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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文帝的“小”可爱

2024-03-22于永军

检察风云 2024年6期
关键词:胎生纠正错误鸭嘴兽

于永军

《世说新语·尤悔三十三》中有一则“简文见田稻”,说晋简文帝见到了种在田里的稻子却不认识,问是什么草,随从回答是稻子。简文帝回去后,三天没有出门,说:“我怎么会依靠它的谷穗生活,却不识其本源呢?”

故事中的简文帝,示人的是一副谦谦君子的“小”可爱形象;他没有像“何不食肉糜”的晋惠帝那样,憨憨地不知道自己错在哪儿;没有像《皇帝的新装》中那个脱得一丝不挂的皇帝,被骗子愚弄了还自以为正确;也没有像汉武帝迷信方士那样,明知被骗了却怕因此绝了术道依然继续信下去;更没有像大街上的狡黠之士,用“我知道是稻子,故意考考你啦”护己之短。所谓,“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也”。

作为“位尊九五”“口含天宪”的封建皇帝,有此一举,著实难能可贵。可贵在哪儿?可贵在一个“怕”字上。或许他感到,作为一国之君,天天吃白米饭却不知道白米从哪儿长出来的,乃是有辱尊严之事;或许他赞同荀子“仕者必如学”的观点,担心位尊九五不懂常识,传出去会成百姓的笑柄;或许他为自己“君临天下”却无令人“俯首称臣”的学识,而感到深深担忧……当时简文帝“三日不出”的原因已无从考证,但他那个“宁有赖其末,而不识其本”的自责,却是真诚的,隐含于其中的那个“怕”字却是可点的。

实际上,身为皇室贵胄,不识农家五谷,这固然尴尬却也在情理之中。在浩如烟海的知识领域,任何人的知识都是有限的,都需要不断学习。正是这种不断学习的精神,才使得我们的已知世界被不断更新。

人类在求取新知的过程中,有两个态度很宝贵:一要知不足,不满足已有知识;二要知不足而发奋,不断学习新知。这无疑是一个积极的选择,一个不断矫正自我、日臻完美自我的过程。

1843年,英国曼彻斯特意外地展出了澳洲鸭嘴兽生的蛋。在当时这简直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按生物学分类,凡哺乳类动物都是胎生,而不是卵生的,因此不会下蛋;鸭嘴兽是哺乳动物,哺乳动物是胎生的,怎么会有蛋呢?有卵就不应该是哺乳动物。

这显然给旧的生物分类法带来了无法解释的困惑。被马克思誉为“真正的百科全书”的恩格斯,在参观展览时拘于传统偏见,嘲弄它与书本不符,并撰文阐述了这一观点。

可是,当研究了进化论之后,恩格斯明白了,鸭嘴兽虽为哺乳动物,但它是卵生的,是哺乳动物中的一项特例。此时,恩格斯已经名扬天下了,可他仍然公开承认了自己青年时代的错误,表示“向鸭嘴兽道歉”。他在1895年3月12日致康·施米特的信中,这样写道:“1843年我在曼彻斯特看过鸭嘴兽的蛋,并且傲慢无知地嘲笑过哺乳动物会下蛋这种愚蠢之见,而现在这却被证实了!因此……事后不得不请鸭嘴兽原谅。”

名播天下的导师在实践检验面前,敢于承认自己的“傲慢无知”,勇于纠正自己的“愚蠢之见”,这种认错的光明磊落态度,令人钦佩。但也同样说明了这样一个哲学道理:“吾生也有涯,而知也无涯。”

由于种种客观条件对人类认识的限制,由于客观事物本身的矛盾展开及暴露也有一个过程,加上人的认知受着自身生理状况和精神状况(诸如年龄、先天素质、知识水平、思想方法)等限制,任何人对客观事物的认识出现误差都是在所难免的。这一方面需要我们拥有永不满足的学习态度;另一方面还需要我们敢于直面错误、善于纠正错误的内省精神。从一定意义上说,人类的一切真知和发展都是在不断纠正错误的过程中取得的。

图:王俭   编辑:黄灵    yeshzhwu@foxmail.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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