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候灾害、农产品价格策略和农户生计脆弱性
——来自生态搬迁安置区的考察
2024-02-24龚晶晶
龚晶晶
(韶关学院商学院,广东韶关 512005)
一、引言
“易地搬迁一批”是党中央在打赢脱贫攻坚战中进行的“五个一批”制度设计的内容之一,也是解决“一方水土养不好一方人”、实现贫困群众跨越式发展的根本途径,搬迁对象通常是需要就地就近生产或就业的农户。截至2022年底,全国易地扶贫搬迁群众中有劳动力503.91 万人,为保护或修复地区生态而进行的生态搬迁已成为易地扶贫搬迁的重要形式。[1]为有效保护生态资源环境和开展搬迁后续扶持工作,中国制定实施了转产转业制度,2023年中央一号文件提出,深入开展巩固易地搬迁脱贫成果专项行动,以保障安置区农户“稳得住、有就业、逐步能致富”。在客观的资源环境约束和转产转业政策的双重驱动下,大多农户转而从事政府扶持的农业生产活动。然而,搬迁后的农户依旧面临来自资源环境和经济社会的多重扰动的威胁。一方面,搬迁农户需要面临适应新环境的挑战,尤其是影响着一方水土的基本格局、对农业生产扰动极大的气候变化和气候灾害,会给农民带来一定经济和心理压力。另一方面,作为相对贫困群体,搬迁农户文化知识水平普遍偏低,气候灾害影响下的农产品价格策略是否合理,也构成转产转业后的生计风险。并且,搬迁后房屋位置的改变,扰乱了农户原本熟悉的乡村邻里关系,新的社会关系还会给农户造成心理上的不安和忧虑。[2]因此,在生态搬迁后,降低因气象灾害造成的返贫风险、形成对气候灾害的正确认知、采取合理的农产品价格策略,对于农户生计发展十分重要。那么,相较于一般地区,生态搬迁安置区农户对于气候灾害的感知如何?实际气候灾害、感知气候灾害及后续的农产品价格策略如何影响农户生计?
生计水平不仅受到外部环境的影响,还与农户个体的压力承受能力或受损恢复能力有关[3],需要一套科学标准才能实现准确评估。自20 世纪70 年代,脆弱性一词广泛应用于系统工程、生态可持续、社会发展等学科领域,其中生计脆弱性成为脆弱性理论在社会科学研究的一个重要问题。[4]生计脆弱性的研究从外部扰动和内部条件两方面考察个体生计易受损害的程度,以个体承受压力水平与应对压力能力的综合情况反映其生计状况,体现了个体生计的复杂特性,为评估包括农户在内的目标对象生计水平提供了一种科学的量化工具,其实用性已获得国内外研究者的普遍认同。[5]目前关于农户生计脆弱性的研究成果日益丰富,主要从气候灾害[6]、地理位置[7]、市场价格[8]等外部因素和土地利用[9]、市场参与[10]、家庭压力[11]等内部因素入手。
然而,现有研究还存在以下不足:一是研究对象多为当地常住居民,对搬迁安置区居民的关注不多,尤其是对气候脆弱环境下的搬迁农户的研究成果有限;二是多关注外部因素或内部因素对农户生计脆弱性的单一影响,多因素影响机理的研究不够;三是侧重实际气候灾害与生计脆弱性间的联系,忽略了感知气候灾害的影响。事实上,在生态搬迁大背景下,农户面临的外部环境、内在心理和应对策略均发生了明显转变,运用生计脆弱性理论从外部扰动与内部适应的视角探究农户生计状况既有理论合理性也有现实必要性。
基于此,笔者以生态搬迁安置区农户为研究对象,借助脆弱性理论分析实际气候灾害、感知气候灾害、农产品价格策略对农户生计脆弱性的影响,并基于广东省韶关市南水湖的调查数据开展实证分析,通过单因素方差分析、回归分析和Bootstrap中介效应检验方法,揭示气候变化影响下的生态搬迁安置区农户感知气候灾害的特征,识别气候灾害和农产品价格策略对生计脆弱性的影响效应。全文的学术贡献如下:一是以往生计脆弱性研究主要关注的是原住居民群体,而笔者研究了对气候敏感的生态搬迁安置区农户这一特殊群体的气候灾害对其生计脆弱性的影响,拓展了生计脆弱性的研究对象;二是探明了外部因素和内部因素对生计脆弱性产生的叠加影响,丰富了生计脆弱性影响因素的研究;三是揭示了感知气候灾害的特征,并对比分析了实际气候灾害和感知气候灾害对农户生计脆弱性的影响,从主观层面深化气候灾害的影响研究。
二、理论基础与研究假设
(一)理论基础:生计脆弱性理论
生计脆弱性融合了“生计”和“脆弱性”两个概念。生计是一种赖以度生的谋生手段,脆弱性是个体或群体应对外部扰动而易受损害的程度,与其所处的外部自然环境(如灾害事件、气候变化和经济波动等)和内在个体特征(如心理、资源、能力等)紧密相关。[12]脆弱性最早源于自然灾害学领域,并于20世纪70年代后应用于社会可持续发展管理,生计脆弱性便是脆弱性在社会科学领域的研究热点。[13]生计脆弱性的研究关注外部环境干扰和内部环境变化的复杂情境下,个体适应变化和承受压力的能力,从而反映个体生计受到复杂环境影响的敏感程度和对变化情境的适应能力。
生计脆弱性理论主要关注贫困家庭中的谋生主体,认为在外部环境和个体特征等内外环境的影响下,个体会基于现有心理、能力、资源等要素采取相应策略进行调整,调整后的结果会影响个体的生计水平。[14]该理论遵循“内外环境扰动—调整策略—生计后果”的逻辑链条,揭示了生计脆弱性的发生机制,是识别脆弱性环境下贫困者生计改善的重要工具。笔者探讨实际气候灾害(外部扰动)和感知气候灾害(内在心理)及其后续的农产品价格策略(调整策略)对农户生计脆弱性的影响机制,较好地契合了生计脆弱性理论的逻辑思路框架。
(二)研究假设
1.搬迁安置区农户的气候灾害感知
空间心理学认为,空间包括物理空间和社会空间,不论哪种空间的改变,均会影响人们的情绪反应和心理状况,从而导致行为方式的变化。[15]空间心理学用来解释人们生存环境变化所造成的心理和行为方式的改变,对于搬迁地空间改造、搬迁移民的社会融合、搬迁后的社会经济发展有重要现实价值。唐文跃等(2018)通过对庐山风景名胜区下山搬迁安置居民的调研发现,相当一部分居民留恋原山上住址,对原住址的地方依恋来自环境、经济和文化等方面的认同和依赖,对于迁下山后可否适应新环境存在相当的顾虑。[16]管睿和余劲(2020)基于陕南1250户移民搬迁农户的数据,发现搬迁造成了社会网络和产业方式的变化,增强了移民搬迁农户的风险意识。匡远配和纪玉昭(2023)基于湖南省城镇安置社区的微观数据分析,指出搬迁农户的经济发展、社会融入和心理归属发生改变,导致搬迁农户对未来发展期许并不乐观。[17]可见,搬迁会给居民心理带来扰动,包括对生活方式转变的迷惘、社会关系重建的焦虑和生计方式改变的担忧。相较于一般地区,搬迁安置区居民的心理存在特殊性。农户的气候灾害感知是农户对气候灾害的理解和认知,是心理活动的一种表现,在搬迁安置区同样可能存在特殊性。基于此,提出如下假设:
H1:搬迁安置区农户的气候灾害感知存在特殊性
2.气候灾害与农户生计脆弱性
生计脆弱性理论指出,自然环境是影响人们生计状况的关键因素。在诸多环境因子中,气候是最重要的因子,主导了环境的性质和特征,极大地影响着各类自然生态系统(森林、草原、河流、湖泊)和人工生态系统(农田、城市、交通)。农业经济对气候变化异常敏感,气候灾害是农业产量和品质下降的关键致因。[18]农业气候灾害指降水、风力和气温等极端气候变化引发的洪涝、干旱、台风、炎热、霜冻等异常气候现象,这些气象灾害危及小麦、水稻等农作物的种植与生长。国外关于气候灾害与农户生计脆弱性的研究始于20 世纪90 年代初,Bon⁃nin & Turner(2012)认为气温升高减少了越南北部居民谋生活动的时间与范围,降低了牧户生存能力;[19]Junquera & Gret(2020)运用贝叶斯网络分析方法,发现老挝北部洪涝灾害对当地居民物质资本和生计状况造成复杂影响;[20]Das et al.(2020)发现河平原河岸区居民的生计状况(包括物质资本、人力资本、健康状况等),受到干旱和洪水等气候灾害的严重影响。[21]国内相关研究始于20 世纪90 年代中期,张钦等(2016)以甘肃高原区农牧民为例,探明了这类群体在气候灾害影响下的脆弱性评价方式;[22]肖芳等(2018)基于陕北和关中苹果主产区的调研,分析农户生计脆弱性的影响因素;[23]张丽琼等(2020)指出强震是导致农牧交错带生态环境改变和农户生计脆弱性的主要因素。可见,气候灾害限制或损害了自然资源的供给数量和质量,从而加剧了农户生计脆弱性。
生计脆弱性理论认为,个体内在特征也会对其生计脆弱性造成影响。个体对气候灾害感知是个体心理的表现形式之一,这种心理作为一种个体内在特征也可能对个体生计状态造成影响。祁新华等(2017)以中部和东部村庄的农户为例,对农户适应气候灾害的策略进行了分析,包括及时调整种植时间、丰富种植品种、提高种植技术等。[24]吴小影等(2017)指出,感知的气候灾害和实际气候灾害都会导致农户减少农产品种植,会促使农户提早选择替代性职业。[25]段存儒等(2023)以云南农民为例,讨论了农户对气候感知的变化与生计响应策略。[26]综上,农户生计脆弱性不仅受到实际气候灾害的影响,还与其感知的气候灾害密不可分。农户气候灾害感知会影响农户的生计资本和生计策略,对其生计脆弱性产生重要影响。综上分析,不论是实际发生的气候灾害还是农户感知到的气候灾害,均可能加大农户生计脆弱性。基于此,提出如下假设:
H2a:实际气候灾害会加大农户生计脆弱性
H2b:感知气候灾害会加大农户生计脆弱性
3.农产品价格策略的中介作用
农产品定价直接关系到农产品生产经营者的收益水平,合理的农产品价格会促进农产品的销售,提高农户的盈利,反之,则会制约市场需求并降低农户收益。因此,农产品定价是农户生计状况的重要影响因素。[27]农户通常根据农产品特征和市场条件,综合考虑影响价格的各种因素,基于成本和市场行情对农产品价格进行决策。常用的定价策略包括以下两种:一是成本定价法,即以成本为依据来定价。这种定价能保证成本和利润,计算方便,有利于价格的稳定。二是市场定价法。按市场行情来定价,通常参考的是市场的普遍价格水平或按同行业相关产品的价格为标准来追随定价。因此,将农产品价格策略界定为成本价格策略和市场价格策略。
根据生计脆弱性理论所遵循“内外环境扰动—调整策略—生计后果”的逻辑链条,实际气候灾害(外部扰动)和感知气候灾害(内在心理)均可能通过农产品价格策略(调整策略)对农户生计脆弱性产生影响。一方面,实际气候灾害作为关键自然因素通过损害生产力,增加应对成本、减少生计资本等渠道,影响着以农产品生产为生计基础的农户,进而扰动农产品价格策略,影响农户生计状况。[28]另一方面,农户对气候灾害有自己的理解,农户感知的气候灾害虽然不是实际发生的,但会影响农户的市场预期和对农产品的价格判断,出售价格过高或过低均会影响农户的“菜篮子”“米袋子”和“钱袋子”,农户对气候灾害的感知也同样通过农产品价格策略对其生计造成复杂的影响。当感知到即将出现暴雨、洪灾等气候灾害和自然灾害时,农户会采取延时、择地或提价销售等策略,这会进一步增加其适应环境的难度和维持生计的风险。[25]由此可见,实际气候灾害以及农户感知气候灾害均会通过影响农产品价格策略影响农户生计脆弱性。基于此,提出如下假设:
H3a:农产品价格策略在实际气候灾害与农户生计脆弱性之间有中介作用
H3b:农产品价格策略在感知气候灾害与农户生计脆弱性之间有中介作用
三、数据来源与变量测量
(一)案例地的选取
南水湖即南水水库,位于广东省韶关市所辖的乳源瑶族自治县东坪镇,湖面面积达38 平方公里,是国家湿地公园、广东省一级水源地和粤北生态发展区的重要生态屏障。韶关市和乳源县两级政府始终本着以绿水青山促金山银山的发展理念,保护南水水库的水质和树木,当前,库区85%面积均为森林所覆盖。为保护南水湖水源和生态环境,库区原住民从20 世纪60 年代开始搬迁,现居住在南水湖周边搬迁安置区的农户有868 户、约3053 人。2018 年,广东省人民政府《关于调整韶关市部分饮用水水源保护区的批复》(粤府函〔2018〕427 号)规定,水库正常水位下的全部水域范围共33.54 平方公里为一级保护区,一级保护区水域正常水位线向陆纵深1000米范围内的陆域集雨范围共80.61平方公里为二级保护区。此后,南水湖开展大力整治,对网箱养殖、农家乐、禽畜养殖场、“三无”船舶进行了清理和严控。
《广东省水污染防治条例》(2021 年修订)第五章对饮用水水源保护有特别规定,对保护区有关产业发展进行了限制。特别是提到,饮用水水源一级保护区内不得停泊与保护水源无关的船舶、木排、竹排,不得从事网箱养殖、旅游、游泳、垂钓、放养畜禽活动或者其他可能污染饮用水水体的活动。在饮用水水源二级保护区内从事网箱养殖、旅游等活动的,应当按照规定采取措施,防止污染饮用水水体。因此,南水水库农民可选的转产转业项目非常有限,大多数群众丧失经济来源。2021 年,南水水库供水工程通水运行后,南水水库的饮用水源功能日益加强,生态环境保护要求也更高,导致库区的经济社会发展水平远远落后于其他地区,生态保护与经济发展间存在较为突出的矛盾。库区周边约两三千人长远生计受到严重影响,这已成为韶关市全面实现乡村振兴和共同富裕的一大难点。高标准的生态环境保护要求导致原本以渔业为营生手段的农户“靠山不能吃山,靠水不能吃水”,农户生计选择受限,对转产转业诉求迫切,一时又没有很好的解决办法,导致当地信访压力陡然增长,执法管控压力极大。相关数据表明[29],库区的经济发展水平远远落后韶关市的平均水平:东坪镇2019—2021 年的人均GDP 分别为10900 元、10980 元、11100 元,韶关2019—2021 年全市人均GDP 分别为43700元、47400元、54400元;与韶关进行横向对比,东坪镇人均GDP 不到韶关人均GDP 的1/4,只有全国的约1/7。
赤松茸种植作为当地政府支持的扶农助农项目,是当地农户的重要生计来源。但根据调查小组2022 年实地走访所收集的资料,南水湖库区属于湿地地区,农户居住地处于湖边半山腰地段,大多农户反映赤松茸的生长周期较长,种植环境对温度和湿度要求较高,其生长发育进程受气候影响大,这导致赤松茸出售价格极不稳定,在全球气候变暖、广东连续出现暖冬引发洪涝增加的背景下,农户生计受气候灾害影响极大。此外,由于搬迁安置区农户年龄较大、教育水平偏低、就业技能单一,农户对气候灾害的认知及其危害程度的估计也较为欠缺,导致洪涝灾害预警时社区劝撤工作较为难做。南水湖搬迁安置区作为受气候变化影响较大的典型的生态搬迁安置区,当地农户生计状况与气候灾害和农产品(赤松茸)价格策略紧密相关,适合作为本研究案例。
(二)样本概况
根据案例地实际情况,以赤松茸作为农产品研究类型,根据分层抽样的方法选取搬迁农户较为集中的汤盘(距南水湖约14km)、河围(距南水湖约13km)和瑶头(距南水湖约15km)等3个村。结合前期文本资料,在韶关市委秘书办和乳源镇政府办的协助下,从中选取若干具有代表性的农户家庭进行问卷调查。发放问卷之初,会告知农户将赠予一份精美礼品作为完成问卷的回报,以此提高被调研农户提供信息的意愿,促进信息获取的准确率。调查内容包括当地实际气候灾害情况、农户对气候灾害的感知情况,赤松茸生产销售情况和农户家庭生计状况。调研工作于2022 年7—8 月展开,发放问卷439 份,获有效问卷425 份,有效率为96.8%。样本描述性分析显示,汤盘、河围和瑶头的村民占比分别为32.3%、34.5%、33.2%;男女占比为42.2%和57.8%;年龄在35~65 岁的村民占69.4%;原住址居住达15 年以上的村民占91.5%;具有中等及以上文化的村民占55.1%;农作物种植技能和知识方面,懂一些、懂很少和完全没有的村民分别占比47.8%、34.1%和18.1%。调研数据与《韶关统计年鉴》中的相关统计信息较为接近,客观反映了案例地人口构成的实际情况。
(三)变量测量
全文变量包括了以客观数据进行量化的客观变量和基于农户看法和观点进行量化的主观变量。客观数据来自地方政府提供的相关数据,包括区域降水最大值、区域风力最大值、区域气温最大值等指标;主观数据来自对农户的问卷调查,设计问题的选项采用3 级量表,方便农户理解和完成。为计算各维度的实际数据,采用主成分分析法,计算各因子的系数,基于方差贡献率得到各维度指标的系数;接着,对综合模型中指标系数进行归一化处理,计算出各因子指标的权重;最后,将子变量进行加权求和,得到实际数值。此外,生计脆弱性的计算参考Hahn et al.(2009)的方法,利用极差标准化手段,无量纲化地修正指标,再用熵值法确定各指标的权重。[30]各变量测量维度选取如下:
1.自变量:实际气候灾害。结合前人研究和案例地实际情况,实际气候灾害的测量选取赤松茸生长过程中的实际降水、风力、气温等要素[22-23],以当地气象局监测到的近三年南水湖区域降水最大值、风力最大值和气温最大值等客观数据作为参考指标。
2.自变量:感知气候灾害。感知气候灾害以农户对洪涝、干旱、台风、冰冻等灾害的发生率的判断作为指标。设计“对比过去10 年,您认为洪涝发生的概率变化如何?”“对比过去10 年,您认为干旱发生的概率变化如何?”“对比过去10 年,您认为台风发生的概率变化如何”“对比过去10年,您认为冰冻发生的概率变化如何”等问题对农户进行调查。
3.中介变量:价格策略。借鉴相关研究,以农户对市场价格和成本价格的判断作为度量方式。设计“当气候灾害发生时,您将如何调整农产品的成本价格?”“当气候灾害发生时,您将如何调整农产品的市场价格?”等问题对农户进行问卷调查。
4.因变量:生计脆弱性。基于可持续生计框架,以暴露性、敏感性和适应能力来衡量生计脆弱性。借鉴相关研究,选择赤松茸的外观和品质受气象灾害影响的程度来衡量暴露性,设计“当气候灾害发生时,您认为赤松茸外观受气象灾害的影响程度如何”“当气候灾害发生时,您认为赤松茸品质受气象灾害的影响程度如何”等问题对农户进行问卷调查;选择气候灾害导致赤松茸的产量、售价和支出的变化来测量农户对气候灾害的敏感性,设计“当气候灾害发生时,您认为赤松茸产量的变化如何”“当气候灾害发生时,您认为赤松茸售价的变化如何”“当气候灾害发生时,您认为赤松茸支出的变化如何”等问题对农户进行问卷调查;选取自然、物质、金融、人力、社会等资本维度量化农户适应气候灾害的能力,从耕地质量、获得政府补贴难易度、赤松茸种植经验、家庭中是否有村干部、家庭是否参加农业合作社、家庭获得外界援助机会等方面设计评价指标和相关问题进行问卷调查。全文的变量名称、评价指标和变量含义等信息如表1所示。
表1 各变量的评价指标
四、实证分析
(一)搬迁安置区农户的气候灾害感知存在特殊性
借助SPSS 26.0,采用单因素方差分析感知气候灾害的特殊性,并运用多元回归法分析气候灾害、农产品价格策略和生计脆弱性等变量间的影响关系;[31]借助Process 模块及Bootstrap 中介路径验证方法,检验价格策略的中介作用是否存在。[32]
为验证假设H1,利用单因素方差方法进行分析,结果见表2。由表1可知,在生态搬迁安置区,农户感知的气候灾害有特殊性(感知气候灾害P 值小于0.001),H1得到验证。
这首诗开篇描绘了三军凯旋而归、恭迎乾隆劳军的场景,表达了将士对君主的尊崇和凯旋荣归的喜悦。“乃命饮至,还家受赐。相臣将臣,既策尔勋”叙述了皇帝对凯旋将士的褒奖和封赏。至于战后向皇帝献俘及接受封赏之事,《清实录》也有所提及,然而此诗描写的皇帝赐饮赐食之事,史书并未记载。故而,就描述的这件事而言,此诗可以补史之缺。
表2 搬迁安置区农户感知气候灾害的差异特征(N=425)
首先,农户感知气候灾害在不同村落间有显著差异(P<0.001)。感知气候灾害最高的村子为河围(2.846)、汤盘次之(2.421)、瑶头最低(2.109),可见村落位置越靠近库区,感知气候灾害越高。原因可能在于,距离库区越近,洪涝灾害风险越大,农户对洪涝灾害的发生更为担心。其次,农户感知气候灾害在不同年龄的群体间有显著差异(P<0.001)。66岁以上人群感知气候灾害最高(2.808),51~65 岁人群(2.632)和36~50岁人群(2.537)递减,35岁以下最低(2.502),可见,年龄越大,感知气候灾害越大。再者,农户感知气候灾害在不同居住时间的群体间有显著差异(P<0.001)。原址居住时间在15 年以上的人群的感知气候灾害(2.764)高于居住在14 年(含)以下(2.335)的人群。可见原址居住时间越长的农户,感知气候灾害越大。感知气候灾害随着农户年龄增长、原址居住时间增加而增加,这反映了已习惯原住址的老年人对于搬迁安置区的环境较难以适应,对气候灾害的忧虑心理更为严重。原因可能在于,搬迁使得原本熟悉的自然环境和乡村邻里关系变化,若发生气候灾害,难以适应自然环境和得到邻里间的互助与帮扶。最后,农户感知气候灾害在不同文化程度的群体间有显著差异(P<0.001)。高中(含)以上、初中和小学及以下的感知气候灾害分别是2.527、2.531 和2.729,较高学历人群的感知气候灾害总体上低于低学历人群。这说明文化程度越低,生计转换能力越弱,感知到的气候灾害的影响和风险越大。
(二)实际气候灾害和感知气候灾害均对农户生计脆弱性有直接影响
为验证假设H2a和H2b,采用多元回归法进行分析,结果见表3。实际气候灾害和感知气候灾害均对农户生计脆弱性产生显著正向影响(系数及显著性水平分别为0.407***和0.563***),H2a和H2b是成立的。
首先,气候灾害会冲击农户生活所依赖的自然资本和物质资本,减少了农户的生计选择,阻碍其获得生计资源,导致农户生计风险和脆弱性的增加。在降水、风力、气温等方面的异常气候变化下,庄稼被毁坏,农作物减产,农田受损严重;加之道路、桥梁和交通工具的受损,农民的生产生活出现了诸多不便并陷入困境。其次,农民对气候灾害的感知调整需要时间,而识别新的气候环境则需要连续观测和相当程度的防灾减灾知识储备[33],对气候环境的不当认知和误判也会影响农户生计发展。感知气候灾害作为一种认知和适应气候灾害的心理活动,对农户的生计选择产生了显著影响,其影响力大于实际气候灾害。以往研究认为,实际气候灾害对农户生计的冲击和影响力大于感知气候灾害,结论与之有不同。这说明搬迁给农户带来的村子位置、社会关系和生计方式的影响,导致农户缺乏应对气候灾害的信心和能力,一旦感知到气候灾害,就会对生计产生较大忧虑,哪怕气候灾害并没有实际发生。
(三)农产品价格策略具有中介作用
为验证假设H3a和H3b,利用Bootstrap 中介效应检验方法进行分析,结果见表3。Bootstrap 具有较高的统计效力,是目前最理想的中介效应检验法,如果95%置信区间包括0 则说明系数不显著,中介效应不存在;反之则存在中介效应。根据表3,价格策略在实际气候灾害与生计脆弱性之间有中介作用(系数及显著性水平为0.446***,且95%置信区间不包含0),H3a得到验证;价格策略在感知气候灾害与生计脆弱性之间也存在中介作用(系数及显著性水平为0.575***,且95%置信区间不包括0),H3b得到验证。
首先,在南水湖生态搬迁安置区,由于农户原来从事的是渔业,对于赤松茸生产和种植的经验不足,农业生产抵抗灾害的技术落后,一旦气候灾害发生,这将增加农户品的固定成本(如机器、厂房和折旧等)和可变成本(材料、包装和销售等),导致农产品价格策略的调整,而价格波动又会造成农户生计风险和生计脆弱性。再者,由于没有足够的技术和能力去应对气候灾害,农户感知气候灾害后对于农产品价格的信心不足,会倾向通过调整农产品价格策略,以期稳定生计状况。在访谈中发现,有些农户原本对赤松茸的定价采取撇脂定价策略,即制定远高于成本的销售价格,以期保证成本的快速回收,早日达到心仪的获利水平。但感知气候灾害后,转而倾向于采取折扣定价策略,即在顾客购买商品达到一定数量或金额时予以打折,通过低价来促进农产品销售。
五、结论与对策建议
(一)研究结论
通过单因素方差分析、回归分析和Bootstrap 中介效应检验,探讨感知气候灾害的特征,以及气候灾害和农产品价格策略对农户生计脆弱性的影响,得出以下结论:
第一,生态搬迁安置区农户感知气候灾害有其特殊性。在生态搬迁安置区,农户感知气候灾害在人口学特征方面有显著差异,具体表现在不同村落、不同年龄段、不同原址居住时间和不同文化程度的人群之间。村子距离南水湖越近、年龄越大、原址居住时间越长、文化程度越低的农户,其感知气候灾害愈为强烈。可见,农户感知气候灾害与其所在村子位置、周围社会关系和生计转换能力有关。
第三,生态搬迁背景下,气候灾害及其引发的农产品价格策略是加剧农户生计脆弱性所不可忽视的重要因素。一方面,气候灾害影响农产品成本,从而影响农产品价格策略和农户生计;另一方面,由于生态搬迁改变了居住环境、扰动了人际关系、限制了生计选择,农户应对气候灾害的经济和心理成本均增加,对农产品销售的信心不足,这将导致农产品价格策略的改变进而影响农户生计状况。
(二)对策建议
主要从社会关系、生计方式、灾害应对、心理服务和知识培训等方面,为降低生态搬迁安置区农户生计脆弱性、制定后续扶持政策提供如下建议:
第一,延续搬迁前的社会关系,保持新址布局的原始性。感知气候灾害会对农户生计造成严重损失,且受到村子位置和社会关系的影响。为促进安置区农户间的沟通交流、增加农户应对气候灾害的信心,搬迁后的居住位置布置注重农户对原来熟悉的居住环境文化的传递性与可延续性。[34]应参照原有村庄格局,合理确定符合社会交往规律的空间战略及职能定位,空间设计上考虑到邻里交流、老年人及儿童活动、集会等方面,包括用地功能的衔接、绿色空间的延续、生态廊道的控制、基础设施上的共建共享等方面,促进人流、物流、信息流的顺利畅通和有机对接,助力安置区政治、经济、文化一体化发展,从而达到建立与维系社会关系的目的,延续搬迁前互助合作的社会关系。
第二,衔接搬迁前的生计方式,开展基于农户技能的扶持项目。感知气候灾害还与生计方式紧密相关,可从生计角度缓解搬迁后对于新环境的不适感。根据乡村振兴规划、各安置点规模、当地资源条件等实际,大力发展特色种养业、设施农业、农村小型加工业等。[35]由于大多农户在搬迁前从事捕鱼工作,在开发助农扶农项目时,尽量选择与搬迁前生计有关的生计方式,如人工养鱼、水产加工等,以便农户可利用之前的技能,更好地投入现阶段生产生活中,减少农户的生计转换压力,尽快适应新环境。同时,制定促进就业的奖补政策,按照区内外就业形式的不同,分别给予金额不等的补助,直接提升搬迁农户就业热情。同时,针对部分年龄大、外出就业困难、居家就业无岗的搬迁农户,应开发以工代赈项目和公益性岗位,吸纳就业能力弱的搬迁农户实现就地就近就业。
第三,对比搬迁前后所在地域的气候灾害的异同点,改善灾害防御型农业生产技术。实际气候灾害是影响农户生计的重要因素,加强对气候灾害的防御和应对是十分重要的。农产品种植的每一项工作都需要适宜的气象条件,应有针对性地开展易迁建房气象保障服务,发挥天气气候正效益、降低气象灾害造成的因灾返贫风险,如帮助农户分析安置区的水质、土质、气候等自然条件,对洪涝、雷电、高温、暴雨与霜冻等气候灾害进行预警,找出与原地域气候灾害的相似之处并借鉴以往灾害应对经验,为建房规划选址提供气象参谋,助力易迁建房合理统筹工期,减轻气象灾害影响。同时,发现搬迁前后所在地域的气候灾害的不同之处,围绕水源地特色产业开展气象为农服务,推进农产品气候品质认证,以针对性地提高灾害防御型农业生产技术,包括改良农业生产设备、引进优良品种、提升种植技能。
第四,完善安置后续的心理服务,培养农户的社区归属感。定期分析研究搬迁农户的思想动态,利用新媒体展示、老年大学、公益宣讲会等方式宣传先进人物的典型事迹,拓展农户眼界并避免封闭心理,形成持续性的心理服务和唤起动力,培养搬迁户自强不息、积极向上的健康心态。[36]同时,推动社区、社会组织、社工服务工作一体化,确保为安置区农户提供有机构、有组织、有经费、有场所的长期心理发展和心态调整的优质服务,激发搬迁农户的社区归属感。尤其需关注距离水源地较近、年龄较大、原居住时间较长、文化程度偏低的农户的诉求,建立搬迁安置区社区信息公开制度,搭建平等协商沟通平台,使得搬迁农户有机会、有权利知晓信息,有渠道表达诉求和提出建议,让他们感到被关怀、被重视,树立主人翁意识和积极向上的心理共识。
第五,开展农户定价知识培训,促进农产品售价稳定。气候灾害会通过扰动农产品价格对其生计产生影响,但农户对市场信息的掌握有限,其对农产品的定价有时未必明智。因此,有必要开展定期的培训教育、参与观察、社会实践,通过社区精英宣讲、村史馆、学习服务中心,加强对农户定价知识和方法的系统培训,如投机定价法、消费心理定价法和质量定价法等,帮助他们根据不同情况采取相应定价方案,为农产品制定较为有竞争力的价格。同时,还需普及现代化的学习工具(如互联网),提高搬迁安置区的信息化程度,丰富农户学习资源,创新农户学习方式,提高农户社会融入程度。[37]此外,当地政府还需要制定一套统一的价格标准和方案,以指导价格的平衡和稳定;尤其在受灾年份,政府部门应利用线上线下渠道搜寻有资质和能力的收购商,突出农产品在规模、品牌和质量等方面的优势,与收购商进行价格谈判,促成采购商对农产品进行保价收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