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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与被看” 模式的新变

2024-03-10白一婷

今古文创 2024年6期

白一婷

【摘要】鲁迅《示众》《祝福》《孔乙己》等多篇文章呈现出一种共同的叙事特征,学界将其概括为“看与被看”的写作模式。在丁玲的《我在霞村的时候》中,这种模式得到了新的运用。丁玲《我在霞村的时候》中作为“被看者”的贞贞,其身份的建构与确证离不开周遭人群的“看”。其实,“被看”的不仅仅是贞贞,还可以是文章中涉及的众多主体,乃至作者本身都可以成为被审视的对象。显然,在文章中,“看与被看”的写作模式也产生了新变。本文将按照鲁迅“看与被看”模式的思路来分析丁玲《我在霞村的时候》,探究丁玲在运用鲁迅这种写作模式时的创新点,从人物形象的塑造、主题的选择、作者的立场以及叙事学角度切入,分析不同主体之间所形成的“看与被看”关系,从而在新的角度对这篇小说有更深入的理解。

【关键词】《我在霞村的时候》;“看与被看”;革命中的女性

【中图分类号】I20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标号】2096-8264(2024)06-0021-05

【DOI】10.20024/j.cnki.CN42-1911/I.2024.06.006

一、引言

1941年丁玲在《中国文化》上发表了《我在霞村的时候》(以下简称为《霞村》)。称这篇小说是丁玲延安时期创作的巅峰之作一点也不为过。贞贞与霞村村民、“我”,乃至本文作者丁玲四个主体之间,产生了复杂的、多向的交流关系。批判封建贞洁观等落后思想是本文的主题之一,笔者相信,这篇作品还有其他意蕴等待挖掘。本文试图从“看与被看”的写作模式出发,将贞贞放在不同的人物关系中,分析她在“看”和“被看”情况下承担的意义,从中得出贞贞形象的多个侧面,这样就可以了解丁玲赋予贞贞等人形象的深刻意义,对这篇小说有更全面、深刻的理解,也对丁玲创作这篇文章时的心态有一定的把握。

二、贞贞与“我”:宏大叙事下的个体命运

在《我在霞村的时候》这篇小说中,贞贞和我理所当然地构成了看和被看的双方,值得注意的是,在这里的看与被看的箭头,是双向的。

首先来看处于文本显层的“我”看“贞贞”。这时候,丁玲通过“我”想要表达的是革命中的女性命运问题。在赞扬贞贞为革命做出的牺牲之前,首先应当注意到贞贞作为一个失身女性的孤独和痛苦。细读文本不难发现,贞贞是为了逃避父亲给她定下的包办婚姻而逃到天主教堂,结果错过了逃跑的最好时机。贞贞身上遭受了两层悲剧:一层是父权社会下,封建婚姻制度给女性带来的戕害和对个性的压迫。在封建话语体系中,父亲给贞贞安排的婚事,嫁给“一家米铺的小老板,年纪快三十了,填房,家道厚实” ①,是“咱们都说好” ②的一桩“美事”;而与贞贞有着真正亲密感情的夏大宝却因为穷而不被大家看好,贞贞同他交往的行为也被看作是“风风雪雪的” ③“浪来浪去” ④。去天主教堂当姑姑便是贞贞反抗的办法。换句话说,是父亲的守旧落后、村里人的指指点点共同造成了贞贞的悲剧。“我”在了解了贞贞的整个事件之后,认为贞贞的命运悲剧与外界推力有关,于是专门点出这一缘由,来为贞贞鸣不平。

从丁玲的思想背景和生活经历来看,这一段的写作是结合了丁玲的真实情感的。丁玲从很小的时候就搬出了蒋家,离开了封建的思想环境,而是以一种包容、渴望的好奇心理去接触当时的先进思潮,其中“五四”精神对她的影响尤其深刻。“五四”精神中那种要求个人解放、反对封建制度、追求民主平等独立的思想,在丁玲心中留下了深刻的影响。在她的许多创作中,读者都可以发现丁玲对“五四”精神的坚守,贞贞这一角色也不例外。从反对包办婚姻、呼吁自由恋爱的角度来看,贞贞身上有着莎菲、梦珂的影子。对于贞贞,丁玲注意到了农村妇女婚姻不自主的状况,为贞贞鸣不平不仅是对妇女问题的关注,更是对“五四”精神中个人主义思想的传承。

第二层悲剧则是贞贞被日军抓走,牺牲自己为边区政府传送情报的情节。学界有很多学者认为贞贞这一举动是值得称赞的,是伟大的,如冯雪峰所言:“在非常的革命的展开和非常事件的遭遇下,这在落后的穷乡僻壤中的小女子的灵魂,却展开出了她的丰富而有光芒的伟大” ⑤。丁玲则在赞扬其革命牺牲精神之余,想到了更深刻的问题。在小说中,“我”时常流露出对于贞贞遭遇的同情,并由此引发了更深的思考,这能够展现出丁玲作为一个知识分子所具有的独立思考精神和革命精神。

拉康在《精神分析的四个基本概念》里的《论凝视作为小对形》中对“凝视”这个概念进行了阐述。拉康认为,主体是由外部的凝视所决定的,因为有了外部的凝视,主体才能够被看到。外部的凝视,对主体的自我认同有着非同一般的作用。正如波伏娃在《第二性》中所说,女性是被后天造成的。此外,福柯所提出的“话语即权力”的著名论断,也表达着同样的意思。话语作为一种权力,对社会主体具有支配性。

女性主义者认同的是女性仍处于男性之后,是“第二性”,男性在社会中的主导地位决定了男性话语的主导性。贞贞的形象,不由她一个人决定,由身边的所有人决定,尤其由男性决定。女性由男性凝视是作为主流的,直到“五四运动”以后,这种现象才有了改观,出现了女性作家写女性的情况。但是,由于生理上的自然差异和社会原因,男性始终无法做到贴切地描写女性生活,而总是在一定距离之外凝视她们。他们和女性之间,总是有一定的间隙。在这种情况下书写出来的作品,实际上无法真正代表女性的声音,一定程度上还助长了男女地位不平等的局面。面对这种局面,女性作家选择自己書写自己,这样才会有最贴切、最真实的情感体验,写出来的文章才能够真正为女性发声。

从小说中“我”的处理能看出“我”是站在女性立场上对贞贞做出评价,对其不吝赞美。“我”是叙述者,“我”对贞贞,是赞扬、保护、同情。“我”是理解贞贞的。她听到村里人对贞贞的议论感到十分郁闷生气,对贞贞做出的决定(去延安治病)表示支持。丁玲刻意地把贞贞塑造成一个历经苦难、对生活仍保持热情的形象,借阿桂来侧面表达贞贞心底的痛苦,这实际上是保护贞贞免于遭受多次伤害。这表现了作者作为一个先进的革命女性,对女性群体的尊重和同情。但是,需要注意的是,“我”对贞贞的赞美,并不代表“我”对贞贞行为的支持,这恰好体现出丁玲作为一个女性作家,站在女性的立场上产生的独立性思考。

贞贞看我也是一种关系。有研究表示,“我”是一个来养病的干部,但是养病的环境却是贞贞迫不及待要离开的村落。⑥这个落后的村落,充满了守旧思想等封建制度残余,而把“我”安排在这里似乎也另有深意。对此,笔者认为,可以把这里的村落作为一个枢纽进行理解。这个村子带给贞贞痛苦和不幸,是她痛苦的起点,同时又是她走向新生的起点。对于“我”来说,这个村子只是一个中转站,而这个中转站对于“我”的意义是了解到在革命当中群众的真实生活是怎样的。从革命工作者的身份来说,这有利于“我”更好地开展工作;从女性的身份来说,这使我关注到了革命中女性的命运。在革命面前,女性问题要让位于革命大局,这是一种平常和正常的现象,但是在“我”心中,却也开始重新思考革命环境下女性的生命和价值了。

三、贞贞与村民:封建话语的无形压迫

“政治”是一个抽象的概念,但是政治叙事可以是具体的。革命问题是严肃的,但它不是高高在上的,应当与普通民众进行深入的交流。从“情感政治”视野来看,革命政治与生活世界之间有互动关系,革命工作者需要注意到普通民众的生活状态和情感状态,这也就意味着我们需要对普通民众加以更多关注。因此,革命的主体并不只有革命工作者,还有很多容易被忽略的普通民众,这些普通民众身上,体现着革命的目的和方向。

第二组看与被看关系应当是建立在贞贞和村民之间的,由于霞村村民是一个复杂的群体,在这个群体之下又可以根据其在贞贞事件中的表現划分出不同的类型,因此在贞贞和村民这一对关系之中,实际上可以划分出好几组各具意义的看与被看关系。

首先是被“我”看作“愚昧的大多数”的村民群体,代表人物有杂货铺的老板、旁观的妇女、刘二妈、贞贞的父母等人。这一群人是封建势力的残余,是落后腐朽文化的卫道者,是传统贞洁观的忠实拥护者。在他们眼中,贞贞和青梅竹马的玩伴夏大宝走得近了些,这就成了“浪来浪去” ⑦“风风雪雪” ⑧;贞贞没有听从父亲给她安排的婚事,而成了叛逆的不孝子;贞贞不幸被日军掳走,她在痛苦中度过的无数个夜晚,则被他们揣测为“起码一百个男人总睡过” ⑨。这些村民中的男性,把女性看作是自己的所有物,忽视她们的生命意识和思想诉求,利用封建话语体系的威严剥夺女性应有的话语权。他们站在高位俯视跪在脚底的女性,用一种看待物品的目光来审视女性,要霸占她们的身体和心灵。对于这种人而言,女性最宝贵的就是贞洁,若是贞洁一旦被破坏,那便“弄得比破鞋还不如” ⑩,会被众人唾弃——尤其是被男人唾弃,因为他们总有一种高高在上的优越感,认为所有女性都是不得不跟在男人后面、给人当老婆的。

这些村民中的女性,也把贞贞看作是比自己低一等的人,她们因为自己没有像贞贞那样遭到强奸而感到骄傲。贞贞是她们的谈资,一碰到有关贞贞的事,她们就“聚精会神地听着,生怕遗漏去一个字似的” ⑪,讲故事的人“声音压低,像怕什么人听见似的那么耳语着” ⑫,既鄙视贞贞,又不放过任何一个能听到她经历的机会。她们把贞贞的经历当作别人的故事来听,听完没有一点悲伤,这些麻木冷漠的女性村民不就是鲁迅小说中的看客吗?虽然自己也可能成为下一个受害者,但这一刻仍然专心致志地看戏,不进行任何反思。

她们鄙视贞贞,厌恶贞贞,“因为有了她才发生对自己的崇敬,才看出自己的圣洁来,因为自己没有被敌人强奸而骄傲了。” ⑬她们对一个女人的评价标准就是肉体是否贞洁,是否有个好名声。在她们眼里,违反了传统道德伦理、失去了肉体贞洁的贞贞,“弄得比破鞋还不如” ⑭。作为同性,她们不仅没有同情贞贞,反而用一套又一套贞操观的锁链束缚贞贞。由此可见,她们早已被封建意识所蒙蔽,自然不会用革命观念理解贞贞的无私奉献精神。封建贞洁观已经对她们造成了深深的思想毒害,对这种事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对贞贞不仅没有同情心,还要向她投去恶毒的目光。

鲁迅先生早就说过,中国人是最爱看戏的,为了满足他们看戏的欲望,甚至不惜煽风点火。对于这种现象,文中讲到“我忍住了气” ⑮“这散步于我是不愉快的” ⑯,已经不加掩饰地表示了“我”对这种状况的否定态度。

政治路线中的“群众观点”,是一个代表着群众的立场、需要、趣味的抽象概念。为使群众便于接受,这种抽象必须转化在具体的现实层面上。群众所熟悉的生活是劳动实践,那么在文艺创作中也就要把“阶级性”“人民性”转化为具体的人物形象、叙述视点等等。为了表现主题,作者采用了多个叙述视点。现在我们把视点转移到夏大宝身上。

其二是夏大宝和贞贞这一对昔日的恋人。夏大宝并没有在贞贞被日军抓走前迎娶贞贞,也没有同意贞贞“去私奔”的提议,他或许有这样那样的顾虑,但可以确认的是,他本质上是懦弱的。即使贞贞从日军那里回来之后,夏大宝主动提出要和贞贞结婚,但是这并不能改变夏大宝懦弱的本质。在笔者看来,夏大宝之所以发生了从“不娶”到“娶”的转变,是出于他对贞贞的同情和愧疚(当时正是因为他没有和贞贞一起走而使贞贞被日军抓走,所以夏大宝间接地造就了贞贞的悲剧),并不是出于对贞贞献身于革命事业的理解和支持。他害怕的依旧是封建伦理道德无形的压力。之前不敢娶,是因为他不敢违抗包办婚姻,不敢让自己置身于村里人的流言蜚语当中;之后又敢娶,是因为按照道德观的标准,自己应该对贞贞做出这样的补偿。这并不是否认夏大宝和贞贞之间爱情的存在,而是我们能够从中了解到,封建伦理道德观念对他们之间深厚的感情产生了很大的阻力。因此笔者认为,夏大宝这个人物的设置,很可能是丁玲为批判农村落后现象的一个巧思;同时夏大宝作为一个革命同志,他的形象也折射出个别革命同志仍存在思想改进不彻底的情况。

其三是村子里的革命同志和贞贞。是贞贞“看”革命同志。文章一开始描写了霞村的环境:“村公所的大门墙上,贴了很多白纸条,上面写着农民救国会办事处,妇女救国会霞村分会,民众武装自卫会……但是我们到了里边,却静悄悄的,找不到一个人,几张横七竖八的桌子空空的摆在那里,却匆匆的跑来一个人,他看了一看我,似乎想问什么,却又把话咽下去了,还想不停的往外跑……” ⑰本应该进行热烈的革命活动的工作场所,却十分冷清。面对我们的询问,农救会的同志也显得很不耐烦:“他答应了替我送条子,却不肯陪我们,而且显得有点不耐烦的样子,把我们丢下便独自跑走了。” ⑱只有一个马同志还算热络。

面对这种作风,“我”感叹道:“像这样的青年人我在前方看了很多很多,当刚刚接触他们的时候常常感到惊讶,觉得这些同自己有一个距离的青年们都实在变得很快,不过一多了,也就失去了追求了解他们的热心了。” ⑲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贞贞参与革命工作的热情。贞贞愿意冒着生命危险向边区政府传送情报,这种奉献精神是值得其他革命同志学习的。两种鲜明的对比,展示出革命进程中,个体的革命意识还存在着差别。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原因可能是他们并没有真正与当地村民打成一片。《讲话》中毛泽东重点谈论了知识分子的情感改造问题。“知识分子懂不懂农民的方言土语,说明了他熟不熟农民,愿不愿和农民打交道,实质是对下层人民有没有情感。” ⑳“五四”时期的精英知识分子不缺乏关心社会、救国救亡的抱负,但是他们是否能跟农民在情感上打成一片,却是另外一回事。“我”在霞村中的表现,始终像一个外人,没有融入霞村集体中去,更像是来霞村视察、暂住。“我”的表现,与村中革命同志并无两样,都需要进行反思。丁玲在《霞村》中所展示的思考,体现了她的自省精神。

四、丁玲与“我”:隐秘的自白

丁玲后来谈到《霞村》的创作时表示,“我曾经向很多人说过,我是更喜欢在霞村里的贞贞的。为什么我会更喜欢贞贞呢?因为贞贞更寄托了我的感情,贞贞比陆萍更寂寞,更傲岸,更强悍。” ㉑

借助弗洛伊德的精神批判理論,丁玲在创作《霞村》时,有意识地将自己的思想感情倾注在贞贞身上。贞贞和丁玲有很多共通之处。根据蓝棣之教授的症候式分析㉒,贞贞经历了被日军掳走、丁玲经历了幽禁南京之后,二人陷入了相同的压抑之中。贞贞方面的两种苦闷——村民的讥讽嘲笑和与夏大宝的疏远,正好对应着丁玲在1940年的两个压力来源:南京历史问题审查结论的不如意和坎坷的恋爱经历,尤其是和陈明之间的关系。丁玲对于自己的南京历史问题,从一开始“什么都不愿意说,不希望向任何人解释,只愿时间快点过去,历史证明我并非一个有罪的人就够了” ㉓,到自己在欢迎会上主动谈起,再到自己的党籍被康生提出怀疑,这一问题在1940年10月以前,一直是横亘在丁玲心上的一块大石头,更是阻隔她和党亲近的一个障碍物。丁玲十分珍惜自己的政治生命,是党组织救她于水火之中,她非常热爱和信任党组织。因此,我们也能够理解南京历史问题给丁玲带来的压抑。贞贞在村中遭遇的冷眼和嘲笑,象征着丁玲在边区遭遇的质疑和打击。

而贞贞决绝地离开夏大宝,一方面代表着丁玲自己要和过去撇清关系的决心,另一方面象征自己和陈明的恋爱。在经历了三段让人爱恨交加的情感经历之后,丁玲又遇到了比她小13岁的陈明。然而,丁玲和陈明的恋爱是不被世人看好的,即使丁玲有着对抗世俗的勇气,陈明却不能不在意二人十多岁的年龄差距。二人的恋爱关系发展得并不顺利。写作《霞村》之时,陈明已经与小一岁的席平结婚,这是给丁玲的一记重击。丁玲是个向往自由、反对束缚、个性倔强的人,不在乎外界的眼光,喜欢的人一定要追求到。她对陈明很上心,所以陈明的逃避给丁玲带来的伤害也很大。丁玲将痛苦投射在了夏大宝身上,通过表现夏大宝的懦弱,对陈明的逃避表达不满。

丁玲说贞贞是寂寞的、傲岸的、强悍的,这就更有丁玲本人的影子。丁玲自幼离开蒋家,父亲早逝,和母亲相依为命,自己经常一个人在学校里坐着,小时候身边只有母亲和母亲的同学向警予能带给自己温暖;虽然寄住在舅父家里,但寄人篱下、遭受白眼的感觉使丁玲备受煎熬。长大后她结交了志同道合的好友王剑虹,但王剑虹和瞿秋白的结合、王剑虹的病逝使丁玲又一次陷入孤独。辗转北京、上海,丁玲是在寂寞中成长起来的,正如贞贞在霞村形单影只一样。

孤独的生活经历也让丁玲变得有了傲气,使她有一颗强大的内心,就像贞贞那样,坚强乐观,不向生活妥协,永远追求光明。这其中,母亲的言传身教、王剑虹的独立意识和斗争精神、陈启明的积极引导、瞿秋白、沈雁冰……都让丁玲接触到了完全不一样的新世界,这是丁玲向往光明的重要原因。在《霞村》中,她给贞贞找的一条新道路是“回××去治病” ㉔,而给自己找的新道路便是在解放区深入工农兵群众继续创作,开始负责《解放日报》的工作。她们的前途都是光明的。

五、结语

以上我们通过“看与被看”的写作模式,对《霞村》进行了再解读,对文章的主题也有了更深刻的理解。贞贞作为一个渺小的女性个体,她肯牺牲自己的身体,为革命做出贡献,牺牲“小我”成就“大我”,这种精神是值得赞扬的。但我们也要思考这牺牲背后的深意。造成贞贞悲剧的封建落后思想是必须要清除的;同时,贞贞积极参与革命工作的态度,又是其他革命同志学习的榜样:在革命工作中要时刻保持工作热情,要真正与群众打成一片,只有这样才能获得良好的工作效果。可以说,“看与被看”写作模式和小说主题之间,互相成就、相辅相成,这是丁玲对“五四”(鲁迅)文学精神的传承,也是丁玲对革命立场、女性立场的坚持。

注释:

①丁玲:《丁玲作品集》,中国工人出版社2002年版,第62页。

②丁玲:《丁玲作品集》,中国工人出版社2002年版,第62页。

③丁玲:《丁玲作品集》,中国工人出版社2002年版,第60页。

④丁玲:《丁玲作品集》,中国工人出版社2002年版,第60页。

⑤冯雪峰:《从〈梦珂〉到〈夜〉—— 〈丁玲文集〉后记》,中国社会科学院文学研究所著,袁良骏编:《丁玲研究资料》,知识产权出版社2011年版,第254页。

⑥相关观点参见郜元宝《都是辩解—— 〈色·戒〉和〈我在霞村的时候〉》,《文艺争鸣》2008年第4期。

⑦丁玲:《丁玲作品集》,中国工人出版社2002年版,第60页。

⑧丁玲:《丁玲作品集》,中国工人出版社2002年版,第60页。

⑨丁玲:《丁玲作品集》,中国工人出版社2002年版,第60页。

⑩丁玲:《丁玲作品集》,中国工人出版社2002年版,第60页。

⑪丁玲:《丁玲作品集》,中国工人出版社2002年版,第57页。

⑫丁玲:《丁玲作品集》,中国工人出版社2002年版,第57页。

⑬丁玲:《丁玲作品集》,中国工人出版社2002年版,第68页。

⑭丁玲:《丁玲作品集》,中国工人出版社2002年版,第60頁。

⑮丁玲:《丁玲作品集》,中国工人出版社2002年版,第60页。

⑯丁玲:《丁玲作品集》,中国工人出版社2002年版,第61页。

⑰丁玲:《丁玲作品集》,中国工人出版社2002年版,第55页。

⑱丁玲:《丁玲作品集》,中国工人出版社2002年版,第56页。

⑲丁玲:《丁玲作品集》,中国工人出版社2002年版,第59页。

⑳路杨、孙晓忠、程凯、周邓燕:《情感实践、主体转换与社会重造——情感政治视野下的解放区文艺研究》,《文艺研究》2021年第7期,第105页。

㉑丁玲:《关于〈在医院中时〉》(1942年),《中国现代文学研究丛刊》2007年第6期。

㉒相关观点参见蓝棣之《女性的愤懑和挣扎——丁玲〈莎菲女士的日记〉、〈我在霞村的时候〉解读》,《贵州社会科学》1998年第4期。

㉓李向东、王增:《丁玲传》(上册),中国大百科全书出版社2015年版,第127页。

㉔丁玲:《丁玲作品集》,中国工人出版社2002年版,第74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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