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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信群成员退群行为及其动因

2024-02-23靖鸣梁雷

新闻爱好者 2024年1期
关键词:场域

靖鸣 梁雷

【摘要】微信群作为社交媒体时代群体传播的新形态,是虚拟的信息言论场,微信群成员退出微信群就意味着退出这一个社交虚拟空间场域。群成员退出微信群的原因主要是场域内环境污染、惯习与群体不相融、资本转化受阻等。当人们的交流客体由有形之物转变为无形之物,交流的无力感并没有因为社交平台的出现而随之消失。退出微信群意味着群成员渴望信息宁静的主体意识加强,通过退群释放线上社交压力,获得社交自由。与此同时,群成员要通过社交理毛来缓和交流的无力;由“身体缺席”的群内交流警惕微信群转化成负担群;通过选择性社交,平衡好微信群的此场域和现实生活交流的彼场域至关重要。

【关键词】场域;微信退群;群体传播;组织传播;选择性社交

微信作为国内举足轻重的社交软件,是人们进行虚拟场域空间社交的首选平台。微信群并不是在微信建立伊始就存在的,而是随着微信用户的基数不断攀升,两个以上的用户同时在线交流的需求之下推出的。从沟通的效率上来看,微信群的建立满足了多用户在同一虚拟场域内交流,即现实交流的虚拟化。绝大多数微信用户都拥有或进入一个或多个微信群,加入微信群已成为网络生活的“规定动作”,微信群聊则成为“微生活”的重要方式。[1]但是,社交平台虽然消除了时空上的距离,却没有抹除交流的无力感和我们将要探讨的可能存在的问题。由大量建立起来的微信群可以窥见,微信群交流给人们带来了便利,但是群成员退群的情况却时有发生,而群成员之间大吵大闹伤及感情而退群事件也有新闻报道。

一、微信群成员退群行为渐成常态

微信群是基于互联网的虚拟空间场域。“场域是由社会成员按照特定的逻辑要求共同建设的,是社会个体参与社会活动的主要场所,是集中符号竞争和个人策略的场所”[2]。微信群作为一个封闭的线上信息和言论集合的虚拟空间场域,在这一场域内,每个群成员生产和消费信息和话题,加强彼此之间的沟通,进而加深群成员之间的感情。当然,由于入群动机较为复杂,不排除有些微信用户是在浑然不知的情况下被熟人拉进群的。

微信群理论上可以将每一个微信用户纳入其中,形成与现实相对应的线上社交圈群,成为特定信息言论场域。与现实生活中的社交圈子不同的是,微信群打破了时间和空间的双重限制,实现了超时空、超地域的最大限度线上社交。建立微信群没有过高的标准,只要有发起人发起建群,拉用户入群,那么这个以发起人为主的微信生态群就宣告成立。微信群建成之后,群成员可以在群中自由发表言论,抑或是发图片、视频等。与此同时,加入微信群聊没有门槛限制,通常只要被任一群成员拉进群,就会成为微信群中的一员。

微信群通过某些社交需要而建立,微信群一旦建立就会形成一个封闭的场域空间,在这一信息言论场域内的发言是与外界相隔离的。这一有限熟人群体形成的社交圈层能够含扩群内的每一个成员。群内的成员起先跟群主有着某种关系,随着微信群的不断扩大,每个成员之间就会形成若有若无的关系。通过群内交流,成员之间从陌生人变成熟人,一些成员会加上自己感興趣,对自己工作、学习、交友可能有帮助的成员,彼此之间的联系加强。隔着屏幕的群体交流,使得每个个体都有在法律许可的范围内自由而平等的发言权,某种类似于公众舆论的表达能够在微信群中形成,也让我们看到了哈贝马斯(Habermas)理论意义上的公共领域。在微信群所形成的话题场域内,群成员通过引发话题讨论、参与话题讨论,尽可能清晰地为自我画像,进而完成自我身份的构建。

微信群是虚拟社群,其与现实中的社群最大的区别就在于“虚拟”。尽管现在群交流的功能越来越强大,群成员能够发语音、图片、视频、链接等到微信群里,但是大多数情况下,群内的交流仍然是以文字的方式呈现。与现场交流的直观、生动相反,文字的理性需要人们去思考、去揣摩其中的意思。斯图亚特·霍尔(StuartHall)在其“编码与解码”理论中说到,由于信息发出者和信息接收者的社会特征、知识背景不同,信息接收者在接收信息时必定会有不同的解读。失去语气、表情等肢体语言的辅助,群成员之间出现语言上的摩擦在所难免,这无形中也埋下了群成员退群的隐患。

当下,互联网和手机牵扯人们较多精力,有时人们无暇顾及过多的微信群,选择退群便成为一种正常的微信使用行为。建群后,如果没有很好的群管规则,当有的群成员发现该群价值不大、观点冲突易产生纷争、干扰休息,或有自己不喜欢的人在群里,或有的群成员总是投放广告、陈旧信息、低俗信息,或过于冷清,几乎成了僵尸群,这就为有些群成员选择退群埋下了隐患。群成员退出微信群聊意味着退出了某一信息言论场域。退群情况复杂也受具体微信群性质、作用等因素的限制,比如在组织传播中,微信用户进群、退群是受到限制的。以工作群为例,群成员不仅发言受到某种组织力量的限制,进入和退出工作群也是有要求的。退出工作群意味着脱离组织传播和组织管理,所以工作群几乎不会出现退群问题。与组织传播不同的是,群体传播中群成员除了在信息传播和言论上享有较大的自由外,也拥有进入、退出微信群的自由。从为了某些目的建立微信群,到群成员之间进行基本社交实现群关系的维护,再到群成员退出微信群,每一个行为背后所折射出的问题都值得深入探讨。

二、文献综述与问题的提出

(一)微信群成员退群问题的相关研究

马歇尔·麦克卢汉在《理解媒介——论人的延伸》一书中,指出人类社会“部落化—非部落化—重新部落化”的发展趋势,说明不同阶段的媒介在控制人们的交往行为、塑造人们的生活方式中发挥了重要作用。[3]当今社会我们正经历着“重新部落化”,社交媒体贯穿人们社会生活的始终,微信从出现到风靡就是最好的佐证。微信群将不同的群体划分成大大小小、风格各异的部落。部落与部落之间又形成了相对封闭的虚拟空间,人们在这言论的自由场域内表达观点、学习经验……如今,我们已经步入群体传播的时代。互联网编织的“物理空间”为群体传播提供了便利的场所。无论是突发事件发生时,还是处于社会常态之下,我们都自觉不自觉地进行着信息接受与传播的聚集。[4]微信用户会基于社会认同心理加入微信群,群成员会对微信群产生依附感和归属感,这种群体认同感也会影响其在群内的活跃度。同时,微信群构建的平台将用户间的弱关系转化成强关系,促进用户间资源的均匀化。[5]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群主基于某一目的建立微信群,当群成员与群主的想法不谋而合时,双方在共同的目的下,共同促进微信群每天的活跃度。微信用户加入群聊的动机主要包括:知识动机和身份认同动机两个方面。微信群的作用主要是将社会成员之间的弱关系转换成强关系,从而加深自身的社会认同感。微信群内信息的传播是有限熟人圈的群体传播,微信群是基于聚集群主周边所熟知的人组建起来的,这个群体中的人都可以通过某个朋友建立起弱联系,再通过互相交流转变为强联系。用户由弱关联向强关联转变的过程中,微信群起到了承上启下的中介作用。微信群是现实群体的网络上的集中反映,群成员将现实中的自我投射融入微信社群中。这不仅反映出微信群强大的人际交往功能,更能够使用户通过微信群来展现自我。

大多数研究者对微信群的作用持积极态度,认为微信群构建的多场域空间为群成员塑造自我提供了契机。但笔者认为,加入微信群并不等于融入圈子,无法融入微信群言论场的群成员会选择隐匿或者退群来脱离圈群化,选择退出微信群也是群成员在以一种抵抗的方式来保持个体的独立性。

学者对微信群的忧虑之一在于群内传播权利的不对等,进而强化群成员的退群心理。针对微信群内群生态的研究,学者蒋建国认为,由于资本和权力渗透到微信群中,致使处于从属地位的成员越来越趋向于沉默或者迎合。加之是在他人导向下加入微信群,这些成员则显得与其他群成员更加格格不入[6]。学者宫贺认为,群聊的“在场”未必意味着信任。刷屏带来的可能是信任的透支,进而导致口碑的负效果。[7]信任度一旦降低,群成员和群之间的黏度也就随之降低。群成员不再谨守群规,群内聊天的话题开始产生“无限漂移”和话语的“无限流动”。公众议题分散,低俗娱乐信息开始在微信群中肆意蔓延。在这种情况下,作为意见领袖的群主如果不加以控制,则会导致部分群成员产生不满情绪,破坏微信社群的团结性。在微信群中,群成员参与问题解答、话题讨论,进而增加微信群的活跃度。但是微信群的到达度并不是对每一个群成员都是有效的,随着线上社交的不断推进,社交媒体倦怠(socialmediafatigue)这一现象开始出现。代宝等学者从社交媒体和用户两个方面分析社交媒体倦怠出现的原因,指出社交倦怠会影响用户的心理和行为。在行为方面,用户会出现社交媒体不持续使用或转移行为、消极使用行为等。[8]微信这一社交媒体在国内的社交平台中处于重要地位,微信群用户一旦产生对该群倦怠的心理,就会选择性地回避群消息,在行为方面表现为不持续使用该群,有些群成员则会进入潜水状态,或直接退出该群。

心理契约违背同样会导致微信群中的成员退群。心理契约违背主要是交易型心理契约违背和关系型心理契约违背。交易型心理契约违背体现为微信用户在群内没有获得外在需求与利益方面的满足,产生负面情绪,进而在行为上表现出来。关系型心理契约违背是指成员希望在微信群内获得较高的知名度、彰显身份地位、增强认同感以及获得感等情感需求未得到满足而退群。如今,微信群以井喷之势蔓延至大多数微信用户,微信群超载的用户大有人在。不同的社会分工,使得处于不同角色中的个人都会被拉入相关的微信群,超载的微信群霸占着群成员的聊天主页面,这种强迫式观看自然会催生群成员的倦怠情绪。在群成员无力应付过载的社交的情况下,会选择逃避群消息。从信息参与方式的角度来看,群成员不参与群内的交谈,潜水、屏蔽、忽略等行为无异于退出群聊。

(二)问题的提出

每个微信群都有自己的群规则,进入微信群就意味着要遵守群内的规则。但是退出微信群是没有门槛的,群成员随时随地都可以选择退出,即便有各种退群的顾虑,退群也不会受到什么影响。群成员退出某一微信群就意味着退出了这一信息场域,那么该用户之后的言行举止与此微信群再无联系。但是在现实生活中,人们是无法也很少会退出社会群体的。物以类聚,人以群分。离开了社会群体或许不会对个人的生存产生影响,但是他对于这个社会群体乃至社会来说已无太多意义,有的只是他留给社会圈子和社会的过往存量意义。

结合以上的文献分析和探讨可以发现,研究者多将视野聚焦于微信群的传播、演化和微信群成员的行为以及微信群带来的影响的研究上,较少有直接涉及微信退群行为的研究,并且各个学科领域都有对场域理论的探讨,但是将场域理论与微信这一新兴媒体结合的研究却少有涉及。从微信群的一系列影响中,我们发现一些负面影响已经开始对微信群成员的退群行为产生影响。那么从何时起微信群成为用户的负担?又是什么促使用户萌生退群心理?以用户为中心设立的微信群,在某些方面的到达度似乎并不满意,那么到底是什么因素驱使群成员退出微信群?总体而言,微信群相对稳定,但是由于主客观因素叠加,微信退群现象增多,已经成为一个显性问题,微信群成员退群行为背后所隐含的群体交往行为也值得我们深入探究。在社交媒体蓬勃发展的当下,研究微信群成员退群行为不仅对构建和谐、健康、便捷的传播空间具有重要意义,而且对于研究群体传播中个体行为对社群生态的影响更具有重要启迪。探究以上问题不仅对微信更好地服务用户具有意义,而且对考察用户的线上社交行为也至关重要。

三、微信群成员退群的动因:场域内环境污染、惯习与群体不相融、资本转化受阻

与群体和组织的管理相比,微信群的管理较为松散。在微信群内,任何群用户都可以拉自己的微信好友入群(除非群主开启群聊邀请确认模式,该模式启用后,群用户需群主或群管理员确认才能邀请朋友进群)。并且微信群内没有禁言模式,任何用户都可以就某一观点发表看法,用户的言论自由得以充分体现。另外,微信群内没有群主、管理員的标识,用户之间更加畅所欲言,如果群主或管理员没有特别提醒,所有人的身份都以昵称的形式展现。微信用户进群大多是被好友拉进群的,而用户退群也是自由的。退群则是完全割裂与群的往来,彻底断绝群关系。退群是用户通过舍弃某些固定群体关系,获得自主选择权和信息自主权。微信群成员退群的原因较为复杂,大致有以下一些动因。

(一)场域内环境污染:无力招架的内容呈现

1.广告频现,用户不胜其烦,导致退群

不少群用户在某些利益的驱动下,在微信群中频繁发布广告。广告本身无可厚非,但是用户因为某些原因加入群聊,并不是为了忍受广告的高频轰炸。微信群内充斥着大量的广告,违反了微信群约定俗成群规,用户无法获取有价值的内容,同时还要忍受广告在视觉上的污染,这样只会引发其他用户的不悦情绪。在微信群内构建的场域是人们的信息言论场域,其目的是通过彼此之间的言论交锋有所收获有所得。而大量的广告不仅抢占用户的视线,更会占去用户大量的时间,引发群用户的不满,用户选择退群也是可以理解的。在微信群中,不少房产中介伪装成普通用户,加入微信群,在群内大量转发房产广告,使用户不胜其烦。如果群主不及时制止这种行为,其他群用户则会主动退出群聊,以免被广告侵扰。

2.交流内容质量低,谣言纷起,用户产生厌烦情绪,进而退群

群成员对信息质量期望与群信息的现实状况存在差距,会影响微信群成员的退群行为。信息的质量一是信息的层次要高,二是信息的准确度要高。群信息对大多数群成员有直接的帮助和益处,群成员就可能继续待在群里;虚假不实或捏造的信息会造成群成员反感,往往会选择退群。一方面,微信群内的信息交流大多带有用户的个人感情色彩,无法对某一主题进行深入探讨,用户可以随意表达个人看法、随意转移话题,因此微信群内信息的准确性常常无法得到保证。另一方面,微信用户的媒介素养参差不齐,跟风于热门话题,缺少对信息的基本判断能力,在没有辨别信息真实性的情况下将消息转发到微信群中,导致微信群内信息的准确性无法得到保证。这与微信用户进群时的期望产生差距,也对用户退群行为起到重要的影响。

网络空间以其便捷性、实时性的特点使得谣言滋生的成本低廉,用户只需要动动手指头,将某一链接发到微信群中,就完成了谣言的一次传递。并且这些谣言会在此微信场域和彼微信场域中交叉出现,形成跨场域传播。群用户看到这些低质量的谣言信以为真,会不加辨别地转发到其所处的其他微信群中,实现了谣言的跨场域传播。虽说谣言止于智者,有自我辨别能力的群用户可以理性分辨,但中国庞大的网络用户的体量无法保证每一个网民都是理智的。微信群中转发这些低质量、谣言等内容的以老年群体居多。老年群体并不是网络时代的原住民,为跟上线上社交的步伐,对于网络中的内容不加辨别就视其为真实,纷纷往微信群里转发,这些转发的内容质量低劣,及至是谣言,激起其他用户的厌烦,遂退群拒绝谣言。

3.求点赞、求转发、求拉票等行为引起群成员反感,进而退群

根据最新数据,中国社交网络平台微信在2022年第一季度拥有近12.9亿用户。51岁及以上的人群使用最多,占中国微信用户总数的22%以上,31—40岁的微信用户占中国微信用户总数的22%,25—30岁的用户使用该应用最少,占比接近14%,24岁及以下的微信用户占中国微信用户总数的22.3%。[9]如此大的用户体量自然会吸引到以盈利为目的机构和个人借助微信这一平台实现用户裂变,于是求点赞、求转发、求拉票等行为在微信群中频频刷屏。没有质量的内容传播,在微信群中得不到用户的一致响应,普通用户没有将这些点赞、转发、拉票行为的发起者踢出微信群的权限,只能选择自己主动退出微信群。

(二)惯习与群体不相融:四处碰壁的身份构建

1.微信群内角色分化明显,部分群成员被边缘化,故而选择退群

在群体传播时代,人们的惯习是保持与群体的统一性,这样才能得到群的庇护,成为大多数人中的一员,避免被孤立的危险。但是微信群内的身份并不能与现实中的身份完全隔绝。在学术交流群中,一些业界的权威人士在微信群中的地位仍然可见一斑,他们的一些言论会受到部分用户的追逐,而社会地位处于弱势的群用户的不同意见则不会得到认同,处于被边缘化的一方。他们在微信群中的自我身份构建被否定、解构,无法融入微信群的讨论中,因而选择退群。

2.群成员各抒己见,引发观点冲突,导致群成员退群

微信群提供了一个言论自由场,在这个场所里,用户可以畅所欲言,发表自己的观点。但是一旦出现分歧,意见的双方很容易争论起来,如果处理不当,就会上升为争吵。有些微信群内成员之间一言不合就争吵不休,甚至上升到人身攻击。这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了成员之间的感情。稍有不慎,双方的分歧就会扩大,引发观点冲突。由两个人引发的争吵更有可能导致群用户的站队行为,演变成两队人的争吵。在争吵中不占优势或者不占理的一方会选择退群,而部分看不惯群用户争吵的用户也会选择退群。

3.优势意见的压制,群成员之间交流不对等产生心理落差,选择退出群聊

诺埃勒·诺依曼的沉默的螺旋理论认为,在公开发表言论的场合,得到大多数人拥护的优势意见会越来越强大,而持劣势意见的人发出的声音则会越来越小,形成了一方越来越倾向于大声疾呼,而另一方越来越沉默的螺旋式过程,[10]在微信群中也同样如此。巴志超等学者认为微信群内用户生成的内容存在较大的不平衡性,造成这种不平衡的主要因素是成员之间的关系,微信群中“沉默的螺旋”会影响到其他成员的表达意愿和空间。[11]微信群中的一些意见领袖会主动发起话题讨论,并且他们的意见会在很大程度上代表绝大多数人的意见,则会更愿意多发言。与之相反,持劣势意见的群用户则会越来越趋向沉默。在这种不对等的交流中,这些用户会退出群聊。而在一些约束力不强的微信群中,如果有些成员牢牢抓住话语权,不给其他群友发言的机会,或者不尊重其他群友的發言就会影响到群友的心情,群友进而会转向沉默。这种不对等的交流,一方会大声疾呼,积极发表观点,而另一方则会越来越沉默,印证了诺埃勒·诺依曼在沉默的螺旋中的论述。而沉默的群成员在微信群内找不到认同感和归属感,就会萌生退群的念头。

(三)资本转化受阻:无处安放的自我归属感

1.微信用户微信群数量过载,产生倦怠感,因而退群

处于群体传播时代的人们,在遇到群体商议决策或者群体共同作业的时候,会倾向于建一个微信群,所有的通知、规则都可以在群内呈现,不仅节约了时间,更提高了效率。然而现在微信用户在不同的场域都有不同的角色,这些不同的角色又被纳入各异的微信群,使得每个微信用户都是坐拥大量微信群的“巨亨”。但人的精力是有限的,过多的微信群让群成员分身乏术,自然无心加入群内的互动,穿梭在各个微信群中的用户缺乏自我归属感。微信用户在寻求社会资本的过程中,由于自身的问题无力顾及微信群,就会权衡各个微信群的重要性,退出一些相对来说对自己没有太大用处和意义的微信群。再者,微信群用户无法处理每个微信群内的信息,这些过量的信息不是被忽略,就是偶尔快速翻看。过量的信息超过了用户的预期,而退出微信群可以有效地阻断这些信息。

2.群成员个人需求得不到满足,话题共识缺位,选择退群

社交的本质就是共情社交和功利社交。个人带着获取某些资本的目的加入群聊,从而实现自身现有资本向理想资本的转化,这一行为就属于功利社交。当个人为了打发无聊,加入微信群聊,从而获得情感联结和情感体验时,就属于共情社交。不管是共情社交还是功利社交,一旦用户的需求得不到满足,自然会认为入群无意义,还是退出为好。以兴趣群为例,用户带着塑形、强身健体的目的加入健身群,但是加入该微信群后才发现群内的用户倾向于闲聊,关于锻炼身体的知识分享几近于无。用户对于群聊内容不感兴趣,自身文化资本无法有效转化。在话题讨论上无法达成共识,群用户会选择逃避式回应,久而久之就变成微信群中的隐形人。当个人需求得不到满足时,用户倾向于退出微信群,寻求别的渠道来满足需求。

3.群成员之间缺乏熟悉度和信赖感,产生社交焦虑,进而退出群聊

人与人之间的透明度可以带来相互之间的信任感和信赖感。特别是在隐匿了人们真实身份的网络时代,群成员只能在群内通过呈现有限信息了解不熟悉的群成员,缺乏情感和认知,而透明度能够加深用户之间的熟悉程度和信赖感。因此,不少微信群都规定用户入群要实名,有些不愿意实名的用户,极有可能会被群主移出群聊。微信群中的群用户都是基于群主的熟人圈层聚集起来的,用户跟群主相熟,但是用户彼此之间的熟悉度并不高。在群体传播中,每个人都会以自我为中心,划定一个心理警戒区。这个心理警戒区的宽度因人而异。同时,群用户之间没有面对面的接触,只靠用户自身勾画对方的形象,这使得群成员之间熟悉度大大减弱,也就缺乏信赖感了。在这种不稳定的交往中,群成员无法有效地获取社会资本,更无法将社会资本在微信群中有效转化,导致用户出现社交焦虑,进而退出群聊。

交流的无奈、交流的困扰是群体传播时代人们面临的一个重要问题。当人们的信息需求得不到满足,情感无处投放,从“友聊”变成无聊,就会选择退出群聊以获取信息宁静,这说明人们获取信息的自主性增强了。微信群是虚拟的社会,但在一定程度上,它也是我们现实生活社群的投射。在群体传播时代,个体是在现实的环境中谋得生存,个体脱离群体生存,则会陷入孤立无望的境地。当社交出现裂痕,当人们疲于社交,我们更应该追根溯源,从源头上重塑社交。

四、由微信群成员退群行为引发的思考

(一)社交理毛:缓和交流的无力

理毛行为(Grooming)是灵长类中最常见的行为类型,理毛即是动物对自身或另一个体毛发的梳理,可分为相互理毛(Allgrooming)和自我理毛(Autogrooming)。相互理毛指的是成员之间利用语言化解矛盾,消除群体之间的紧张氛围;自我理毛则是用户自我反思,寻求新的社交途径。缓和功能假说认为相互理毛是一种仪式化的平息行为,它执行着阻止潜在攻击或消除理毛接受者相互理毛中的抵触情绪及降低个体间的紧张程度和减少受到的攻击。[12]

在人类社交这一场域中,语言是区分人类与其他动物的重要因素,语言让我们彼此联系成一个群体,传授知识、分享经验。语言交流能够一定程度地消除陌生人之间的抵触感。面对面的语言交谈,辅之以表情、动作,使得参与交流的主体放松,逐渐进入轻松的交流氛围当中来。在微信群中,语言文字是主要的交流方式,表情包、图片、视频辅助交流,使得群内讨论氛围相对轻松。但微信群内的交流是虚拟的在场参与式交流,有些成员之间并不是很熟悉,这种缺乏信赖感的交流会让语言显得无力。当线上社交出现裂痕,交流出现障碍,词不达意或词有歧义,交流的对象之间出现语言上的隔阂时,群成员选择退出微信群转而投向现实生活场域的面对面交流,回归到原始的交流方式,以一种“看得见”的方式进行社交,压缩双方之间的不透明度,重新获得交流的安全感和信任感。

退出微信群是社交媒体用户消极使用行为的一种类型,但是群成员退出微信群也是对社交进行的一次自我理毛。當微信群中讨论的内容变得低俗时,无效社交开始出现。这种无效社交只会无形中徒增群成员的负面情绪,产生社交媒体倦怠。相比于忍受群消息和言论所形成的被迫式观看,群成员退出微信群也是对自身社交网络的再梳理和社交身份的重新定位。

(二)“身体缺席”:警惕微信群成为负担群

微信群聊打通了群体交流的“最后一公里”,实现了超时空、超地域的无障碍交流。通过微信群构建起来的这一信息言论场域,弥补了群成员身体缺席的缺憾,从而转化成虚拟的在场。在各自平行时空的群成员在这一场域内得以相交,凭借自身潜在的惯习,实现资本的相互转化,进而在微信群中获取自己的需求。

不同的微信群形成不同的场域,各个场域相互平行,群成员作为一个虚拟的形象可以在各个场域之间来回切换,形成了成员在不同的微信群所构成的此场域和彼场域之间来回切换。如果说适量的微信群可以给群成员带来好的体验感,那么过载的微信群只会让成员分身乏术。过多地参与微信群的讨论只会挤占群成员在现实社会中的时间,影响其扮演的社会角色。

如今,越来越多的微信用户反映自己加入的微信群数量过多。无用的群可以直接退掉,但是有些无法退出的群就只能设置群消息免打扰,群成员进入潜水模式,不参与群内讨论,偶尔会浏览群消息,有时甚至视同不存在,这种潜水模式是一种无声的抗议,无异于退群。超负荷的微信群引发的人机互动失调无疑会加重群成员的线上社交焦虑,并因此产生倦怠情绪。

防止微信群成为负担群,就要做到给微信群减负。删减一些质量不高且于自身无益的微信群,回归信息宁静,为社交留足自由生长的空间则显得弥足珍贵。

(三)重构社交:从交往疲劳到选择性社交

在群体传播时代,人们退出一个场域,则会进入另外一个场域。在微信群所建构起来的虚拟社交中,感受到了交往疲劳的成员发挥自主性,选择退出包含着各种复杂资本的群聊,回归到现实的社会场域,享受信息宁静。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是在重构人们的社交行为。微信群的建立是为了给群成员提供便利,而群成员作为具有主观能动性的个体,可以选择加入或者不加入微信群,我们称之为选择性社交。选择性社交将群成员的主体地位推向了高峰,选择的权利牢牢把握在群成员的手里。群成员既能够利用线上社交及时的优势进行群体交流,又能够利用现实社交亲切的优势完成情感传递。

选择性社交是对我们既往交往模式的颠覆。人们参与微信群讨论的精力也是有限的。在此情况下,选择高质量的微信群,有助于自身获取特定社会资本的微信群,剔除对自己无益的微信群。做好虚拟场域的交流与现实生活场域交流的平衡,弥合各场域之间交流的无力,从而释放人自由的社交天性。

参考文献:

[1]蒋建国.微信群:议题、身份与控制[J].探索与争鸣,2015(11):108-1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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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马歇尔·麦克卢汉.理解媒介:论人的延伸[M].何道宽,译.南京:译林出版社,20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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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蒋建国.微信群:议题、身份与控制[J].探索与争鸣,2015(11):108-1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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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代宝,罗蕊,续杨晓雪.社交媒体倦怠:含义、前因及后果[J].现代情报,2019(9):142-150.

[9]2022年有多少人使用微信?2022微信用户数据分析报告[EB/OL].https://blog.csdn.net/qq_29607687/article/details/128323885.

[10]王中碧,刘英.新媒体语境下“网络围观”的社会心理学研究[J].新闻研究导刊,2019,10(6):24-25.

[11]巴志超,李纲,王晓,李显鑫.微信群内部的会话网络结构及关键节点测度研究[J].图书情报工作,2017,61(20):111-119.

[12]李银华,李保国.灵长类相互理毛的影响因素、功能及其利益分析[J].人类学学报,2004(4):334-342.

作者简介:靖鸣,南京师范大学媒介发展与危机管理研究所所长、博士生导师(南京 210023),南京传媒学院特聘教授(南京 210023);梁雷,南京师范大学媒介发展与危机管理研究所助理研究员(南京 210023)。

編校:王志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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