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间万物都在进行一场没有终点的旅行
2024-04-10[日]星野道夫
青年文摘 2024年7期
[日]星野道夫
走在阿拉斯加的河邊,常能看见能够代表这片土地、极具象征意义的风景之一。那就是扎根于河边的土堤,却横躺着生长的鱼鳞云杉林。在漫长的岁月中,河水逐渐侵蚀大地,河道也会相应改变。森林的树木轮番“站”上河堤的时代来临,最后又被缓缓冲倒的风景,便是阿拉斯加的象征。尤其是河道曲折幅度很大的河流,河岸会被刮得很深,以至于许多树木开始倾斜,有些甚至已经泡在水里了。“此刻正要被河水冲走”的树木也随处可见。粗犷豪放,无人能挡。我爱极了那混沌的风景。这也许是因为,它平静地向我们诉说着这样一条哲理——世间万物无时无刻不在运动,不可能永远停留在同一处。
还记得很久很久以前,我第一次踏上某段北冰洋海岸。一棵大树被水冲到岸上,而我想要用镜头捕捉停在上面的一只斑鸫。北极圈的苔原是不长树的,为什么会有一棵树漂到岸边呢?我百思不得其解。那是一棵顺流而下,历经漫长的旅程来到大海,又乘着海流一路航行,最后在某一天抵达了远北海岸的云杉树。它的树枝不见了,树皮也掉光了,身形笔挺、直冲云天的模样已成过往。但这棵树成了风景中的一处“地标”,也许它不光是一只斑鸫的落脚地,还是北极狐留下气味标记领地的好所在。而且被冲上岸的树木会在缓慢腐烂的过程中为周围的土壤注入营养,说不定有朝一日,那边会有鲜花盛开。如此想来,这棵树的生死分界线就变得愈发模糊了。它甚至让我觉得,也许世间万物都在进行一场没有终点的旅行。
(摘自《旅行之木》,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黄鸡蛋壳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