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海岛_参考网

东海岛

2024-02-28陈亮

南方人物周刊 2024年4期

关键词：龙安中科湛江

陈亮

2015年，湛江东海岛龙安村，回村过年的姑娘

2023年，东海岛调文村，正月十五参加民俗文化活动的姑娘

2018年，东海岛龙安村，村里捡螺的少年

我的故乡东海岛，在中国大陆最南端的雷州半岛东部，历史上为古雷州府辖岛，中国第五大岛，广东第一大岛，面积约289平方公里，曾经是一个与世隔绝的天然海岛。

湛江是中国首批对外开放的14个沿海城市之一。东海岛位于湛江南边，与市区一海之隔。多年来，对岛外人来说，这里一直是一片神秘而落后之地，但对我来说，这里是世外桃源似的天然海岛。

2007年左右，东海岛开始大开发。随着钢铁、石化、造纸、制药等项目先后建成投产，东海岛打出“建设现代化工业新城”的口号。

我从小在渔村长大，老家离海边不到800米，大海就是我的乐园。我依稀记得和小伙伴们在海边的木麻黄树林里，睡在席子上乘凉的场景：白云在蓝天上飘荡，海浪反复冲刷拍打，录音机里播放着那个年代的流行音乐。我们白天去赶海，捕鱼捉蟹，踢足球，在海里游泳；夜晚在月光下赶“沙马”（沙蟹），烧火堆烤番薯，用海水做饭，数星星，打功夫……这些童年美好的经历，成为我日后飘荡他乡慰藉心灵最好的良药，也是我对故乡最深的思念。

2013年，我从江苏回到湛江生活并开始拍摄故乡。彼时，岛上的不少村庄新建了一些楼房，街道上突然多了不少外地人，路上的工程车没日没夜地来来回回，填海、建厂，到处都是热火朝天的场景。

我回到小时候居住过的老屋，来到祠堂前几棵百年老榕树下，周围长满了野草，一条小溪从树下流过，老树的气根垂到了地上。村里还有一口荒废很久的石砌古井，小时候大家都在这里打水洗衣服。这里曾是村里的文化、娱乐中心，非常热闹。如今，村民都搬到靠近公路的新村了，老村已很少有人居住。

2016年，外婆的村庄在短时间内完成了征地拆迁。那一年外婆去世了，葬礼在拆剩下的老屋举行。站在院子里，我觉得自己不仅是来送外婆的，也在送别这个田园般的村庄，送别我在外婆家的美好回忆。

2021年我回村里生活，第一个晚上就失眠了。夜晚的村子很安静，大卡车驶过村道减速带的声音传到很远的地方。三公里外工廠林立，灯火如昼。小时候夏天热，我经常在楼顶睡觉，满天的星星，东南边远处只有一盏灯，那是海边的灯塔。

刚回来拍摄时，我被当作异乡人，村民会用蹩脚的普通话问我：“拍这些有什么用？”我每次都哭笑不得，用标准的东海话（黎话，雷州方言）回答：“东海现在变化这么大，留点资料，给子孙后代看啊。”

如今，我依然在村庄里生活，工厂正一步步逼近，许多年轻人或有点经济基础的人都进城了。我也不知道还能在东海岛住多久。我预想了东海岛的几个未来，但没有想好自己的未来。我不断拍摄，不断与故乡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