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外边疆治理研究热点分布与前沿议题
2024-01-22曹李海李洪涛马宁
曹李海 李洪涛 马宁
[摘要]边疆治理是国家治理体系的重要组成部分。本文基于Web of Science核心数据库(2000—2023年),检索筛选边疆治理研究主题的1016篇文献,借助CiteSpace软件可视化图谱进行关键词等分析,总结梳理研究热点分布与前沿议题。依据分析可见,国外边疆治理研究相对集中在美国、英国,大致经历探索、提升和深化阶段,学者之间合作集中在高校科研院所,有着相对紧密的科研合作关系。边疆治理议题丰富多元,信息边疆、生态边疆、利益边疆等议题关注较高。边疆功能定位日益突显,战略价值更显重要,逐渐成为主权国家治理的重心所在。
[关键词]边疆治理;信息边疆;生态边疆;利益边疆
[中图分类号]D630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9—0274(2023)06—0102—09
[作者简介]曹李海(通讯作者),中共新疆区委党校《实事求是》杂志社副编审,管理学博士、法学博士后,新疆大学政治与公共管理学院硕士生导师,研究方向:政府治理;李洪涛,中共新疆区委党校《实事求是》杂志社副编审,研究方向:法治政府;马宁,新疆大学政治与公共管理学院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政府治理。
边疆是一个根深蒂固的概念,表示一个系统的边缘和一个接触区。[1]边疆治理是世界各国治理尤其是大国治理的重要内容,在世界各国的治理与认同框架中扮演着十分重要的角色。早在1893年,美国历史学家弗雷德里克·杰克逊·特纳(Frederick Jackson Turner)就在《边疆在美国历史上的重要性》(《The significance of the frontier in American history》)一文中指出,“边疆”作为区域,代表着一个国家的边界和文化的边缘,边疆开拓和治理对国家的繁荣和发展具有重要的意义。[2]1931年沃尔特·普雷斯科特·韦布(Walter Prescott Webb)发表《大平原》(《The Great Plains》),认为西部特别是大平原构成了一个地理整体,用地理决定论对美国边疆的意义做了完整的假说。[3]1960年约翰·肯尼迪(John F. Kennedy)为促进美国经济发展提出“新边疆政策”,认为20世纪60年代的边疆是充满吉凶难卜的机会和危险的边疆,是充满希望而又遍布威胁的边疆。[4]这表明边疆是构成国家的基本要素之一,占有一定规模的疆域是一个国家赖以生存和发展的基础,拓展边疆、稳固边疆和守护边疆是国家生存发展进程中最重要的议题,其最终构成了历史与当下世界格局的整体图景。
一、文献回顾
边疆作为国家疆域特殊区域,地处边缘缓冲地带,既能拱卫国家核心区域,又可辐射周边其他国家地区,在国家发展和国家治理中极为重要。[5]古往今来对于国外边疆治理的研究不乏其人,以往的研究多以定性分析和思辨性描述为主,主要集中于基础性概念、属性、关系、影响等定性层面的研究。从经济全球化视角深入地认识国外边疆治理理论的演变和疆域形态的转变,(于沛,2009[6];周平,2014[7];袁剑,2021[8];何修良等,2022[9])认为国家要有效谋划好边疆和边疆治理,重视和加强边疆治理的国别比较,(白利友,2018[10];袁明旭,2019[11])从而能够有效地运用西方边疆治理理论来推动中国边疆治理的发展,在对西方边疆理论进行客观审视和理性反思的基础上,构建中国的边疆研究范式,推动中国边疆理论的建构、创新和超越。(周平,2014[12];张健,2016[13];孙保全,2018[14])纵观现有研究成果,对国外边疆治理的研究仍存在两方面的不足:一是缺少对边疆治理最新研究成果与动态的反映与追踪;二是缺乏对边疆治理研究主题的预测分析。为此,研究综合运用文献计量、理论思辨等定量与定性相结合的方式,基于Web of Science数据库,对国外边疆治理研究文献进行全面梳理与述评,有助于明确国内外研究的区别,以便在借鉴国际研究经验的基础上结合我国边疆治理实际进行后续研究,有针对性地扩大研究范围、加强研究深度,做到理论与实践同步。
二、数据来源与研究方法
(一)数据来源
研究以Web of Science核心数据库为来源,以“Frontier governance、Borderland governance”(邊疆治理)为关键词列入检索范围,检索式为:“主题=(‘Frontier governance’OR‘Borderland governance’)and时间跨度=‘所有年’and语种=‘English’and 文献类型=‘Article OR Review’”,检索时间为2023年3月15日。经过对文献的筛选与处理,去除与研究主题不相关的重复文献、评论、报告、会议通知等无效文献16篇,得到1016篇有效文献作为研究分析样本源。
(二)研究方法
基于CiteSpace6.2.R1软件的工具载体分析,研究对国外边疆治理核心文献进行数据转化并形成数据库。对来源于上述数据库中数据知识单元(作者、关键词、研究机构等)进行可视化分析。为更清晰地呈现研究主题脉络,研究重点对共词网络进行聚类统计分析,并以可视化的形式呈现出相关学科领域的主题特征,更为直观清晰地梳理出国外边疆治理研究前沿与热点。
三、国外边疆治理研究整体概况
(一)文献年度数量分布
国外边疆治理主题发文在2000—2023年间呈稳步上升的态势,特别是2018年以来跃升到新的高度,年度发文量上升到一百多篇。从时间分布来看,大致分为三时段:探索阶段(2000—2012年),这一时期研究成果较少,特别是2000至2007年年均发文量不足10篇。2007年以后发文量逐渐增多,但年均不足30篇。2000年由于边境资本主义的扩张、土地掠夺、资源掠夺和多方面的社会矛盾摩擦,从而引起学术界对边疆治理的关注。提升阶段(2012—2021年)成果大量增加,发文量飙升至741篇。(见图1)非法移民、跨国犯罪以及武装冲突等问题日益加剧,导致政府和学者们开始对边疆治理领域进行深入研究。深化阶段(2021年至今),2021年国外边疆治理研究发文量达到峰值(141篇),占到所选文献(1016篇)的 13.9%。(2023年发文量较少的原因是该数据只统计到2023年3月中旬的数据。)从文献年度分布图来看,2018年至今,研究议题日渐丰富,外延不断扩大,边疆治理研究引起国外学术界的较高关注度。
(二)文献作者群体分析
合作共现图谱可以用于辨析该研究领域的核心研究者,识别学者之间的合作强度。(见图2)图中节点表示作者,节点之间的连线代表不同作者之间的合作关系,连线越粗,交叉越多,说明该节点作者与他人之间的合作强度越高。可以看出,节点最大的是Basurto Xavier,表明他是边疆治理研究领域的主要力量。同时,Meyfroidt Patrick、Stoffelen Arie、de jong Wil和Kuemmerle Tobias是高产且有突出影响力的学者。从合作关系来看,边疆治理研究呈现出相对集中且分散独立的研究态势,但高产作者数量较少,且作者之间合作程度不高,高产作者周围尚未形成具有凝聚力的研究团队,会影响该研究的精细化发展。
(三)国家和机构的分布与合作网络
通过对国家和机构分布的呈现,从发文量前10的分布来看,高校是边疆治理研究领域的主要力量,各研究机构之间合作连线较多,形成紧密的科研合作网络关系,这表明国外边疆治理的研究大体上处于“整体合作”阶段,共同推进该领域的知识创新与扩散,形成了规模化、集团化研究格局。(见图3、表2)从发文量前10的国家来看,来自美国和英国高等院校及其研究机构占据了绝对比例,分别有284篇,141篇。后面的依次为中国(132篇),澳大利亚(92篇),德国(79篇),法国(43篇),比利时(42篇)。其他国家和机构关注度相对低,这客观反映了国外边疆治理研究机构的主要分布。
四、国外边疆治理研究热点与前沿分析
(一)关键词共现分析
研究对样本文献高频关键词之间形成的共现网络作了清晰地呈现,(见图4)并选取出现频次>=30关键词作为研究主题的高频词。(见表3)根据高频关键词表可知,出现频数在70次以上的关键词主要包括“governance”(政治)、“politics”(治理)、“management”(管理)“policy”(政策),其中“governance”的出现频数最高,与关键词共现知识图谱中呈现的内容一致,说明目前该领域的研究主要以“governance”为主要场域,与周围其他节点相互影响,即governance与politics研究、governance与management研究等成为相关研究热点方向,这与国外边疆治理发展历史脉络相符合。
(二)关键词聚类分析
研究依据CiteSpace提取关键词的聚类标签形成的聚类图谱,(图5)通过对共现图谱的呈现来提炼国外边疆治理的热点领域。图中模块值Q=0.8007,轮廓值S=0.9095,Q值大于0.3且S值大于0.7,某种程度上可以说明聚类图谱的结构显著,具有较强说服力。国外边疆治理的研究相对集中在14个类块,由这些类块的标签可以归纳出研究热点:(1)deforestation(毁林)、amazon(亚马逊)、africa(非洲)、gold(黄金)、environmental governance(环境治理)、political ecology(生态政治学)、ocean governance(海洋治理)、ecosystem services(生态系统服务)共同指向“生态边疆治理”主题;(2)cross-border cooperation(跨边疆合作)、consequence(结果)、community(共同体)、policy mix(政策混合)、information(信息)、O47(美国侦察机)均指向“边疆可持续发展”主题,这些研究在边疆治理研究中具有代表性,为当前国家疆域的研究提供了多元化的视角与理论土壤。
(三)关键词突现分析
突变(Burst Detection)算法是Kleinberg在 2002 年提出的,[15]在CiteSpace软件中主要利用“Burstness”单元功能來检测,在检测过程中利用关键词的爆发性来探索前沿。[16]运用 CiteSpace 软件绘制图6知识图谱,剔除无关主题词共得到10个突发性关键词。其中,大多关键词突现时间跨度短,集中在2020年后,具有较强的前瞻性。突现强度位于前3的主题词为impact(影响)、expansion(扩张)与forests(森林),其中最强的是2020年开始突现的impact,但仅持续1年,也就是说有关边疆治理影响的研究在近3年受到了较为短暂的关注;“expansion”和“forests”是随着边境资本主义的扩张、土地掠夺和巴西亚马逊毁林等使得边疆治理越来越受到管理者的重视;impact(影响)、expansion(扩张)、growth(上升)这几个关键词突现于2018—2023年这个时间段,和当前的时间非常接近,并持续至今,说明这几个主题是目前研究的热点同时也是未来研究的趋势。此外,边疆治理的改革(reform)、森林复原力(resilience)、世界治理(world)等也一度成为研究热点,国外边疆治理也在不断地走向成熟。
五、国外边疆治理研究热点主题综述
(一)国外边疆治理演进脉络
基于上述分析,不难发现国外边疆治理研究热点领域,相对集中在边疆环境治理、海洋边疆治理、森林边疆治理、生态边疆、信息边疆、政策混合、跨境合作等主题。结合国外研究的热点主题,梳理国外研究文献发展脉络,可以较为清晰地归纳出国外边疆治理研究主要是从边疆及边疆治理的基本内涵、边疆形态演变、边疆治理影响因素和边疆治理实践路径等方面展开。最终,借鉴部分学者的思路,研究围绕“概念界定—形态演变—因素与路径”的演化逻辑探索性地构建了边疆治理研究基本框架,(见图7)这一框架总体勾勒出当前边疆治理研究的主要方面,对阶段性地厘清边疆治理研究概况具有一定的参考价值。
(二)“边疆”概念内涵:从地理导向转向综合导向
边疆作为最初的地理概念,其演变有着特定的历史发展逻辑,随着实践和理论的推进,边疆的内涵和外延日益丰富和拓展,从传统的地理概念逐渐延伸到政治、经济、文化、观念等综合的系统概念。特纳早在1893年首倡“边疆论”,提出“边疆”和“地域”的概念。他认为,“边疆”是一个区域,它代表了一个国家的边界和文化的边缘,同时强调个人主义、自力更生和创新精神的重要性,认为边疆开拓和治理对国家的繁荣和发展具有重要的意义。[2]安东尼·吉登斯(Anthony·Giddens)认为边疆是一个相对的概念,辨析了边陲与边界的概念,“边疆”(边界)是两个或更多的国家得以区分开来和联合起来的众所周知的地理上的分界线,在其著作里指出传统国家与民族国家的区别在于,前者仅有边陲而无边界。[17]1978年米歇尔·福柯(Michel·Foucault)认为边疆并不是一个地理概念,而是一个政治概念,它代表着社会、政治和文化的边缘,是一种权力关系的体现,在这个意义上,边疆治理并不是一种特殊的治理方式,而是一种权力运作的过程。[18]1976年弗里德里希·哈耶克(Friedrich·Hayek)认为边际意味着边界、限制和极限,任何经济单位对其生产、分配和消费决策的影响范围都受到这些边际的制约,他所提倡的自由市场理论中,强调了经济行为者在“边疆”上做出选择的重要性,通过边际意义来描述经济活动。[19]1907年乔治纳撒尼尔·寇松(George Nathaniel·Curzon)发表《论疆界》,他将边疆(也称边缘区域)定义为具有生态边界、行政边界、军事边界和文化边界等多重属性的地域,它既是一个地理区域,也是一个社会空间和文化载体。[20]可见,国外边疆概念的内涵与外延既吸收了过去特纳“边疆论”的经验,又随着时代发展变化与各国治理实践推演,对边疆治理的认知与理解则更为全面、更加系统。与此同时,我们也要看到国外边疆治理研究近几年才引起高度的关注,出现相对系统科学的成果。
(三)“边疆治理”概念内涵:生态治理、政治属性与情感认同
罗西瑙(J·N· Rosenau)认为治理是一个综合性的概念,它包括国家治理、全球治理、企业治理、社会治理等各个领域的管理机制和规则,是政治、社会、经济等领域中复杂关系的结果。[21]并指出治理是“虽未得到正式授权,却能有效发挥作用”的一系列活动领域里的管理机制。对于何为边疆治理,国外学者进行了较多探讨,形成了较为完整的体系,雷斯特·欧德姆(Lester·Oldham)提出边界控制理论,强调了生态系统边界对维持边疆完整性和稳定性的重要作用,并认为保护边界是维持系统稳定性和防止生态系统退化的重要措施。[22]弗雷德里克·杰克逊·特纳(Frederick·Jackson·Turner)对边疆治理进行了阐述,认为边疆是一个特殊的社会环境,它的治理方式不同于内陆区域,需要采取一种特殊的治理方式,他主张通过道德、政治、经济等方面的手段,发掘和培养边疆地区的特殊文化和社会形态,促进其自我发展和稳定。[23]温迪·布朗(Wendy·Brown)将边疆治理定义为跨越内部外部边界并管理边防、安全和移民流动的实践,边疆治理旨在控制、管理、安全和规范跨越国家边界的人口和货物流动,以保护国家主权和边界完整。[24]大卫·纽曼(David·Newman)将边疆治理定义为跨越国家边界的问题,并探讨在全球化、多元文化主义以及国家中心主义等社会话语下,如何对边界、边疆和边疆治理进行分析和理解。[25]约翰·阿格纽(John·Agnew)将边疆治理定义为跨越国家边界并在全球化时代面临挑战的政治实践,分析了全球化对国家主权、边界、边界管理和移民等方面带来的变革。[26]上述的代表性学者关注边疆治理现实问题的同时侧重相关主题的理论构建,这为从不同角度深化对边疆治理系统研究提供了重要的借鉴与启示。
(四)国外边疆形态演变历程:从陆地边疆到多元边疆
国家边疆形态变化是新的疆域和边疆理论产生和发展的基本前提。西方国家从前主权时代到主权时代,再到全球化时代国家的边疆形态发生了从单一到多样,从简单到复杂的深刻变化。以美国为例,国家边疆的演变历程大致可概括为:“陆地边疆—海洋边疆—新边疆—太空边疆—利益边疆、战略边疆、信息边疆”等多元边疆。18世纪末“西进运动”是美国不断扩张其“大陆边疆”的一种过程,随着西部的开拓和人口的向西流动,美国的“边疆”也在“不断向西移动”。[27]特纳认为,一部美国史在很大程度上可说是对于大西部的拓殖史。美国社会因资本向西部边疆扩张,土地掠夺、农业及工业投资机会激增,从而开发新的陆地边界,其土地掠夺的暴力与欧洲殖民主义相似,因此又称为殖民地边疆。[28]“西进运动”的完成,既意味美国“大陆边疆”的形成,也预示着美国海外拓疆时代的来临。1898年美西战争之后,美国在“新天定命运说”和“海权论”的影响下夺取了众多海外边疆。两次世界大战后,美国建立了海外军事基地,控制海外交通要道和战略通道,推动海洋边疆架构进一步发展。[29]为与苏联争夺空间技术优势,肯尼迪提出了“新边疆”战略(1960),竭力宣揚传统的“拓荒者精神”,在此背景下,Daniel O Graham(1982)提出“太空边疆”战略,指出要把美国的边疆扩展到太空领域,将太空安全与发展提升到国家战略层面,“星球大战”计划的实行就是对高边疆战略的有力贯彻。[30]苏联解体后,伴随全球化发展,美国的国家利益进一步超越主权国家的边界,出现了利益边疆、战略边疆、信息边疆等多元边疆理论。20世纪80年代中期,以美国为代表主要西方国家不顾他国利益,从自身需求出发确定所谓的战略控制范围,并创造“利益边疆”概念,与国家利益和战略边疆相联系,利益边疆回答的是国家利益的范围,战略边疆回答的是国家利益的战略要求。[31]20世纪90年代,互联网推动了信息技术的飞速发展,美国的信息边疆也扩展到了全球。正如美国未来学家托夫勒所言:“谁掌握了信息,控制了网络,谁就将拥有整个世界。”[32]美国边疆架构与国家发展互动紧密、环环相扣,形成了“双螺旋上升”式的互动模式,更加强调传统的硬性边疆与现代的软性边疆,有形边疆与无形边疆的有机结合。
(五)边疆治理影响因素:政治、经济与文化层面
边疆的安全与稳定、繁荣与发展,历来是一个国家繁荣稳定的风向标与安全阀。在国外边疆治理的研究中,影响边疆治理的因素主要涉及“政治”“经济”和“文化”三个层面,具体分析如下:(1)政治层面。Tom Long提出在边疆地区政治和犯罪暴力交织在一起,经常性发生暴力事件,使得处于国家控制的边缘地区直接或间接受到一系列叛乱和犯罪行为者的控制,长期的、多方面的不安全感重塑并经常破坏社会结构。[33]Michael Helt Knudsen & Jytte Agergaard提出移民的大量涌入和随后的人道主义危机使这个历史上以贫穷和排斥、国家忽视、非法经济繁荣以及非国家形式的秩序和治理为特征的边境地区的复杂安全形势更加复杂。[34](2)经济层面。Michael Klingler & Philipp Mack提出对所有人都可以自由使用边界空间的持久想象鼓励了对公共土地的不受控制的占用和投机,加大了对未定居、资源丰富但“非生产性”公共土地的使用,使得边疆地区治理难度加大。[35]Luca Puddu强调边疆治理的政治经济学与边境外交之间的关系,提出边疆治理受到各级政府之间利益矛盾的影响,使得资金紧缺对边疆地区发展的影响日趋明显。[36](3)文化层面。Kei Otsuki强调宗教对社会互动和制度安排背后理性的重要性,提出宗教信仰默认且明确地将个人与群体联系起来,表明“多标量”合作的可能性以及具有不同世界观和意识形态的各种行为者之间的矛盾,从而影响边疆治理效果。[37]Asnake Kefale提出种族成为有关权利、代表和国家组织的关键工具,种族联邦制需要在跨越较大种族群体的几个较小社区之间重新协商身份和国家地位,导致了中心—边缘关系的重构,影响边疆地区的建构。[38]实现边疆治理的有效性,需要政治、经济和文化层面的全面发展与合作,只有通过持续的政治谈判、经济投资和文化交流,才能创造长期和平、繁荣的边疆治理局面。
(六)边疆治理路径:治理思想、治理制度与治理模式
传统意义上的边疆是主权国家的战略屏障,既拱卫服务国家政治、经济、文化、交通的中心地带,又毗邻辐射周边国家或地区,往往会成为各类复杂矛盾或系统风险的汇聚地。国外学者主要从治理思想、治理制度与治理模式等层面探讨了如何优化边疆治理的实践路径,以促进边疆地区的可持续发展。Nepstad D等人提出建立区域性的保护战略,通过加强法律监管手段、加强市政府在环境和发展规划方面能力与加强部际合作,使亚马逊森林边疆在得到良好管理的同时能够促进当地经济发展。[39] Otsuki,K提出新的政府性形式,在政府干预中将福柯的异托邦概念应用于巴西亚马逊地区边境治理机制分析,并探讨了在定居者和官方空间之间形成权力关系合作安排的可能性。[40]Gregory M·Thaler等人提出“治理边境”的概念,肯定政治在构建和改造边境空间中的作用,采用了一种“跟随政策”的方法来追踪巴西东部亚马逊地区治理边界的演变,以扩大绿色治理边界的空间性和社会进程。[1]KYED,H提出通过司法干预、道德秩序和犯罪控制的视角来探索边境治理,通过法律手段采取打击和惩罚措施,加大边境安全管理和监控力度,维护社会治安和稳定。[41]MCCONNACHIE,K等人强调了中心主义的主权国家对边境地区和边界生产的影响,提出将理论讨论与经验知识和理解相结合,将对边境地区的治理方式与对边境地区的认识相结合,从而实现边境地区的持久和平。[42]总的来看,统筹考虑边疆稳定、安全、发展、生态保护、政治认同、文化认同等问题,需要科学地把握边疆问题的内容与特征,把治理与认同相结合,把宏观与微观相结合,从系统论出发优化边疆治理制度供给,不断优化边疆治理实践路径促进边疆和谐稳定,进而转化为边疆治理的效能。
六、结论与讨论
从世界范围来看,国外边疆治理研究重心主要集中在美国、英国等发达国家。2018年以来,国际学术界的研究成果显著增加。从国外研究动态和演进趋势来看,国外边疆治理研究热度必将长时期内维持,且研究议题将日渐丰富、主题更为突显,如“生态边疆治理”与“边疆可持续发展”的热点主题,“边疆扩张”和“边疆治理影响”的主要领域。从特纳边疆假说的提出到全球化时代边疆形态的新发展,国外边疆治理研究经历了由摸索、发展到成熟的过程。相较于国外研究,国内边疆治理研究提升空间依然很大,尤其是叠加世界百年未有大变局的形势,“一带一路”“两个大局”“人类命运共同体”等重大议题形塑与边疆治理紧密攸关。
从理论层面看,丰富我国边疆的新内涵,发展国家边疆治理理论是国内学者肩负的学术使命。如,新时代党的治藏方略、新时代党的治疆方略既是新时代我国边疆治理科学理论的集中体现,是我国边疆治理的生动具体实践。如何突破以国界为边疆外缘的单一边疆观,构建顺应全球化浪潮和世界和平发展主流趋势的多元边疆治理理念,突破传统边疆观念的束缚,树立全新的疆域思维或是政治地理空间思维,具有重要的价值意义。从实践层面看,优化我国边疆治理体系,实现边疆治理能力现代化,是长期艰巨的过程。随着人类社会发展形态深度变革,文明进步的同时大国博弈更具激烈,新形态的边疆如利益边疆、信息边疆、生态边疆、海洋边疆、太空边疆等不断涌现,这对任一主权国家边疆治理实践都提出前所未有的挑战。边疆治理作为国家治理体系有机组成,也前所未有地在国家治理体系中具有特殊重要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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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编辑:杨建平
基金项目:本文系中国博士后科学基金第67批面上资助项目(项目编号:2020M673633XB)阶段性研究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