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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项不寻常的使命

2024-03-18余湛余敬东

党史博览 2024年3期
关键词:列日涅夫赫鲁晓夫周总理

余湛 余敬东

1964年11月5日至14日,为了寻求中苏团结的新途径,周恩来以中共中央副主席和国务院总理的身份,率中国党政代表团又一次访问苏联。这是在一个特殊的时刻,为了完成一项不寻常的使命而进行的一次不平常的访问,也是他最后一次访苏。

赫鲁晓夫下台为这次访问提供了机会

1964年10月,赫鲁晓夫在隆重庆祝他70岁寿辰后不久,即前往苏联度假胜地——索契过起假期生活。但风云骤变,克里姆林宫突然派专机将他接回莫斯科,并解除了他的一切党政职务,这件事迅即成为国际瞩目事件。

16日凌晨,为赶在这项消息公布前通知中共中央,苏联驻华大使契尔沃年科紧急约见中共中央对外联络部副部长伍修权。他说,10月14日,苏共中央全会鉴于赫鲁晓夫年迈和健康状况恶化,根据他本人的请求,决定解除他苏共中央第一书记的职务,选举勃列日涅夫为苏共中央第一书记。10月15日,苏联最高苏维埃主席团举行会议,决定解除赫鲁晓夫部长会议主席职务,任命柯西金为苏联部长会议主席。

说来有趣,正是10月16日塔斯社公布赫鲁晓夫下台的同一天,新华社公布了我国成功地爆炸第一颗原子弹的消息。这完全是巧合。有人却说,我们选在这天进行核爆炸,意在向苏联显示实力。这当然纯属瞎猜。我们第一次进行核试验,毛泽东还担心报道不实,请周总理核实后再公布,怎么可能想炸就炸呢?

苏共中央究竟为什么要解除赫鲁晓夫的职务?新领导人勃列日涅夫、柯西金将奉行什么样的政策?人们不免猜测纷纭。对赫鲁晓夫下台大体有三种说法:一是由于他内外政策失败,引起党内不满;二是由于他主观片面,简单粗暴;三是两者兼而有之。对苏联新领导人也有三种估计:一是换汤不换药;二是汤换了,药也会有所不同;三是可能比赫鲁晓夫更难打交道。有人说,根据他们几个月前同赫鲁晓夫、苏斯洛夫、勃列日涅夫、柯西金、米高扬等人的接触,赫鲁晓夫对自己的政策表现“把握不定”,“想寻找出路”。苏斯洛夫等人对现行路线表现坚定不移,可能由于怕赫鲁晓夫动摇而将其撤职。当时,要了解事件真相,唯有直接同苏联新领导人接触。

赫鲁晓夫同我国的关系为何先好后坏

赫鲁晓夫上台初期,地位尚不稳固,需要我国的支持。那时,他对毛泽东和中国共产党比较尊重,对中苏关系也较重视。赫鲁晓夫上台后第二年即来我国访问,同毛、刘、周、朱等主要领导人进行了会谈。他对中国革命评价甚高,批评斯大林对我国有大国沙文主义错误;说我们倡导的和平共处五项原则可以作为处理一切国家关系的基础;遇到不同意见,也能友好协商。他按早先决定,撤退了驻旅顺的苏军,交还了旅顺港;废除了原先留下来的不符合平等互利原则的协议;提供了新的贷款,增加了援建项目,扩大了原有援建项目的规模和双方的科技合作;等等。我们本来就十分重视发展与苏联的友好关系,对赫鲁晓夫以平等友好态度待我们,自然更愿与之友好相处。

苏共二十大后,毛泽东和党中央虽然对赫鲁晓夫的错误深感痛心和担心,并在内部对他提出了善意的批评,但也充分估计其积极方面,希望他能纠正错误,加强苏联的共产主义建设,增强中苏团结,反对共同敌人,推进人类的进步事业。我们对他和苏联给予了真心实意的力所能及的支持。

1957年,毛泽东再次访问苏联,庆祝十月社会主义革命40周年,参加共产党和工人党国际会议。毛泽东、邓小平同苏共领导人进行了协商,同各国交换了意见,终于将这次会议开成了一个团结的会议,并发表了《莫斯科宣言》。毛泽东对这次会议能以平等协商的方法取得克服分歧、增强团结的成果,对双方的原则分歧采取内部协商、求得一致的做法,对暂时不能取得一致的则注意等待或作必要的妥协,深为满意。他十分乐观地把苏联卫星上天和这次会议的成果作为标志,用“东风压倒西风”来形容社会主义阵营的力量超过了帝国主义阵营的力量。

不幸的是,好景不长。赫鲁晓夫一旦站稳脚跟,立即转过头来设法控制中国。1958年4月,苏联提出在我国建设长波电台,归两国所有,由两国共同使用;同年7月,提出中苏两国军队直接协商制订专门计划以适应苏联国防部的需要;同月又提出苏联在远东没有不冻港,要和我国建立共同舰队,使用中国港口。毛泽东始终认为斯大林是伟大的马克思主义者,功大于过,但对他的大国沙文主义做法深为不满,只是为了顾全大局长期隐忍不言。他原以为赫鲁晓夫会改变斯大林以往的错误,然而,赫鲁晓夫却接二连三地提出上述“建议”图谋控制中国,这使他大为震怒。毛泽东严厉指出,提出“所有权”各半的问题,是一个政治问题。要讲政治条件,连半个指头都不行。毛泽东要苏联大使尤金把他的话如实报告给赫鲁晓夫,不要替他粉饰。对毛泽东这样强烈表达的严正立场,赫鲁晓夫表面敷衍,实则已下定决心,我行我素。

1958年7月31日,毛泽东在机场迎接赫鲁晓夫

赫鲁晓夫还积极推行苏美合作主宰世界的路线,并企图将我国也纳入这条轨道。1958年8月23日,我炮轰金门,旨在惩罚蒋军的骚扰,支持阿拉伯人民的反美斗争。苏联对我国甚为不满,担心引起中美冲突,妨碍他们搞苏美合作。于是,苏联立即派葛罗米柯访华,并带来核试验影片,请毛泽东和全體政治局委员观看,想吓唬我们。党中央为照顾团结大局,派陈毅出面,明确告诉他,中美双方都未准备打仗,万一打起来,我们也不拖苏联下水。这样,他们才放下心来,作了支持我方的表态。

1959年6月20日,苏联单方面撕毁中苏关于国防新技术的协定。同年9月下旬,赫鲁晓夫访美后来华参加我国国庆庆祝活动。10月2日,中苏举行高级会谈,赫鲁晓夫替艾森豪威尔说话,要我国释放在押的美国特务,并说当年列宁曾在西伯利亚建立远东共和国,暗示他也可以让蒋介石暂时建立“台湾共和国”。这理所当然地遭我国拒绝。事后,毛泽东说,他们不反美,我们自己反。因为形势是美逼我反,不得不反。受美压迫的朋友需要我支持,我不得不支持。

但是,赫鲁晓夫并未就此止步。1962年8月23日,苏联通知我国,美向苏建议签订《防止核扩散协定》,苏已给予肯定回答。这是苏联背着中国同美达成的协议,合谋束缚我国手脚,由他们垄断核武器,主宰世界。我国当然不能同意。苏联说,它可给我国核保护。如果我国接受它的核保护,只能听其摆布,否则它就会在我们头上挥舞核武器。1963年7月25日,正当中苏两党在莫斯科会谈时,苏联又一次背着我国,同美、英签订《部分禁止核试验条约》,企图阻止我国进行核试验。

赫鲁晓夫对我国胆敢不听从他的指挥十分恼火,便采取一个又一个措施,对我国施加压力,妄图逼我们就范。政治压力无济于事,便转而施加经济压力和军事压力。苏联一党不行,便召开国际会议,对我们进行围攻。一次不行,再开一次,大有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之势。正是赫鲁晓夫这种无休止的蛮横行径,把中苏关系推到了破裂的边缘,把《中苏友好同盟互助条约》弄到名存实亡的地步。现在,赫鲁晓夫下台了,理应为改善中苏关系带来转机。

抓住时机决定周总理访苏

毛泽东一向重视同苏联的团结。他得悉赫鲁晓夫下台后,便立即召开政治局会议,讨论苏联政局动向和我们应采取的对策。尽管对情况还不甚了解,但根据当时的国际形势和我党坚持团结、反对分裂的一贯方针,毛泽东和党中央还是迅速果断地作出决策,要抓住赫鲁晓夫下台的时机,采取有力步骤,争取扭转中苏关系恶化的趋势。

10月16日,周总理打电话告诉我,毛主席指示,由毛、刘、朱、周联名给苏联新领导人发贺电,表示对他们寄予希望。嘱我立即拟稿报批。毛主席还说,贺电要发给勃列日涅夫、柯西金、米高扬三个人。这不是一般礼节性的祝贺,而是重要时刻发出的重要政治文件。这份贺电当天即由外交部苏联东欧司副司长徐明交给苏联驻华大使契尔沃年科,并于当晚广播,次日见报。贺电表示:我们衷心祝贺并希望兄弟的苏联人民,在苏联共产党和苏联政府的领导下,在今后各方面的建设工作中和维护世界和平的斗争中,取得新的成就。祝中苏两党、两国在马克思列宁主义和无产阶级国际主义的基础上团结起来。

接着,毛泽东提议并经中央讨论决定,由周恩来率党政代表团赴莫斯科祝贺十月革命47周年。周总理对我说,今年不是大庆,苏联也没有邀请,我们本可不派代表团去。但为了了解苏联新领导人的真实意向,寻求团结对敌的新途径,我们还是决定主动派代表团赴莫斯科祝贺,并倡议各社会主义国家也派党政代表团去祝贺,借此机会同苏联新领导人直接接触,交换意见。即使此行达不到预期效果,也可表明我党谋求中苏团结对敌的诚意。

周总理雷厉风行,夜以继日地接见苏联及其他社会主义国家驻华使节,把我们党中央和政府的倡议通知给他们,强调我们的目的是去寻求团结,请他们报告各自的党中央和政府。考虑到苏联已经主动断绝了同阿尔巴尼亚党的关系和外交关系,周总理特别耐心地向他们解释了我们主动采取这一行动的意图,分析了不论这一行动的结果如何对我们共同的事业都有益无害。除阿尔巴尼亚外,其他各社会主义国家的使节对周总理的谈话和解释都表现得很高兴。他们的党和政府对我们的倡议也都迅速作出了肯定的答复,苏联也很快给我们和其他兄弟国家发出了邀请。

中央决定我党政代表团由中共中央副主席、国务院总理周恩来任团长,中共中央政治局委员、国务院副总理贺龙任副团长,参加代表团的还有有关方面的负责人康生、刘晓、伍修权、潘自力、乔冠华、姚溱、王力等。我作为外交部苏联东欧司司长,也参加了代表团工作。

中央还决定,在北京扩大规模庆祝十月革命47周年。11月5日,毛、刘、周、朱联名给苏联新领导人发了节日贺电。11月6日,首都各界举行了十月革命47周年庆祝大会,中共中央委员、中苏友协副主席刘宁一在大会上发表了讲话。11月7日,中共中央副主席、中华人民共和国主席刘少奇和中共中央总书记、国务院副总理邓小平出席了苏联驻华大使馆的国庆招待会,全国人大常委会副委员长彭真在招待会上发表了讲话。同日,《人民日报》发表了《在伟大的十月革命旗帜下团结起来》的社论。11月8日,《人民日报》全文刊登了勃列日涅夫在莫斯科庆祝伟大十月社会主义革命47周年大会上的报告。在不是逢五逢十的时候,这样隆重庆祝十月革命节也是破格的。

寻求中苏团结的新途径

1964年11月5日,中国党政代表团在周恩来率领下,乘专机飞抵莫斯科,受到苏共中央主席团委员、苏联部长会议主席柯西金为首的苏联各方负责人的欢迎,当晚下榻列宁山苏联政府别墅。这是赫鲁晓夫执政时期我国高级代表团住过的一座建筑,有个不大的花园。晚饭后,大家在园中散步,但见庭院依旧,只是换了主人,不免有些感慨。有人想起唐代诗人刘禹锡的《再游玄都观》:百亩庭中半是苔,桃花净尽菜花开。种桃道士归何处?前度刘郎今又来。并将诗中的“刘郎”改作“周郎”,奉赠周总理。回国后和毛主席谈及此事,有人认为称周总理为“周郎”有些不恭。毛泽东不以为然,说,还是“周郎”好。

周总理到达别墅后,稍事休息,立即开始紧张的活动:对苏联各位新领导人和各国代表团进行礼节性拜访,接受他们的回访,参加节日的各种活动,利用一切机会同苏联领导人和各国代表团接触,进行非正式交谈和正式会谈,了解他们的想法,阐明我们团结对敌的愿望。每晚10点左右,周总理和代表团的同志们聚集在列宁山我国驻苏联大使馆,交流同各方面接触的情况,研究次日的活动,向中央报告请示。每到深夜12時,周总理便请健康欠佳的贺龙副总理先去休息,自己则领导大家继续忙到次日凌晨三四时。7时许,他复起床,开始又一天的紧张活动。

苏联广大人民是欢迎中国党政代表团在这个不平常的时刻来访的,但可以看出,他们表达这种感情的方式大都很谨慎。除因某种任务需要同我们接触者能同我们较自然地交谈外,许多苏联老朋友看到我们后,往往只是注视着我们,用不同方式悄悄地表达欢迎之意,有的激动得热泪滚滚。有的新朋友则就近同我们攀谈,表达对昔日中苏友好的怀念。但苏联保安人员却公然阻止这种接触,迫使他们离开。我们感到这不是好兆头。苏联新领导人如有意改善苏中关系,怎么能这样不顾礼貌呢?后来事情的发展,不幸证明了我们的猜测。

我们到莫斯科后碰到的第一起极其严重的政治事件,发生在克里姆林宫的苏联国庆招待会上。周总理同苏联领导人交谈后,便向苏联元帅们聚集的地方走去,准备找他们交谈。此时,迎面走来了苏联国防部部长马利诺夫斯基。他见到周总理后便胡说“不要让赫鲁晓夫和毛泽东妨碍我们”。周恩来立即正颜厉色地顶了他一句:“你胡说什么?”随即转身拂袖而去。然而,他却像发了疯似的,在周总理走后仍胡言乱语:“我们已把赫鲁晓夫搞下台,现在该你们把毛泽东搞下台了。”这时,周总理和译员已经走远,未能听见。另一位翻译王刚华虽听见但已来不及找到周总理报告此事。马利诺夫斯基见周总理已走开,又跑到贺龙副总理那里继续挑衅,用不堪入耳的粗鲁语言辱骂斯大林和毛泽东,被贺副总理顶回。代表团的同志听说后,都极为气愤,迅即离开了宴会大厅。

周恩来回到我驻苏使馆后,认真听取了几位翻译的汇报,仔细核实和分析马利诺夫斯基挑衅的全部情况,考虑到苏联颠覆兄弟党的历史记录,认为这绝非偶然事件,而是对我们党、国家、人民及其领袖毛主席的不能容忍的侮辱,是公然煽动要推翻我们党和国家的领袖,必须严肃对待。

1964年11月,周恩来率领中国党政代表团赴苏联参加十月革命47周年庆祝活动时,拜谒列宁墓并献花圈

次日上午,苏联新领导人到我代表团驻地回拜周总理。稍事寒暄后,周總理便就马利诺夫斯基挑衅这一严重政治事件向他们提出最强烈的抗议。对方答复说,马利诺夫斯基是酒后胡言,不代表苏共中央,他已受到中央委员会的谴责,现向中国同志表示道歉。周总理义正词严地予以驳斥,指出马利诺夫斯基并非酒后胡言,而是酒后吐真言;这不是简单的、偶然的个人行动,而是反应苏联领导人中仍有人继续赫鲁晓夫那一套,即对中国进行颠覆活动,以老子党自居的倾向依然存在。当着中国党政代表团侮辱中国人民和中国党的领袖毛泽东同志,这是连赫鲁晓夫在位时也未曾采用过的恶劣手段。

勃列日涅夫说,我们以中央委员会的名义向你们道歉,这是比马利诺夫斯基的道歉还要高级的道歉。周总理指出,美国、法国、英国的通讯社都在8号那天从莫斯科发出消息,说这里的权威人士说,苏共已和中共达成协议,要毛泽东下台,由周恩来当中共中央主席。难道这也是巧合?如果不是苏联领导人中有这种思想,马利诺夫斯基敢于这样胡说八道?他们说,马利诺夫斯基是胡说并已经道歉,这个问题已经结束。周总理说问题没有结束,我们还要研究,要报告中央。勃列日涅夫说:“那当然,那当然!”

马利诺夫斯基公然在苏联国庆招待会上号召推翻毛泽东的领导,这不仅为尚未正式开始的中苏会谈设置了极其严重的障碍,也给中苏关系造成了长期难以治愈的创伤。

周总理早就把我们同苏联新领导人进行接触、了解情况、寻求中苏团结反帝新途径的意向通知了苏方。如果苏联新领导人真有改善苏中关系的愿望,应乘此良机,同中方坦诚相见,表明自己团结对敌的意愿,主动说明中方最关心的解除赫鲁晓夫职务的政治原因。但事实却不然,从11月5日我代表团到达莫斯科,至11月9日双方第一次正式会谈前,不论周总理如何多方向苏联新领导人探询,他们始终守口如瓶,讳莫如深。第一次会谈开始,周总理正式提出这个问题。勃列日涅夫仍然搪塞,说可以在下次再谈。这不会妨碍我们研究改善苏中关系的建设性办法。他紧接着说,我们积累的问题很多,今天只提出某些问题,建议开始讨论停止公开论战,并围绕这个问题寻找其他步骤。其实,苏方很清楚,首先挑起论战的不是别人,恰恰是赫鲁晓夫。从1963年起,苏联公开攻击我们的材料何止几千篇,煽动和胁迫其他兄弟党攻击我们的材料为数不少。勃列日涅夫现在提出讨论停止公开论战问题,但他对赫鲁晓夫首先挑起公开论战,对苏共中央对我们进行那么多的攻击,对我党关于停止公开论战的建议一概避不作答。那么,对他提出的这个议题如何讨论?

由于勃列日涅夫对赫鲁晓夫解职的政治原因执意不谈,周总理料到再就此提问也无用,只好暂时搁置一边。但周总理没有接过勃列日涅夫的议题,同他们讨论停止公开论战,而是向他们提出关于召开国际共运会议的问题,以便从中找出苏联新领导人究竟和赫鲁晓夫有多少差别,希望了解在我党同赫鲁晓夫存在严重分歧的这个关键性问题上,同苏联新领导人有无商量的余地。

周总理说,勃列日涅夫同志在十月革命庆祝会上的讲话中说,召开兄弟党的会议成熟了,依我们看,条件并未成熟,还要创造。勃列日涅夫说,只有开会才能消除分歧,别无他途。周总理问,你们是否不再提你们过去决定在今年12月15日召开的起草委员会?勃列日涅夫回答得很坚决,不!我们讲的就是这个委员会。周总理说,采用兄弟党协商的办法,找出一个途径,达到最后的目的,即召开兄弟党的会议,这是一回事。坚持苏共中央1964年7月30日信中通知召开的12月15日的起草委员会,起草一个兄弟党会议的文件,这实际上是赫鲁晓夫下的命令,这是另一回事。如果把兄弟党会议同赫鲁晓夫下命令开的那个起草委员会连在一起,就没有谈判余地了。勃列日涅夫说,开会是我们党的决议,是建议,不是命令。

周总理说,8月30日我党给你们的信中已答复,你们召开的那个会议是分裂会议,我们主张开团结的会,反对开分裂的会。如果你们一定要开,我们坚决反对,决不参加。这是我们党的决议。勃列日涅夫企图把我党对他们的复信说成是命令,周总理立即据理反驳说,我们的信是我们两党来往的信,是建议。你们是由一个党决定,通知其他25个党参加会议,不来不行嘛!即使有一部分党不参加也要开。这不符合兄弟党协商的愿望,也不符合1960年声明中兄弟党关系的准则。周总理还指出,我们从多方获悉,早在1964年2月12日,苏共中央就背着中国党向各兄弟党发出了一封反对中国党的信,号召对我们党进行“反击”,并且要对我们采取“集体措施”。到了7月30日,赫鲁晓夫就下达了开会的通知。显然,这是个有预谋的反对中国党的分裂会议,怎么能指望我党参加呢?周总理还告诉他们,迄今为止,已有7个党决定不参加12月15日那个会,如果你们要开,那就是分裂。但是,不论周总理怎么劝他们不要把兄弟党的会议同赫鲁晓夫7月30日下的命令联系在一起,他们都执意不改。我们建议另辟蹊径,通过双边和多边协商,开个团结的会,他们坚决不干。他们采取的是决不妥协的态度,也不讲任何道理。倒是米高扬比较坦率地说,在同中共的分歧问题上,他们同赫鲁晓夫是完全一致的,甚至没有细微的差别。米高扬的发言最后证实了苏联新领导人还是要坚持赫鲁晓夫那一套。他们所说的团结是要我们牺牲主权,屈从苏联领导指挥棒的团结。这是无法接受的事。

周总理说,既然你们和赫鲁晓夫在中苏分歧上没有不同,那我们还有什么可谈的?米高扬企图为自己辩解,说他讲的是思想上的分歧。但他们又强调是集体领导,党的决议和纲领都是集体作出的,没有什么赫鲁晓夫的一套。然而,问他们和赫鲁晓夫究竟有何区别,他们又说不出来。

周总理这一招很灵,从召开兄弟党会议这个具体问题上终于揭开了苏联新领导人守口如瓶的瓶蓋子,露出他们和赫鲁晓夫在对华政策上完全一致的真相。勃列日涅夫和米高扬的发言终于堵死了此次寻求中苏团结反帝新途径的大门。

这次会谈后,周总理和代表团的同志仔细研究了几天来与苏联新领导人以及其他兄弟党接触和会谈的情况,得出一个明确的结论。周总理是这样表述这个结论的:现在情况弄清楚了,虽然新领导人解除了赫鲁晓夫的职务,但他们仍要坚持赫鲁晓夫那一套,即他们要当老子,别人只能当儿子。关于解除赫鲁晓夫的职务问题也不会给我们讲什么了。我们继续留在此地已无益,但对他们的意见还应作个正式答复。答复中留个沟通的渠道,对中苏两个大国来说还是需要的。

代表团还讨论了可否同苏联发表一份中苏联合反帝的声明,结论是不能这样做。因为苏联新领导人在联合反帝问题上无任何实际行动,对我党亦无丝毫妥协的表示,发表这类声明,只会给他们以招摇撞骗的资本,而不能达到真正联合反帝的目的。弄不好,还会被他们纳入苏美合作主宰世界的轨道,成为他们棋盘上的棋子。

在11月11日的会谈中,周总理对他们的意见作了如下答复:

在赫鲁晓夫被解职,各兄弟党、国家派代表团来苏联祝贺节日的气氛下,进行接触,了解情况,交换意见,看看可否找到团结反帝的新途径,这就是我们的全盘计划。

现在情况清楚了,既然你们同赫鲁晓夫毫无差别,共同愿望就很难找出来了。马利诺夫斯基的挑衅使新气氛也没有了。我现在正式表示几点意见:

第一点,在我们党和国家领导人的贺词和我的面祝词中所表示的愿望,我们还是坚持不变。

第二点,你们党所设想的兄弟党国际会议,即要在12月15日召开的非法会议,我们绝不参加。如果你们要开,你们有你们的自由。不过,我们要奉劝你们,不要走绝路,要悬崖勒马。

第三点,在你们继续执行赫鲁晓夫那一套不变,中苏两党、各兄弟党的原则分歧基本解决前,谈不到停止公开论战。

周总理继续说,尽管如此,我们对兄弟党的门还是开着的。按照1960年声明中兄弟党关系准则,创造新的气氛,寻求新的途径来确定共同愿望的办法还是有的。这就需要双方努力。如仍坚持赫鲁晓夫那一套不变,这种可能就不存在了。

苏联新领导人为自己破坏这次高级会谈辩解,企图把责任推到我们身上,遭到了周总理的坚决驳斥。周总理指出:第一,米高扬说你们和赫鲁晓夫在中苏分歧上完全一致,那就没有什么好谈了;第二,你们坚持召开7月30日通知要开的会,就是坚持“老子党”的态度不变;第三,马利诺夫斯基的挑衅,把谈判的气氛也破坏了。

1964年11月,周恩来从莫斯科回到北京时,毛泽东、刘少奇、朱德到机场热烈欢迎

11月12日,中苏双方举行了最后一次会谈。按日程,由勃列日涅夫介绍赫鲁晓夫下台的原因。果真如周总理所料,没有谈出什么新内容。为了把球踢到中国一边,勃列日涅夫提出,苏共中央建议:只要中国方面准备好,就举行两国高级会谈,以便就一系列问题交换意见,也就是一步一步向前迈进,恢复苏共和中共、苏联和中国之间的信任,加强相互之间的团结。周总理表示将报告中央,并针对苏方的建议指出,正如我们昨天说过的,我们的门是开着的。

11月13日,我代表团乘专机离开莫斯科回国。柯西金在去机场送行途中在汽车上对周总理说,我们和赫鲁晓夫还是有所不同,不然为什么要解除他的职务呢?周总理问他区别何在,他一直闪烁其词,避不直言。

周总理访苏的重大意义

周总理这次对苏联的访问,坚决而机智地执行了中央的出访方针,虽然并非由于我方的原因未能找到中苏团结对敌的新途径,但这次访问的重大意义不可磨灭。第一,了解到苏联新领导人的政治动向,阐明了我们党和政府维护中苏团结的严正立场,与各兄弟国家领导人对共同关心的问题交换了看法;第二,为维护1957年宣言和1960年声明中兄弟党、兄弟国家关系准则,以及中苏两党、两国和兄弟党、兄弟国家的团结,同苏联新领导人进行了面对面的坚决斗争;第三,捍卫了我党、我国的尊严和独立自主的权利,捍卫了以毛泽东为首的党中央。

周总理这次访苏,为党和人民立下了新的功勋,赢得了全党和全国人民的爱戴和尊敬。11月14日,周总理的座机徐徐降落在北京东郊机场。周总理笑容满面地健步走下飞机,受到了毛泽东、刘少奇、朱德、董必武、邓小平等党和国家领导人,各民主党派负责人以及首都各界群众数千人的热烈欢迎。周总理随同毛主席绕场一周,向欢迎群众致意,并和首都民兵照了相,欢呼声、锣鼓声此起彼伏,响彻云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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