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意宏村，贾而好儒

霍建明

一

黄山脚下有个宏村，于2000年11月30日被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列入世界文化遗产名录。我很想去看看，了解它的独特之处。那天，我们刚到村口，打开车门，就遇到一名中年妇女。她拿着名片笑着介绍：“我家有小阁楼，入住可一边赏景，一边品地道的徽茶。我家的‘土菜也别有风味……”儿子耐心听她“自我推销”。我想着，徽商人的后裔果然精明、勤奋和执着。

因沿途游玩，我们一家三口下午才到村里。为了多看村里的景色，我们决定住一晚。傍晚时分，花了半个多小时，居然找不到下榻的地方。儿子想到那位中年妇女留下的名片，我说试试看吧。儿子与她通了电话，知道了住宿地址：在月沼景点门左侧一个窄窄的巷子里。

巷子右边墙角下是潺潺流动的沟溪，据说它主要用于防火。溪水有一尺多深，溪边有洗衣的妇女。过了炒茶店，再走十几步就到了我们要找的地方。

这家店的门头上，写有古色古香的“XX小客栈”。店的正厅白墙上挂有画和对联，靠墙的高茶几上放有茶盘、茶杯和一盆鲜艳的映山红。大厅的一半被吧台、茶叶和当地一袋袋土产占据。最有特色的，是客栈里的两层木楼，据称是村里“第一楼”。从比较陡的木梯一步一步走上去后，看到一个别致的坐场。里面摆有两张圆桌，八把藤椅。坐场开有几扇大窗子，视野开阔：俯身可见下面的小院子、厨房和一簇两米多高的桂花树，抬头可见层层叠叠古民居上的马头墙。在这里拍照取景，非常方便。

二

客栈店主老汪四十多岁，戴着一顶黑色休闲帽，上面别有一颗鲜艳的红五星，像文艺界人士。他将我们的房间安排妥当后，荦荦大端请我们免费喝茶，泡了近千元一斤的祁门红茶和黄山毛峰。儿子喜好喝茶，兴奋地说：“这祁门红茶味道纯正，我喝出了山芋香。”汪老板说：“我们这里茶好，徽菜也很有名，晚上看我的烹饪手艺。”他制作的干冬笋、腊肉和青菜等“土菜”，果然十分迎合我们舌尖需求。

茶很好喝，晚饭后我们决定带点茶回去。这次是老汪的爱人接待我们，就是在宏村村口首次接触的那位“推销员”。灯光下，中等个头、皮肤白皙的她摆出一套茶具，沏茶的手法非常娴熟。我们绿茶红茶间隔着慢慢品，直率说出我们的感受。和她像家人一样，无拘无束唠着家常。

她家生意很好。她说，一次村里游客爆满，到了晚上，七八位游客找不到住宿的地方。见游客疲惫不堪，她迅速放下手中的生意，来回花了数小时，把他们带到她的一个亲戚家住下。游客们非常感激，要付劳资费，她婉言谢绝。她还对我们说：“钱，不该要的，分文不能取。”

还真是“立竿见影”，当我们买茶时，她说好的价钱，想砍掉一元一角都不行。她信心满满地说：“你们可以在本地任何茶店询问，看我卖的茶质量和价钱怎么样。我卖出的茶，‘回头客很多。”说着，她打开手机，让我们看密密麻麻的订购信息。

三

品茶间隙，我问徽茶的情况。老汪的爱人笑着说：“徽茶，不能笼统理解就是整个安徽的茶叶，它主要是以古徽州为基础形成的传统茶叶系列。本省其他茶也有很好的，如六安瓜片。细说徽州历史，那是我上大学女儿的专长，她是一名业余导游。我们茶农更关心的是茶叶。要想茶叶品质优异，生长环境很重要。比如黄山毛峰为什么出名？就因为它生长在黄山及周边高峰，那里土质好，温暖湿润。‘晴时早晚遍地雾，阴雨成天满山云，云雾缥缈的环境，自然很适合茶树生长。”

我说：“从合肥来时，一路上可见山峰密林和翠竹。在山峰向南处，有一大片一大片绿油油较为平坦的坡地，那些地方没有大树遮拦，的确能获得更多光照。”老汪的爱人赞道：“你观察很仔细。就是那些茶园，避风又能晒太阳，加上有树林的呵护，不受狂风吹，茶叶自然长得好。”

老汪的爱人挺了挺胸脯，自豪地说：“炒茶有‘秘诀，就是按400多年前先人的技艺，掌控火候和翻炒的时间。这个过程，要花时间慢慢摸索。为保证茶的原汁原味，各档新茶都是本地的，其他地方的再便宜也不收。外面有些毛峰茶，喝起来淡寡无味，说明不是黄山的。即使不是假茶，也可能有不好的口感，原料加工名堂大着呢！”

在客栈里，洗澡、用电脑等都比较方便。宏村白天游人多，闹哄哄的，可晚上很安静。村里有明文规定：为了保证夜晚宁静，所有人家，到了晚上九点一律不准炒菜、接待客人吃饭喝酒。这是一个充满人性化的“村规”。我们晚上睡得香甜。第二天上午吃了早点，喝足茶后辞行，他们笑眯眯将我们送到门口，说如果认为这里还不错，欢迎常来。我握着老汪的手说：“买了好茶，吃了不错的徽州乡村菜，受益匪浅。有机会，我们一定再来。”

忽然，我想到在敦厚而精明的老汪爱人身上，閃烁着古徽商人“贾而好儒”的精神光芒，有一种古代传统文化与现代经商相结合的韵味。宏村规定晚上九点后不准动锅灶接待客人吃喝等，乍一看损失了很多商机和收入。可那“细雨润无声”的社会效益，不知赢得了多少游客的称赞和广泛宣传。

编辑|郭绪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