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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向共同富裕的企业社会责任

2024-02-28房彤玥

管理学报 2024年2期
关键词:相关者共同富裕财富

贾 明 房彤玥 张 喆

(1.西北工业大学管理学院;2.西北工业大学新时代企业高质量发展研究中心;3.西安交通大学管理学院)

1 研究背景

现代企业社会责任的理念和实践主要起源于西方资本主义国家,并随着社会发展而不断演变[1]。学术界对于企业社会责任的定义尚在探讨之中,目前主流学者主要沿用AGUINIS等[2]的观点,认为企业社会责任是企业在权衡利益相关者的期望和企业经济、社会、环境绩效这三重底线后,采取的具体组织行动与决策。企业社会责任作为平衡企业追求经济利益最大化过程中负外部性的工具,已经成为企业战略的重要组成部分[3]。

现有文献中,多数学者沿用CARROLL[4]的金字塔模型观点,将企业社会责任按照责任动机划分为经济责任、法律责任、伦理责任与慈善责任。以往企业依托于社会责任,通过慈善捐赠、利益相关者赋能等方式实现了企业自身价值的共享。然而,传统的企业社会责任理念基于“股东至上”的逻辑,强调企业履行社会责任的功利性特征[1],认为实现股东利益最大化是企业存续的首要目的,履行经济、法律责任是企业生存的根本。在此背景下,企业社会责任的动机逐渐扭曲,本该强调创造社会价值的责任履行成为企业交换资源的“寻租”行为、“只说不做”和“漂绿”等社会责任脱耦以及印象操纵行为。这些行为让企业社会责任逐渐沦为追求股东利益最大化的逐利工具,违背了企业社会责任的初衷。

同时有文献指出,中国企业承担的社会责任更为广泛,且有显著的中国特征,还包含一个独特的维度——推动社会稳定和进步[5]。从我国发展阶段来看,现在正在向第二个百年奋斗目标迈进,已经到了扎实推动共同富裕的历史阶段。2021年8月17日,习近平总书记在中央财经委员会第十次会议上指出,共同富裕是“人民群众物质生活和精神生活都富裕,不是少数人的富裕,也不是整齐划一的平均主义”;同时指出,要“在高质量发展中促进共同富裕,正确处理效率和公平的关系,构建初次分配、再分配、第三次分配协调配套的基础性制度安排”。微观层面上,企业作为市场主体,在财富三次分配过程中都发挥着极为重要的作用,不仅是财富创造的主力军,也是财富分配的重要实施者。对于已经进入“共同富裕”语境的中国来说,如何找到适合中国国情的企业社会责任是至关重要的。如上文所述,“股东至上”逻辑下,因过分追求利益最大化而引发的社会责任扭曲,不仅不利于共同富裕,还进一步加剧了社会不公和矛盾[1]。因此,如何跳脱出“股东至上”的逻辑,构建面向共同富裕的企业社会责任框架是现阶段面临的一大难题。

基于此,学界和业界都开始重新审视企业的性质与使命,探索该如何进一步定义企业社会责任战略。学界认为,企业社会责任未来的发展,需要建立在多方利益相关者共生共益的基础上,例如强调利益相关者协同共生[6]、构建共益企业[7,8]、履行利他企业社会责任[9]等,在一定程度上对共同富裕的实现有所助益。同时在业界,企业也及时做出战略响应,积极调整企业社会责任战略。例如,2021年腾讯、阿里巴巴相继投入1 000亿元人民币,深入结合自身的数字和科技能力,在诸如乡村振兴、低收入人群增收、基层医疗体系完善、教育均衡发展等民生领域提供持续助力。这些实践也体现了企业已经逐渐形成“共创共享”的意识,并在“先富帮后富”过程中有所担当。

实现共同富裕是一个系统性、战略性和全局性的重大战略任务与历史使命,涵盖经济发展、社会民生改善、环境可持续以及精神文化富足等多维度富裕,而非单一的经济财富富裕。虽然有部分学者对共同富裕背景下国企的社会责任战略以及企业社会责任的底层逻辑进行了分析[10],指出了共享、共益、共生的逻辑[9],但一方面,现有文献主要集中在物质层面,缺乏对精神财富的探讨;另一方面,没有从共同富裕的本质特征出发,构建一个完整的企业社会责任框架。

鉴于此,本研究尝试在已有实践知识和理论探讨的基础上,从共同富裕的视角重新审视企业社会责任。首先,分析传统企业社会责任的局限性和共同富裕背景下所面临的挑战;其次,从物质财富和精神财富的双元财富特征、财富获取途径、财富分享对象、财富分配方式4个维度,探讨共同富裕目标导向下企业社会责任战略的运作逻辑和过程,进而构成企业社会责任2.0战略体系。

2 共同富裕对传统企业社会责任1.0提出的挑战

传统企业社会责任理论是建立在“股东至上”的逻辑上,企业以经济效益最大化为己任,企业经营行为会给社会带来一系列负面影响,如破坏环境、违反道德、触犯法律等。而企业社会责任作为抵消企业负外部性的工具,成为企业重要的战略组成。

2.1 企业社会责任1.0理论发展

1953年,BOWEN[11]指出,“企业社会责任是商人有义务按照社会的目标和价值观去确定政策、做出决策与采取相应的行动”。自此开启了学界对企业社会责任的理论研究。20世纪70年代后,企业社会责任飞速发展,以美国经济发展委员会在1971年提出的“3个中心圈”理论为代表,认为“内圈”是企业的基本责任,“中间圈”是企业在经济发展的同时,要积极承担对社会和环境的责任,“外圈”是企业要促进社会进步、消除贫困。进一步,CARROLL[4]在其金字塔理论中指出,“企业社会责任是社会在一定时期内对企业提出的经济、法律、伦理和慈善期望”。这一概念明确了企业社会责任的边界,被该领域学者广泛认可,并沿用至今。

但关于企业社会责任履责对象的研究中,一直存在着两种看似完全对立的理论。一方面,是以FRIEDMAN[12]为代表的学者提出的股东至上主义,认为企业唯一的社会责任就是创造利润。但是股东至上背景下,企业履行的社会责任聚焦于经济与法律这两类强制责任,范围过于狭窄,进而回避了企业中的其他利益相关者,同时又会因其生产及经营中的负外部性,使得这部分利益相关者付出一定的代价(如剥削员工、破坏环境等)。

另一方面,是以FREEMAN等[13]为代表的学者提出的利益相关者理论,该理论将利益相关者定义为“可以影响企业行为或者被企业行为影响的群体或个人”,认为企业不仅要满足股东的需求,同时还需回应多方利益相关者的诉求。这一概念定义虽然在理论层面避免了顾“此”失“彼”,但是在企业资源有限的情况下,兼顾多方利益相关者的逻辑又在一定程度上,否定了企业作为社会财富的生产与创造的微观主体所必须遵循的经济效率原则。

因此企业社会责任理论发展过程中,为兼顾企业的经济效率与社会效率,其范式也在不断地迭代。20世纪50年代,企业社会责任是与企业财务绩效无直接关联的企业自愿行为;20世纪70年代,企业社会责任是社会压力回应、社会风险防范和利益相关方管理行为;20世纪90年代,企业社会责任是与企业商业战略和企业竞争力紧密耦合的战略性行为;而进入21世纪,企业社会责任是企业的核心商业功能,是企业获得成功的关键战略要素。企业社会责任从单纯的“外挂式”慈善行为,逐渐变化为“内嵌式”的企业战略行为,企业社会责任融入主导战略变为企业的基本特征,是企业实现经济目标进而生成财富与价值的战略工具而企业社会责任的伦理导向则由显性转变为隐性,共享价值成为企业社会责任范式演化的新趋势[14,15]。

共同富裕中“共创共享”的内涵与共享价值范式所提倡的共享价值相一致,由此可见,企业助力共同富裕的实现不仅是当代企业家的社会责任,也是企业社会责任理念认知与实现方式演化的结果——面向共同富裕的“新企业社会责任范式”。

2.2 共同富裕对企业社会责任的影响

2.2.1我国企业社会责任履责现状

中国企业在企业社会责任履行方面有着良好的实践基础。随着企业社会责任这一概念被广大企业接受和实践,企业意识到积极承担道德责任、慈善责任的重要性和必要性。与传统的企业社会责任表现形式相比,在共同富裕的导向下,中国企业履责实践发生了两大转变。

(1)责任形式多样化企业增加以非现金支持的形式履行社会责任,发挥企业优势,通过有助于共同富裕的商业模式,积极参与国家扶贫战略,协助政府解决城乡区域发展不平衡问题,扎实推动区域均衡发展。例如,从2016年至2020年,先后共有1 830家上市公司在年报中披露其参与精准扶贫的相关信息(见表1,数据源于国泰安精准扶贫数据库)。在精准扶贫过程中,企业参与扶贫模式多样。

表1 上市公司参与精准扶贫情况

(2)责任主体多元化共同富裕的实现需要政府调动不同类型的市场主体的积极性和创造性,促进各经济主体协同探索“共同富裕”目标的实现路径。以往履责实践中,国有企业有着较好的表现,《中国企业社会责任研究报告(2021)》指出,在中国具有代表性的300强企业中,国有企业社会责任发展指数连续13年领先于民营企业和外资企业(见图1)。但与此同时,民营企业的社会责任管理与能力也在快速增长[5]。例如,以腾讯、阿里巴巴等互联网企业为代表的部分民营企业也对国家共同富裕的号召做出了快速响应,践行“先富带后富”的要求,实现与利益相关者的协同共生、互利合作。

图1 2009~2021年中国企业300强社会责任发展指数

从现阶段企业慈善责任多元化发展,以及企业社会治理过程中逐渐显现的主体作用中,也看到了中国企业在助力实现共同富裕进程中的无限潜力。

2.2.2共同富裕对传统企业社会责任的挑战

共同富裕的核心是引导资源向资源贫乏的群体转移,而提高资源贫乏群体的收益正是解决收入分配不公、建立资源分配公平体系、实现共同富裕的关键所在。然而,多数企业履行社会责任基本出于利己的动机[1],体现了当前“股东至上”的利益导向。这一问题不是中国独有的,MITNICK等[16]指出,企业社会责任领域现阶段的核心问题,就是企业社会责任本质存在争议。目前关于企业社会责任的研究主要分为两个理论视角,工具性/经济责任理论和规范性/伦理责任理论。经济责任理论基于战略视角,主张市场财富的创造只遵循基础的公共政策,以及公认的商业伦理,在组织层面奉行“股东至上”原则,以利润最大化、市场价值最大化为目标;伦理责任理论基于商业道德视角,主张强烈的企业自我约束和利他义务,以及强化利益相关者权利的广泛公共政策。而现有研究主要基于经济责任理论,过度强调企业社会责任的工具性,缺乏对道德、潜在社会影响的价值、股东以外的利益相关者的利益以及企业社会责任的其他强制性规范等的关注。

MITNICK等[16]呼吁学者从原有“股东至上”的理论范式走出来,更多以伦理责任视角去理解企业社会责任的本质。学者们逐渐意识到,企业社会责任未来的发展要突破物质层面的局限性,要多关注非市场化的因素,这也和共同富裕的要求不谋而合——既要家家“仓廪实衣食足”,实现物质生活水平的提高,也要人人“知礼节明荣辱”,实现物质富裕和精神富足的统一。具体而言,本研究认为在共同富裕导向下,传统社会责任理念面临三大挑战亟待解决。

(1)财富类型:过于强调经济收益和物质财富,忽视精神财富引发诸多社会问题。企业社会责任的最终目的是社会福祉的最大化,对于社会福祉的不同理解也导致了企业社会责任的差异。现有理论与实务均是基于经济责任视角,在“股东至上”背景下建构企业社会责任战略,强调物质福利。然而,过分强调社会责任的工具性也使得对于社会责任的认知局限于物质层面,忽视精神财富易导致企业背离伦理道德,进而引发诸多社会问题。例如,企业通过捐款寻租避税、掩盖或转移外界对其内在责任缺失的关注等。

(2)财富获取:过于强调经济效率,助长企业无良行为。作为营利组织,实现股东利益最大化一直被认为是企业存续的首要目的。FRIEDMAN[12]提到:“在私有产权和自由市场体系中,企业有且仅有一项社会责任,那就是在法律和规章制度许可的范围之内,利用其资源并参与旨在增加其利润的活动,公开自由竞争、不欺骗、不欺诈。”然而在股东利益最大化的压力下,催生了许多企业无良行为,企业社会责任被视为削减企业无良行为的负面影响的工具。例如,GODFREY[17]提出企业履行社会责任发挥类似保险的作用,其目的是以提高企业市场价值为导向,企业逐利的本质没有改变,因而不能从根本上断绝企业无良行为的出现。甚至企业履行社会责任还会产生逆向选择问题,即企业履责的同时会有更多的无良行为。例如LUO等[18]研究发现,在社会责任方面,履责表现好的石油公司更可能发生漏油事件。

(3)财富分配:过于强调股东至上,忽视其他社会群体。在“股东至上”视角下,企业在选择履行何种社会责任时,关注点在于利益相关者是否能够为企业提供资源[19],将履行社会责任作为自身获取政治资源、政策支持、危机公关的手段,从而使得社会责任庸俗化、表面化。在这种情况下,企业必然持续将资源投入到能够与企业进行资源交换的利益相关者,从而产生资源富集;资源贫乏的社会群体却始终被企业忽视,从而加剧了资源分配的不公平,与共同富裕的理念背道而驰。

2.3 共同富裕视角下的企业社会责任2.0

从共同富裕的角度理解,企业发展有3个关键问题:财富类型、财富创造和财富分享。在此背景下,企业应注重自身发展,在不触犯法律法规、不损害其他社会群体利益的基础上,提高生产力水平进而创造更多的社会财富,作为先富者,有带动后富者的责任和义务,且企业财富要兼顾两种类型——物质财富和精神财富(见表2)。

表2 企业社会责任1.0与企业社会责任2.0

由表2可知,本研究围绕“三大挑战”,首先,回答企业“该如何平衡物质财富和精神财富”这一问题;其次,明确实现财富共创的具体途径,实现从追求利润到价值创造的转变;再次,论述共同富裕背景下企业财富分享问题,实现从“股东至上”到共生共益生态圈的转变;最后,基于上述3个维度的探讨,深入分析企业的财富分配和实现共同富裕的路径,并对未来研究方向进行探讨。具体的文章结构见图2。

图2 共同富裕视角下的企业社会责任2.0(内在关系)

3 共同富裕视角下企业财富类型

共同富裕的内涵是人民共创共享丰富的物质财富和精神成果,因此,面向共同富裕的企业社会责任战略需要强调精神财富在企业财富中的重要性。

3.1 企业财富类型界定

企业财富可分为企业物质财富和企业精神财富两个方面。企业物质财富是企业通过运用资源、技术等手段改造自然、满足需求而创造出的经济价值,即企业的经济收益,从财务管理角度来看就是企业的有形资产等;而企业精神财富是企业在改造自然过程中,总结形成的有利于长期发展的制度、思想和观念,包括企业制度、知识产权、员工素质、较为经典的商业模式、企业在发展过程形成的企业声誉等无形资产,也可以是企业合法性、道德资本、社会情感财富、企业家精神等更为抽象的财富。

3.2 企业物质财富和精神财富的比较

物质财富是精神财富存在的前提,精神财富相较于物质财富更为抽象,但涵盖范围更为广泛,企业的精神财富为企业带来更多的价值提升,两者差异具体体现在以下几个方面(见表3)。

表3 企业物质财富和精神财富的对比

(1)财富表现不同从物质财富角度来看,企业将生产要素通过劳动转换成商品,每个企业都可以通过生产过程创造并积累物质财富,且能够通过货币进行价值计量,由此存在同质性;而从精神财富角度来看,每个企业在发展和经营方面都有自己独特的历史传统与经营文化,在发展和经营的过程中形成了自己独特的企业文化,企业资源积累路径不同,因为此类资源难以模仿、难以替代且不可流动的特点而凸显了企业的异质性。例如,华为的狼性文化、海尔的量子管理、可口可乐的品牌价值等都是在企业发展过程中不断沉淀形成的。

(2)财富分配不同企业通过提供商品或服务从而获得物质财富,企业将这些财富在社会群体间分配就存在“你多我少”的情况。例如,企业将利润用于股东分红,相应地能够分配给员工的物质财富就会减少。而与物质财富“你多我少”的竞争性不同,企业的精神财富因为其没有实体的表现形式而具有共享性,企业的精神财富可以在企业内共享(如股东和员工可以同时接受企业文化的影响)、行业内共享(企业间相互学习)、区域内共享甚至国家间的共享(如向外输出企业文化,产生更大的社会影响)。

(3)财富效用不同从财富效用来看,物质财富具有暂时性,主要体现在以下3个方面:①随着时间的推移,物质财富折旧,企业固有的物质财富会不断损耗,价值会不断减少甚至消失(例如机器设备的老化、资产的贬值等);②企业的物质财富价值取决于市场和社会评价,如按照公允价值计量,使得企业物质财富的价值会发生波动;③企业物质财富的使用会导致财富数量的减少,物质财富本质上是用于消耗。与物质财富的暂时性不同,精神财富具有永恒性。企业的精神财富一旦形成,就会成为企业永恒的财富,同时在时间维度上,企业的精神财富可以是对企业发展多年历史经验的总结或者对历史的传承,也可以是为未来企业提供经验。例如,企业文化会对企业发展有潜移默化的影响(如企业烙印),并能对社会产生持续的精神财富输出和影响。

(4)财富功能不同企业是以营利为目的的经济组织,创造物质财富是企业存在的前提。“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如果企业不能为自身创造足够的物质财富,就意味着企业无法存续,依照马克思“先物质再精神”的观点,薄弱的物质财富无法为精神财富提供支撑作用。共同富裕是生产力有较高发展条件下的产物,需要建立在物质财富丰富的基础之上。而相较于物质财富的基础性,精神财富的价值就在于提升性。企业所拥有的精神财富可以让企业获得核心竞争力,每个企业都可以通过生产过程创造并积累资本,但每个企业不同的精神财富会为其产品或服务注入不同的特性。例如,注重履行环境责任的企业会更受环保人士的青睐,具有文化底蕴的品牌会有消费者为其品牌溢价买单,声誉良好的企业会有更多的拥护者等。企业的精神财富能够提升关联群体的自我认同感和增强精神满足。

3.3 企业物质财富和精神财富的匹配关系

如果将企业目标从物质财富追求和精神财富追求两个维度进行划分,那么企业可以分为4种类型(见图3)。

图3 企业物质财富与精神财富的匹配

逐利企业可以看作是物质财富优先型的代表,该类企业的特点就是高物质财富追求、低精神财富追求。该类企业在企业发展过程中会秉承“利大于义”的原则,甚至会为追求经济利益而罔顾其他利益相关者权益,挑战道德和法律的底线。此类行为不仅损害企业的精神财富积累,还会因声誉受损、合法性缺失等问题影响企业的物质财富获取,企业发展会逐渐向低阶均衡偏移。以美团社保事件为例,美团等外卖平台因不与骑手签订劳务合同、不缴纳社保等问题而饱受社会争议,2021年7月,在七部门颁布《关于落实网络餐饮平台责任,切实维护外卖送餐员权益的指导意见》后的两天,美团股价暴跌近30%,市值蒸发近5 000亿港币。

社会企业可以看作是精神财富优先型的代表,此类企业的发展旨在解决社会问题、增进公众福利,而非追求自身利润最大化。其特点是高精神财富追求、低物质财富追求。该类企业一般有较高的精神追求,但是剥离了商业属性的社会企业缺乏足够的经济血液与稳定的商业模式,由此造成社会企业运营的可持续性问题久久未能破解[8]。而进一步由于企业经济造血功能不足,物质财富难以保障,其精神财富的创造和分享水平将最终受到影响,企业发展同样也会向低阶均衡逐渐偏移。

因此,企业需要平衡物质财富和精神财富之间的追求,而共同富裕则进一步对企业发展提出了更高的要求。理想的企业类型应是高阶均衡型,不但有高的物质财富追求,促进生产力水平的提高,提升经济效益,给社会创造更大的物质财富;同时有高的精神财富追求。一方面勇于创新,注重知识产权的积累以促进产业革新;另一方面,在企业发展过程中凝练自身精神财富并向外传播,引领和推动社会进步。

共同富裕目标下,企业还应进一步思考如何实现物质财富和精神财富的共创共享,构建起高阶均衡型企业。这就面临两个关键问题:如何创造财富和如何分配财富?

4 企业如何“富裕”

从共同富裕的角度来看,企业作为“先富者”,可以为共同富裕的实现提供丰富的物质基础,但过于强调物质财富的重要性,会导致企业关注于价值转移,助长企业剥削和侵占,忽视劳动创造的价值而过于重视资本回报。在物质财富优先型的组织中,这些问题无一例外都会破坏精神财富,不符合共同富裕的导向和要求:①企业关注价值转移会加剧既得利益者和其他社会群体间的收益分配不均与社会矛盾。②企业如果通过剥削和侵占获利,易导致认知偏差,认为物质财富可以通过此类低投入的方式轻松获取,从而忽视技术创新和提升生产力的重要性。这一做法不但会削弱企业的创新投入,且不利于企业奋斗、合作精神的积累与形成。③对劳动者价值的忽视使得企业作为获利者或者“先富者群体”脱离社会群体,加重资本和劳动之间的隔阂。

面向共同富裕,本研究认为,企业财富获取方式应该遵循以下三大原则。

(1)基于价值创造而不是价值转移企业存在的基础是利润,但如果过分强调物质财富最大化,会催生许多企业无良行为。部分企业为了降低成本克扣员工工资,为了垄断定价利用其市场地位剥削消费者和供应商,或者为了产量不惜降低产品质量等。物质财富的特性决定了财富的分配会因“此消彼长”而具有竞争性。故而要创造出更大价值的物质财富,才能够支持起广泛社会群体对美好生活的物质需求,在满足企业对物质财富需求的前提下,能够引导企业抛弃价值转移的逻辑。因此,把“蛋糕做大”需要借助于价值创造,即遵循互利共赢和共益共生的理念,企业与广泛的社会群体间形成价值认同,且为了共同的价值目标而奋斗。在这个过程中,有利于精神文化的形成。

(2)基于科技创新而不是劳动力剥削共同富裕需要建立在生产力大发展的基础上。企业创新是推动生产力进步的重要力量。当前,有些企业为了追求生产效率,推行“996”文化,倡导员工加班,看似提高了企业生产力,但实则是在既定劳动生产率的前提下,通过延长员工的绝对劳动时间,扩大物质价值的生产,是一种典型的劳动力剥削方式,而剥削员工不能从根本上提升社会的生产力水平。物质财富具有同质性和竞争性,企业自身缺乏核心竞争力的同时,高水平的生产力又对物质财富有极高的追求,在此状态下,企业降低自身运营成本的捷径就是压榨其他群体(如员工、供应商、客户)的剩余价值。这种方式会恶化企业的文化,不利于优秀精神文化的形成。为解决这一问题,企业需要增强其创新能力、提高产业现代化水平,通过科技创新提升企业要素生产率,真正提高企业盈利能力和竞争力,引导企业走出以往“唯利是图”的发展误区。在创新活动中积累、形成企业精神财富,而企业精神财富的提升作用又进一步会促进企业提升创新能力,实现物质财富和精神财富的双元共促发展格局。

(3)优先劳动创造而不是资本收益面向共同富裕,企业需要处理好劳动和资本之间的关系。在企业的生产要素中,资本和劳动同样重要。而当前,企业往往将资本的重要性置于劳动之上,使得企业过度关注资本的价值和回报,忽视了劳动的贡献。劳动不仅是物质财富产生的直接来源,也是精神财富形成的基础。为了实现共同富裕,企业需要充分重视劳动的价值,让多劳者多得、优劳者优得。尊重劳动价值,采用科学的薪酬激励制度,一方面能够提高员工的工作积极性和工作热情,有利于企业物质基础积累;另一方面,尊重员工劳动价值,完善晋升体制,员工在努力工作中能获得自我价值实现感和工作荣誉感,提高员工的工作满意度,从而进一步激发员工的创造性,丰盈企业精神财富。同时,企业也要关注劳动创造价值的过程中积累、形成的积极向上且符合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企业文化,一方面可以提高员工的归属感和荣誉感;另一方面能够将企业的特色文化传播,增强企业的社会责任感,树立良好的企业形象。

在从“优先资本”到“优先劳动”的转变过程中,企业家自身也在经历变革。当仅追求物质利益无法带来真正的满足和幸福感时,企业家会开始关注社会责任、可持续发展以及社会和环境问题,并积极践行自己的价值观与使命感。这种转变让他们获得了更高层次的意义和满足感,随着企业家影响力的扩大,他们通过积极回馈社会、支持公益事业及推动社会变革等行为,创造了更多的精神财富。

企业的价值导向由以往“股东至上”转向共同富裕,需要企业转变自身财富获取方式。一方面,企业与社会群体之间的关系将从以往的“零和博弈”转换为“正和博弈”,通过不断做大“蛋糕”的方式增加自身财富;另一方面,由于这个过程中企业精神财富的累积,打破以往追求单一物质财富的恶性循环,促进企业追求物质财富和精神财富的平衡(见表4)。在共同富裕新发展目标下,面对企业不断创造出来的双元财富,企业也需要重新审视自己与利益相关者的关系,在创造财富的过程中也要进一步明确和“谁”共同富裕。

表4 共同富裕导向下企业获取财富的方式转变

5 企业和“谁”共同富裕

5.1 利益相关者的局限性

利益相关者理论强化了企业对利益相关者的认识,也推动了企业社会责任理念的深化和发展。利益相关者对企业的重要性日益突出,企业也更加关注于如何满足和回应利益相关者的诉求。MITCHELL等[19]认为,企业和利益相关者二者之间的关系本质就是资源依赖。对企业来说,如果利益相关者兼具权力、合法性、紧急性3个属性,其优先级别最高,兼具两类属性的利益相关者次之,只具有单个属性的利益相关者则排序最后。从利益相关者理论的角度分析,企业在进行社会责任相关决策时(如给利益相关者输送利益),通常会对利益相关者进行价值排序,区分出首要利益相关者和次要利益相关者,以便更有针对性地配置企业资源,其中,首要利益相关者的诉求往往最先被关注和满足。而具有单一属性的边缘利益相关者(如贫困人口),是间接通过寻求更有主导地位利益相关者(如政府)的帮助,获得外部权力支持和紧急性(如精准扶贫政策的提出),从而成为重要的利益相关者获得企业关注。在此背景下,虽然企业积极承担社会责任,但其根本动机是利益交换。

如前所述,由于企业遵循“股东至上”导向,使得其履行社会责任的动机是功利性的,是企业以提高经济价值为目标而采取的有利于利益相关者的行为。在这一背景下,那些资源贫乏或者未获得重要利益相关者(如政府)关注的社会群体,将自然而然地被企业排除在社会责任的履行范围之外;而本身拥有足够资源的利益相关者,则成为企业寻求利益交换或者社会责任履行的对象,进一步加剧了资源在社会群体间分配的不公。

共同富裕导向下,传统利益相关者理论及其价值导向不能满足企业需要,必须做出调整,以指导企业重新界定利益分享的对象范围。

5.2 构建企业生态圈

在共同富裕导向下,企业履行社会责任的动机需要进行调整。企业需要抛弃已有的自利性动机,逐渐建立起利他动机。只有这样,才能激励和引导企业将更广泛的利益相关者纳入视野,使其成为企业资源转移的对象。

因此,企业应以自身为中心构建共生共益生态圈,不再专注于与单一利益相关者建立直接互惠交换关系,而是与多方利益相关者进行间接互惠,从而构建协调共生的关系网络。与传统功利型社会责任相比,这种间接互惠关系强调第三方参与,通过持续承担各项社会责任,来帮助其他无关的第三方社会群体构建一个更广泛的社会资源网络,从而构建组织韧性的核心来源[9]。通过构建间接互惠关系和履行利他型社会责任,企业一方面能够提升组织的韧性,增强适应性和持续增长能力,使企业能够从容应对各种动荡和危机[9]。此外,这种新型的社会责任战略能够帮助企业建立稳定的信任和交换网络,加强与利益相关者和非关联利益相关者的关系,从而创建一个更具可持续发展的商业环境[1]。

在此基础上,企业生态圈内各利益相关者之间的协同合作可以进一步促进物质财富和精神财富的积累。价值链或价值网的相关研究显示,协同合作成为企业获得创新绩效与高价值创造的重要来源之一。除此之外,协同合作还可以帮助组织建立合法性、降低沟通成本,实现关系承诺、组织间信任和边界突破等,使企业能够从组织外部获得价值贡献[6]。

综上所述,通过调整企业的社会责任动机、建立共生共益的生态圈,并促进利益相关者的协同合作,企业能够灵活应对环境变化,同时实现物质和精神财富的积累,为可持续发展的商业环境奠定基础。这一战略导向下,企业不仅关注自身利益,还注重社会整体利益,与利益相关者合作共赢,同时实现经济、社会和环境的可持续发展。

6 企业财富分配和共同富裕实现路径

共同富裕的基础是丰富的物质财富,因此实现物质财富的合理分配是共同富裕的前提。作为市场主体,企业在物质财富三次分配过程中都发挥着极为重要的作用,企业不仅是物质财富创造的主体,也是物质财富分配的关键力量。

6.1 物质财富的三次分配和企业主体作用

物质财富的三次分配由厉以宁[20]提出,他将影响收入分配的力量分为了3种:市场的力量、政府调节的力量以及道德慈善的力量。三次分配与企业的三层次社会责任密切相关,突出了企业在三次分配中的重要作用(见图4)。在财富初次分配过程中,企业履行经济责任,通过重大科技攻关以促进国家重大发展战略,同时通过扩大产业项目规模和提升企业内部薪酬体系、供应链管理机制,确保劳动者的合法权益,回报投资者;在财富再分配过程中,企业扮演纳税主体的角色,通过依法纳税履行法律责任,为政府的转移支付和再分配提供资源;在第三次分配过程中,企业主动承担慈善责任,除了进行慈善捐赠外,还可以通过参与精准扶贫、乡村振兴等方式助力实现财富公平分配。

图4 财富的三次分配和企业主体作用

然而,在实现共同富裕的过程中,市场力量虽然能激发企业的积极性、提高社会生产效率,但市场本身缺乏缩小人们收入差距或避免差距过大的机制,可能进一步加剧贫富差距。政府虽然可以通过对非劳动收入或超出一定数额的劳动收入部分征税进行再次分配,但共同富裕并非平均主义,若税率过高,既违背了共同富裕原意,也可能抑制个人经营、储蓄、投资的积极性,降低个人对劳动的积极性,对经济发展不利。因此,初次分配和再次分配在实现物质财富共同富裕方面存在局限性,使得第三次分配变得尤为重要。第三次分配鼓励企业积极参与慈善事业,但这并不仅仅意味着企业需要通过慈善来分享利益,更强调企业需要改变过去的自利动机,建立共生共益的生态圈,促进利益相关者之间的协同合作,从而实现可持续发展和共赢的目标。

6.2 企业助力实现物质财富共同富裕的路径

习近平总书记指出,要“增加低收入群体收入,合理调节高收入,取缔非法收入,形成中间大、两头小的橄榄型分配结构”。实现理性的财富分配结构涉及3种主要机制,其中企业在履行社会责任的过程中扮演关键角色(见图5)。

图5 企业助力实现物质层面的共同富裕

(1)收益创造机制为了创造更大的物质财富,企业需要依托生态圈,利用广泛的社会群体参与,建立价值共创机制,以增强企业的创新和科技创新能力。这能够转变企业过度依赖资本和剥削以获取利益的现象,鼓励企业转向关注创新、协作和生态圈建设。

(2)收益分配机制将推动共同富裕作为履行社会责任的战略导向,要求企业将履责动机从传统的利益交换动机转变为利他动机,摒弃“股东至上”原则,同时关注多方利益相关者的权益。此机制以按劳分配为主体,并平衡劳动与资本等生产要素之间的关系,在收益分配过程中突出劳动价值,以最大程度激发劳动要素。

(3)收益转移机制充分发挥企业在第三次分配中的作用。作为“先富者”,企业具备带动其他群体富裕的能力和义务。积极参与第三次分配的企业可促进资源向资源匮乏群体(不仅限于企业的利益相关者)的转移。

由图5可见,企业的初始物质财富主要集中在资本所有者手中,形成了金字塔状的财富分配结构。在这种原始结构中,财富向资本所有者倾斜,导致巨大的收入差距。为实现共同富裕,企业致力于构建广泛的生态圈,与各个社会群体共同创造价值,为企业创新提供持续动力,提高生产力,支持“蛋糕”的不断扩大。这一收益创造机制的过程如箭头1所示。企业关注的利益群体将从最初的资源富集者群体“a”,扩大到更广泛的利益相关者群体“A”,建立更广泛的收益分配机制。此外,企业不局限于在利益相关者之间进行财富分配,还需引入利他动机,关注更广泛的资源贫乏群体。通过收益转移机制(箭头2),企业参与第三次分配,自上而下地实现物质财富转移。在这3种机制的支持下,企业将物质财富逐渐向中下层转移,促进社会物质财富在不同层级间的纵向流动,推动橄榄型财富分配结构的形成。

6.3 企业助力实现精神层面共同富裕的路径

为满足人民的美好生活需要,同样需要实现精神层面的共同富裕。企业在创造物质财富的过程中,逐渐凝练形成的企业文化、企业精神也构成了企业的精神财富。如果企业只是将精神财富限制于企业内部,就不能与广泛的社会群体分享和共益。鉴于精神财富具有典型的异质性、共享性、永恒性和提升性,其与物质财富有典型差异,故而,面向共同富裕,企业精神财富的分配路径就显然不同。物质财富的分配强调转移,而精神财富的分配则强调共享,其核心在于如何打破企业边界和限制,让更为广泛的群体接受与认可。

鉴于此,企业助力实现精神财富共同富裕,要求企业重视自身精神财富的凝练、分享与传承。具体可以提炼为以下3种机制。

(1)共同信念机制企业依靠生态圈为其创造物质财富,与广泛社会群体建立紧密联系,将各自的道德、伦理、行为、合作理念融入企业工作的各个方面。这对企业的核心价值体系,如企业目标、企业愿景和企业文化等产生了重大影响。这种影响与社会群体的积极反馈相互作用,不断融合,重塑了企业的核心价值体系,并进一步凝聚为企业内部的共同信念,即企业的精神财富。例如,国家电网通过长期工作实践,逐渐形成了可持续发展、综合价值最大化、利益相关方、安全发展、绿色发展、社会、环境及文化影响、透明运营、主动沟通、合作创造价值等理念,构成了其独特的精神财富。

(2)公平获取机制企业依托以自身为中心的生态圈,将企业精神财富扩展到更多的利益相关者。在这个过程中,公平获取原则至关重要,即企业不因利益相关者的重要性差异或社会群体的财富多寡而区别对待,而是为社会群体提供公平获取企业精神财富的机会和途径,打破壁垒,创造条件。例如,隆基绿能作为光伏行业的领军企业,将可持续发展理念融入供应链管理,发布“供应链绿色伙伴赋能计划”,为供应商提供培训课程,协助其进行碳盘查,制定科学减排目标,与合作伙伴共同推进节能减排目标。

(3)分享传承机制发挥企业生态圈成员自身的网络资源,将企业的精神文化分享、传承到更广泛的社会群体中,构成了企业永续发展的不竭的精神动力源泉。成员间对企业精神财富的分享与传承,能够激励生态圈内形成以企业精神财富为核心的向心凝聚力,吸引更多的社会群体聚集在企业周围,关注和支持企业的发展,认可企业的精神文化,并从中获得成长和提升。例如,国家电网在履行社会责任方面发挥表率作用,发布国内首份企业履行社会责任指南、企业社会责任白皮书等,引导和激励更多企业主动承担社会责任,产生了广泛而积极的社会影响。

基于上述3种机制,绘制企业助力实现精神层面的共同富裕图(见图6)。由图6可见,企业的原始精神财富结构呈现出典型的图钉模式,即企业的精神文化财富仅在企业内部群体之间共享,可能与特定利益相关者形成合作伙伴关系,传递其价值理念。然而,在共同富裕导向下,企业需要加强和扩大其精神财富,并使更大规模的社会群体从中受益。为此,首先通过共同信念机制,企业自下而上吸收社会群体的价值观、文化、理念、合作精神等(如1a),将其汇集到企业内部,进一步加强企业的信念和文化,形成更强大的精神财富(如1b);其次,在分享企业精神财富的过程中,企业应建立公平获取机制,强调面向各利益相关者进行传递(如箭头2);最后,在传承分享机制中,企业生态圈的各社会群体将依赖自身网络传递和分享企业的精神财富,吸引更广泛的社会群体学习、认可和吸收企业的精神财富,逐渐形成广泛的凝聚力。与企业联系更紧密的社会群体将更全面、积极地分享精神财富,并体现更强的认同感和凝聚力(如3a);而企业的精神财富也可以通过松散的社会网络传递给广泛的社会群体,这些较为疏远的社会群体将减弱对企业精神财富的认同感,相应的凝聚力也较小,但此类网络覆盖的社会群体更广泛(如3b)。

图6 企业助力实现精神层面的共同富裕

6.4 共同富裕下企业二元财富分配结构的理想目标

原始的财富分配结构如何在企业的作用下演化为理性的财富结构形态(见图7)。由图7可见,企业通过对物质财富分配的削峰填谷,逐渐构建起橄榄型的物质财富分配体系;在此过程中,企业文化自下而上地产生、汇聚到顶端企业进一步强化企业的信念和文化,形成更强的企业精神财富;企业精神财富再次依靠成员间合作分享自上而下渗透,再影响到更广泛的群体,建立起更广泛的价值共同体,产生更强大的内驱力,支撑起企业物质财富的自上而下的分配信念,维持整个生态圈的稳定和谐。二者相辅相成,形成如陀螺般的二元财富分配结构,这也成为面向共同富裕下企业社会责任的终极目标。

图7 企业助力实现共同富裕的终极目标

7 结语

本研究认为,企业应充分发挥其主观能动性,在经济社会发展的宏大背景下重塑企业使命价值和发展战略,把推动共同富裕作为履行社会责任的战略方向。

本研究的主要创新点,在于构建了面向共同富裕的企业社会责任2.0模式。并从双元财富特征、财富获取途径、财富分享群体、财富分配方式4个维度对共同富裕目标下全新的社会责任战略进行解构,提出企业“双元财富-共创-共享”的社会责任运作逻辑及核心过程。

首先,在意义形塑方面,企业社会责任2.0的变迁源于对共同富裕的认知转变。在传统观念中,共同富裕被视为国家政策,是政府需要承担的责任,而企业则将“富裕”主要定义为物质财富的积累和利润最大化。然而,在企业社会责任2.0的战略导向下,共同富裕成为企业的核心目标之一,企业的“富裕”被重新定义为物质财富和精神财富的双元富裕。这意味着企业不仅追求经济利益,而且注重对社会和环境的影响,主动承担社会责任,通过可持续发展的商业模式来平衡经济、社会和环境的目标,从而带来社会价值和满足感。

其次,在价值认知方面,企业社会责任2.0的变迁源于对价值创造和分享的重新认知。传统观念中,企业的财富获取主要以个体追求为核心,强调竞争和利益最大化。而在企业社会责任2.0中,企业认识到财富获取应该基于价值创造、科技创造和劳动创造,通过与员工、客户、供应商等利益相关者合作实现价值“共创”。在财富分配过程中,企业还应树立以“广泛利益相关者”为核心的财富分享理念,促进资源和机会的公平分配,实现更加包容和可持续的发展。

基于上述两点,在2.0战略导向下,企业积极倡导资源的有效利用、环境的保护,以及与各利益相关者合作共赢,形成了互惠互利的企业生态圈。通过与供应商、客户和社区紧密合作,企业在经济增长的同时,也关注社会公平,提升员工满意度,改善社区环境和居民福祉。这样的商业模式促成了企业的可持续发展,并通过资源的共享与再利用,实现长期的利益最大化,最终推动社会的整体繁荣。

进一步来看,企业社会责任2.0战略框架同样适用于未来企业助力实现中国式现代化。在新时代新征程背景之下,中国式现代化与共同富裕是辩证统一的关系,前者为后者提供了方向指引、价值引领和制度保障,后者是前者的内在要求和重要特征,二者辩证统一于我国高质量发展的实践进程、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分配制度的良性运行和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中国梦。因此,面向共同富裕的中国企业社会责任2.0模式,同时也是实现中国现代化的重要保障,具体作用机制见图8:①从财富创造的类型来看,构建企业的二元财富结构,对应“物质文明和精神文明相协调的现代化”。②从财富获取途径来看,企业社会责任2.0强调的是在获取经济建设成果过程中所采取行动的约束,即强调降低碳排放,对应“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现代化”;同时,企业依托于生态圈与社会群体价值共创,与社会群体之间的关系将从以往的“零和博弈”转换为合作共赢对应“走和平发展道路的现代化”。③从财富分享对象来看,企业从“自利动机”转向“利他心”的培养,将视野从以往的关注于掌握资源的利益相关者群体,转向和拓展到更广泛的社会群体,对应“人口规模巨大的现代化”。④从财富分配方式来看,共同富裕正是社会主义国家为解决“经济成果如何分配”这一问题的终极目标和行动指南。

图8 企业社会责任2.0与中国式现代化

鉴于面向共同富裕的企业社会责任这一问题的复杂性,本研究的理论框架主要是基于现有理论以及实践归纳形成,从双元财富特征、财富获取途径、财富分享对象、财富分配方式4个维度深度解析了企业社会责任2.0的转型思路,但是更多细致的研究仍需要未来逐步深化。因此,在本研究基础上,未来有如下方向可以开展更深入的研究:①共同富裕导向下,该如何引导企业实现双元财富价值共创;②企业价值共创过程中,如何平衡核心利益相关者和非核心利益相关者;③构建“企业共同富裕”指标,显性化企业的精神财富,量化企业的双元财富价值共创的绩效。

全面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是一项伟大而艰巨的事业,前途光明,任重道远。未来,需要有更多的企业,量力而行,尽力而为,以务实的态度去发挥企业自身优势,用和谐共生与合作共赢的方式创造二元财富,让更广泛的群体受益,开拓先富带动后富的渠道,助力实现共同富裕,共同建设中国式现代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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