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P下载

雄词驱疟:论“杜诗疗疟”“韩诗驱疟”说

2024-03-22

文化学刊 2024年1期
关键词:疟疾诗作韩愈

胡 蓉

唐后,患病诗人常常诵读杜甫与韩愈的诗作,言二人诗作有祛除疟疾之功:

汝不记少陵诗句有神语,子璋髑髅血模糊。昌黎遣逐更多术,灌毒炷艾挥灵符。(宋·戴炳《逐疟鬼》)

杜诗能止疟,周易解祛魔。(宋·高斯得《病起二首》)

韩诗不可犯,颜字不可渎。旧言驱疟疠,其效甚符箓。(南宋·赵蕃《病中寄呈王信州老谢丈》)

伏枕南窗下,空吟老杜诗。(元·郑允端《卧痁》)

昌黎作谴疟鬼诗,輷輘赠疟以好辞。(清·田雯《驱疟》)

现代医学证明,疟疾是经蚊虫叮咬或输入带疟原虫者的血液而感染疟原虫所引起的虫媒传染病,因此,患者应以杀灭疟原虫为主要治疗手段。但是,古人总是相信疟鬼致病的说法,因此,对付疟疾的办法便包括了禁咒、符印等鬼神之事,如《周礼·夏官·方相氏》中以面目狰狞之方相氏驱逐疫鬼;《论衡·解除篇》有“解逐之法,缘古逐疫之礼也……故岁终事毕,驱逐疫鬼,因以送陈、迎新、内吉也。世相效仿,故有解除”[1];《世说新语·豪爽第十三》则有“河朔后以其名断疟”[2],借壮士威名吓退疟鬼,治愈疟疾。“杜诗疗疟”“韩诗驱疟”等说法,似有将杜甫、韩愈二人诗句用作祝由术之意,试图治疗疾病,这可以说是文学史上一种特别的现象。因此,本文拟通过细读文本、运用文献资料等,梳理此文学现象的起源及原因,拓宽与提升对“以诗驱疾”这一文学现象的理解。

一、“杜诗疗疟”“韩诗驱疟”起源

“杜诗疗疟”“韩诗驱疟”这两种说法之所以能够在文人中流行,源于先唐时期对文学创作身心调节作用的肯定。《七发》一文写吴客为病重的楚太子虚构了音乐、饮食、车马、宫廷、狩猎、观涛、听圣人之言等场景,使其在层层铺叙的要言妙道中畅怀想象,疗愈疾病。虽说《七发》中的人物为作者虚构,但也足以证明枚乘当时已经意识到言语的治疗功能。《汉书·王褒传》对文学的治疗功能也有明确的记载:“其后太子体不安,苦忽忽善忘,不乐。诏使褒等皆之太子宫虞侍太子,朝夕诵读奇文及所自造作。疾平复,乃归。太子喜褒所为《甘泉》及《洞箫颂》,令后官贵人左右皆诵读之。”[3]通过这段叙述,我们可以发现,王褒的创作帮助身体不适的太子摆脱了疾病的困扰。“檄愈头风”也体现了当时人们对文学治疗价值的认识。《三国志·魏书·王粲传》注引《典略》云:“琳作诸书及檄,草成呈太祖。太祖先苦头风,是日疾发,卧读琳所作,翕然而起曰:‘此愈我病。’数加厚赐。”[4]“杜诗疗疟”“韩诗驱疟”说肯定了文学治疗疾病的价值。

有关“杜诗疗疟”的来源,今人多有举证,说法主要有二。其一以唐兰、周勋初为代表的学者认为此传说出自《刘宾客嘉话录》。唐兰认为《唐语林》中“杜诗疗疟”的记载所用文字特点与《嘉话录》相似。“文中引‘公又云’即韦书通例。末云‘其自得如此’,按张巡守睢阳条云‘其忠勇如此’,杜丞相鸿渐条云‘贵人多知人也如此’,苗给事条云‘其父子之情切也如此’,贞元末太府卿韦渠牟条云‘名场险巇如此’,均与此相类,故定为《嘉话录》佚文。”[5]另外,唐兰在论文中还列举了相关诗话所引之源头,如《树萱录》《诗话》《古今诗话》等,从成书时间上判断“杜诗疗疟”最早的文献记载“以《嘉话录》为最早”[5]。对于条首的“郑□□云”,唐兰校点,认为“误‘刘’为‘郑’耳”[5]。其二明确指出此事出处为《树萱录》。陶敏在论文《韦绚及其〈刘宾客嘉话录〉》中提出,“按《树萱录》为其作者记录‘尚书荥阳公所谈’而成,荥阳为郑氏著望,‘荥阳公’当是郑姓,故原文无误”,认为唐论不可信,“杜诗疗疟”当出自《树萱录》[6]。无论这个故事的起源是《刘宾客嘉话录》还是《树萱录》,我们可以相信“杜诗疗疟”的故事自晚唐始流传。

关于杜诗治疗疟疾的故事也见于唐后各种笔记小说与诗话中,仅文字表述略异,以“杜诗疗疟”为主,间有“杜诗疗疾”的表述。在众多文献中,仅《唐语林》使用“疗疾”说,并未指明治疗何种疾病,云:“杜善郑广文,尝以《花卿》及《姜楚公画角鹰歌》示郑,郑曰:‘足下此诗可以疗疾。’他日郑妻病,杜曰:‘尔但言子章髑髅血模糊,手提掷还崔大夫。如不瘥,即云观者徒惊帖壁飞,画师不是无心学。未间,更有昔日太宗拳毛騧,近时郭家师子花。如又不瘥,虽和扁不能为也。’其自得如此。”[7]其余文献则言明杜诗可以用来治疗疟疾。《唐诗纪事》云:“有病疟者,子美曰:吾诗可以疗之。病者曰:云何?曰:夜阑更秉烛,相对如梦寐。其人诵之,疟犹是也。杜曰:更诵吾诗云:子章髑髅血模糊,手提掷还崔大夫。”[8]《西清诗话》中转引唐末人撰神话古怪小说《树萱录》:“杜子美自负其诗,郑虔妻病疟,过之云,当诵予诗,疟鬼自避。初云‘日月低秦树,乾坤绕汉宫’;不愈,则诵‘子章髑髅血模糊,手提掷还崔大夫’;又不愈,则诵‘虬须似太宗,色映塞外春’。若又不愈,则卢扁无如之何。”[9]清人褚人获在笔记小说《坚瓠集》云:“又人诵少陵子璋髑髅血模糊,手提掷还崔大夫句,疟亦顿愈。”[10]除却这些笔记,文人诗话评论此事时也有“杜诗疗疟”的表述。南宋胡仔在《苕溪渔隐丛话》中评论:“此传杜诗能除疟,此未必然,盖其辞意典雅,读之者脱然,不觉沉疴之去体也。”[11]清杨伦《杜诗镜铨》引邵子湘语“子璋二语,至今读之凛凛有生气,当时愈疟不虚耳”[12]。

“韩诗驱疟”的源头则是韩愈作《谴疟鬼》直接谴责驱赶疟鬼:

屑屑水帝魂,谢谢无余辉。如何不肖子,尚奋疟鬼威。乘秋作寒热,翁妪所骂讥。求食欧泄间,不知臭秽非。医师加百毒,熏灌无停机。灸师施艾炷,酷若猎火围。诅师毒口牙,舌作霹雳飞。符师弄刀笔,丹墨交横挥。咨汝之胄出,门户何巍巍。祖轩而父顼,未沫于前徽。不修其操行,贱薄似汝稀。岂不忝厥祖,腼然不知归。湛湛江水情,归居安汝妃。清波为裳衣,白石为门畿。呼吸明月光,手掉芙蓉旂。降集随九歌,饮芳而食菲。赠汝以好辞,咄汝去莫违。

此诗作于贞元二十一年(805)。此年,韩愈在郴州曾于《纳凉联句》自叙:“炎湖度氛氲,热石行荦硞。痟肌夏尤甚,疟渴秋更数。”说明韩愈夏秋之际染上疟疾。《谴疟鬼》应是其养病时的作品。诗作开篇四句交代了当时人们认为的患疟原因,韩愈引东汉王充《论衡》中的记载,认为疟鬼是水帝颛顼之子,在人间逞威肆虐。接下来的四句,诗人细致地描写了疟疾的症状,病者通常会忽寒忽热,上吐下泻。第九句开始,诗人记录了四种治疗疟疾的办法:驱邪之药、艾柱烧灼、掌教咒禁以及作符驱鬼。诗作后半段,诗人对待疟鬼并没有赶尽杀绝的意图,反而以长辈的语气,对疟鬼循循善诱,苦口婆心地规劝它不要玷辱先祖,应该继承水帝的美德。

众人评韩愈的险怪诗风时多以其元和以后的诗作为主体,实际上,韩愈作《谴疟鬼》时,便已经有意识地开启了一条标新立异之路。首先,题材之怪。在韩愈《谴疟鬼》之前,虽有杜甫、白居易、元稹等人也在诗作中描写染疟之苦,但是如此大张旗鼓地以“疟”为题,尚属首次。其次,表现手法之新。韩愈在诗中使用辞赋铺陈的手法,以排比的形式堆砌医师、灸师、诅师、符师对付疟病的办法。再次,语气之戏谑。《谴疟鬼》为一篇自娱之作,因此,用诙诡戏谑的语气也就不足为奇了。韩愈在此诗中大致用了两种方式来表达诙谐之态:一是想象的运用,诗中将疟疾想象成为“如何不肖子”,以恨铁不成钢的口吻来劝说疟鬼回归天庭,表达出一种希望能与疟鬼和谐共处的意愿;另一方式便是对待疾病轻松自在的情感基调。沈佺期的“疟瘴因兹苦,穷愁益复迷”,杜甫的“三年犹疟疾,一鬼不销亡”“疟疠三秋孰可忍,寒热百日相交战”,白居易的“人稀地僻医巫少,夏旱秋霖瘴疟多”,这些诗句同写疟疾,然这些诗句表达出的情感基调颇为愁苦沉重,韩诗则轻松幽默,诗作并未痛诉染疟之苦,大量的篇幅则在铺陈“赠汝以好辞”,期待以一种温文尔雅的方式将疟鬼送走。

《谴疟鬼》的“斩新开辟”成为后代文人的模仿对象,推动了“韩诗驱疟”典故的形成。最早模仿韩愈创作以驱疟为目的的诗文始于晚唐皮日休。皮日休对韩愈推崇备至,在《请韩文公配享太学书》中甚至将韩愈纳入儒家圣贤之列:“文公之文,蹴杨、墨于不毛之地,蹂释、老于无人之境,故得孔道巍然而自正。”皮文《祝疟疠文》就有明显模仿《谴疟鬼》诗的痕迹。如结构上,《祝疟疠文》前篇先述疟疠猖獗,药石难愈,后篇着重记载祈祷祠句,末句“苟依吾言若是,吾将达尔于帝聪”与《谴疟鬼》末句“赠汝以好辞,咄汝去莫违”如出一辙。宋代秦观的《遣疟鬼文》、陈克的《谢疟鬼》、戴炳的《逐疟鬼》等均以游戏之笔行文,幽默率性,实为摹韩之作。其中,陈克的《谢疟鬼》明确提到韩愈病中作《谴疟鬼》,云:“退之稍奸黠,百药更臭香。身病易语言,咄咄多谤伤”,陈克意欲模仿韩愈病中作诗,“吾将援此例,勉作新诗章”,目的也十分有趣,希望能换取一些钱财,送予疟鬼,期待疟鬼“急急去我旁”。在陈克的诗作中直接将韩愈作诗列为治疗疟疾的实践手段之一,促进了“韩诗驱疟”的形成。

二、词气雄壮与“杜诗疗疟”“韩诗驱疟”说

“子璋髑髅血模糊,手提掷还崔大夫”是后人援引次数最高的具有愈疟功能的杜诗。如戴炳《逐疟鬼》诗云:“汝不记少陵诗句有神语,子璋髑髅血模糊。”葛立方诗云:“句咏髑髅诗老在。”陈维崧云:“为驱疟鬼……高咏子璋热血。”不仅如此,“子璋髑髅”句甚至成为治疟咒文之一。《坚瓠集》卷四便录得“子璋髑髅血模糊,手提掷还郑大夫”句为民间驱疟咒语之一。明代名医龚延贤在其医书中也录得此法,并且记录了一套完整的治疗流程,云:“令病人开襟仰卧,医以左手执朱笔,直书肚上曰:子璋髑髅血模糊,手提掷还郑大夫。复书二纸,一焚之灶前,一焚之天地下,即愈。”[13]

除了“子璋髑髅”句以外,杜诗中被传有愈疟功能的诗句还有:

观者徒惊帖壁飞,画师不是无心学。(《姜楚公画角鹰歌》)

昔日太宗拳毛騧,近时郭家狮子花。(《韦讽录事宅观曹将军画马图歌》)

日月低秦树,乾坤绕汉宫。(《投赠哥舒开府翰二十韵》)

虬须似太宗,色映塞外春。(《赠太子太师汝阳郡王琎》)

夜阑更秉烛,相对如梦寐。(《羌村三首》其一)

这些诗句与“疟”毫无关系,却被录为具有愈疟功能,确为奇怪之事。原因在后世诗评家的评论中可见一斑。《读杜心解》云:“通体粗辣,‘髑髅’二句精采。《唐诗纪事》有疗疟之说,理或然也。”[14]《杜诗镜铨》曰:“子璋二语,至今读之凛凛有生气,当时愈疟不虚耳。”这些诗评将杜诗风格与“子璋髑髅”句的愈疟功能结合起来。至于韩愈诗歌,按前所述,人们传颂其诗作可以驱疟时,多是因其写新诗驱赶疟疾的自发行为,但是也有诗评家将韩诗风格与杜诗风格对比,择取风格相似诗句,云其有愈疟功能。如施山《望云诗话》云:“昌黎《赤藤杖歌》云:‘共传滇神出水献,赤龙拔须血淋漓。’予尝谓诵此亦可愈疟,不必子璋髑髅矣。”[15]以上,杜诗、韩诗被赋予强大的驱疟功能,不能凿实地看待,应是杜、韩二人雄壮之诗风产生了昂扬向上的感染力,使读者振作精神,挽回病势。

先看“子璋髑髅”句。“子璋髑髅血模糊,手提掷还崔大夫”句出自杜甫《戏作花卿歌》:

成都猛将有花卿,学语小儿知姓名。用如快鹘风火生,见贼唯多身始轻。绵州副使著柘黄,我卿扫除即日平。子璋髑髅血模糊,手提掷还崔大夫。李侯重有此节度,人道我卿绝世无。既称绝世无,天子何不唤取守京都。

段子璋叛乱自称梁王,对于关心国事的杜甫来说,其焦虑和急切的心情可想而知。因此,当诗人得知花敬定平定内乱,他心中十分高兴,亲热地将花敬定称为“我卿”,又毫无保留地赞赏花敬定,云“我卿扫除即日平”“人道我卿绝世无”,甚至希望朝廷能认可花敬定的功绩和能力,应该委与其“守京都”的重任。在杜甫的刻画下,花敬定“自有一种剽悍之气”[16]:“用如快鹘风火生”说的是其动作飒爽,“风火生”语出《南史》,曹景宗善骑快马,自称畅快之际,“觉耳后生风,鼻头出火,此乐使人忘死,不知老之将至”[17];“见贼唯多身始轻”将花敬定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的英勇身姿展现在读者面前;“子璋髑髅血模糊”更是以“血模糊”暴力性的词语将花敬定的神勇强悍表现得淋漓尽致;“手提掷还崔大夫”则写出了花敬定的凛然英气,诗人心中对国家安危的担忧仿佛也在花敬定“手提掷还”这一气呵成的动作倾泻而出。因此,黄庭坚评:“杜子美作《花卿歌》,雄壮激昂,读之想见其人也”[18],所言不虚。

再看“杜诗疗疟”典故中的其余几句,也常被评为具有雄壮之气。如“日月低秦树,乾坤绕汉宫”被赞为“词气雄壮”[19],胡应麟将李太白与其相较,言“李太白逊其豪雄”[20],也以此句为例。这一句诗来自《投赠哥舒开府翰二十韵》,据诗题可知,这是一首投赠诗,但是诗作没有投赠诗的阿谀与衰颓。“日月低秦树,乾坤绕汉宫”,此句取象日月、乾坤等气象宏大之物,落脚于哥舒翰的靖边之功,便将这份赞美之辞写得恢弘壮丽。再加上杜甫赞颂哥舒翰时,“立言斟酌,极有体裁”[21],写自己入府之期待时,也未曾自贬自伤,尾句“防身一长剑,将欲倚崆峒”,辞意豪迈,志气昂扬,可谓“有气象,有神力”[22]。《羌村》“夜阑更秉烛,相对如梦寐”的凛然生气藏在久别重逢大起的情绪中。诗人回到家乡,见到阔别已久的妻子,“妻孥怪我在,惊定还拭泪”,惊喜之态跃然纸上,诗作表达的情感体验细密曲折,王嗣奭评:“盖久别积忧,忽然归,骤然见,喜不可看,且惊且怪,继之拭泪,皆喜心逼迫出来有此光景。”[23]末句“夜阑更秉烛,相对如梦寐”“更”字将诗人的复杂情绪推至顶峰,准确传递出诗人大喜过望后的惊怪疑虑。作者用白描的手法,以精微之笔将一种无比厚重的情感真切地流露出来。除了雄阔的气象与情感,杜诗其余愈疟诗句展现了动物的壮气凛凛。如“昔日太宗拳毛騧,近时郭家狮子花”,使人联想起太宗和郭子仪的功业,展开画卷,两匹战马的英姿显现,“此皆骑战一敌万,缟素漠漠开风沙”;《姜楚公画角鹰歌》“观者贪愁掣臂飞,画师不是无心学”评的是一只气势威猛的鹰,杜甫言画中之鹰十分逼真,告诉梁间燕雀不要惊怕,此鹰“亦未抟空上九天”。

后人传韩诗愈疟的诗句为“共传滇神出水献,赤龙拔须血淋漓”,出自《和虞部卢四汀酬翰林钱七徽赤藤杖歌》。诗作原为一首唱和诗,写的是赤藤杖。许多唐代诗人都曾吟咏赤藤杖,如白居易写赤藤杖:“唯有红藤杖,相随万里来”“南诏红藤杖,西江白首人”,赤藤杖宛若诗人的人生伴侣,陪着诗人东奔西走。再如张籍写赤藤杖:“独倚红藤杖,时时阶上行。”赤藤杖是其病弱身体的象征。再看韩愈对赤藤杖的描写,“共传滇神出水献,赤龙拔须血淋漓”,说赤藤杖是水神献出的龙须,拔取龙须时流淌的鲜血染红了它。只此一句便将赤藤杖的非凡神奇展露无遗,雄健险怪,摄人心魄。评“子璋髑髅”的“读之凛凛有生气”用来评价韩愈的《赤藤杖歌》也十分恰切。

流传具有愈疟功能的诗句均有雄壮之气,并不是偶然,而是因为阅读壮气凛然的诗句有助于读者澄净心境,调节失衡的情绪,达到辅助治疗的作用。孙樵在《与王霖秀才书》中提到韩愈诗文给他带来的感受:

莫不拔地倚天,句句浴活。读之如赤手捕长蛇,不施鞚骑生马,急不得暇,莫可捉搦;又似远人入太兴城,茫然自失,讵比十家县,足未及东郭,目已及西郭耶?

“拔天倚地”一语正堪描写韩愈的文字气势雄健有力、汪洋恣肆。阅读这种风格的诗文时,读者心情紧张兴奋,忘情其中。这种说法与庄子的“得意忘言”有相似之处。读者“得意”之后,不仅会“忘言”,还会“堕肢体,黜聪明,离形去知,同于大通”,这时读者会将肉身、生死、世界均抛之身外,更何况疾病。从传统的中医角度来看,诵读诗作以治疗疾病是有一定的合理性的。《黄帝内经》最早提出“移精变气”论,诵读诗作,转移病人的情志所注,改变患者的情绪,达到气机畅达,脏腑和谐运行的目的。这与现代医学的精神疗法也有共通之处。斯蒂芬·茨威格曾说:“在治疗技术这个领域和其他领域一样,仅只凭借语言也可以无数次地发生真正的奇迹……有时会在完全毁坏的器官中再一次凭借精神重建健康。”[24]因此,当患病诗人读到“词气雄壮”的诗作时,患病诗人会受到作品的激发,摆脱束缚,以丰沛的情感融入作者塑造的想象世界中,达到主客体世界相互融合的境界,此时,患病诗人处于绝对自由的精神状态,有助于患病诗人疏其郁塞,破其块垒,促进疾病痊愈。

猜你喜欢

疟疾诗作韩愈
梁潮诗作《水里边》·源清书法
晚春
中国荣获世界卫生组织颁发的“无疟疾”认证
상경란과 서영수합의 시작(诗作)비교 연구
能迅速杀死传播疟疾蚊子的转基因真菌
2019 年世界疟疾日
——“零疟疾从我开始”
非洲“两苏”地区疟疾预防与治疗
天资聪颖,幼年诗作得赞许
简论梅尧臣写实诗作的晚唐情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