厘清与构想：科普图书评价相关问题探讨

摘 要：本文探讨了科普图书的概念厘定及评价指标体系的构建。针对当前科普图书市场内容质量参差不齐的问题，本文提出了一个清晰的概念界定，并构建了一套包含基本资质、内容、形式和影响力四个维度的评价指标体系。该体系旨在通过科学、客观的评价标准，指导科普图书的创作和出版，提高科普图书的整体质量，推动科普事业高质量发展。

关键词：科普图书 评价指标体系 概念界定 高质量发展

作为一种出现较早的科普作品形态，科普图书长期以来在科普领域都发挥着举足轻重的作用。同时，科普图书作为承载科学普及功能的重要载体，是推动科普事业高质量发展的必要保障之一。《关于新时代进一步加强科学技术普及工作的意见》《全民科学素质行动规划纲要（2021—2035年）》等一系列重要文件都在科普创作方面提出了相应的要求，这也为科普图书的高质量发展指明了方向。近些年来，我国科普图书市场百家争鸣、百花齐放，在创作和出版数量方面均呈现以增长为主的发展势头，但同时也存在图书内容质量参差不齐、有“高原”缺“高峰”、创新性不足等问题，如何对科普图书质量进行有效客观的评价进而指导创作和规范创作，已成为亟待解决的问题。

有鉴于此，本文试图在厘清“科普图书”这一概念的基础上探讨构建科普图书评价指标的现实必要性，并尝试构建起科学合理的科普图书评价指标体系，以期为科普图书创作者的内容产出提供具体可对照的质量标准，为各出版方、各科普图书评奖活动主办方把控内容质量和遴选优秀作品提供客观、可衡量的评价标准和参考依据。

一、科普图书的概念厘定

尽管“科普图书”一词常被提及，但学术上尚无统一概念。国外常用大众科学图书（Popular Science）作为其同义词，且对其界定模糊，存在默认共识。从总体上说，由于政府管理部门、学术界、图书出版或销售机构等社会各方主体的出发点不同，导致这一概念的界定尚未统一。

从国内视角看，科普图书的定义多样。科技部在《中国科普统计2022》中将其定义为“普及科学技术的通俗读物。科普图书是以非专业人员为阅读对象，以普及科学知识、倡导科学方法、传播科学思想、弘扬科学精神为目的，并在新闻出版机构登记、有正式书号的科技类图书”[1]。中国科普研究所则在《中国科普报告2002》中作出了如下定义：科普图书有广义与狭义之分，狭义的科普图书是指关于自然科学知识方面的通俗读物，如天文、地理、物理、化学之类；广义的科普图书在此基础上，还包括各类实用技术图书，部分社会科学和人文学科方面的图书，以及涉及人们日常生活的各类。[2]张志敏等国内学者则提出，以自然科学为内容、以普通大众为读者对象、以通俗易懂为表达方式、以科普为目的而出版的图书都可以归入科普图书的范畴。[3]图书销售平台当当网则将科普类图书细分为百科知识、宇宙知识、科学世界、生物世界、生态环境、人类故事等六类，建筑、医学、计算机、农林、自然科学、工业类图书均不在内，而是与科普类图书一起并列分类成为“科技”类目中的子分类。北京开卷则采用标签式的操作来对科普图书进行界定，包括少儿科普和成人科普。中国科普作家协会在设立“优秀科普作品奖”评奖标准的过程中，将科普图书作品是否具有思想性、科学性、通俗性、创新性、时代性、艺术性[4]作为评选标准，这从侧面对科普图书应具备的特征进行了界定。

为明确评价指标体系中被评价对象和范围，本文尝试结合上述不同维度对科普图书的定义，提出一个各方可接纳的概念界定，即科普图书是由个人独创或团队合作创作，以弘扬科学精神、传播科学思想、倡导科学方法、普及科学知识为目的，以合规性为基础，兼顾思想性、科学性、通俗性、时代性、艺术性与实用性，有助于提高全民科学素质的图书。并据此将科普图书评价指标体系界定为，对科普图书依据预先达成共识的评价内容、评价指标、评价标准，遵循一定的评价程序和评价方法，进行科学、系统、准确评判的一套标准，是反映科普图书实际质量、改进科普图书质量、助推科普图书发展的一种评价体系。

二、构建科普图书评价指标体系的必要性

质量是科普图书的生命线。科普图书评价指标体系对推进科普图书高质量发展具有不容忽视的关键作用。按照《“十四五”国家科学技术普及发展规划》[5]提出的“探索制定科普产品和服务相关技术标准和规范，提升优质产品和服务的供给能力”和《全民科学素质行动规划纲要（2021—2035年）》[6]提出的“强化标准建设，分级分类制定科普产品和服务标准”等相关要求来构建具有较强科学性、可行性的科普图书评价指标体系在当下尤为重要。

首先，科普图书评价指标体系能够提供相对统一、客观、可量化的标准，使科普图书出版方、科普图书评奖活动主办方均有章可循，持续优化科普图书创作生态。具体而言，科普图书出版方、科普图书评奖活动主办方分别是图书出版活动、评奖活动中的质量“把关人”。就前者而言，科普图书出版方负责把控在市场上面世的科普图书质量，一本科普图书须经过出版方对内容筛选、编辑与校对的层层把关与完善才能面世。就后者来说，科普图书评奖活动主办方负责甄别和遴选出最优质的科普图书，并予以奖励激励。此处担任“把关人”角色的是具有某些专业能力的自然人，通常是出版方和评奖活动中的工作人员，如编辑、评委等，他们仅凭个人有限的主观经验和能力判断科普图书作品质量的高低，本质上是一项靠着直觉和偏好来完成的工作，这就导致最终评价结果的主观性较高。正如新制度经济学派所主张的，基于人的“有限理性”[7]，个人在掌握信息时存在有限的能力，“把关人”若仅凭自身有限的经验能力是难以对科普图书质量做出客观、准确、全面的判断和评价的。评价指标体系通过设置一系列评价指标来衡量科普图书的内容质量，为行业监管提供科学的评价标准和参考依据，助力科普图书出版方、科普图书评奖活动主办方以科学严谨的方法更好地扮演好“把关人”的角色，他们可根据其中详尽的量化指标对科普图书内容进行全面的审阅和把关，真正为读者遴选出优秀的科普图书，从而营造向大众进行有效科普的图书新生态。

其次，科普图书评价指标体系能够指导科普图书创作实践，为科普图书创作者指路定向。目前，部分创作者在商业利益的裹挟下不择手段刻意跟风所谓“爆款”但无新意的题材内容，仅一味追逐销量、利润分成等经济指标，引发科普图书质量存在良莠不齐、内容同质化严重等一系列现实问题。评价指标体系通过设置一系列评价指标来精准规范科普图书的内容质量，评价结果未达合格线的科普图书应在投入市场前就尽可能淘汰，由此形成优胜劣汰的市场环境，并促使科普创作者自觉遵循科普图书评价指标体系中的细则展开创作或改进创作，这有益于科普图书内容在科学性、艺术性、创新性等方面的提升，引导创作者转变创作态度，转向注重作品质量而非短暂的眼前利益，真正起到促进科学知识的传播共享、提高公民科学素质的作用。

再次，科普图书评价指标体系也能有助于读者选购科普图书。虽然目前不存在科普图书的统一界定和各方接受的评价体系，但当前市场上在售的图书中有大量可归类为本文提出的科普图书，各出版机构也有自己内部的认定方式和方法，这可以从在售图书的上架建议等信息中进行判断。但这又导致出版机构会根据市场定位给图书贴上各种标签，其中包括科普、大众科普、科学经典等。这一方面会导致读者在选购图书时存在一定的误导，另外一方面也为科普图书的统一和规范提出了相应的挑战。因而开展相应的评价将有助于梳理各种上架建议，为读者提供更理性的选择空间。

三、构建科普图书评价指标体系的相关问题

探索构建科学且具可操作性的科普图书评价指标体系成为科普图书高质量发展的当务之急。本文基于科学性、系统性、导向性、灵活性、可操作性原则，以构建能够有效反映科普图书质量状况的核心指标集。

（一）构建核心指标集的基础性原则

1.科学性原则

科学性是构建核心指标集的基础性原则，因此，核心指标的选取首先应建立在科学的理论和方法基础之上，明确科普图书评价指标的维度，做到指标定义明确易辨别，而非模棱两可的概念，便于使用者直接对照实际使用，从而通过测评获得可靠结论。同时，还要确保各评价指标之间边界清晰无重叠，既相互独立又能互为补充，能够真实、客观、准确地反映出科普图书质量情况。

2.系统性原则

除科学性原则外，核心指标集的构建还应秉持系统性原则。科普图书评价指标体系可被视为一个通过多层次结构划分成各级评价指标构成的复杂系统，涉及创作者、题材类型、文本形式、价值内涵等多个方面。因此，所构建核心指标集应使用系统的观念和方法，从系统整体出发，坚持全面系统与突出重点相结合，依照系统论尽可能考虑到各个评价维度，层次分明地呈现指标体系，确保基于这一核心指标集所形成的评价指标体系具备完整性和系统性，但又要尽量避免形成庞多复杂、粗暴堆砌的指标库，力求能够相对完整地表征出科普图书的质量水平。

3.导向性原则

构建科普图书评价指标体系是为了推进科普图书在新时代的高质量发展，以高质量科普促进科学知识的传播共享、提升公民科学素质、为实现中国式现代化提供支撑。因此，核心指标集的构建应始终紧扣“加强国家科普能力建设，深入实施全民科学素质提升行动”战略，着重体现科普图书的价值导向功能，确保科普图书始终朝着价值导向正确、有效发挥科普使命价值的方向发展。

4.灵活性原则

在核心指标集构建的过程中应灵活考虑科普图书发展的动态变化特点，既要充分考虑既有现状，同时还能具有一定的前瞻性，将未来科普图书有可能出现的问题纳入指标编制的考量因素当中，提前规避相应问题发生的风险。

5.可操作性原则

核心指标集的构建还应充分考虑数据收集的易得性、可靠性，同时还要兼顾指标量化的可操作性，以确保评价过程的可实施性和评价结果的科学有效。

（二）核心指标集的具体内容阐释

本研究依据前述核心指标集构建的原则，从基本资质、内容、形式和影响力四个维度构建了4项一级指标、7项二级指标、17项三级指标的核心指标集（表1），由此最终构成层层递进、分类明确、内容详尽的多层次结构科普图书评价指标体系。上述这些科普图书评价指标由定量评价指标和定性评价指标组成，例如，影响力维度中的“获奖频次”和形式维度中的“编校差错率”均为定量评价指标，根据客观数据进行评价；又如内容维度中的“科学性”“大众性”均为定性评价指标，定性评价中重点发挥专家的作用，科普图书评价指标体系能为专家提供相对全面的指标作为评判依据，由多方专家合作评估来确保评价结果的合理性，防止出现片面性的主观判断。

其中，“基本资质”是衡量一本图书作品是否具备科普图书评价资格的准入门槛，是有效开展科普图书评价的前提。这一指标的评判结果为“是”或“否”，如有任何一项指标被评定为“否”，则被视为不合格的科普图书，不再具备继续参评的资格。内容、形式、影响力等三个维度的指标采用百分比进行评价，内容维度占比60%，形式维度占比20%，影响力维度占比20%。每子项指标赋分为整数，总分在80分以上（含80分）为“优秀”科普图书，总分在60～79分为“合格”科普图书，总分在60分以下（不含60分）为“不合格”科普图书。以下是具体每类评价指标的概述。

1.基本资质

合规性是一本图书作品能否作为科普图书参与评价的基本资格审查指标，具体下设了法律规范、道德规范、伦理规范等三个维度的评价指标。第一，“法律规范”指标以我国现行的法律法规为准绳，主要用于评判一本图书是否遵守著作权、隐私权、知识产权、国家安全等相关法律法规，禁止出现模仿、抄袭、剽窃他人成果等违法行为，禁止出现暴力、色情、反动等有害内容。第二，“道德规范”指标用于判断图书内容是否遵循社会公序良俗和基本道德规范，如果出现违背社会公德、家庭美德、职业道德等内容，则被判定为不合规。第三，“伦理规范”指标用于判断图书内容是否遵循科技伦理、医学伦理、生命伦理等伦理规范。如若违背上述3个指标中的任意一个即被判定为不合规的科普图书，该图书将被即刻剥夺评价资格，评价流程就此中止。

2.内容维度

“内容维度”无疑是科普图书评价指标体系中最关键的指标，这是因为本文内容的质量是科普图书整体质量的重要基石，没有好的内容，科普图书其他的一切外在形式都是空谈。在“内容维度”下具体设列了科学性、时代性、大众性三个维度的二级指标，以此来具体考察科普图书的内容质量。

首先，在科学性指标中主要考察知识性、准确性、原创性三个方面。其中，“知识性”指标主要用于评估科普图书在科学技术、科学方法、科学思想或科学精神等知识内容方面的含量。“准确性”指标主要用于评判科普图书在信息、数据、知识等方面的表述是否真实准确、来源是否可靠可溯源、引用的数据材料是否具备时效性。“原创性”指标主要用于评判科普图书的原创程度，使原创图书与翻译引进、改编图书有所区别。此指标的设置旨在鼓励国内更多科普创作者发挥自身优势，创作出多样化的科普图书作品，为大众提供丰富多元的科普内容。

其次，在时代性指标中主要考察战略高度和创新性两个方面。其中，“战略高度”指标主要用于评估科普图书选题是否积极响应国家科技发展、经济建设等战略需求，是否聚焦前沿技术等科技创新重点领域开展针对性科普，是否及时向公众普及科学新发现和技术创新成果。“创新性”指标主要用于评估科普图书在选题策划、内容撰写、形式编排方面的创新程度，避免过时或重复。

最后，在大众性指标中主要考察趣味性和通俗性两个方面。“趣味性”指标主要用于评估科普图书内容趣味程度，是否有助于科普图书能够以大众喜闻乐见的方式寓教于乐。“通俗性”指标主要用于评估科普图书文本内容是否通俗易懂，是否能被大众较为容易地接受和理解，是否对专业术语、行话、缩略词、俚语、生僻词进行注解，有助于科普图书能够成为吸引大众接收科学技术、科学方法、科学思想或科学精神等知识内容的有效载体。

3.形式维度

形式和内容是不可分割的“相辅相成”关系，优质科普图书内容应由最恰当的形式呈现出来，因此设置了“形式维度”这一指标，具体下设了“艺术审美”和“编校质量”两个维度的二级指标。

在“艺术审美”指标中，主要从“装帧设计”和“印刷装订”两方面考察。其中，“装帧设计”指标主要用于评估科普图书在开本、色彩、图案、造型、字体、版式等环节的装帧设计水平，是否具备相应的艺术性、创意性、审美性。“印刷装订”指标主要用于评估科普图书在纸张材料、印刷、装订工艺等各环节的质量水平，能否为读者带来良好的阅读体验和审美感受。

在“编校质量”指标中，重点考察“编校差错率”这一维度。图书编校质量标准以差错率为依据，在原国家新闻出版总署颁布的《图书质量管理规定》[8]中对编校差错率有量化的要求，规定图书编校差错率高于万分之一就被认定为不合格。因此，选取“编校差错率”作为衡量科普图书编校质量的重要指标之一，用以评判科普图书编校差错数占全书总字数的比例，此数值越低代表科普图书编校质量越高，若超过万分之一则被判定为“不合格”。

4.影响力维度

除科普图书本身的内容和呈现形式外，“社会影响力”则是能够从侧面反映图书作品质量的一个指标。因此，在科普图书评价核心指标集的构建过程中，还设置了“影响力维度”这一指标，具体考察“作者影响力”“发行量”“好评度”“获奖频次”4个方面。其中，“好评度”“获奖频次”“发行量”3项指标适用于评价已公开出版发行的科普图书，对未投入市场的科普图书进行评价时可剔除这3项指标，以85分为满分进行评价，优秀、合格、不合格的标准按比例降低。“好评度”指标考察的是科普图书在读者群体中的社会反馈。“获奖频次”指标考察的是科普图书被社会权威奖项的认可程度，主要以科普图书的获奖次数作为评价依据，以其他项目的图书评价成果作为辅助参考。“发行量”指标考察的是科普图书的市场反应和畅销程度，以科普图书已售出或分发出去的数量作为评价依据。此外，“作者影响力”指标用于评判科普图书作者已有的社会影响力，可综合其过往作品数量、获奖项数量和奖项级别等情况评估，这些细项指标能直观反映作者在相关科普图书创作上是否已经具备一定的能力和经验，这亦是科普图书质量的重要保障之一。

四、余论与建议

科普图书是促进科学普及与科技创新协同发展的关键之一，是新时代科普事业高质量发展的基础，是新时代科普赋能中国式现代化进程的有力推手。构建具有科学性、可行性的专业评价指标体系是科普图书持续、健康、良性发展的重要保障，科普图书评价指标体系既能系统、科学地衡量科普图书内容质量的优劣，亦能客观、有效地反映科普图书在内容质量上的劣势所在。为使科普图书评价指标体系在实践中更好地得以应用，本文提出如下建议。

首先，各出版机构应合力搭建科普出版联盟，以科普图书评价指标体系为依据，就科普图书的概念和评价达成一致，并根据统一后的概念界定在图书类目中专门设置“科普图书”这一特定类别。同时，各出版机构还应基于科普图书评价指标体系定期遴选出优秀的科普图书，并形成科普图书榜单面向社会推出，为读者提供专业的阅读指导，通过榜单推荐积极引导公众进行从优阅读，从而营造良好的阅读氛围，促进科学知识的传播，加深公众对科学的认识、理解和参与，助力公民科学素质的提升。

其次，各科普图书评奖活动主办方应以科普图书评价指标体系作为评审标准，遴选出真正有品质、有深度、有价值的高质量科普佳作，以评奖评优的方式给予优质创作者充分的肯定和奖励，进一步调动创作者的创作动力，促进高质量科普图书的持续产出。

最后，科普图书创作者应参照科普图书评价指标体系中各项指标的具体内容展开创作或改进作品，在兼顾商业价值的同时，回归到“内容为王”的创作本质上来，更加重视作品内容在科学性、艺术性、时代性、创新性等方面的提高，进而创作出导向正确、创新突出、质量上乘、“双效”俱佳的科普图书精品，满足当下公众多样化和个性化的阅读需求，与出版机构、公众等各方主体共同构建起科普图书创作良性发展的新生态。

（作者单位系中国科普研究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