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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字经济下董事网络嵌入对企业成长的影响研究

2024-02-28王彦萌许冠南陈庆江

管理学报 2024年2期
关键词:董事转型数字化

王彦萌 许冠南 陈庆江

(1.北京邮电大学经济管理学院;2.山东财经大学工商管理学院)

1 研究背景

伴随着数字化环境的动态性和复杂性不断提升,组织间关系日益呈现出网络化、平台化的发展趋势[1]。通过战略联盟、商业合作等方式的交流互动,企业间形成了关系交织的“场”与“网”。其中,董事网络具有高可靠性、低成本和强稳定性特征,受到了多数企业的关注[2]。基于共有董事建立的连锁关系网络提供了信息互通和知识共享的交流平台,有利于组织整合外部社会资本、改善经营绩效,以实现可持续成长。然而,嵌入在董事网络之中,也可能引发技术溢出、产品同质、竞争激烈等,减弱企业成长动力。如何更好地嵌入在董事网络中以推动可持续成长,成为企业亟待破解的现实难题。

在数字经济大潮下,数字化转型触发了经济主体价值共创方式和创新发展规律变迁。2022年1月16日,习近平总书记在《求是》发文《不断做强做优做大我国数字经济》指出:“数字经济发展速度之快、辐射范围之广、影响程度之深前所未有,正在成为重组全球要素资源、重塑全球经济结构、改变全球竞争格局的关键力量。”在数字经济时代的发展范式转变中,多主体跨界关联和网络效应愈发明显,关系网络的功能边界、运行机制正在被重新定义,这在很大程度上改变了传统经济条件下董事网络的价值创造逻辑。数字化转型背景下,董事网络嵌入在企业成长中的战略价值及其实现程度需要被重新审视。理论层面上,现有研究对企业董事网络嵌入经济效果的探讨呈现出“嵌入性悖论”。一方面,社会资本理论认为,紧密的关系有利于组织间互惠合作与资源共享。董事网络成员间的频繁互动与亲密接触促进了组织间信息传递、知识转移、经验交流,推动着焦点企业获取发展机会并实现快速成长[3, 4]。另一方面,结构洞理论和弱关系理论认为,网络嵌入应当遵循有效性原则,高效网络和非冗余关系才能够为企业成长提供异质性信息。网络嵌入尤其是董事网络过度嵌入导致的认知僵化、情感冲突、网络锁定及资源诅咒等负面效应,降低了组织的信息敏感度,成为企业可持续发展的束缚和羁绊[5, 6]。相关学者对董事网络嵌入与企业成长间关系的探讨存在观点分歧。这种悖论产生的原因在于董事网络嵌入具有复杂性的特点,仅考察线性关系、影响机制阐释尚不充分,且缺乏情境因素探讨,难以准确揭示董事网络嵌入的微观经济效果。企业在董事网络中的嵌入程度需要维持在适度的范围内,否则会出现“过犹不及”的负面效应。基于此,本研究将网络嵌入解构,并从关系嵌入和结构嵌入两个维度来考察董事网络嵌入与企业成长间的非线性关系,试图进一步打开网络嵌入对企业成长影响机制的“黑箱”,进而全面完整地刻画这一过程的作用机理。

随着企业数字化转型向纵深推进,董事网络对企业成长的“双刃剑”效应在动态、开放的数字化环境中更为复杂,董事网络嵌入作用的新规律更亟待探索。数字化转型是企业以数字技术为依托、以数字工具为载体,且以数据流动和数字赋能为核心,实现数字化生产和智能化运营的系统性过程[7]。数字化转型具有可延展性、开放性和跨界交互性、高动态性等属性特征,以及支持情报搜集、技术赋能、受众扩展的功能特点,这将在一定程度上冲击资源基础理论与战略管理理论中组织有界性观点[8, 9]。数字化条件下的社交生态、生产方式、合作模式在时空尺度上不断发生变动,企业对董事连锁的依赖程度以及对网络资源的理解深度同时发生改变。一方面,数字化转型具有解耦性特点,能够实现跨领域整合、全方位沉浸式交互,可以比董事连锁更加有效、及时地从外部环境中挖掘企业成长所需的信息与资源;另一方面,数字化技术强大的数据收集和智慧分析能力,提高了企业对来自于董事网络信息、知识的理解深度和利用效率。针对数字化转型过程中呈现出的新特征、新规律,董事网络嵌入对企业成长的“双刃剑”效应是进一步被放大还是得到缓解?现有研究对数字经济时代的“嵌入性悖论”管理难题缺乏必要关注,仍有待理论探讨与实证分析予以论证和补充。

鉴于此,本研究以2008~2020年中国A股上市公司为研究对象,结合Python文本挖掘方法提取年报中数字化关键词,采用社会网络分析方法提取董事网络嵌入特征,探讨董事网络关系嵌入和结构嵌入与企业成长间的非线性关系,以及企业数字化转型进程在前述过程中的调节效应。本研究可能的边际贡献为:①基于资源基础观和社会网络理论,探讨董事网络关系嵌入和结构嵌入对企业成长的非线性影响,深化微观层面网络解耦和企业成长的相关研究;②将数字化转型进程引入董事网络嵌入对企业成长影响的研究框架下,考察数字经济背景下董事网络战略价值变化。在此基础上,进一步厘清不同维度数字化转型在关系嵌入和结构嵌入影响企业成长过程中的差异化调节效应,更细致地刻画数字化转型的经济效果,对数字赋能理论进行有效补充。

2 理论分析与研究假设

2.1 董事网络关系嵌入对企业成长的影响

关系嵌入是网络嵌入的一个重要维度,强调关系要素即网络成员间的信任、互动频率和联系持久性[10, 11]。通过连锁关系嵌入于董事网络之中,企业间建立了相对稳定的联系。一方面,基于关系嵌入的组织间信任、互惠推动着资源协同和信息共享;另一方面,董事连锁导致的高频互动也极易在企业成长过程中产生“过度嵌入”和“能力陷阱”负面效应。

首先,董事网络关系嵌入能够带来资源优势和地位优势,对企业成长产生积极影响。关系建立与社会互动有利于组织跨行业、跨领域获取资源,迸发创新思维[12, 13]。连锁企业间密切联系推动着互惠规范和信任机制的建立,能够降低交易成本、缓解合作过程中的意见冲突和信息不对称,促进企业对网络中资源、知识、技术的高效理解和利用[14]。关系嵌入水平高的企业意味着与较多组织建立了紧密的董事连锁关系。此时,企业往往具有更高的声望和选择合作伙伴优势,增强了高管、员工的信心,有利于解决企业发展过程中的难题。然而,当关系嵌入达到一定程度后,过多的连锁关系可能会产生重复交往、同质化信息冗余等问题[15]。这种情况下,关系嵌入带来的资源优势和地位优势下降。董事网络关系嵌入对企业成长的积极影响呈现出边际递减趋势。

其次,董事网络关系嵌入还通过路径依赖和网络锁定效应对企业成长产生消极影响。连锁关系具有黏滞性,尤其是强关系下形成的闭合网络往往会展现出路径依赖的特征,引发网络的封闭性和排他性[11]。随着关系嵌入程度提高,企业会更加依赖从董事网络中获取资源,降低组织对其他渠道信息的敏锐性,减弱内生成长动力[6]。拥有过多的外部社会关系,也可能导致企业注意力分散、过度关注社会互动、偏离企业价值提升的最佳发展路径[16]。另外,董事网络中复杂的关系和权利容易引发管理层之间的利益共同体,减弱董事的监督功能,降低管理层决策的有效性,助长机会主义行为的发生[2]。当保持过高的关系嵌入水平时,基于群体间多样性驱动产生的冲突会提高交易成本,使得企业陷入认知偏差,导致决策失误。这种情况下,企业为嵌入于董事网络中所付出的精力快速增加,关系嵌入的负面效应呈现出边际递增的趋势。

综上分析,董事网络关系嵌入对企业成长的作用效果,是其积极影响边际递减和消极影响边际递增相互混同的结果。在方向相反且边际影响变化趋势不同的两种机制叠加作用下,提出如下假设:

假设1董事网络关系嵌入与企业成长之间存在倒U形关系。

2.2 董事网络结构嵌入对企业成长的影响

结构嵌入体现为个体在社会网络中的结构特征和位置优势,影响着企业外部知识与异质性信息的获取,最终作用于组织收益和企业价值[17, 18]。结构嵌入强调组织在网络中的位置特征,通常使用企业拥有的结构洞数量表征[6, 10]。

一方面,董事网络结构嵌入通过边际递减的信息优势和控制优势对企业成长产生积极影响。首先,在董事网络中,如果某个组织将没有直接联系的其他企业关联起来,则认为该组织占据了有利的结构洞位置,能够在相互隔离的群体成员间发挥“桥梁”作用。处在结构洞位置的企业占据了信息优势和控制优势。企业拥有的结构洞数量越多,则意味着接触到多元化主体和新颖性机会的可能性越大,提高了知识、资源获取效率,促进组织突破既有认知结构、建立新的因果理解。其次,处于“信息桥”位置的企业在因果模糊、社会复杂、环境动荡的外部条件下能够快速形成新的认知。企业借此整合差异化资源,抵御外部冲击和威胁,抓住市场机会推动企业可持续发展[19]。再者,占据结构洞位置的企业能够及时获取前沿知识,在一定程度上控制和限制合作伙伴间的信息流动与知识扩散,展现出较高的议价能力和先动优势。然而,随着企业拥有的结构洞数量增多,对经纪人处理复杂信息能力的要求更高,同时网络搜索边界变大,知识转移和信息传递有效性降低,董事网络结构嵌入带来的信息优势和控制优势呈现出边际递减的趋势。

另一方面,董事网络结构嵌入还通过边际递增的“嵌入寻租”和“网络惰性”对企业成长产生消极影响。网络嵌入的优势来源于信任与互助,以及由此带来的社会资本,而结构洞的出现降低了网络密度,减少了董事网络群体间整体互动与交流,削弱了组织间信任,在一定程度上增加了企业遭受敲竹杠、搭便车等机会主义行为的风险;且随着结构洞数量的增多,这种风险发生的可能性更大。如果企业过度依赖在网络中的结构洞位置,且连锁董事在社会交往中以个人利益为最终目的,则董事会决策很可能成为管理者谋利的工具,这种情况下企业整体利益受损风险提高。另外,占据结构洞位置的企业在制定战略或决策时,往往形成对其连锁关系信息优势和控制优势的依赖。这种依赖外部关系的决策或问题解决方式,加剧了“集成导向”组织惯性和嵌入惰性的产生,不利于企业长期发展[14]。

综上分析,董事网络结构嵌入对企业成长的作用是其积极影响边际递减和消极影响边际递增相互混同的结果。在方向相反且边际影响变化趋势不同的两种机制叠加作用下,提出如下假设:

假设2董事网络结构嵌入与企业成长之间存在倒U形关系。

2.3 数字化转型进程的调节效应

在数字化转型驱动下,企业成长过程对董事连锁和关系资源的需求发生了适应性变化。数字化转型推动了主体间跨界关联及智慧互联互通,改变了企业从关系网络中获取资源的方式,增强了组织对事物间联系的深刻认知,冲击了关系嵌入在影响企业成长过程中的战略价值。

随着数字化转型进程的逐步推进,董事网络关系嵌入对企业成长的边际积极影响发生了一定改变。首先,数字化技术具有解耦性和去中心化特点,有利于企业减少对外部单一渠道的依赖[20, 21]。借助智慧化的数据分析工具、平台载体,企业能够高频实时地实现多渠道资源感知与交互,推动组织以渐进或归纳的方式催生出更多新的发展思路,以及更加科学的管理决策方式[22],进而弥合了企业成长过程中社会资本和关系资源不足的缺陷。其次,数字化转型过程中的底层技术和实践应用具有包容性、普惠化特点,为企业提供了访问其他经济主体的平台,降低了信息搜集、知识传播成本和运营风险[23]。这使得过去那些缺乏外部网络频繁互动和亲密伙伴的企业,在生产运营过程中的资源劣势和地位劣势得到很大程度上的缓解。在数字经济时代,企业倾向于采用数字技术这一高效、低成本、无边界的信息分析手段,扩大问题解决方案搜寻范围,并通过实时数据监测和事件可验证、可追踪等功能弥补在组织间信任与互惠方面的空缺,进而在一定程度上“替代”了原有连锁关系在企业成长过程中的相对优势。

数字化转型使得关系嵌入对企业成长的边际消极影响发生变化。数字技术的可拓展性、自生长性和创新唤醒等功能特点能够为企业发展注入新动能,推动着组织在快速成长过程中摆脱对连锁董事强关系闭合网络的单向依赖,减弱了关系嵌入引发的“强势锁定”和“能力陷阱”负面作用。数字技术提供了新的协作和交流手段,数字化平台和数字化基础设施也为企业智能化运营提供引擎,提高了组织对外部信息的敏感性,这使得关系嵌入引发的认知锁定及路径依赖等问题得到一定程度的缓解。另外,数字化环境中积累了大量交易记录、市场特征等动态性数据,为组织优化决策提供了智能化支持,减少了因连锁董事过多可能引发的监督职能不足和决策失灵问题发生的负面影响。企业借助数字化转型,能够在一定程度上摆脱“网络锁定”和“认知惯性”,使得董事网络关系嵌入对企业成长的负面边际影响减小。

综上分析,企业数字化转型进程使得关系嵌入与企业成长的倒U形曲线拐点两侧的边际效用都相应变小。基于此,提出如下假设:

假设3随着数字化转型进程推进,关系嵌入与企业成长的倒U形曲线趋于平缓。

数字化转型进程推动着董事网络结构嵌入对企业成长的积极边际效用发生了一定改变。大数据、云计算、人工智能、区块链等新技术的开发与获取,削弱了结构嵌入带来的信息优势和控制优势对企业成长的相对重要性。在数字化空间中,企业能够在多个维度以较低成本快速聚集海量数据,并实时、快速、持续挖掘出稳定的边际价值,为企业成长过程中结构嵌入信息劣势困境注入新引擎和新动能[24]。数字化技术具有互联互通、融合集成、平台化、开放性、融合性及互动性等特征,提高了企业多渠道信息获取与利用[25],缩小了组织间信息差距,使得那些“结构洞”和“桥关系”带来的信息优势在企业成长过程中的相对重要性降低。数字化转型进程在一定程度上打破了网络中那些占据重要位置领先者的优势壁垒,为企业提供了“包容”的战略性增长机会。新技术、新组合、新工具和新平台的开发与获取,使得结构嵌入对企业成长的正向边际效用下降。

大数据的智能分析与利用,推动着董事网络结构嵌入对企业成长消极边际影响发生变化。通过对不同职能和岗位数据进行收集、存储、分析、建模及产生“数据见解”,数字化转型进程为管理者决策提供了更为科学、及时、准确的数据支持,推动企业智能精益决策和有效风险管理[26]。这种“数据价值链”的构建缓解了因结构嵌入可能引发的多方冲突、以权谋私和决策失灵等问题对企业成长的不利影响。数字平台的有效管理与开发,极大地降低了组织间协作成本,“激活”了企业在外部环境变化中快速响应的敏捷性和灵活性,进而在一定程度上缓解了组织因过度结构嵌入导致的网络惰性、知识搜寻范围过大等负面影响。因此,随着数字化转型进程的推进,结构嵌入可能引发的机会主义行为和嵌入惰性受到抑制,对企业成长负面边际的影响也随之降低。

综上分析,数字化转型进程解耦了企业成长过程中董事网络结构嵌入的功能性和媒介性,使得结构嵌入与企业成长倒U形曲线拐点两侧的边际影响都相应变小。基于此,提出如下假设:

假设4随着数字化转型进程推进,结构嵌入与企业成长的倒U形曲线趋于平缓。

3 研究设计

3.1 样本选择与数据来源

以2008~2020年中国A股上市公司为研究对象。本研究整理了相应年度的上市公司年报,基于Python文本挖掘构建相关语义特征词库,形成企业数字化转型进程的相关文本词频测度数据。实证研究所需企业层面基础数据主要来自国泰安数据库(CSMAR)和公开网站获取。根据样本期间董事个人特征文件中披露的董事任职数据确定企业间的连锁关系,并通过数据库中唯一的董事代码识别两个企业之间是否存在共同董事,以此构建企业间董事网络。样本整理过程中剔除了ST和*ST公司以及部分数据缺失严重的企业。经过整理后,共有21 485个观察值进入估计模型。

3.2 变量定义与测度

3.2.1被解释变量:企业成长(GR)

托宾Q值为市场价值与重置价值之比,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外部投资者对企业长期发展状况的预期。托宾Q值越大,企业拥有投资机会和未来增长机会越多,企业成长潜力越大。因此,本研究以托宾Q值衡量企业成长。另外,为提高估计结果的可信度,稳健性检验中分别以销售额增长率、总资产周转率、市值/(资产总计-无形资产净额-商誉净额)3种方式作为替代性指标。

3.2.2解释变量:关系嵌入(DE)和结构嵌入(SH)

根据郭韬等[15]的研究,将网络嵌入划分为关系嵌入和结构嵌入两个维度。利用样本企业董事信息数据,以董事代码作为唯一标识整理连锁董事所在的企业。进一步基于社会网络分析方法分年度构建企业间邻接矩阵,计算网络中心度和结构洞指数分别衡量企业的关系嵌入和结构嵌入水平。

(1)关系嵌入借鉴现有研究,以社会网络中目标节点中心度表征组织与其他主体之间的关系强度,以此衡量关系嵌入水平。程度中心度反映了一个节点与其他节点的直接联系的绝对数量。本研究采用程度中心度作为董事网络关系嵌入的代理指标,其具体计算公式为:

(1)

式中,Xi,j反映企业i与企业j之间是否具有董事连锁关系,是为1,否则为0;DEi则表示与企业i具有董事连锁关系的企业数量。

(2)结构嵌入限制度反映了企业结构洞的匮乏程度。节点受到的限制度即为该节点在网络中拥有运用结构洞的能力。参考现有研究的常规做法,本研究使用1-限制度衡量结构洞的丰富程度,以此作为对结构嵌入的衡量方式。限制度的具体计算公式为:

(2)

式中,Pi,j表示企业i与企业j之间的直接关系强度;Pi,kPk,j表示企业i通过企业k连接企业j的间接关系强度;企业i与企业j之间的直接与间接关系强度和的平方,即为i受到j的限制程度。

3.2.3调节变量:数字化转型进程(DI)

参考现有研究[23],以上市公司年报为基础,通过文本分析得到与数字化转型相关的关键词在年报中出现的词频,并以此作为企业数字化转型进程的代理变量。随着数字化转型进程推进,企业依托“ABCD”数字化技术建立核心底层技术架构,并实现技术赋能及市场应用,逐步完成技术创新和升级转型的深层变革[8, 9]。基于此,借鉴吴非等[23]和袁淳等[24]研究,从“底层技术转型”和“技术实践应用”两大类筛选数字化转型相关关键词。具体来说,首先根据《大数据产业发展规范(2016~2020年)》《金融科技(FinTech)发展规划(2019~2021)》等相关重要新闻与会议,并与来自企业、学界、政府主管部门专家进行了讨论[7, 23, 24],确定关键词词汇表(见图1)。图1中包含了与人工智能、区块链、云计算、大数据ABCD这4种与底层技术转型相关的42个特征词,以及与技术实践应用技术相关的34个特征词。其次,借助Python大数据爬虫功能,捕获上市公司年报中的所有文本。对整理的所有公司年报进行随机抽样和数据清洗,结合计算机编程和人工筛选同时并进,确定关键词的语义环境,保证构建指标能够合理地揭示企业数字化转型进程。最后,基于Python编程下的文本分析和词频统计工具,计算每个关键词在特定年报中出现的频率,采用相关词汇频数总和除以年报长度来测度企业数字化转型进程。

3.2.4控制变量

通过对现有研究的梳理,将资产规模、现金流水平、资产负债率、管理成本、所有权性质、两职合一、独立董事占比和股权激励水平作为控制变量引入估计模型。各变量的定义与测度见表1。

表1 变量定义与测度

3.3 模型设定

为控制个体效应和时间趋势,采用面板数据固定效应模型进行估计。考虑到各因素对企业成长的影响存在一定的滞后时间,同时为缓解估计中可能存在的内生性问题,本研究构建如下模型,以检验两类网络嵌入对企业成长的非线性影响以及数字化转型进程的调节效应。

∑Y+∑IN+εi,t+1;

(3)

∑Y+∑IN+εi,t+1,

(4)

式中,i表示企业;t表示年份;EM表示董事网络嵌入;α表示常数项;β1~β5、λ均表示系数;Control表示控制变量;Y为时间效应;IN为行业效应;ε为随机误差项。

4 实证分析

4.1 描述性统计分析

主要变量的描述性统计和相关性分析结果见表2。由表2可知,样本企业成长水平(GR)最大值为8.783,最小值为0.882,这一数据特征反映了我国上市公司成长水平的差异化特征。董事网络关系嵌入水平(DE)的均值5.652,结构嵌入水平(SH)的均值为0.593。企业数字化转型进程(DI)的标准差接近均值的2.8倍,这一数据特征表明中国上市公司的数字化转型进程存在一定差距。

4.2 基准回归分析

基于面板数据固定效应模型,将上一年的企业成长(GR)作为控制变量加入模型中,检验董事网络关系嵌入与结构嵌入对企业成长的非线性影响(见表3)。由表3列(1)可知,关系嵌入平方项(DE2)的估计系数为负且在1%的水平上显著。同时,根据HAANS等[27]的建议,进一步运行UTEST命令,确定关系嵌入与企业成长间的倒U形曲线在样本区间左端系数(βL=0.017,t=2.500)和区间右端系数(βR=-0.024,t=-2.618)符号显著相反,即极点在样本区间范围内。综合上述估计结果,董事网络关系嵌入与企业成长之间存在完整的倒U形关系,假设1得到验证。

表3 回归分析结果

由列(3)可知,结构嵌入平方项(SH2)的估计系数为负且在5%的水平上显著。UTEST的结果(βL=0.191,t=1.908;βR=-0.209,t=-2.210)也显示董事网络结构嵌入与企业成长之间存在完整的倒U形关系,假设2得到验证。

4.3 调节效应分析

根据式(4)设定的模型对企业成长进行估计,结果分别见表3列(2)和列(4)。列(2)表明,数字化转型进程与关系嵌入平方的交乘项(DI×DE2)系数为正且在1%的水平上显著。数字化转型进程使关系嵌入与企业成长之间的倒U形曲线趋于平缓。数字化转型进程使得关系嵌入对企业成长的倒U形曲线拐点两侧的边际影响都相应变小,假设3得到支持。列(4)表明,数字化转型进程与结构嵌入平方的交乘项(DI×SH2)系数为正且在1%的水平上显著。数字化转型进程使结构嵌入与企业成长之间的倒U形曲线趋于平缓,假设4得到支持。

上述数字化转型进程的调节效应可以通过图式直观地反映(见图2)。

图2 数字化转型进程的调节效应

4.4 进一步讨论

前述分析已经明晰了数字化转型不同进程下董事网络嵌入战略价值的变化方向。为进一步揭示数字化转型进程的影响和作用机理,借鉴现有研究,将数字化转型按照目标导向、功能特点、技术体系、采用场景等划分为“底层技术转型”和“技术实践应用”两个维度[28,29]。技术实践应用将底层技术外移到了数字化场景,强调数字设施、数字工具、数字平台的具体实践和运行表现,致力于其技术赋能效果能够快速应用到企业运营和关系网络之中。为进一步探究不同维度数字化转型进程在董事网络嵌入影响企业成长过程中的效果差异,分别以“底层技术转型(DIT)”和“技术实践应用(DIA)”[注]与“底层技术转型”和“技术实践应用”密切相关的关键词,在上市公司年报中出现的频率作为两个关键变量的代理指标。关键词见图1,将特定类别特征词词频分别加总,以此衡量底层技术转型及技术实践应用水平。替代数字化转型进程构建交乘项代入式(4),模型其他部分不变。其中,“底层技术转型”的调节效应见表4列(1)和列(2);“技术实践应用”的调节效应见列(3)和列(4)。

表4 进一步讨论(N=21 485)

(1)数字化“底层技术转型”的调节效应对比列(1)和列(2)的估计结果,“底层技术转型”仅在结构嵌入影响企业成长的过程中存在显著的调节效应(DIT×SH2),在关系嵌入影响企业成长的过程中调节效应不显著(DIT×DE2)。一方面,“底层技术转型”集中于企业内部管理模式、生产运营、智慧决策的数字技术升级[23, 29],能够减少结构洞数量过多导致的信息不对称及嵌入寻租发生的可能性。底层技术深度融合、知识搜寻和长期学习的特性,能够有效缓解企业成长过程中过度结构嵌入引发的网络惰性,“激活”组织灵活性,减少结构洞数量过多导致的知识搜索宽度过大及碎片化隐性知识难以吸收、利用等弊端,使得结构嵌入与企业成长之间的倒U形曲线变缓;另一方面,以技术导向和深度学习为主的“底层技术转型”依靠关键核心技术驱动,需要相对稳定、持续的资金支持。但对于关系嵌入来说,虽然底层技术能够缓解认知锁定和路径依赖的负面作用,但关系嵌入水平提高产生的紧密互动和频繁接触会导致关系成本迅速提升,这与“底层技术转型”所需的长期投入产生资本冲突,混同作用下调节效应不显著。

(2)数字化“技术实践应用”的调节效应对比列(3)和列(4)的估计结果,“技术实践应用”仅在关系嵌入影响企业成长的过程中具有显著的调节效应(DIA×DE2),在结构嵌入影响企业成长的过程中调节效应不显著(DIA×SH2)。一方面,关系嵌入带来了资源、地位以及可能的认知偏差与强势锁定作用于企业成长。这些影响都会在以目标导向和具体表现为主的数字技术实践应用情境下发生变化。“技术实践应用”的快速运行和灵活性表现,在一定程度上减弱了关系嵌入对企业成长的相对重要性,降低了过度关系嵌入的边际效用,使得关系嵌入与企业成长之间的倒U形曲线变缓。另一方面,“技术实践应用”追求场景应用和快速融合,难以在短期内改变企业因位置特征引发的嵌入惰性和结构洞受约束问题。“技术实践应用”以在动态环境中快速取胜为目标,而结构嵌入引发的机会主义行为和网络惰性对企业成长的“羁绊”,则需要较为长期的技术渗透才能削弱甚至消失。

4.5 内生性处理

4.5.1广义矩回归

为缓解遗漏变量和双向因果可能产生的内生性问题,采用广义矩估计模型,估计结果见表5的前4列[注]后文各估计结果汇总表中其他变量均已控制。篇幅所限未列示其他控制变量和常数项系数,备索。,结果显示假设1~假设4的结论是稳健的。

表5 内生性问题

4.5.2排他性解释

资质水平高的董事更可能同时在多个公司任职。与此同时,由于资质较好的董事具有远见的战略眼光,能够善于捕捉最新的观念与消息,在一定程度上推动了企业成长。因此,连锁董事资质可能对本研究结果造成干扰。为了排除这种可能的解释,引入连锁董事资质相关控制变量[注]连锁董事资质使用连锁董事平均年龄、平均学历等级、是否有海外关系背景、是否有金融关系背景、是否有学术关系背景来衡量。,并进行补充检验。相关结果见表5后4列,在控制了相关变量后,结果依旧稳健。也就是说,兼任董事资质不足以构成对本研究主要结果的另一种解释。

4.6 稳健性检验

为进一步提高估计结果的稳健性,本研究通过改变被解释变量度量方式、替代网络嵌入衡量方式两个方面对研究结论进行稳健性检验。

(1)改变被解释变量度量方式包括如下方式:①以企业销售额增长率代替前述托宾Q值衡量方式表征企业成长,模型其他设定不变,估计结果见表6列(1)~列(4);②以总资产周转率测度企业成长,估计结果见表6列(5)~列(8);③以市值/(资产总计-无形资产净额-商誉净额)表征企业成长,估计结果见表6列(9)~列(12)。结果表明,本研究假设1~假设4的结论是稳健的。

表6 稳健性检验

(2)替代网络嵌入度量方式以董事连锁关系数量替代程度中心度衡量董事网络关系嵌入程度;以有效规模替代限制度衡量结构嵌入程度。模型其他设定保持不变,结果见表6列(13)~列(16),结论基本不变。

(3)改变调节变量度量方式[注]限于篇幅,“改变调节变量度量方式”和“挑选子样本回归”稳健性检验部分的实证结果未列示,备索。本研究以上市公司财务报告附注披露的年末无形资产明细项中与数字化相关部分占无形资产总额的比例作为企业数字化转型进程的代理变量,对研究假设3和假设4行稳健性检验,研究结论不变。

(4)挑选子样本回归考虑到数字化转型是企业近年来才开展的大规模实践,进一步挑选2015年以后的样本重新运行假设1~假设4的回归,研究结论不变。

5 结语

本研究主要得到以下结论和启示:①董事网络嵌入对企业成长之间存在非线性关系。关系嵌入通过资源优势与地位优势的积极作用,以及路径依赖与认知锁定的消极作用,共同影响企业成长;董事网络结构嵌入则通过信息优势与控制优势的正向作用和机会主义行为与嵌入惰性的负向作用影响企业成长;在方向相反且边际变化趋势不同的两种机制混同作用下,董事网络关系嵌入和结构嵌入与企业成长间均存在倒U形关系。②数字化转型进程在董事网络嵌入影响企业成长的过程中具有显著的调节效应。随着数字化转型进程的稳步推进,关系嵌入和结构嵌入与企业成长间的倒U形曲线趋于平缓。③进一步将数字化转型进程按照目标导向和功能特点划分为“底层技术转型”和“技术实践应用”两个维度,发现前者仅在结构嵌入影响企业成长的过程中具有显著的调节效应,而后者仅在关系嵌入影响企业成长的过程中具有显著的调节效应。组织应当结合自身资源能力特征和长期发展需求,在网络嵌入的核心与边缘之间慎重选择合适的位置,保持适度的合作关系。厘清自身行为边界,“依靠而不依赖”。以数字化转型为契机,企业可持续发展应把握从传统的社会资本获取到无边界的动态模式转变;积极构建以自身为中心的开放性生态网络,有针对性地选择数字技术,加强外部关系与网络位置和数字平台与新兴技术的动态匹配,推动企业可持续成长。

本研究尚存在一些局限性:①在董事网络构建中,未区分不同类型的董事网络,如独立董事网络、执行董事网络和非执行董事网络。未来研究可进一步对董事网络类型分类,具体分析数字经济时代下不同类型董事网络嵌入在企业成长中战略价值的变化规律,得出更有效的结论。②企业间关联关系有多种形式,如技术合作、战略联盟、产品交易等。数字经济背景下网络嵌入作用效果和运行机制的变化并不完全体现在董事网络之中。后续研究可以沿着这个框架深化,考察数字化背景下基于不同关系网络嵌入及多层网络交互嵌入作用的新规律,进一步丰富数字赋能相关理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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