然后辗转到了旧书店。不然,二十多年里为何一直留着?
这书定价两元,虽说是当时的市值,但店主现在标出一百元的卖价,我觉得有点小贵。书确实是旧书了,不过我手里还有十来本。于是,给店主发消息,说想要这本书做个纪念,用手上同种书交换,并签名钤印后先寄给他。我拿“纪念”做幌子,看能不能换得店主的“情怀”。店主直接回复不行。
几年过去了,书一直在网上挂着。
本地一文友,下乡采风时突患脑溢血“走”了,同城的几个文友去送行。其中一女文友见他留下很多书,本想问他妻子怎么处理,但觉得不是这时候该问的事。谁知文友的后事一办完,其妻把书全部卖给了废品收购店。女文友听说后,拉着文友妻去追,却早已被造纸厂拉走。女文友惋惜道:“要是卖给旧书店,兴许我心里好受点。”
不知怎么我就想到网传的一则“不是段子的新闻”:一人盗窃上万元的饮料,忙了几天才全部倒掉,然后卖塑料瓶得二百多元。
有一天,我从旧书网上又淘了几本书,收到后马上读起来,心里非常高兴,情不自禁地对妻子说:“这次我买了幾本好书。”她随口一答:“那原来买的都不是好书哟?”我顿时无语。
坐飞机时,前排座椅的后背袋里都有读物,不可带走,循环阅读。受到启发,我平时读后的杂志不再丢弃,每次坐动车时带上一两本即将读完的,好在车上看。下车时,顺便插在后背袋里。算是一种分享吧!
随意翻看1981年的一本《青年佳作》,这是当年文学名刊《青年文学》选编的年度小说集。突然发现里面夹着一张纸片,上面写着:“我们一起坐火车去看海吧!”那个时候火车和大海,对于一直生活在下川江边的年轻人有着无比巨大的吸引力。
字条没落名,也不认识字迹(能认也早忘了)。什么时候放进去的?当时是谁借了这本书?一概不知。
我唯一能做的,是把纸片放回书里。
(源自“上游新闻”)
责编:潘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