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一团和气”的印加两国为何翻脸

宋涛

三个月后“上热搜”的枪杀案

2023年9月，加拿大突然对印度连续发难。加拿大总理特鲁多先是在印度首都新德里举办的G20峰会上，要求印度总理莫迪配合调查6月18日发生在加拿大温哥华的一起枪杀案，结果却遭莫迪“训斥”。为此，加方宣布将暂停与印度的贸易谈判，并推迟贸易代表团访印计划，宣布驱逐印度驻加拿大高级外交官。

印方反应也很迅速。9月18日当天，《印度时报》就在网站上刊文称，“巴基斯坦是过去式，加拿大是印度的新头号敌人”，19日，印度外交部宣布对等驱逐加拿大驻印度高级外交官。

引发印加外交风波的究竟是什么事件？据媒体报道，枪杀案遇害者哈迪普·辛格·尼贾尔，于20世纪90年代从印度移民至加拿大，是当地知名的锡克人领袖，也是印度分离势力“卡利斯坦运动”的海外精神领袖之一，主张印度部分地区独立，被印度列为“恐怖分子”。

事发后，加拿大调查人员将尼贾尔的死亡归类为“有针对性的事件”，但印度否认与此案有任何牵连。

引发如此巨大外交风波的尼贾尔，其所领导的“卡利斯坦运动”是个怎样的组织？锡克教在印度是怎样的存在？

纠缠半个世纪的分离主义运动

锡克人是印度信仰锡克教的旁遮普人，主要分布在印度北方地區尤其是旁遮普邦。锡克教发展之初，印度正处于莫卧儿帝国时期。对于教义与印度教截然相反的这个“异端”，莫卧儿帝国统治者采取了高压政策。为反抗莫卧儿帝国，锡克人建立了自己的军事组织“卡尔萨”。

在与莫卧儿帝国征战数十年后，锡克人在旁遮普地区逐渐拥有了相对独立的地位，19世纪初正式宣布脱离莫卧儿帝国成立锡克帝国。1849年，经过5年战争的英国，最终占据了锡克帝国，并将其并入英属印度。

然而，锡克人对于英属印度一直没有归属感，直到英国逐步结束其殖民统治时，锡克人独立建国的念头日益活跃。英国人研究印巴分治方案期间，锡克人政党阿卡利党趁机提出“自由旁遮普”的口号，并提出建立“卡利斯坦国”的要求。锡克人的这一诉求虽未被英国人接受，但他们谋求独立的思潮并未就此消灭，“卡利斯坦运动”应运而生。诞生之初的“卡利斯坦运动”影响力并不大，但此后数十年间，由于印度政府的压制，锡克人的政治权利不断被漠视。比如，印度独立时为拉拢锡克人，国大党领导人许诺在旁遮普地区建立一个自治邦，但独立后，这一许诺立即被抛在脑后。直到1966年，印度政府才在锡克人一再要求下成立旁遮普邦。然而，在锡克人占总人口60%的旁遮普邦，国大党长期把持执政地位，阿卡利党在选举中屡次败北，自治诉求无从谈起。

1984年，宾德拉瓦尔号召锡克人开展“不合作运动”，拒绝将粮食运往外地。由于旁遮普邦出产了印度一半的粮食，这一举措惹怒了印度当局。当年6月2日，时任印度总理英迪拉·甘地决定动用武力手段，实施名为“蓝星行动”的军事行动。6月5日，数万印军冲入阿姆利则金庙。经彻夜激战，宾德拉瓦尔及500多名追随者阵亡，金庙也在印军炮火轰击下损毁严重。

“蓝星行动”虽沉重打击了锡克族极端主义者，但也造成锡克人与印度政府间的巨大撕裂与对抗。“蓝星行动”中幸免于难的锡克族领袖，有不少逃出印度，在这些人的号召下，“卡利斯坦运动”成为遍及全球的锡克人分离主义组织，其影响力迅速扩大。

印度政府对于“卡利斯坦运动”毫不手软。对于国外的锡克人领袖，印度政府也动作不断。

既然此前印度政府与锡克人在海外的“暗战”不断，发生的案件也不在少数，加拿大为何选择这个时间节点对印度发难？

枪杀案风波背后的玄机

加拿大之所以如此关注锡克人问题，是因为该国拥有全球最大的海外锡克人群体。据统计，目前加拿大共有77万锡克人，占加国印度裔人口的一半以上。同时，加拿大政界也有诸多锡克人，在加拿大众议院有15名议员，占据超过4%的席位。因此，锡克人问题一直是印加两国间的“老大难”问题。

尽管加拿大关注锡克人问题，但像这次直接攻击印度当局的行动极为罕见。值得注意的是，媒体披露，加拿大发表公开指控前，“五眼联盟”的盟国也协助提供了情报。加方在公开提出指控前，已在“五眼联盟”内部讨论过此事。

由此可见，加拿大对印度的指控并不是一时头脑发热或独断专行，背后浮现的是“五眼联盟”的影子。正因如此，《印度时报》9月22日引述印度TNN电视台猜测称，从美国当天站出来支持加拿大的“强烈态度”看，这个匿名盟国“指向美国”。

当然，美国这一举动也并非无事生非。近年来，美印关系虽然亲密，但在各自具体定位上，美印却相去甚远。印度心心念念“大国梦”，一心希望成为“有声有色的大国”，在很多问题上不仅不按美国安排行事，反而跟美国对着干。

因此，在对待印度的问题上，美国始终是“又爱又恨”。所以，近年来，美国经常对印度发表一些不痛不痒的批评，但对于真正严重的问题，如印度农业改革引发的巨大社会动荡、印度诸多不公平经济政策引发的美国企业抗议，美国反而视而不见。

这次加拿大的“出位”，很大程度上也是替美国“敲打”印度的手段之一。首先，加拿大关注锡克人问题由来已久，而且尼贾尔枪杀案也发生在加拿大，特鲁多有理由发难。其次，这个事情同样不是印加之间原则性问题，就算扩大化，其范围和影响力也是可控的。再次，这一举动也能向印度展示“五眼联盟”尤其是美国的情报能力，向印度发出一定警告。

对于美国、加拿大、印度之间的这场大戏，“五眼联盟”成员中的英国、澳大利亚仅表达了象征性支持，至于公开的谴责更是一个都没有。各国都很清楚，印度并不是美国的目标。

印度会因此妥协吗

面对加拿大的公开指责，印度并没有任何妥协迹象。印度政府不但始终否认与尼贾尔枪杀案有关，反而攻击加拿大政府“纵容攻击印度的有组织犯罪”。9月26日，印度外长苏杰生在纽约参加活动时称，有许多“犯罪分子”“分裂分子”在加拿大威胁并攻击印度外交官和使领馆，但出于一些政治原因，这些事件被加方“非常宽容地处理”。

综合来看，整个局势的发展似乎也对印度有利。除西方国家对此事反应冷淡外，进入10月后，关于印加之间的这场外交风波似乎越来越不受媒体关注。值得一提的是，尽管加拿大挑起了这场外交风波的序幕，但却在此后不断进行降温。例如，对于印度暂停为加拿大人提供签证服务的决定，加拿大并未启动对应的反制措施；印度要求加拿大撤走三分之二的外交人员，加拿大乖乖照办了。由此可见，印方似乎看准了加拿大对其攻击只是“虚晃一枪”，并不会有什么实质性措施。加拿大同样明白，这轮外交风波其实只是一场按美国剧本要求进行的“表演”，他们既不能也不愿采取任何实质性的对抗措施。

对西方国家而言，把“卡利斯坦运动”作为制衡印度的“一张牌”，平时默许其发展，需要“敲打”印度时就拿出来用一用。对此，印度也没有太好的应对之策。因此，有评论指出，印度对加拿大的强硬态度也是做给西方各国看的，借此表明自己绝不会因为任何原因对“卡利斯坦运动”妥协。

（摘自《世界军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