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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月巷拙耕园拾趣

2024-01-22谭滢

躬耕 2024年1期
关键词:盆景师傅

谭滢

天下所有与美相关的事情,也大都与艺术密切相关。现实生活中盆景是个高雅的玩意儿,玩盆景多是有钱有闲的主。既然是“玩”,就没有什么门槛,可要想玩出境界,就不是那么简单的事了。获个奖,还是金奖,那就是“出圈儿”的大事了,肯定得有两把刷子!纸上种字的人,和盆里种景的人,看似八竿子打不着,却因艺术的相通相融,在不同的层面悄悄滋生着“触角”,并在一个冬日的雨天“触角与触角”搭在了一起,进行了促膝长谈。

农历小雪节气过后,气温一下子从二十度降至四度,还下起了雨,冬天的雨怎一个冷字了得。这样的天气适宜待在暖气房里,喝喝茶,看看书最惬意。然,急欲探寻“美”的世界,超拔境界的人,气候再恶劣也阻止不了他们急吼吼的心,和迫不及待的脚步。

进入清风巷拙耕园盆景基地,一双眼睛显然是不够的,平时在酒楼大堂或格调高雅的人家里看到一两盆盆景总会前后左右360度无死角地观赏。从惊讶继而惊叹:简直“鬼斧神工”!常常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怎么就如此诡异奇崛呢?今天终于深入“虎穴”一探究竟。进园入眼的是一盆雀梅,“清风明月”的主人麻世军说,玩盆景80%是从雀梅入手的。园里北侧有几间平房在藤蔓和盆景中坐落,颇有几分雅气。这里的桌上面摆着一方黑玉石,很是显眼。麻世军说是朋友从栾川送过来的。早就听说过,玩盆景的和赏石的,以及玩根雕的私下里都是好朋友,他们中间都有千丝万缕的联系。我立马就想到两个成语: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今天“聊闲”的可是大师级的人物,一个是河南省盆景艺术大师楚红旗、另一个是在第14届中国(合肥)国际园林博览会盆景展览暨全国盆景精品邀请展中获金奖的“清风明月”主人麻世军。麻世军说,艺术师和艺术大师差着一个级别,楚老师虽然比我小些,也是我老师。他不说也没人知道这中间的道行,隔行如隔山呢。

楚师傅说,盆景是“立体的画,无言的诗”。大家深以为然!他说,盆景和石头、根雕虽然都谓艺术品,却是有着本质的区别,盆景是活着的艺术,令人百看不厌。石头,根雕看个三年五年可能会产生视觉疲劳,盆景则四季常新,给人不同的观感。美是美,可活物难伺候!它们“春天抽嫩绿,夏天赏百花,秋天挂硕果,冬天看枝丫”哪一季的美都不是白来的。每一棵植物和每一个人是一样的,各有各的性情。作为主人的职责就是不停地琢磨每一棵树的习性,特征,从而对症施法。玩盆景的工作室里盆景自然是标配,洛阳人有句俗语叫:有啥,耍啥。对于琳琅满目的盆景,我等门外汉饱了眼福,美了心境,却叫不出它们的名字。

麻世军是一个颇为白净的中年男人,这和印象中黑不溜秋玩盆景的人截然不同。玩盆景的多年在野外踅摸,“黑不溜秋”是常态,只要听说哪儿有好苗了,箭一般“嗖”就跑去了。只怕慢一步会失之交臂。麻世军感慨地说:“一入盆景深似海”,入行十多年了,投入很多,人力物力财力。仅一个盆景大盆需要三四千,虽然知道不便宜,但听到具体数目我等还是惊得瞪大了眼睛。园子里有一棵柏树,有二三百年的树龄,是镇园之宝。麻世军笑着说,楚师傅给它加了两百岁。我们一脸懵,这树龄还能随意添加?原来是楚师傅为盆景加持了老树“舍利”。老树,经过雷击、风霜雪雨、落石和病害的摧残,伤及部分就会枯萎,树皮剥落,木质部会呈现白骨化。这种山野中自然形成、树干或枝条先端树皮剥落的,木质白骨化的称为“舍利”。楚师傅不愧为大师,讲起来头头是道。把老树“舍利”进行打磨,并涂刷石硫合剂,和盆景合为一体增强了盆景的观赏价值。大家很是惊奇。楚师傅说,经过特殊处理的树舍利可几百年不腐,与盆景树共生。

谈到初入盆景行,麻世军说最初只是小小的喜欢,在平房顶上养了两盆自个玩,谁知道这一玩就玩野了,收不住了。只要听说哪里有原始株,就想方设法“攫为己有”。他说,哪怕颠倒下井,也要把它弄回来。简直就是树痴,景疯子。一个人如果失去理智地去爱一个事物,就预示着离成功不远了。他从南阳荊子山里运回了一棵近两米高的树桩,这棵树桩上面分叉,像一对夫妻,背后看像丈夫搂着妻子的腰。树上长着长长的嫩枝,他指着“妻子”的那一侧说,等她长壮实了上面的枝条就全部剪掉,只留一个侧枝,往粗壮里憋着长。正如楚师傅说的:达到一定境界后,就是“桩在手,景在心”,如何“谋篇布局”都在主家心里了。楚师傅看起来像个沉默寡言的人,一旦说到盆景话匣子一下就打开了。他说,盆景里也有学问,有“四大家,七贤,十八学士”“四大家” 分别是金雀、黄杨、迎春、绒针柏;“七贤”是黄山松、璎珞柏、榆、枫、冬青、银杏、雀梅; “十八学士”是梅、桃、虎刺、吉庆果、枸杞、杜鹃、翠柏、木瓜、蜡梅、南天竺、山茶花、罗汉松、西府海棠、凤尾竹、紫薇、石榴、六月雪、栀子花。这里面许多是南方的盆景树,在北方是养不活的。使人不由想到了“南橘北枳”。

一棵出尘的盆景怎么都得十多年培育。原始株移盆里需要“挨三刀”轮廓、形状才能出来,才成“型”,再在上面接小枝做文章,才可以去参展。第一刀需要长四年左右才能做;等长出新芽两三年再切第二刀;再憋出新芽长到一两年再切,挨三刀切,树才有功力,枝干由粗到细,再拉丝造型。麻世军说,养盆景比养孩子可操心多了。养个孩子四五岁都可以打酱油了,养盆景得十来年才能出手。这中间付出的艰辛一点儿不比养孩子少。浇水、打药、施肥、打枝抹杈,一不小心就死给你看。养了两棵棠梨,眼看挂果长得可养眼了,不知怎么到秋天突然提前落叶,萎靡不振。赶紧翻盆换土,天天跟前伺候着,还是病恹恹的,不见好转,养了十多年的心血打水漂了!心里真的是五味杂陈。说到养盆景的艰辛,麻世军说,一个伙计玩了十几年盆景,连一棵也没有出手。也就是只有投入,没有产出。有人说,是不是养十多年的盆景,都养出感情了,像自家女儿一样,出再多彩礼也不愿意她“出嫁”?麻世军说,盆景也分很多档次的,有的几百年树龄就当镇园之宝了,如果不是急需钱,几十万也不舍得卖。有的是作为商品出售,为它们找下家,以苗养苗。毕竟养盆景是一个高投入的行业。对于去参展获金奖的那棵盆景“吉庆人间”,麻世军又打开了获奖作品的话题。金奖有很多参数的,一是看盆是否與树相匹配,株型,高矮等等,树本身占60%,其他条件占40%。那时真的就像嫁闺女,吹吹打打盛装把她送上花轿,在众目睽睽之下,接受众人的品头论足。她获得了鲜花和掌声,这当爹的自然脸上有光!大家哈哈大笑。一边说笑,一边流连于盆景基地。棵棵都是宝贝呀!每一棵都有一个故事,每一个故事里都有栽培者的影子。

说起盆景的历史,还是咱老祖宗的玩意儿,得从乾陵发掘的唐代章怀太子墓甬道说起,在甬道东壁上绘有侍女手托盆景的壁画,这便是迄今世界上最早盆景实录。事实上,喜欢盆景的多为文人雅士。宋代著名文士都有对盆景的描述和赞美。其中陆游的《怀旧》云:翠崖红栈郁参差,小盆初程景最奇,谁向豪端收拾得,李将军画少陵诗? 原来楚师傅说的“立体的画,无言的诗”是有出处的!宋代戴复古的诗则更细腻,更接地气儿,他在《浒以秋兰一盆为供》写道:“吾儿来侍侧,供我一秋兰。萧然出尘姿,能禁风露寒。 移根自岩壑,归我几案间。养之以水石,副之以小山。 俨如对益友,朝夕共盘桓。清香可呼吸,薰我老肺肝。不过十数根,当作九畹看。”把一棵盆景的来由以及发自内心的喜爱描摹得淋漓尽致。

元代的高僧韫上人则善作小盆景,取法自然,称之为“些子景”。明确有“盆景”一词,出自明代屠隆的《考盘余事》。而盛行于日本的“盆栽”也是由我国传入的。流传至今,欧美流行的“bonsai”则是盆景的别名。一路走下来边欣赏边听解,大家的自豪感便抑制不住,油然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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