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韧性穿越混沌:转型期智能技术治理体系构建及其实践逻辑
2024-01-24逯行
[摘 要] 数字化转型期的教育系统面临智能技术非合规性深入渗透造成的潜在风险以及技术应用困境,亟待构建具有韧性的智能技术治理体系。为了探查身处数字化转型实践中的多元教育主体如何参与实践进程,研究访谈了教育领域的智能技术治理专家,从“认识”“行动”与“期望”的多重视角中梳理智能技术的治理逻辑。研究形成了数字化转型期智能技术韧性治理体系及其运作模型,包括核心规则、动力结构、运行机制、实现进程四个部分。其中智能技术治理的核心规则在于明确治理原则与标准、动力结构的重点在干预模式和治理主体、运行机制层面需关注技术规范与主体规制以及推动开展智能技术治理的教育社会实验。研究旨在为教育数字化转型期开展政策制定提供理论依据,为参与数字化转型的实践个体提供行动指南,以期最大程度消解转型期的技术异化风险,推动我国教育数字化的进程。
[关键词] 教育数字化转型; 智能技术; 韧性治理; 治理体系
[中图分类号] G434 [文献标志码] A
[作者简介] 逯行(1989—),女,河北邯郸人。讲师,博士,主要从事教育领域中的智能技术治理、智能教育战略规划研究。E-mail:1020352929@qq.com。
一、数字化转型期教育智能技术治理的韧性转向
教育数字化转型期面临着技术与教育深层次勾连、影响维度多元、技术特性与教育特性无法剥离等现代化风险,且现代化风险影响范围广、程度深。如近来以ChatGPT为代表的人工智能技术将通过改变学习者与技术的对话方式、作为开放式学伴等方式深入影响青少年一代的成长与发展。这种教育与技术结合产生的教育新形态继而引发现代化风险,在每个技术跃变阶段都会上演。如若治理意识的觉醒总是后知后觉,将会无意中加深数字化转型期的技术风险,加重教育系统的异化以及内部实践主体的行为异化。异化的表现主要包括算法危机(如控制性和依赖性)、学生的“社会人现象”、侵犯隐私和破坏秩序等行为失范、对虚拟空间的沉溺、丧失自我而成为“他者”、多重自我等。教育发展、技术跃变与文化进化的不平衡性是教育数字化转型期现代化风险的根本原因。正如德国技术哲学家F·拉普所言,技术是复杂的现象,它既是自然力的应用,同时又是一种社会文化过程。教育、技术与文化进化的不平衡导致精神与肉体之间、现代性与传统性之间、可行性与合规性之间都产生了巨大的落差,如果全面的数字化使得教育主体的精神从肉体中“脱域”出来,那么精神和行为必将产生异化,如此现代化风险将成为数字化转型的负面后果。面对上述智能技术带来的现代化风险,实践者和研究者都已从系统化治理的视角进行了探索。当前教育领域智能技术治理的目的是根据不同的智能技术在真实教育实践和多元教育场景中产生的议题,构建包括标准、规范、规则、条约、法律等不同层面的治理机制,并促进这些不同机制之间由松散耦合转向系统集成,实现智能技术在教育领域的可持续嵌入。从数字化转型期已有的智能技术治理实践来看,主要集中在对智能技术的治理主体、治理对象、治理方案以及治理理论适用性等议题的讨论。受多中心治理理论、网络化治理理论、多层次治理理论的影响,数字化转型期的智能技术治理实践强调多元主体共同参与,充分发挥每个主体的实践价值。例如教育互联网的治理包含对互联网关键基础资源的调配使用、标准和技术协议以及其上承载的内容应用等实体的治理,因此教育领域中提供互联网技术服务的公司在互联网治理中发挥着重要的作用,承担了网络信息安全、用户隐私保护、公共福利保障、交易秩序维护、网络违法犯罪打击等责任和义务。
面对转型期的现代化风险,亟需探寻先知先觉且能够持续发力的智能技术治理方案与理念。韧性发展是联合国可持续发展目标之一,是近年来全球前沿发展理念。本研究提出,为了维持教育系统发展的稳定性和可持续性,保持内部主体持续向上的发展状态,需要构建有韧性的智能技术治理体系。在教育领域内开展智能技术韧性治理的根本目的,是对抗数字化转型期的技术生存带来的现代化风险。有韧性的治理体系即当系统面对危机时,能够展示出强大的恢复力和适应力,在教育数字化转型期表现为教育系统对技术元素的适应能力,以及当技术造成危机时教育系统具有解除警报的恢复能力。而数字化转型期存在教育系统演化方向不确定、技术融入路径不确定、实践主体参与进程不确定等问题,进一步增加了智能技术治理的难度。在接纳不确定性的同时,教育政策制定者和教育规划制定者都需要作好顶层规划,如制定准入制度、准入标准等,以及人工智能技术进入学校后如何规范和引导等问题,为解决教育热点和社会问题预留制度空间。基于此,本研究尝试探索并明确教育数字化转型期的智能技術韧性治理体系与实践运作机制,以期指导教育领域的技术化实践,最大程度地消解数字化转型期教育系统及其实践主体面临的现代化风险。
二、研究设计
主体是行动的发起者和实践者,治理主体的认识、理解、意愿以及行动,在很大程度上决定了治理格局。这一规律同样适用于教育数字化转型期的智能技术治理实践。本研究希望通过对身处数字化转型期的多元治理主体开展深入访谈,了解其在智能技术治理上的已有经验和认识,挖掘数字化转型期较为主流的智能技术治理理念,并通过引导访谈对象针对数字化转型这一特殊教育改革进程分享观点,梳理其过往经验与分析背后所隐藏的治理期望与未来图景。研究过程与方法如图1所示,首先基于访谈数据进行编码,析出多元主体主观认识中对智能技术治理的期望预判和策略认知;然后透过不同主体的多元视角挖掘存在于人们认识当中的模糊判断,探查主体在过往经验上的探索和思考,并尝试讨论如何构建教育数字化转型期的智能技术治理体系;最后梳理治理体系中各要素之间的关系,构建数字化转型期智能技术韧性治理体系的运行机制模型。
本研究共访谈了45位专家,具体见表1。访谈由3名研究人员推进,其中1名主访,2名辅助提问,每位访谈对象时长为1.5h~2h,在征得同意的情况下录音并转录成文字,经访谈对象校对后作为研究数据使用;访谈过程中,如访谈对象提到相关的参考资料、已发表的文章等,访谈结束后研究人员通过邮件与访谈对象商榷,确保后续依据访谈线索增加的资料的准确性与有效性。由于不同实践领域的专家工作场域、从业内容、职业属性差异较大,对教育数字化转型、智能技术治理的认识和理解存在差异,因此,在访谈提纲设计上,以问题的全面性为指导原则,同时兼顾针对性,通过设计个性化访谈方案了解不同教育主体对数字化转型期智能技术应用的态度和观点(见表2)。
三、构建数字化转型期教育智能技术韧性治理体系的理论模型
(一)基于扎根理论的编码分析
本研究最终经过筛选整理后得到约22万字可供编码的有效文本,导入Nvivo12进行数据编码与分析,由两名编码人员背对背共同开展编码工作,每完成一定阶段工作,两人针对编码结果进行讨论,达成编码统一后继续进入下一阶段。整个研究过程包含三个阶段:
开放式登录阶段挑选其中的42份访谈记录进行编码,研究者在保持开放心态、悬置已有定见、避免个人偏见的前提下,对原始资料进行挖掘,提炼出一系列的概念类属。该过程类似一个“漏斗”,开始登录时范围较宽、形成的类属较多,在后续的登录中范围逐渐缩小、新增加的类属逐渐减少直至饱和。这一阶段的研究者秉持“相信所有,怀疑所有”的原则,在对原始资料进行概念提炼的过程中,既要让事先没有想到的概念类属从中“冒”出来,也要不断地将自己研究过程中产生的一些概念呈现出来。
关联式登录阶段旨在建立概念类属之间的各种联系。本研究以“类型关系”和“相似关系”作为关联式登录的指导规则,每次围绕一个类属进行深度分析,寻找与之相似或相近的其他类属,并归为同一个集合,逐渐形成多个不同的类属集合。这一环节中包含了研究者大量的创造性工作,研究者不仅要考察这些类属之间本身存在的相似或相近关系,同时还需要考虑本研究的研究意图和动机,进一步对不同类属构成的集合进行归纳、提炼,最终形成二级编码。如“平衡技术进步与教育发展”“技术使用安全稳定、开放共享与通用便捷”“推动基于智能技术的教育创新”“技术善用”都属于开展智能技术治理的目标,可归为一个集合,并将二级编码体现为“目标设定”。
第三阶段是核心式登录。“治理要素”是治理体系构建和运行过程中的基本元素,如有学者认为治理要素包含治理环境、治理主体、治理客体和治理工具四种类型,也有研究者认为治理要素还需要纳入治理结构和治理过程,其中“治理工具”通常包含监管性工具、命令性工具、能力建设性工具以及宣传性工具等。参考已有研究结论,结合本研究对访谈资料的分析和整理,将主范畴确定为四类要素:核心规则、动力结构、运行机制与实现进程。利用预留的3份访谈记录进行理论饱和度检验,并未发现需要新增的概念或类属,由此可以判定研究的理论饱和度较高。最终确定的“教育数字化转型期智能技术的治理体系”如表3所示,包含4个治理要素、14个核心维度要素、54个基本要素,其中运行机制中包含了教育数字化转型期开展智能技术治理的工具,如伦理规范、标准体系等。
(二)构建“数字化转型期智能技术韧性治理体系的运作模型”
教育数字化转型是世界经济社会变迁、教育内生发展以及新冠肺炎疫情冲击下的全世界范围内的数字化运动,需要从教育系统整体发展的视角着眼思考。世界各国均在加强数字资源顶层设计、打造优质数字基础设施、提升教师数字素养、推动多元主体协同,但同时大规模、全方位的数字化转型带来了教育领域的一系列过程性问题,如访谈中有区域管理者A-2指出“互联网、人工智能、区块链技术虽然好,但是也有问题,比如在线教育存在网络资源迷航、师生素养有待提升、信息内容不健康等问题”。教育数字化转型成熟度涉及认知、起步、进阶、优化和成熟5个等级,智能技术作为数字化转型的技术基础直接影响教育系统的转型成熟度,即规范的智能技术应用能够带来积极效果、混乱的智能技术应用会严重制约数字化转型的整体进程。访谈中研究者B-8指出,“从治理角度来说,国际上是存在一些共识的,如欧盟提出的人工智能进学校、进教育领域应满足合法合规、可靠性、耐用性三个方面的要求,这是国际上的标准”,可凝练为“规范可执行的行动准则”是开展教育智能技术治理的标准和核心规则,这亦是教育数字化转型期智能技术韧性治理需要达成的基本共识。
数字化转型期的教育系统承担了更多的发展性责任,其中之一是为未来教育做准备。如教育科技企业管理者D-2提出“智能教育产品要挖掘更多的智能技术应用场景,尽量多地為未来做准备,光解决眼下这点问题不能长远,而且容易进入死循环”,即智能技术在教育领域的应用不能仅仅局限于解决眼前问题,还要合理地设计预见型场景,最终指向教育数字化可持续发展。以表3中的治理体系为基础,在分析访谈数据的基础上讨论治理体系中各要素之间的关系并进行理论建构,最终得到如图2所示的“数字化转型期智能技术韧性治理体系的运作模型”,包含核心规则、动力结构、运行机制、实现进程四部分运行要素,涉及设计机制、运行机制和实现机制三种治理逻辑。其中,目标设定作为设计机制的核心,是治理逻辑的起始点,决定了整个治理实践的走向。在确定好治理目标、治理主体以及干预模式后,进入治理体系的运行机制阶段,该阶段存在风险触发、技术触发和失范触发三种开启智能技术治理进程的机制。技术风险要求主体提升风险意识和治理能力、技术革新要求教育场景对技术的应用做到适切合理、行为主体的失范亟需一系列规制标准与策略。运行机制的最终指向在于为实现机制奠定制度基础、标准基础和环境基础,以提高教育实践主体的规制效果、推动治理实践的有序开展以及保证治理实践平稳有序且可持续推进。
四、转型期智能技术韧性治理体系的运行机制与实现方式
(一)核心规则在于明确治理原则与治理标准
核心规则是数字化转型期智能技术治理实践推进的基本参照,是参与治理实践的主体、组织、机构部门需要共同遵守的原则和标准,旨在保证多元主体遵循一致的规范和要求并朝着共同目标努力。其中,治理原则根植于教育发展对技术发展与主体实践的期望,完善教育领域智能技术的治理原则是指导治理实践的实施与开展的起点和基础。从“技术治理”到“治理技术”是实现教育治理现代化的方式创新与实现逻辑,如靳澜涛认为,整个教育系统是国家完成教育治理现代化的工具系统,而教育公平与均衡是实现教育治理现代化最重要的价值理性。通过鼓励多元主体积极参与、多种举措共同实施,并秉承开放包容的态度,共同推动智能技术治理进程,是解决现实中的教育不公平与不均衡、逐步实现具有中国特色的教育现代化目标的重要途径。基于此,教育数字化转型期智能技术韧性治理的基本原则应包括教育公平与均衡、诚信且公开透明、包容性、参与性与多样性、他律与自律并重。此外,构建清晰可参考的治理标准是多元主体参与治理实践的重要抓手。已有研究从多个角度构建了教育治理标准,如将愿景与规划、分权与问责、参与与互动等多维度的“赋权”作为学校现代化评价的刚性治理标准,或强调领导者角色的引领职能并以教学效果作为治理效果的评估标准,或提出“内部治理指南”为治理组织成员提供行动参考和指导的基础。虽然已有研究较少直接指向对智能技术的治理,但同样可以窥见,协调多元主体的价值认识、提供行动指导、建立分权与问责机制是治理标准的重要维度,即多元且协同的价值判断、规范可执行的行动准则、清晰可参考的标准体系以及形成科学的教育发展方向。
(二)动力结构应明确目标、干预模式及治理主体
1. 目标设定影响治理进程的推进方向与结果判定
推动基于智能技术的教育创新、技术善用是教育数字化转型的初衷。从整个教育系统的发展演化来看,教育在适应和促进社会发展的同时,不断地在效率与公平、管制与治理、补充与融合、封闭与开放、标准化与选择性、本土化与国际化之间寻求教育制度要素间的张力,从而激发内部多元主体参与整个教育系统运转的活力。因此,平衡数字化转型期的技术进步与教育发展是开展智能技术治理的重要目标,如区域管理者A-3指出,“相比于引介智能技术进入教育系统时的初衷,数字化转型期的实际情况来得更加‘惨烈’,技术与教育系统的冲突导致了一系列问题,像是数据信息安全、算法偏差、信任危机等”。而且在教育主体与智能技术的协作中,发生了诸如智能教学系统与教师权力平衡甚至超越教师权力等一系列智能技术扩张与教育主体权力的冲突问题。针对这些已经暴露的现实问题,教育智能技术韧性治理的目标必然关注智能技术使用的安全稳定、开放共享与通用便捷。
2. 治理主体间建立协同治理网络
建立多利益相关主体参与的协同治理联结,将所有参与教育数字化转型的主体协同起来,共同形成具有多中心、网络化、多层次等特征的治理联结,能够在更大范围、更高程度上提升治理效率。教育数字化转型中智能技术的治理主体分为两类:技术主体和技术使用主体。其中,技术主体是指能够影响智能技术创新方向和发展方向的主体,直接参与技术研发、制造和生产等实践活动的个人或组织,对智能技术的发展起主导作用,如国家政府部门实施管理、国际权威机构和组织发布倡导和建议(如UNESCO)、利益集团推动资本投入、智能技术创新与开发人员拓展技术边界;技术使用主体是指使用智能技术产品和服务的用户,如教师、学生、家长、教育研究人员、学校管理人员等,例如教师与智能技术协同教学、学生利用技术拓展学习。由于与技术“亲密接触”,一线教师对技术治理的迫切性更高,教师C-3提出,“除了国家行政力量以外,还应积极调动企业、行业组织、场馆等多方社会力量积极参与整个(治理)过程,鼓励每个个体努力提升自身的智能素养,获得参与(治理实践进程的)能力”。此外,国际组织和机构以及国家政府主要依赖推广共识、制定标准规范、立法等方式引领教育领域中智能技術治理的基本方向。例如国际组织通过发布全球层面的倡议(如SDG4教育可持续发展议程)、召开国际性智能技术治理会议(如国际人工智能教育大会)、加强国际网络安全合作以构建网络安全新技术合作机制等,从而达成一系列共识,如《乌镇展望2018》中提出缩小数字鸿沟、通过推进教育治理体系与治理能力现代化不断提升教育领域中智能技术的治理水平等。可以看出,组织和行政机构在构建治理主体网络、提升治理效率中发挥着举足轻重的作用。
(三)运行机制层面关注技术规范与主体规制
1. 提升技术治理能力和风险意识
智能人才培养布局合理,提高风险意识、提高教育主体的技术治理能力以及加强教育实践主体的伦理意识,是智能技术治理体系构建的关键。这要求多元治理主体具有较高的信息素养,能够理解智能时代的技术发展现状,规范地运用新兴信息技术,且关键在于提升教师、学生等多元教育主体的智能素养。同时,为了应对数字化转型对人才需求的转变,帮助学生更好地适应社会需求,需要将人工智能融入基础教育、高等教育、职业教育和社会培训中,规范而有序地提升师生信息素养。有学者指出,人工智能技术在给教育带来便利的同时,也容易导致信息获取同质化,从而导致学生认知体系的固化,因而需要从如下四个方面提升教师和学生的信息素养,包括信息意识内化能力、计算思维能力、数字化学习与创新能力,以及加强学生的信息社会责任意识。从国家到教育实践者已经开始积极呼应,如2022年颁布的《信息科技课程标准》将信息意识、信息社会责任等作为该学科的核心素养。但仅仅依靠学校教育是不够的,需要社会各界的共同努力,创设有益于未来人才培养和智能素养提升的教育环境。值得一提的是,随着“双减”政策的颁布与实施,全国各地不断限制学科教学课外培训,信息技术作为非学科成为家长和校外培训机构关注的重点。正如A-4所说,“当前已有大量的资金涌入信息技术类的培训和竞赛,这对于提升教师和学生的信息素养具有重要的积极作用”。但需要注意的是,这场轰轰烈烈的运动需要与国内的政策要求与教育改革方向相适应,同时,需要尊重教育规律的目标要求,如尊重学生认知规律、尊重教师教学规律、关注地区差异、促进地区教育资源与发展均衡等。
2. 规范教育领域中智能技术的应用场景
人工智能的典型教育应用场景包括自动测评、课堂评价、智能治理、智能辅导、数据决策、自适应学习、微格教学、沉浸学习,融入教育的层次按照“学习环境—教学模式—教育制度”逐次升高,具体场景包括“学生为主体的场景”(课外辅导、AI支持的自主学习、智能助理)、“教师为主体的场景”(差异化教学、AI增强的教学、教师的新角色)、“学校为主体的场景”(学校改进、新型家校关系、新型学校模式)和“个性化学习的场景”。但在技术人员的“技术至上导向”、企业管理者的逐利本性以及学校管理者追求绩效和“出圈”等目的驱使下,智能技术的应用衍生出过多新的教育场景。然而,“并不是所有的智能教育场景都必要且合理有效、遵守教育规律、符合教育制度(E-2-3-12)”。设计人员、企业运营人员、学校管理者等能够影响智能技术与新教育场景的开发,因此,需要对这些群体进行规范,制定清晰的行为准则、行业规范和伦理原则,以便于上述群体有据可循地开展具体实践。
当下及可预见的未来,教育智能技术应用场景的干预主要包含三个层面:第一,合理地设计预见型场景。预见型场景是指智能技术的应用不能仅仅局限在当前,还应展望未来,所设计的场景应当健康、有效且可持续。第二,科学地完善适切型场景适切型场景是指目前已经存在的“智能技术+教育”结合场景,经过科学实验和验证证明较为合理的,根据教育发展的演变不断继续完善,技术应用要适应教育发展。第三,巧妙地运用干预型场景。干预型场景是指利用智能技术对学生、教师等进行教学习惯和学习习惯的干预,通过提供一系列的数据和评估结果等,为教育主体改进自身实践提供参考。这类技术的应用应当经过充分的实验验证,不能违背教育规律、学习规律、认知规律等一系列科学规律,由于其影响深远应谨慎应用。
(四)开展智能技术治理的教育社会实验并建立评估反馈机制
苏竣等人针对人工智能等新兴信息技术对人类社会运转模式、心理动态、行动轨迹、发展路径、主体网络等造成的空前影响进行了分析,提出了针对周期较长、需要跨越多个领域实施的社会实验的研究方法,旨在探索新兴智能技术对人类社会影响的发生发展机制。这种循证的“大实验”思想帮助人类从关注技术引发的客观社会变化转向了关注技术带来的人类社会内部世界的变化,对教育领域的“大实验”具有重要启示。黄荣怀等人提出了在教育领域开展社会实验的过程模型,共包含研究设计、发现进程、解释现象三个阶段,其对教育社会实验实施流程的相关论述,对本研究中治理体系的构建具有启发意义。结合数据分析所得的治理体系基本要素,本研究将开展教育领域智能技术治理的社会实验分为四个阶段。其中,“研究设计”从特定且可观测的教育现象入手,在智能技术治理中可以表现为智能技术应用不当引发的一系列教育问题,结合相关的社会背景进行系统化的描述,对即将开展的系统化、大范围的教育智能技术治理社会实验进行研究设计,并关注实验进程中的干预主体、被干预对象、外部输入的资源、潜在且较为关键的隐性进程等要素,以研究问题为中心、以解决教育现象为核心、以探索治理策略与手段为目标,系统化地完成智能技术治理的教育社会实验设计。“实验推进”中需要有计划地输入外部资源,如伦理规范、标准体系等软性的指导原则。
同时,教育社会实验过程中的实施依赖及时而有效的评估,“通过评估智能技术治理实践的过程与效果并及时向各个环节的组织机构、政府部门、团体与个人等反馈评估结果,及时调整治理进程中的实施策略与干预方向(D-2-14-23)”。需要指出的是,在评估与反馈过程中,应当鼓励多元主体积极参与评价,且评价标准的设计应当具有弹性,允许存在一定程度的争议,但目标应当始终清晰,并依据过程性和总结性的评估结果及时调整治理实践。
五、结 語
本研究以教育领域中具有鲜活经验的多元实践主体为观察对象,透过其认识、期望、行动不同层面的反馈,构建了教育领域中智能技术治理体系。尚需指明的是,构建教育智能技术的韧性治理体系是一项复杂的系统工程,不仅任重而道远,而且牵涉教育领域中的相关场景,还与社会其他领域的实践相关联,关涉的主体众多。从系统推进的视角来看,数字化转型期构建智能技术的韧性治理体系需要政府、研究机构、社会组织、公民个体等多方主体的协同共建。期待在未来研究与实践中能够看到更多研究者和实践工作者的加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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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rossing Chaos with Resilience: Construction of Intelligent Technology Governance System and Its Practical Logic in the Period of Digital Transformation of Education
LU Hang
(College of Education, Zhejiang Normal University, Jinhua Zhejiang 321004)
[Abstract] The education system in the period of digital transformation is faced with the potential risks caused by the deep penetration of non-compliance of intelligent technology and the dilemma of technology application, so it is urgent to build a resilient intelligent technology governance system. In order to find out how the multiple educational actors involved in the digital transformation practice participate in the process of practice, this study interviewed experts in the field of education on the governance of intelligent technology, and sorted out the governance logic of intelligent technology from the multiple perspectives of "recognition", "action" and "expectation". This study has formed a resilient intelligent technology governance system and its operation model, including core rules, dynamic structure, operation mechanism and realization process. Among them, the core rules of intelligent technology governance lie in clarifying the governance principles and standards, the power structure focuses on the intervention mode and governance subject, the operation mechanism needs to pay attention to the technical norm and subject regulation, and the promotion of educational social experiments of intelligent technology governance. This study aims to provide a theoretical basis for policy formulation in digital transformation of education, and to provide action guidelines for practitioners involved in digital transformation, with a view to minimizing the risk of technological alienation and promoting the process of digitalization of education in China.
[Keywords] Digital Transformation of Education; Intelligent Technology; Resilient Governance; Governance Syste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