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论新形势下财务公司价值定位与功能发挥

马思博

摘 要：伴随着新冠肺炎疫情冲击下宏观经济增速放缓，新版《企业集团财务公司管理办法》（以下简称《新办法》）已于2022年11月正式施行，自此，我国财务公司行业面临着“经济下行、监管趋严、展业受限”的新形势。财务公司作为产融结合的天然纽带，在外部环境日益复杂严峻的趋势下，如何充分发挥金融功能、更有力地支撑所属集团主业乃至相关产业链，成为财务公司亟待解决的重要课题。文章立足于财务公司功能定位，对行业所处的外部环境、趋势与挑战进行分析并提出发展建议，以期为财务公司在新形势下完善金融服务功能提供些许启示。

关键词：财务公司；金融功能；产业链；监管新规

中图分类号：F832.39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005-6432（2024）03-0168-04

DOI：10.13939/j.cnki.zgsc.2024.03.040

1 引言

疫情时代，全球经济下行压力凸显，主要经济体所实施的超宽松货币政策和激进的财政刺激加剧了市场震荡，国际金融体系的脆弱性日趋显著。与此同时，域外贸易保护主义和持续的贸易摩擦进一步动摇了我国金融市场的稳定性，并通过产业链、供应链对我国实体经济发展产生冲击，多重因素令企业集团与金融市场的对接出现高度不确定性，外部冲击与财务公司自身发展中的风险因素相互叠加。在此背景下，厘清宏观经济环境、监管环境、实体产业与财务公司功能定位之间的内在联系，对于财务公司在新形势下探寻发展机遇、完善金融服务功能具有十分重要的现实意义。

财务公司是以加强所属集团资金集中管理、提高集团资金使用效率为目的，为集团成员单位提供金融服务的非银行金融机构。2006年，原中国银监会修订的《企业集团财务公司管理办法》正式实施，我国财务公司行业进入高速发展阶段，服务国内200多家大中型企业集团及其所属的20多个重要产业[1]，在较好地发挥资金集中、支付结算等基础功能的同时，凭借混业经营优势积极探索深化业务结构转型，通过延伸产业链金融服务、财票标准化票据等创新手段践行产融结合，服务实体经济，并以实现的利润进一步反哺集团主业。

2022年，中国银保监会以“严监管、防风险”为导向，再次对《企业集团财务公司管理办法》进行了系统性修订。《新办法》在提高申设门槛、缩减业务范围、增设监管红线、强化公司治理等诸多方面制定了更高的标准，旨在顺应经济高质量发展要求，引导财务公司聚焦主责主业。然而随着延伸产业链金融服务、权益类投资等业务资质的正式取消，票据承兑、集团外负债等限额管理的愈加严格，财务公司在健全金融服务功能、参与同业市场竞争、落实集团下达的经营考核任务等方面都将面临前所未有的挑战。文章结合财务公司行业发展趋势，探究新形势下制约财务公司功能发挥的主要问题与发展策略，旨在助力财务公司进一步拓展金融功能，在千帆竞渡的服务赛道上保持行业特色与竞争能力。

2 我国财务公司功能定位

2014年，国务院国资委、原中國银监会联合发布的《关于中央企业进一步促进财务公司健康发展的指导意见》（以下简称《指导意见》）中明确了财务公司“资金归集平台、资金结算平台、资金监控平台、集团金融服务平台”四个平台的功能定位，表明财务公司的基本职能在于提高集团资金集中管理水平、安全高效地开展对外结算和内部清算、以风险管控为目的在线监控各类账户资金和票据、服务集团投融资管理和资本运作，从而协助集团提高资金使用效率。该《指导意见》同时指出了财务公司的“双重属性”，即对所属集团及成员单位提供金融服务的服务属性，以及作为集团管理职能重要组成部分的辅助管理属性，反映出财务公司在发挥好基本职能的同时，还应站在更高的层面，协助集团通盘考量集团整体的资金运作、预算约束、债务融资等事项，发挥金融资源统筹管理作用。

由此可见，财务公司兼具“产业性”“金融性”“企业性”三重特征[2]，并受经济环境、金融环境和监管环境共同影响。“产业性”体现在财务公司依托集团及其所属的产业而存在，相关产业及行业的兴衰能够直接决定企业集团及财务公司的发展前景；“金融性”表明财务公司既从事金融行业，其经营活动一方面受金融市场波动的影响，另一方面则须接受金融监管机构的监督和管理；“企业性”表现为财务公司作为所属集团的子公司，日常经营既要围绕集团的战略目标，又要重视自身作为独立法人的经营规划和盈利能力。综合以上三重特征，可以引申出财务公司承担的三大核心使命：一是为集团提供集约化的资金管理服务；二是为集团和相关产业链做好金融支持与风险防控；三是为集团提供利润来源，提高集团整体效益[3]。

3 制约财务公司功能发挥的关键因素

尽管财务公司近年通过多种创新举措积极发挥服务职能、努力提升多元化服务能力，但总体上，财务公司在对产业链的支持服务力度、资金监控与风险管控水平、配合集团发挥辅助管理职能等方面仍存在些许短板，而能够影响财务公司发挥其金融功能的主要因素可归纳为以下三类。

3.1 政策环境

对财务公司发展构成重大影响的政策因素主要包括宏观经济政策、货币政策、金融监管政策、财政政策、国有资产管理政策等，其中，宏观经济政策牵涉到我国产业布局和结构调整，引导着相关企业集团及财务公司的发展方向；货币政策影响和调控着货币金融环境，鉴于同业往来收入始终在财务公司的营业总收入中占据着显著比重，财务公司无论是开展资金保值增值业务、参与同业市场竞争，抑或是进行资产配置，均与货币政策密切相关；金融监管政策决定了财务公司的客户范围、市场准入、业务限额等硬性标准，能够对财务公司的资金运用渠道起到直接限制作用，同时在公司治理、风险管理、创新活动等重点领域施加了合规性约束，从而直接关系到财务公司金融功能的发挥和健全；国有资产管理政策为国有企业集团设定了中短期任务目标，财务公司从助力集团实现战略目标的层面，所提供的金融服务也将有所侧重。综上分析，金融监管政策和货币政策是政策环境中的最关键因素，前者直接决定了财务公司金融服务的广度与深度，后者则关系到财务公司的盈利水平能否支撑其展业与功能完善。

3.2 所属企业集团

通常来说，企业集团在产业链中的位置越重要、国际化程度越高，其财务公司的金融功能发挥就越充分。同时，企业集团对财务公司的职能定位与管控模式均对财务公司的功能发挥产生较大影响。一方面，部分企业集团对财务公司的内部定位模糊或未赋予辅助管理职能，部分集团将财务公司视为利润中心，相对于服务职能，对财务公司的考核更强调利润指标的实现，以致财务公司存在减少让利实体经济、承担更多风险以获取高收益的天然冲动，进而弱化了服务质效；另一方面，财务公司的服务属性与经营独立性之间存在固有矛盾，财务公司需要在集团的管控和指导下开展经营活动，因而难免受到来自集团的行政干预，在某种程度上缺乏自主决策权，这对财务公司的功能发挥和稳健经营均构成不利影响。

3.3 财务公司自身

源自财务公司自身的制约因素主要体现在人员素质和创新意识两方面。人员素质方面，若要为集团乃至产业链提供专业的延伸金融服务，就需要既熟悉产业、又精通金融领域业务的复合型人才。由于多数财务公司未实行市场化薪酬制度，薪酬标准受所属集团限制无法提供高薪，或薪酬分配倾向于平均主义，故而对高端金融人才的吸引力不足，一定程度上影响了财务公司发展的活力与后劲；创新意识方面，财务公司的双重属性使得“内部人”思维弊端较为明显。部分财务公司在经营管理中习惯按集团的行政命令办事，市场操作意识较为欠缺[4]。资源的内生性、业务的局限性、市场份额的弱竞争性致使财务公司主动创新的动力普遍不足，难以及时有效地满足客户提出的新需求或应对产业环境的新变化。

4 新形势研判

自2022年年初以来，受新冠肺炎疫情肆虐、中美贸易摩擦、俄乌冲突等多重因素影响，国内经济发展面临的复杂性、严峻性、不确定性显著上升，经济增速大幅放缓。流动性的淤积导致金融市场利率屡创新低，伴随着债券市场信用违约大幅增加，信用风险、市场风险与流动性风险之间加速传导和转换，金融风险与产业风险相互交织渗透，企业集团经营风险向财务公司传导的问题日益突出。财务公司不仅承受着宏观压力对金融体系的整体冲击，也受到实体产业经营承压的直接影响。在此背景下，中国银保监会于第四季度发布了修订后的新办法及配套实施政策。新办法从申设及变更、业务范围、公司治理、监督管理、风险处置等方面着手，全方位加强了对财务公司行业的监管力度，其中，对财务公司展业及功能发挥具有重要影响的政策条款，文章做如下阐释。

一是进一步界定了财务公司“依托集团、服务集团”的功能定位。新办法重申了财务公司的经营活动应紧扣资金集中管理、提高资金使用效率以及服务所属集团发展，即聚焦于集团内部业务。二是大幅缩减了财务公司业务范围。取消了发行债券、资产证券化、延伸产业链金融服务、融资租赁、保险代理、对金融机构股权投资、委托投资等业务资质，投资范围仅限于固定收益类有价证券。三是增设红线指标，压降业务限额。通过细化、调整部分监管指标和监测阈值，从比例、规模上对票据承兑、转贴现、证券投资以及对同业拆入、卖出回购等集团外负债施加了更严格的限额标准，倡导财务公司以集团内自有资金来支撑各项业务，体现出监管机构对财务公司的流动性风险和信用风险愈加关注。四是提高治理要求，强化股东监管。近年发生的一些重大风险事件背后，暴露出部分财务公司自身公司治理失效、异化为集团的融资工具、股东越权干预财务公司经营等一系列问题，部分企业集团因经营不善导致资金链断裂，风险传导至财务公司，造成较大的负面舆情。新办法纳入了对商业银行在内部控制、风险管理、股权与关联交易等方面的部分监管要求，财务公司将面临愈加严格的监管约束。

新办法的出台对财务公司行业发展具有深远影响，尤其是延伸产业链金融服务、权益类投资等业务资质的取消，使得部分财务公司或将面临经营规划及业务结构的调整或重构。此外，中国人民银行、证监会等监管部门协同联动，针对票据违约、信托产品非标投资、上市公司关联交易、同质化资金池等领域开展集中清理和整顿。上述新规和监管措施无不体现出从严、从紧的监管导向，穿透式监管力度正在持续增强。

5 新形势下财务公司面临的挑战

5.1 业务范围收窄，产融结合受限

在疫情的反复冲击下，国内产业链亟须修复，此阶段正是财务公司发挥产业信息优势、推动产融结合的适宜时机。财务公司作为连接集团内外部资源的桥梁，本可通过延伸产业链金融服务保障和提升相关产业链的整体稳定性与运行效率，协助集团降低核心企业的产品成本，并在精准传导货币政策、缓解产业链末端中小微企业融资压力等方面积极作为，随着延伸产业链金融业务资质的正式取消，“一头在外”的应收账款保理和票据贴现均被叫停，意味着财务公司失去了服务产业链上游客户的渠道，无法盘活整条产业链上的资金。对企业集团而言，难以继续通过向上游企业提供融资支持来提升供应网络的黏性与市场竞争力。新办法对财务公司业务范围的限定，其深层含义体现为对行业金融创新的掣肘。纵然新规的根本目的在于引导稳健经营、防止产业风险外溢，但“一刀切”式的监管举措必将导致财务公司对实体产业链的支持效能减退，对产融结合在行業内的价值落地带来巨大挑战。

5.2 宏观压力凸显，盈利能力趋弱

财务公司的盈利模式主要包括存贷利差、存放同业保值增值、有价证券及股权投资。随着LPR定价机制改革的纵深推进，与当前市场上流动性宽松、利率中枢下移的趋势形成三重叠加，导致存款类金融机构的存贷息差持续收窄[1]。财务公司作为服务所属集团的金融中介，除了缺乏商业银行的规模优势和中间业务收入来源外，自身还承担着让利实体经济的服务保障职能，这就使得财务公司资产端的贷款利率降幅大于市场一般水平，而负债端的存款利率降速却较商业银行更为滞后。因此，利差收窄对于财务公司行业的影响更为严重。同时，随着金融市场步入低利率周期，低成本资金的催化使得同业竞争态势加剧。相较商业银行，财务公司的存贷款产品缺乏有力的价格竞争手段，致使自身服务阵地屡遭蚕食。

结合当前的利率环境以及缺乏竞争优势的现状，财务公司的利润下降趋势较商业银行更为显著。低利率环境亦使得财务公司存放商业银行产生的利息收入大幅减少，继而承受着来自集团经营业绩考核的重压。尽管不同企业集团对财务公司设置的考核指标及权重导向存在差异，但利润却始终作为各集团考核体系中的重点。此外，延伸产业链金融、对金融机构股权投资等业务资质的取消，进一步压缩了财务公司乃至企业集团的盈利空间。

5.3 风险因素汇集，管控难度加大

市场环境中，由于市场主体之间存在直接或间接的关联，使得风险传导具有普遍性，经由产业链、供应链乃至业务活动传递。经济下行压力加剧了产业风险并传导至企业集团，致使成员单位销售回款减少。吸收成员单位存款是财务公司最主要的资金来源，一旦集团整体的经营情况不稳定，将直接对财务公司的流动性构成冲击。同时，经济环境的不确定性加剧了市场利率波动，连同新办法一并加大了财务公司的资产配置难度，不利于财务公司的资金运用和流动性管理。制造业、建筑业、交通运输行业等受疫情影响较重，导致成员单位的偿债能力下降，企业集团的经营风险以信用风险等形式传导至财务公司，繼而拉低财务公司的资产质量。在产业风险和集团经营风险的持续传导下，以信用风险、流动性风险为主的各类金融风险呈上升态势。尽管新办法通过严控风险外延型业务，从一定程度上遏制了风险的加速传导，但财务公司的业务局限性和面临的政策障碍使得其风险缓释措施相对单一，风险对冲手段较为匮乏，缺少直接、有效的自主风控措施。

6 完善金融功能对策建议

6.1 加快业财融合，优化内部金融服务

在当前“严监管、强监管、深监管”的大环境下，建议财务公司先行夯实基础，优化金融供给质量，进一步拓展资金集中管理的广度与深度，争取全面嵌入集团资金预算、债务融资等资金管理的“全链条”，做优做精账户、资金、票据的集中管理和统一结算，积极展现财务公司在统筹金融资源方面的巨大潜能。在此基础上，助力所属集团加快建成集约、高效、共享的司库体系，以自身为平台，发挥业财融合对集团战略决策的支持作用。鉴于司库型财务公司已成为行业展望的主流方向，财务公司应清晰把握司库职能的内涵与外延，帮助集团实现效益与风控的动态平衡；企业集团应确定自身金融产业的发展战略，梳理并明确所属财务公司的功能定位，探索推动财务公司向司库管理职能转型。

6.2 立足产业特征，深化特色金融功能

产融结合是企业集团集聚金融资源，提升市场竞争力的有效途径。坚持推进产融结合，是财务公司健全金融功能、服务集团主业发展的必要举措。建议财务公司着眼于集团产业特点，深入研究相关产业与国家大政方针、金融政策的契合点，利用标准化票据等创新工具，加大在绿色信贷等特色领域的需求开发和产品开发，打造产品与服务相结合的组合金融服务。同时，充分协同调动自身的金融平台优势和集团的产业优势，大力拓展成员单位产品买方信贷、消费信贷、外汇套期保值等尚有余地的业务，积极深化财务顾问、咨询代理等增值服务，提升差异化服务能力。后续，财务公司应紧密围绕集团战略目标，着重致力于对所属产业链的修复，持续促进产业链的安全稳定和高效协同。

6.3 产业风险与金融风险并重，强化风险防控效能

鉴于企业集团与财务公司的风险具有同向性，且集团的风险管控整体水平对财务公司的风险状况，尤其是信用风险、流动性风险具有实质性影响，集团的经营风险及相关产业风险仍是财务公司未来面临的主要风险。财务公司应根据外部形势和自身发展阶段，主动调整风险管控的重心和策略，在发挥金融功能的同时防范风险外延，持续筑牢产业风险、集团经营风险与金融风险之间的“防火墙”。建议财务公司加强对所属集团经营情况的分析研判，结合集团特点与自身经营模式优化信贷资源配置，将资金投放于集团重点领域或经营风险较低的领域，严防坏账及财票违约；探索建立符合自身特色的资金转移定价（FTP）机制，以价格引导业务结构及规模，提升复杂环境下的流动性管理能力；完善自身股权和法人治理结构，避免因违规问题招致的声誉风险；深化数据治理，运用数智化技术加强对金融风险的甄别、预警、分析和处置，全面提高风险防控质效。

7 结论

财务公司的核心价值在于发挥金融功能、服务集团战略目标的实现，而政策环境、所属企业集团、财务公司自身均为制约其功能发挥的关键因素。在行业整体面临业务范围收窄、金融创新掣肘、同业竞争加剧等多重挑战的情势下，建议财务公司以司库体系建设为契机，探索行业定位深化，在做优资金集中管理的同时充分发挥金融资源统筹优势，促进司库管理职能的价值落地。可立足所属产业特点，积极探寻产融结合的服务渠道，坚持产业风险与金融风险管理并重，持续巩固自身长远发展基础，方为财务公司面对外部不确定形势下的破局之道。

参考文献：

[1]中国财务公司协会，中国社会科学院财经战略研究院.中国企业集团财务公司行业发展报告（2021）[M].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21.

[2]张庆龙，张延彪.企业集团财务公司现状分析——基于2016～2021年数据[J].财会月刊，2022（11）：56-65.

[3]胡晓.基于产融结合的财务公司价值定位与功能实现[J].会计之友，2013（14）：74-76.

[4]武传德，李蒙，孙钰雯.试论我国财务公司金融功能博弈演进[J].银行家，2022（10）：77-8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