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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习死神

2024-01-27李敏

娘子关 2023年6期
关键词:年轻人能量文明

◇李敏

今晚天气很好,闪烁的霓虹灯之上也能看到冷清的月亮和闪动的星星。八月的盛夏难得有这样的清凉安逸,也没有蚊虫,我跌坐在长椅上想散散酒气,腿实在是不听话,不停地打转,这才注意到晴朗的夜空和旁边的年轻人。

“你好,先生。”他的声音很特别,像是最新款的AI 智能配音,但比机器自然多了,只是口音有点怪,大概带点哪里的方言吧,毕竟这城市里到处都是天南地北来奋斗青春的年轻面孔。

“你有事吗?呃……你好,对不起,我有点醉了,说话有点……”我的嘴也开始不听话,感觉像憋了口气,吐不出来就要死了。我觉得我的脸可能已经发紫了,我想伸手拍拍胸口,手也不听话了。

本来我不该在这个时候看他的,我的命都要没了,可喝醉的人做什么都不奇怪。我瞥到他正坐在长椅上,对我来说只能看到昏暗的侧面。加上他局促的四肢动作,很容易判断出他在紧张或纠结,我在面试学生时经常看到同样的场面。他是在考虑是否要救我吗?这真是一个奇怪的念头,也可能是想借钱吧,说不准是个离家出走的学生呢。我无法控制自己这乱七八糟的想法,或许这就是跑马灯?我能真切感觉到自己的大脑已经缺氧了,天上的星星已经飞到眼边跳舞。

他还是动了,而且动作很快,把我的左手放平在长椅上,在掌心放置了一个两公分见方如腕表表盘的小东西。“您忍着点,马上就好了!”他用拳头朝掌心的玩意儿狠狠砸了下去。还不如在屁股上打针疼呢,除了手有点麻,我什么都没有感觉到。

我不知道他到底在干吗,但看起来更像一个失意的酒友。“呃……”一股酒气从胃里蹿上来,变成了酒嗝,我又能呼吸了,大喘了几下,从来没在意过将空气吸到肺中也是这么美妙的事。我拍拍他的肩膀,表示感谢以及我懂他的遭遇——我已经认为他是和我一样的人了,但他肯定没有明白我的“理解”。

“先生!”他突然握住了我的手,“希望您之后可以原谅我,但我肯定是听不到了。我也是第一次做这样的事。”他的语气听起来有点沮丧。

我本身就糊涂,现在更糊涂了。“小孩,喝多了该回家就回家,大半夜在街上说些莫……莫名其妙的话,会被人当成神经病的。是不是没钱回家?”我开始翻口袋找钱包,准备给这个可怜的喝醉的年轻人一点帮助。没有年轻人不是可怜的,他们走出温室,一不小心就要被吹倒刮烂。这怎么能怪他们呢?我讨厌那群鼓吹社会达尔文主义的家伙,他们生下来就在金字塔顶,十指不沾阳春水,还要对普通人的生活指指点点。文明让我们穿上衣服长裤,他们却宣扬赤裸的欲望斗争,简直是离经叛道!

“啊,您看起来是个好人呢!这可太令人为难了!”他的语气听起来又变得很纠结。酒精让我的视线暂时模糊了,摇晃的黑影和光团将他的动作隐蔽,我觉得是在捂嘴或者是抱头,我常常这么做。

但他是用掌心拍打着额头,看起来似乎很懊悔,嘴角不停抽动着。“这跟我想象的不太一样,不是说我负责的都是一群恶徒吗!”他喃喃自语着,又变成拿手搔着头,来回几遍,头发已经乱糟糟的。

“好了孩子,已经很晚了,你家里人该着急了。快点,那边路口就能打到车的,去吧!”我掏出了一张皱巴巴的纸币,打车到市区内任意地方大概是足够了,虽然这本来该是我接下来一周的生活费,但我完全不在意。

“不是的,您误会了。”他可能有些窘迫,看来确实是个初出茅庐的新人,不知道在纠结什么,又说道:“好吧!作为我的第一项正式任务,我还是要信任自己的。我要认真地跟您交谈一下了,先生!当然,我也没有喝酒。”

“好吧!”我停下了翻找,头朝后靠在椅背上,“你说吧,我也会很认真地听你说的。”我准备听听这个年轻人的不如意,给他一点过来人的安慰。

“您的生日是6 月26 号,出生在北海市山东区高等教育医院,您父亲是新物理学派奠基人,6 年前因为意外去世。您是光动力系统……”

“等一下!”我的酒突然醒了大半,眼睛也能看清了。他说的全对,但在这个城市是不该有人了解这些的。

“有什么不对的吗?不好意思,我确实记得不太清楚,您等一下。”

昏暗的路灯只能照在他的头发上,下面藏在阴影中。我这才看到他旁边还有个手提包,他从里面拿出台笔记本,打开搜寻着什么。惨白的光从屏幕发散出来,让我看到了本该在阴影里的脸。我实在无法形容这样的容貌,非要描述的话,就如我对他声音的评价一样,协调得完美。单看眼睛、看鼻子、看嘴巴,没有任何特点,没有比任何一个人更好看,也没有不好看,只是普通。但五官聚在这张脸上,就无比的协调,有一种比任何的心理暗示都强烈的声音在告诉我,这就是天底下最完美的容貌,鼻子高一点不好,嘴巴小一点也不好,一切都刚刚好。树叶唰唰摇动,一阵风从树顶荡下,又掠过长椅和长椅上的两个人,我觉得自己完全清醒了。

我盯着这张脸没有话说,虽然酒醒了,但我知道自己脸肯定更红了,红到了脖子根,我要听听他还知道什么。

“光动力推进系统工程,对吧?”他好像是照着稿子读,抬头想要向我确认,却对上了我突然戒备的眼神。他了解到自己的话有些不合时宜。“要不,要不您自己看一下吧!”他朝后挪了挪位置,靠到了长椅的扶手上,试图和我保持距离,然后把笔记本递了过来。

突如其来的白亮让人很不舒服,我眯着眼,渐渐看清了屏幕上的“符号”。

“呀!看我这脑子,我帮您翻译成汉语。”这令我非常疑惑,我不确定我看到的是什么小语种,只是想不明白,我是与哪个不沾边的王国、共和国什么的扯上关系了吗?这不是不可能的,但我的研究已经停止很久了,除非这些家伙违背之前的条约。

但我顾不上疑惑了,因为那些翻译过来的文字吸引了我的注意力。那完完全全就是我的一切,像个人传记一样,最终结束在了“死亡”两个字上,死亡的时间是今天,确切地说是十分钟之后。

刹那的惊讶,瞬间就变成了平静,我甚至长出了一口气。“你是哪边派过来的?联合国?还是北约?你们现在连一个没钱的穷光蛋都不愿意放过吗?不过你搜集的资料倒是挺齐全的,连我每天上几次厕所都知道!”

“您一点都不害怕吗?”他似乎对我的反应很意外。

“如果你每天也过得跟我一样的话,结束生命只会是一种解脱!当然,生活还是很美好的,尤其像你这样的年轻人,所以,就当我什么也没说吧。好了,如果你愿意讲讲你的故事,或者这些什么乱七八糟的,”我指着屏幕上密密麻麻的字,“我也能做一个很好的倾听者。”

“这也与你有关。我已经做好准备了,虽然很可能丢掉这份工作,那也只能怪自己了。”又是莫名其妙的话,但我还要做出一副认真倾听的样子,挽救一个烦恼的青年可能就是我做的最伟大的事了,何况我可能真的要死了。

“您知道维度吗?”他问道。

“大概知道一点吧,二维平面,三维空间那种吗?”这不是我的专业范围,但耳濡目染总归了解一些。

“对,那您也应该知道四维时空吧,就是你们生活的状态,在空间里,沿着无形的时间向前走。那时间是怎么走的,您知道吗?”

“可能我的关注点有些奇怪,什么叫‘你们’呢?”我发现自己可能不是一个合格的倾听者。

“您接着听我说吧!通常理解下,应该说在人类的通常理解下,时间是一维性的,就像河一样,无限向前延伸,对吧!”

“应该……吧?”

“那如果时间并不是一维的呢?”我的大脑又混乱了。他继续说道:“尽管终点都是大海,但河流也不是一成不变的,它总是由无数的支流汇聚,沿途又会生出新的支流,在不同的入海口,共同汇入海里。选择不同,结果不同。这句话对吗?对也不对。不同的选择就像河的不同支流,会冲刷出新的河道,诞生新的时间线,但支流也可能再次汇合,也有可能找到新的入海口,也有可能干涸断流,所以结果是可能相同,也可能不同的。如果拿人来做比喻,把死亡看作终点的话,那不管如何选择,似乎结果都不会变,只是方式、地点和时间前后上的小差别而已。”

“时间和河流的唯一区别就是,河流总有干流,但时间线没有粗细或者轻重之分。一条时间线,就是一个时空,这世上有无数的时空——真正意义上的无数,永远没有穷尽。宇宙,就是无数个时空。”

“那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呢?我是小河还是大海?”我不管他到底在说什么,只想尽快结束这段对话,现在的年轻人根本不是我能理解的了。尽管每个字都能听懂,但却是天方夜谭般的故事。

“与你有关的。在刚刚,也就是决定救你之前,你确实马上就要死亡了。”

我忍不住笑了出来,继续听着。

“你看,现在已经发生改变了,”他指着屏幕,我看到刚刚写到“死亡”的地方已经被删除,似乎时间走到哪里,上面的“传记”就更新到哪里。“因为时间线的走向发生了偏移,不,是走向了另一条时间线。”我摇了摇头,想要确认这到底是不是梦里,我确实是喝多了,但为什么这么清醒呢?

“我会向你解释的。”

“无数条时间线构成无数个时空,同时存在于宇宙中,但不同时间线之间是不可见的,就像一个人不能同时踏在长江和黄河里。当然,我这里说的‘一个人’就是一个时空中的独立个体,因为不同时间线的原因,其他时空也是有你的存在的,但和你不能算是同一个人。但我们不是。请您注意,这里的我们不是我和你,而是指我的种族,或者叫我的文明。”

“你到底在说什么!年轻人,你不会嗑药了吧?”我忽然有这样的猜想,这并不奇怪。这座城市繁荣的背后,是堕落之都、犯罪之都的面孔。

“我们同时存在于所有的时间线中,”他的眼神突然变得虔诚,我常在教堂里看到祷告的人露出这样的神情,而且他们之中确实很多瘾君子和三只手。我更加肯定了我的看法。那就不能刺激他了,我应该顺着他,该死的毒品,祸害了多少人啊,我心想。

“抱歉,我不该打断你讲话的,我向你道歉,你可以继续了。”我看着他的眼睛,仍是一双完美的眼睛。

“您太客气了!我会试着解决您的困扰的,前提是我要说完。我们同时存在于所有的时间线中,换句话说,对我们来说,时间是‘不存在’的。我们能够看见同一时间点中的在每一个时间线上的每一个你,就像人类看电视一样简单。也并非我们非要看,而是他们就在我们眼前。我能同时看到你站在我面前,以及另一条时间线里已经死亡的你。

“那你们是谁?”

“我们,是宇宙的特异点,时间线对我们没有意义。我们同时存在于所有的时间线上。您可以称呼我们为特异文明。”

“超越时空吗?这……”他可能已经嗨了,但他说的话我还是很感兴趣的,在这个社会上,很少有人会跟你聊金钱之外的干巴巴的话题了。

“不不不,您这误解大了!算起来的话,只是超越了时间线而已,至于超越时空,那意味着同时存在于所有时间和所有地点,我们也做不到呢,可能只有你们传说中的上帝了。

“我们的文明要高级很多。这样说虽然有点不谦虚,但似乎没有更合适的字眼了,这是事实。我很认同你们的‘公平’概念,这是个很有意思的想法,在我们那里也流传过类似的学说,但还是被淘汰了。宇宙是不存在公平的,就像你们人类中那位叫达尔文说的一样,占有和发展是所有文明存在的基础,也是目标。

“不同的文明,起初的下限与最终达到的上限,其实早已注定。相信您也能明白的,就像在你身边,每个人起点都不一样,宇宙中每个文明,每个种族的起点也是不同的。特异文明在诞生之初的发展水平是很多文明永远达不到的。”

“你们为宇宙文明划分了等级吗,听起来似乎很有意思。”这是具有逻辑性的概念和语言,有助于我了解他现在的状态。

“这种无聊的事我们才不会做呢,这对我们是毫无意义的。我们找到了宇宙的边界,追上了宇宙膨胀的速度,但依旧没有发现比我们更发达的文明。”

“那你们就是宇宙霸主了?”

“这也是无聊的事,我们只是在探索而已,称霸又有什么意义呢?好了,跑题了,说回时间线。本来,时间线的偏移也好,偏差也好,随你怎么叫,都是太正常的事了,每天有那么多人走在十字路口,还有很多文明都在命悬一线的存亡时刻,乱七八糟的时间线实在是没什么。”

“这句我听懂了,”我赶紧插进话,彰显一下我的参与感,“照你的意思,我死或者不死带来的时间线变动,不,是分叉,所产生的后果太普通太常见了,是吧?”

“看来您已经酒醒了,就是这个意思。”他的表情很诚恳,但在目前的状况下,似乎更显怪异。

“我应该了解你讲的故事了,但好像还是与我无关呢!”我坚信自己跟上了他的思路。

一大片乌云踱步过来,遮住了半边月牙,天亮前,城北大概会下场阵雨。

“这个算是急救仪吧,”他说的是那个像表盘的东西,“它功能很多,能应对很多状况。不是每个人都有的,我是从医学院毕业的。我刚刚是用脉冲波临时松弛气管,他们都说这个过程很痛苦,但看您的反应并不完全如此。如果我刚刚不这么做,您现在的结果就应该是死亡了,我想您对自己的病也很清楚。”

我已经开始相信他的话,我明白自己的状况。我很久没有呼吸到这么凉爽新鲜的空气了,尽管这对我来说可能是致命的,但或许我本来就准备自杀的,只是现在才敢承认。

“你不该救我的。就像你说的,我的生命太渺小了,是否死亡带来的结果又有什么区别呢?但这好像还会给你带来麻烦,对不对?”

“是的,这与我的工作有关,这又要讲很久了。”

“我很乐意继续听。”

“生命是有能量的,这种能量会随着生命体的死亡而消失。我们发现了这种特殊的能量,它没有污染、没有副作用,确切地说,是每个生命体用自身作为容器和净化器,创造出了这种能量。它的精纯与否与种族无关,与智慧程度无关,而是和生命体本身的生命力有关。当然,生命力是无法量化的,但能通过情绪、精力、创造力表现出来。换句话说,即使是弱小的蚂蚁,也可能蕴含摧毁地球的能量。这不是危言耸听,生命本身就是宇宙最精密的机器,一颗细胞的复杂程度完全不比银河系的生态系统简单。为了收取这种能量,我们成立了组织,组织的工作就是从自然死亡的生命中回收能量。这也是我本来到此的目的。”

“我发誓这是我听过最危险的话了,如果你说的是真的!生命能量确实这么重要的话,你们为什么不直接制造死亡来收集呢?在巨大利益的面前,没有人,不,没有一个国家,一个种族会放弃如此更简单而更有效的方式。”我知道人类的生物学有了很大进展,但那是为了探究生命的奥义,如果将生命与能源联系起来,那是足以颠覆世界的可怕想法,想象人类对于生化武器的态度就能明白。我心里升起巨大的恐惧。

他继续说道:“您真的觉得所有的文明都是人性至上吗?人性的终点只能是趋利避害吗?”

我回答不了。

“唉!”他叹了口气,“说到底,人类也只是渺小的银河系中的渺小的地球上的渺小的种族之一,你们还不够了解自己,更不够了解世界。你们的文明刚刚萌芽,但我已听说过许多你们中的‘圣人’,他们为自己的道,为自己的信仰,情愿放弃自己的生命。所谓的人性放在他们身上反而格格不入。我理解你的想法,那是文明发展中必须要经历的阵痛,那些所谓的洞悉人性的黑暗论调,不能说就是错的,而是特殊环境下的产物,你应该跳出来看,那句话怎么讲的来着,道路是曲折的,前途是光明的。真正的追求与发展的极致应当是共利,而非利己。”

我想起在书上看到的一个故事:富豪用一车黄金邀请学士为刚出生的婴儿讲学,学士却拒绝了。他说,我的知识太渊博了,只适合有基础的学生听,婴儿听到只会哇哇大哭。现在,正因为我不是婴儿,才会感到羞愧,这是来自价值观的“降维打击”,尽管他并没有打击的意思,我反而更加脸红。

“说回我们,我们只喜欢探索,迄今为止所有收取的生命能量全部用在这上面了,现在确实有一些发现,所以说探索未知比争斗有趣多了。您也知道,特异文明对时间线‘免疫’,但其他文明不行,所以组织制定了严格的《时间线保护条例》,决不允许因为我们内部的原因,导致对时间线的发展产生影响。如今的状况就是,我第一天上班就将因为干涉时间线而被开除!”

我开始同情这个年轻人,因为善意而将要付出代价。“还有补救的方法吗?”

他说:“这正是我要为您讲述的原因。事实上,确实还有机会,但是需要您的配合。”

“我需要做些什么?”

“我们要将改变的时间线与之前的时间线合并!河流有分流和合流,时间线也是一样的。现在的时间线因为你仍然活着而产生,我们要把你的存在抹除掉,当然,不是真正的抹除。用这个!”他拍了拍那台笔记本电脑。

这个疯狂的夜晚,我似乎也变得不正常了,因为我已经能够理解他的每句话,谁让我不是婴儿,而是一个有基础的学生呢?

“这是我们的生命统计系统,所有可被我们观测到的文明的生命体,在这上面都有,都是实时更新。如果按照你们的计时方式来算,大约是每79 个小时,系统就会进行一次自检,对所有的时间线进行审查。不出意外的话,到时候我做的事就会被查出来。”

“这个系统里,不同时间线的都涵盖吗?”

“对的,如果时间线变动了,系统会自动生成新的子系统,和新的时间线对应。我们要做的,就是为你换个身份,消除现在的时间线。”

“难道是要杀人吗?你们不是不做的吗?”

“当然不是了,您听我说。对于您今晚的死亡与否本来是绝对的,请相信我们的科学。如果不是我在场,在当时的情况下,您的死亡概率是100%。这样的干预是绝对不允许的。但还有一种情况,就是非绝对的死亡。举个例子,一名重症患者需要手术,但成功的概率是未知的,那最终死亡或者康复,都是预计内的结果,生命统计系统对于这样的非绝对性下产生的时间线变动,是不认为有问题的,我们要做的,就是找一个马上可能死亡的人,为你换上他的身份。”

“谁会愿意让别人顶替自己生活呢?年轻人,我很感激你为我做的这些,但我想,还有更简单的方法可以选,就是我现在真实死亡,对吧?”我突然如释重负,在他面前说出了自己的心声。这十多年的生活始终折磨着我,每天都能在梦中看到那些无辜的身影。

“先生,”他抬头注视着我,“没有什么是过不去的,苦难和荣誉,都是睡一觉就已经过去的事,既然有机会选择,为什么要轻易结束自己的生命呢?”

“先生,我知道您的过去,也知道您所做的是多么伟大的事,请相信我,生命之所以美好,是因为活着,而不是死去。”

“但我的生命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生命的意义是靠自己创造的,还记得我跟您讲的吗?即使是蚂蚁也可能蕴含巨大的能量,生命的意义,不也是如此吗?”

我瘫坐着,连衬衣都沾湿了一大片。

“我需要做些什么?”我再次问道。

“您什么都不用做,我已经在系统中找到了,就在隔壁街上,是个流浪汉。”

我认识眼前这个人,我也没想到会在这样的情况下见到。

“你知道的是吧?”我转身问年轻人。

“我说不知道你会相信吗?但这是你们的事,您应该抓紧时间。”

如他所说,我确实什么都不需要做,只是静静等着眼前这个褴褛的乞丐死亡就行。但我还是做不到。十多年前,我们也算是生死与共的战友,那场试验摧毁了一切。17 个国家联合出面,他作为资助人被查封了所有资产,锒铛入狱,我因为还有残存的利用价值,被驱逐出境,连父亲的葬礼也不允许参加。

他的状况很差,看起来马上就要咽气,眼睛瞪着我。我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想要抱起他去医院。我宁愿放弃这样的机会。但他狠狠拽住我的手,力气大到离谱,不让我扶他。我最终听到了两个字:继续。

我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您做好准备了吗?”年轻人又开口了。

我点了点头。我的“传记”连同当前时间线的子系统全部不见,我的名字变成了S,当然,这并没有真实的感觉。

“我们应该不会再见了,是吧?”我问道。

“应该是这样,不过不只是不会再见,很快,您就会忘记我的样子,忘记我的声音。但今晚发生的别的事情您应该还会记得,我也希望您记得。我希望您找到属于自己的意义,那样我也会很开心的。”

“谢谢你,年轻人。能问一下你的名字吗?反正也会忘记的。”

“我没有名字,不过我们有呢,都是你们给起的,你愿意叫什么都可以,阎王、无常、哈迪斯什么的,不过,我还没过试用期……”

我一下子惊醒了。周围一圈的人围观着我,似乎被吓了一跳。似乎一切都没有变化,但我知道,我见过了死神。

尾 声

街角的咖啡店里,两个年轻人交谈着,其中一位正是为我“改头换面”的年轻人。

“我不明白你那么做的意义!他的生命能量很精纯,你应该直接收取的。”另一位年轻人问道。

“我在做一个实验,如果成功了,对我们以后的能量收取都大有益处。”

“我不明白。”

“人类为了获得更多的猪肉和更好的肉质,会对猪进行精心饲养。我在做的就是这样的事。如果他的研究因此更上一层楼的话,说明他的生命能量变得更加精纯和充沛了……”

“可持续的能量生命养殖计划吗?或许真的可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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