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丽君：唤醒国人的戏曲DNA

安红

越剧是一门传统戏曲，但年轻人似乎对其并不感冒，只有年龄偏大的人才会喜欢。这样的刻板印象被新国风·环境式越剧《新龙门客栈》一举打破。

2023 年春天，《新龙门客栈》横空出世，半年时间便成为一票难求的现象级演出。而更令人感到惊喜的是，力挺这部剧的观众主要不是老戏迷，而是年轻粉丝。特别是潇洒邪魅的小生演员陈丽君在演出返场时单手抱起搭档转圈的视频，直接大范围“出圈”，赢得年轻人喜爱。大家称赞她用自己的方式诠释了新时代女性的魅力，为人们打开了认识越剧的一扇窗。

命运开始发生改变

在越剧世界，陈丽君已经沉浸了18 年。1992 年， 她出生在素有“越剧之乡”之称的浙江嵊州。她父母做茶叶生意，每日闻着茶香，听着越剧，偶尔还会教小丽君唱一段越剧《我家有个小九妹》。

从小耳濡目染，加上形象不错，小学毕业后，音乐老师推荐她去学习越剧。爸妈让她自己决定，并提醒她学戏很辛苦，日后可能会后悔。13 岁的陈丽君想了想说“我不会后悔”。就因为这句“我不会后悔”，她心里存着一股劲，学戏再苦再累也不往外说。

进入嵊州市越剧艺术学校，陈丽君主攻花旦。上课之余，她基本泡在练功房里，是公认的“练功房女孩”。

付出很快有了收获。2008年，陈丽君获得“雏凤争鸣——浙江省越剧艺校学员电视挑战赛”金奖，并因此进入浙江艺术职业学院与浙江小百花越剧团联合开办的越剧班学习。她练得更刻苦了。每天早晨，她早早起床练习唱腔，动作和表情都力求完美。晚上，别人都睡了，她还沉浸在角色里。

16 岁之前，陈丽君一直专注于花旦表演。进入越剧班后，老师觉得她身材高挑，一脸英气，更适合扮演越剧小生，便要求她演小生。

演小生就是反串，意味着要女扮男装，也意味着要从头开始， 眼神、手势、体态、动作及着装等都要改变，更重要的是，唱腔也要改变，其中的难度可想而知。

“一切的一切都不同了，就像建好的房子推倒地基，画好的图画把颜色都抹去。”陈丽君一时无法接受，大哭了一场。但哭过之后，她想，老师们对每一个学生都会有全面的考量，不会盲目修改一个学生的学习方向。想通了以后，她决定接受挑战。

为男性角色注入女性灵魂

除了妆容、肢体、眼神等外形和技巧上的改变，花旦和小生更重要的是气质上的区别——虽然在舞台上演绎的是男性角色，但角色里面有一种神秘的美——介于男性和女性之间，融合了女性的秀美和男性的俊朗。

刚开始尝试小生，陈丽君常常只是学会了语言和动作，却很难呈现男性人物的内在。“这是一个长期的过程，需要你在经年累月的训练里，不断融入生活的体验和情感。”为了获得这种体验和情感，她除了训练，还广泛涉猎与角色相关的文学和影视。

在《新龙门客栈》中，陈丽君饰演东厂太监贾廷，为了拿捏人物气质，她看了大量影视作品中的类似角色。在电影版《新龙门客栈》里，大家都觉得贾廷是个邪魅的反派人物，“人称玉面修罗，性情诡诈阴冷”。但在看了大量作品，一遍遍排练、揣摩后，陈丽君觉得那不是真正的贾廷，“所有的一切都不是他的表象，他就是要别人这么看待他，他需要有这些伪装才能活下去”，陈丽君特别心疼这个角色，“他不是一个完全的反派，只是一直没有找到自己”。这种独到的理解，融入表演中，就体现出了人性的丰富。

边看边学、边演边练，陈丽君对戏剧的理解能力和角色塑造能力得到全方位提升。从毕业大戏《步步惊心》中的雍正，到《梁山伯与祝英台》中的梁山伯、《葬花吟》中的贾宝玉、《断桥》中的许仙、《何文秀》中的何文秀、《五女拜寿》中的邹士龙，陈丽君演活了舞台上的男性角色。

陈丽君的恩师、表演艺术家茅威涛评价她：“陈丽君是特别优秀又特别拼命的90 后，唱、念、做、打俱佳。所有的比赛，她只要去参加，就一定能拿金奖。”

正如茅老师所说，陈丽君屡获大奖：2017 年，获得浙江省“新松计划”青年演员大奖赛金奖；2019 年，获得“越美中华·越剧青年演员大汇演”越秀组金艺奖；2021 年，参加《擂响中华》第三季“中国戏曲十大青年领军人物”评选，获得总冠军。

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舞台上的完美表现，是用背后无数的汗水和伤痛换来的。因为小生有武戏，有一些动作难度很高，刻苦的陈丽君都一一拿下。

练《惊塔》时，她练坏了好几把伞；练《白兔记》时，首演还没有开始，她穿的那双虎头靴上的虎头已经被磨没了。一次，她在练功时不慎扭伤了腰，第二天仍堅持到剧场前厅练戏。当时正是夏天，站一会儿就汗流浃背，但她忍着腰痛，忍着酷暑，练一会儿，躺在地上歇一会儿，然后起来再练。

不能只有《新龙门客栈》

不同于传统越剧，《新龙门客栈》主打“情境式”“沉浸感”。整个剧场就是一间布满机关暗道的客栈，舞台和观众席融为一体。观众不只是“看戏人”，更是随时随地的“入戏者”：帮千户大人认人头，领老板娘金镶玉的喜糖，和厨师长刁不遇扮个鬼脸。观众在席间，耳旁听到的是猎猎风声，眼前看到的是恣意江湖。

2023 年8 月6 日晚，越剧《新龙门客栈》首次在抖音平台直播，吸引近千万人次在线观看。演出结束，演员返场，陈丽君单手搂抱住一袭红衣的金镶玉扮演者李云霄轻松旋转，衣袂翻飞，眼波流转。这一精彩片段一下子将整个演出推向高潮，让人感受到了一种跨越性别的魅力。近四千名观众发布了超万条评论，几乎都是对陈丽君的赞美。

此后， 为了让自己演出更好的作品，让更多人爱上越剧，陈丽君练功更勤了。“每一个中国人的骨子里都刻有戏曲DNA”，而她希望自己能做一颗小石子，投进大家的心田，唤醒更多人的DNA，让他们爱上中国戏曲。

（摘自《妇女》2024 年第1 期）

陈丽君饰演的贾廷亦正亦邪，令人倾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