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此不敢看公鸡
2024-03-12温金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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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那么一段日子,我很爱睡懒觉。
约莫是在秋天。老家的秋来得清、来得静,让人昏昏欲睡。爷爷说这时候叫我起床是个很考验耐力的活儿。有好几次逼得他捉来家养的大公鸡,在我面前晃来晃去。公鸡“咯咯咯”地叫,叫得撕心裂肺。
那只公鸡长得极丑。硕大的鸡冠高高地耸立,眼睛咕噜咕噜地转,像在打什么坏主意。为了报美梦被搅扰的仇,我和它常常大眼瞪小眼,互相伤害。听说这只公鸡来头不小,好像是跟爷爷的战友有关。爷爷年轻时,家养的鸡呀猪呀都弥足珍贵。战友姓罗,和爷爷关系很好。俩人在打仗的前一晚还谈天说地。爷爷说,罗爷爷有一次拎着这只母鸡过来,我们约好凯旋时炖了下酒。
“后来呢?”我听得入迷,问道。爷爷摇摇头没说话。我跑去问奶奶,奶奶长叹口气:“后来?哪有什么后来。”我撇撇嘴,不再问了。
待再度和公鸡大眼瞪小眼时,我忽然发现从前一直被遗漏的细节,便追问:“当年罗爷爷给你的不是母鸡吗?怎么会变成一只公鸡?”
“这么多年,母鸡早走了。”爷爷说。
“那为啥又买只公鸡?”我又问。爷爷又摇头。
之后我假期回老家,又见到那只大公鸡,它还是那么丑,要说有什么变化,就是老了。我看着它,它也看着我,我们互相看着,都不说话。叶子晃晃悠悠地飘到它背上,它抖了抖,抖落了,像推翻了一座山。
等我再次见到那只大公鸡,是在爷爷的葬礼上。我记得很清楚,那时候恰逢深秋。我凝视着爷爷的遗像不说话,泪大颗大颗地滚出来,像碎石,硌得我眼生疼。公鸡很安静地趴在一边,鸡冠耷拉下来,厚重又单薄,仿佛一片落叶就能壓垮。
听说爷爷最后的那些日子,是大公鸡陪他走过的。
办完葬礼后,没过几天,公鸡就走了,走得很安详。没人知道有没有人陪它度过生命里的最后一程,也可能是它已经提前预支了精神陪爷爷,他们好一起做个伴。我盯着跟我瞪了这么多年眼的公鸡,喉咙干涩,说不出话来了。倒是奶奶安慰我说,它活了这么多年,算是久的了。许久以后,奶奶和我讲了这只鸡的故事。爷爷养了老罗送的那只母鸡很久,也等了很久,终于还是没等来老罗。他已经战死沙场了。后来母鸡的后代就是那只大公鸡。
这次爷爷要睡个懒觉,可我却再也叫不醒他了。从此我不敢看公鸡。
(广西壮族自治区北海市第七中学 温金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