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香摇曳

王蕙利

记得旧时乡村的沟边隙地间，有两种植物最常见，一个是芦苇，另一个就是艾。它们枕风傍水，相依相聚，自枯自荣。像一辈辈人，延续着一个村庄的烟火与历史。

作为春之使者，每当春风吹绿第一片柳芽的时候，越了冬的艾，便从土里探出了小脑袋，并在迷漫烟雨的浸润下，不急不慢地于青翠浓密的百草丛中，恣意长高。

家乡的父老，多有着艾之情怀。在此等氛围潜移默化的影响下，儿时的我，对这种草也有些莫名的情愫。青嫩的艾是可以吃的，并且，那股特别的气息总能让人不时念起。就像用之制成的青团，便是春日里一道必不可少的美味。早年间，每到阵阵暖风裹挟着艾草清香扑鼻而来的季节，奉外婆指派的我，一早便兴高采烈地拎着小篮，去野外采艾。晨色中的乡间，空气都徜徉着雨露浸润过的舒爽，轻轻翕动鼻翼，一切显得如此清新。我一边享受着一年中最好的时光，一边用目光搜寻脚下的草丛，寻找钟情的艾。

或许会有人担心，田野里的草那么多，又如何分得清哪些是艾。其实，这对乡间孩子来说并非什么难事。艾，不似其他草的嫩绿和葱绿，而呈一种青绿色。且菊花似的叶子，两面的颜色也不同。灰白的叶背，如覆了一层薄粉。风一吹，叶子翻过来，那一片绿色浸染灰白的细浪，使得它们容易被识别。况且这貌不惊人的小草能在田埂占得色香先机，最主要还赖于其茎、叶漫溢出的别致气味。该种味道浓烈中流淌着温暖，单是顺着这股熟悉的气息，就能寻到它们。

那些近河边的艾长势最旺，且茎壮叶肥，竞相挺直腰身，欣欣然顶着嫩绿叶子，往前探呀探的。拣艾丛中最粉嫩的叶心下手，眼瞅着一绺绺带着汁液的碧色，不停地飞进篮里。才割下的艾叶，仿佛浸染了层层绿意，鲜得发亮，漂在水里，更如无瑕翡翠般招人怜爱。外婆将浸泡洗净后的艾入水锅焯熟，切碎后和以湿润的米粉。青青的艾叶、白白的米粉，在外婆双手不断地揉搓与不时飘散起的诱人香气中，渐渐融合成了青黛色的粉团。

青团的馅可甜可咸。只是在原料选择上多少带些乡土特色。将粉团摘成剂子，擀成圆圆的皮，放上备好的馅料，搓成型后，依次摆放入笼屉。青团是蒸熟的，然因团子太粘之故，不宜用纱布衬垫，而多以菜叶代之。于火与水洗礼下，青团慢慢变得柔软，也愈发青翠。新鲜出炉的青团，绿茵茵的皮子加上扑鼻的艾香，仿佛揉进了整个春天的气息。借着温热细细嚼，慢慢品，或甜或咸、苦中透爽的口感，縈绕于齿舌间，淡淡的，一如“艾”的字形与发音，有着笃定温柔的清冽艾香，更自然纯粹得宛如一阕婉约小令。

艾草摇曳，岁月如梭。记忆中的许多往事渐巳冲淡，唯独那些被艾香温润着的时光，仿佛仍缠绵在一呼一吸之间，让我怀恋不已。

编辑 王冬艳 437408345@qq.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