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美乡村建设背景下乡村公共文化空间评价体系的建构
2024-02-18曾薇赖雨晨王雨菲
曾薇 赖雨晨 王雨菲
[摘要]2023年中央一号文件对扎实推进宜居宜业和美乡村建设作出重点部署。从“美丽乡村”到“和美乡村”的转变,体现党和国家对乡村精神文明建设的更高要求,但当前我国乡村公共文化空间建设存在一些问题。针对这一现状,文章围绕和美乡村建设,对场景理论的三个主维度和十五个次维度进行本土化调整,以构建出符合和美乡村建设的乡村公共文化空间评价体系,以期更客观地评判乡村公共文化空间,为其建设提供实践指引。
[关键词]和美乡村;乡村公共文化空间;评价体系;场景理论;精神文明建设
2022年,习近平总书记在党的二十大报告中强调,要“建设宜居宜业和美乡村”[1]。2023年中央一号文件对扎实推进宜居宜业和美乡村建设作出具体部署[2]。从“美丽乡村”到“和美乡村”的转变,体现了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底层逻辑和价值导向,突出了乡村振兴工作在精神风貌建设上的着力点。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乡村振兴不仅要在基础设施、人居环境方面提升建设水平,还要在乡村精神文明层面营造“和善美好”的文化氛围。
公共文化空间是乡村文化生活的重要载体,在和美乡村的建设过程中,打造和谐友好的乡村公共文化空间成为乡村精神文明建设的重要组成部分。当前,全国各地越来越多的村民文化活动中心、村史馆修建落成,地方政府部门越来越重视乡村文化服务建设之“和”。然而,完成乡村精神文明建设仅凭建设公共文化设施还远远不够,其效果的评估还需要综合空间与环境的和谐程度、内容物的可及程度以及受众的实际使用程度等多重因素来评判,这也成为地方政府部门在工作考核过程中时常遇到的棘手难题。对此,文章基于场景理论和本土实际,对我国乡村公共文化空间进行多向度考察,尝试建构符合和美乡村建设需要的乡村公共文化空间评价体系,为我国乡村精神文明建设提供一定的理论依据。
一、文献综述
(一)场景理论评价维度的阐释
场景理论由新芝加哥学派的特里·克拉克和丹尼尔·西尔等学者提出,他们认为场景由区域、空间及网络要素组成,但其中最核心的是文化,是一个多元的复杂系统[3]。场景理论介绍了场景的具体测量方法与数据来源,并以真实性、戏剧性与合法性作为衡量场景内部的文化价值的维度。
场景理论的真实性维度表示构成场景存在的本源,也表示个体身份的界定和认同;戏剧性维度考察的是人们看待别人以及被人看待的方式;合法性维度关注的是道德判断的基础,也用于讨论社会的秩序与规范,寻求评定事物孰是孰非的方式[4]。特里·克拉克及其团队根据这三大主维度更进一步地细分出十五个次维度(见表1),从而更确切地评价场景内部的文化价值。特里·克拉克将场景视为一种强有力的工具,能够帮助人们在诸如种族、阶层等根本性原生特征中做出选择,使得人们对一个地方生活方式的定义不再限制于种族和阶级的标签[5]。由于場景理论深深植根于西方特殊的文化背景,我国学者在引入场景理论时会根据本土情况对评价体系进行调整。
(二)公共文化空间评价体系的建构
1.公共文化空间的含义
在“公共文化空间”出现之前,学界讨论较多的是“文化空间”。有学者指出,文化空间指人的活动范围或一种生活“样式”所在的社会空间,不仅是一种独立的、充满个体情感的空间,还是一种人的特定活动方式的空间,兼具空间性、时间性、文化性[6]。“公共性”是人在实践活动中所表现的一种社会属性,是基于公共领域等方面的哲学抽象[7]。而哈贝马斯提出的“公共领域”从公众政治参与的角度出发,为社会公众创造一个公开、透明的平台与空间,以便其能够理性地参与公共议题。“公共文化空间”由“公共空间”与“文化”融合而成,既增强了公共性的内涵,又兼具文化性和空间性的属性。目前,学界对公共文化空间没有统一的定义,有学者认为公共文化空间是人类有意识进行公共文化活动的场域[8],能够加强个体与社会之间的联系。
2.公共文化空间的研究偏向
目前,我国学者在运用场景理论构建公共文化空间评价体系的过程中,主要研究对象为“城市公共文化空间”和“乡村公共文化空间”。研究前者的学者在中国城市转型背景下,为建立城市公共文化空间的基础维度,从本雅明的视角充分发掘公共文化空间的内涵,将场景理论的三个主维度缩减至实体空间和机制空间两个主维度[9];还有学者以话剧《初心》为例,虽然仍运用场景理论的三个主维度进行评价,但是赋予其新的内容,即“真、善、美”[10]。而研究“乡村公共文化空间”的学者,有的基于场景理论,将评价当代乡村公共文化空间的维度划分为物理空间、活动空间和机制空间这三个主维度以及十五个次维度,进而构建出整体分析框架[7];还有学者运用场景理论设计出未来乡村建设的五个场景要素,分别是主体要素、环境要素、信息要素、活动要素以及目标要素,以便为未来乡村建设提供理论依据和实践依据[11]。
综上所述,目前我国对场景理论和公共文化空间的研究已经取得了一定的成果。但是大部分学者的研究主要集中在图书馆等偏展示类的空间,其评价主旨是衡量社会效益或经济效益,对乡村公共文化空间的研究尚未多见。在乡村振兴背景下,基于和美乡村建设,文章将研究视角转向乡村公共文化空间具有本土性质的文化层面,有利于在理论和实践上指导乡村公共文化空间建设,推进宜居宜业和美乡村事业发展。
二、乡村公共文化空间评价体系场景维度的构建
(一)主维度的搭建
场景理论为深入探索地域文化价值提供了新的视角,应用场景理论我们能够构建出一个用于衡量地区文化价值观的分析框架[7]。乡村公共文化空间是乡村文化生发和传承的载体,对当地居民物质生活和精神世界都有深远影响[12]。乡村公共文化空间是公共资源的现实载体,它提供了乡村居民进行互动的场所。这个空间包含了实物所承载的社会结构,以及乡村居民的文化观念、信仰民俗,也是一个可以被重新建构的想象空间[13]。另外,相较于城市社会,乡村社会更符合费孝通先生笔下的“熟人社会”,更具有地方性和本土性,乡村公共文化空间也必将呈现与城市公共文化空间截然不同的空间特色。因此,在建构乡村公共文化空间评价体系的过程中,地方政府部门应基于乡村公共文化空间的发展现状和地方性特色来建立评价体系的主维度。
1.地区生态
场景理论的“真实性”维度指何者构成存在的本源。乡村公共文化空间评价体系将“地区生态”作为评价体系的主维度之一,指代文化舒适物的实际承载物,主要衡量的是能够让受众接受且具有较高文化价值的有关设施,包含与当地历史文化、发展历程、文化服务相关的建筑设施,如农耕博物馆、文化公园等,能够让个体形成对乡村公共文化空间的初步认知。
2.文化延续
乡村公共文化空间评价体系将“文化延续”作为评价体系的主维度之一,这一维度的内涵与空间赋予的文化韵味有关。场景理论中的戏剧性指如何表现自我,而在乡村公共文化空间中,需要考究的是场景蕴含的文化韵味。当地独特的文化符号基于明确的文化标识和独特的场景特征而形成。根据场景理论中的“文化赋能”内涵,当地这种独特的文化符号不仅局限于“文化+”,还具象到文化舒适物的使用、多元的社会群体和组织的实践行动,进而能够产生更大的价值增量[14]。
3.感知效度
乡村公共文化空间评价体系将“感知效度”作为评价体系的主维度之一,该维度主要强调个体在公共文化空间中的主观感受。凯文·林奇认为,环境意向的结构是一种复杂的系统,是在物理设施与人、设施与设施互构的互动中建立起的空间或形态上的关联,个体在空间中通过光感、声感和充盈感等直观感受来判断空间的完整链条模式[15]。在乡村公共文化空间中,个体通过实践将文化记忆与使用体验有机结合,在人际互动和交流中塑造地方认同。因此,乡村公共文化空间评价体系的“感知效度”维度将人置于核心地位,研究人在利用空间过程中产生的价值和效益。这种人本主义的观点认为,人的参与和共享是乡村公共文化空间构建的关键,同时也是衡量其有效性的重要指标。
(二)次维度的面向与内涵
地区生态、文化延续和感知效度是乡村公共文化空间评价体系建构的三个主维度,为了更完整、精准地理解和评价乡村公共文化空间蕴含的场景价值,地方政府部门还需要结合场景理论将这三个主维度进行细分化,具体可以划分出十五个次维度。
首先,地区生态的次维度为空间可达性、系统性、迷人性、完善性和社会性。可达性肇始于美国学者Hansen的研究,指借助某种出行方式从出发点到达目的地的便捷程度[16]。为评价乡村公共文化空间蕴含的场景价值,笔者将可达性延伸为空间可达性。系统性指多个维度的指标组合在一起,形成一个完整且有机的结构,这些指标之间、指标层与指标层之间具有清晰、明确的逻辑关系。乡村公共文化空间是一个较为完整的系统,次维度中的系统性可用于考察地区系统的可持续程度和生态环境的相融程度。迷人性源于场景理论,意为像自身又超越自身的一种魅力特性,乡村公共文化空间作为一个公共场景,需要具有一定的吸引力和審美价值。完善性指配套资源关系的完善度以及地区整体开放的科学性。社会性原指“人们之间的关系和纽带、人们之间的集体性的和关联性的及与同伴的关系”[17],也指作为在集体活动中的个体或作为成员在具体活动空间时所表现的特性,但在乡村公共文化空间中特指空间场所所蕴含的社会属性。
其次,文化延续的次维度为内容贴近性、积极性、族群性、连续性和原真性。内容贴近性考察的是文化内容与当地村民偏好的接近程度。积极性一般指个体意愿与整体长远目标任务相统一的动机,用于考察乡村公共文化空间中文化内容的价值导向以及是否能够提升村民精神文明水平。族群性用于表明鲜明的乡村地区文化符号以及族群特质,如余姚市历山村有“舜耕历山”的传说,虞舜纪念馆就代表了该地区独特的文化符号。连续性的内涵为地方历史文化及其呈现形式的存续和更新不曾间断。原真性不仅用于考察乡村公共文化空间中的文化的传承和保护力度,还用于考察乡村文化形态是否受到外来文化的影响和是否被商业因素影响。
最后,感知效度的次维度为人群聚集度、获得感、使用度、多样性和正式性。人群聚集度用于判断乡村公共文化空间中的人流量,以评价场景构建是否合理以及受众规模。获得感指个体在乡村公共文化空间中经过身体感官的介入以及主观情感的参与而获得的主观感受与心理体验[28]。使用度用于考察村民文化活跃程度。多样性用于考察在乡村公共文化空间中文化舒适物的种类是否丰富,承载的内涵是否多元。正式性用于评价空间场景的规范程度。
三、结语
在和美乡村建设背景下,探索构建适合我国乡村公共文化空间的评价体系具有重要意义。构建乡村公共文化空间评价体系既是为了客观评估各地乡村文化建设的水平,也是为了为进一步改善乡村公共文化环境提供参考[19]。对乡村公共文化空间建设的具体实践层面,文章提出以下建议。
第一,在地区生态层面上的建设应着重于增强便利性和完善性,以满足乡村居民的多样化的文化需求。地方政府部门应当建设一系列功能齐全的基础设施,包含体育锻炼设施、休闲娱乐设施等,以满足乡村居民的文化活动需求。乡村公共文化空间的场所周围应当建设一定数量的文化宣传栏,内容包含村规民约、活动介绍等,便于乡村居民知晓,同时应有专人负责日常的信息更新。文化舒适物的种类和数量能够体现一个地区生态的完善程度。
第二,在文化延续层面须突出地区文化内涵性。无论是历史文物,还是传统服饰等,都带有鲜明的本土民族特色和历史底蕴。地方政府部门应当定期开展具有正向价值观的传统文化活动,如书法展示、农家舞蹈、历史文化电影观赏、民俗节庆等文化艺术活动,并根据当地实际情况,大力发展“智慧书房”“数字书屋”等,以构建融合当地民族风情、自然景观以及兼具审美与功能价值的新型多元公共文化空间[20]。
第三,在感知效度层面应凸显乡村居民的文化满足感和使用感。地方政府部门可以聘请专业人员通过应用数字技术等可量化的手段或方法,调研乡村居民对文化舒适物的使用情况,如满足感、使用频率等。根据这些反馈,地方政府部门及时做出调整,为乡村居民提供多样性、标准化的文化舒适物。这些文化舒适物能够填补乡村居民长久以来的“空间丧失感”,使其获得“属地价值归属感”和满足感。
乡村文化持续稳定的和美发展是我国实现乡村振兴的重要指标。构建乡村公共文化空间评价体系,对有效整合乡村资源、建设合理有序的乡村社区、推动乡村的可持续发展以及实现乡村与城市的良性互动起到了积极作用。
通过建立乡村公共文化空间评价体系,地方政府部门可以更全面地了解乡村居民的文化需求。这一评价体系可以涵盖多个方面,包括但不限于文化活动参与度、文化设施利用率、文化教育需求等。通过系统性的数据收集和分析,地方政府部门可以更有针对性地规划和建设相关文化设施,满足乡村居民的多元化文化需求。在规划和建设相关文化设施时,地方政府部门应注重多元性,包括但不限于图书馆、文化艺术中心、社区活动场所等。这样的多元化建设可以更好地满足不同层次和兴趣的乡村居民的文化需求,构建起一个多元、共享的公共文化空间。同时,地方政府部门可以利用现代科技手段,如互联网、数字化媒体等,提供更智能、便捷的文化服务,以满足不同年龄、职业和兴趣的乡村居民的需求。通过这些措施,地方政府部门可以有效地激发乡村文化活力,培育和传承地方文化。通过提升乡村的精神文明建设水平,地方政府部门有望促进社区的进一步发展,提高乡村居民的幸福感与社会凝聚力。良好的文化环境不仅使乡村居民增强文化自信,还为乡村的各项事业提供坚实的社会基础。这一综合性的文化建设将推动乡村的可持续发展,助力实现更高质量的乡村振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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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金项目]浙江传媒学院2023年研究生科研与实践创新重点资助项目“破解‘千村一面’:乡村振兴视域下新型文化空间特色化建设的宁波路径调研”(项目编号:2023A004);2023年浙江省教育厅一般科研项目(项目编号:Y202352068)。
[作者简介]曾薇(1984—),女,江西萍乡人,浙江传媒学院新闻与传播学院副教授;赖雨晨(1997—),女,浙江宁波人,浙江传媒学院新闻与传播学院硕士研究生;王雨菲(2000—),女,浙江丽水人,浙江传媒学院新闻与传播学院硕士研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